吉奇小说>历史军事>曹操喊我去盗墓【完结】>第一百章 碰瓷见过没?

  一曲终了。

  吴良余光扫了典韦一眼,见他貌似还没忙活完……

  好的,那就单曲循环,再来一遍!

  反正这首神曲也没人能听得懂歌词,旋律更不是随便听一遍就能完全记住的,正好让曹家人好好感受一下被神曲单曲循环洗脑的恐怖力量。

  “啊啊哦——啊啊噢诶——……”

  就这么翻来覆去,歌词随便掺和着整整唱了十几分钟,典韦终于彻底将黄花蒿研磨成了黄花蒿酱。

  “呼——”

  吴良终于喘了一口气,回身来到典韦身边,舀了两碗清水倒入盆中搅匀。

  做完了这些,他终于看向丁夫人,笑着说道:“夫人,请再为我去些麻布来。”

  “……”

  丁夫人此刻脑袋正被那神曲的单曲循环模式震得嗡嗡作响,听到吴良的话愣了好几秒钟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略微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侧脸对身后的佣仆说道:“去,为吴司马取一匹麻布来!”

  “……”

  结果身后那几个佣仆也正是怔怔的愣了好几秒,一直等到丁夫人面色已有些不悦才总算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连连躬身赔罪:“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婢子这就去取!”

  片刻之后。

  麻布送来,吴良又将盆内的黄花蒿酱包入麻布之中,重新交给典韦。

  典韦力大如牛,双手握住黄花蒿酱包用力一捏,深绿色的液体便立刻被挤了出来,全部滴入吴良提前准备好的碗中。

  很快吴良便得到了一碗略有些粘稠的泛着泡沫的深绿色液体。

  看起来就像动画片中女巫熬制出来的魔药,同时散发出来的辛臭味道也比之前更加浓厚……

  “呕……”

  不说别人,便是吴良都忍不住想要干呕,还好他强忍了下来。

  而后才端着碗向躺在床上瑟瑟冷战的曹铄走去。

  “你、呕……你要做什么?”

  见状曹旎再一次张开双臂挡在吴良面前,结果才刚张开嘴就被那味道熏得差点吐出来,连忙捂住琼鼻瓮声瓮气的问道。

  “夫人?”

  吴良知道这姑娘招惹不得,所以也不打算与她过多纠缠,而是扭头看向了丁夫人。

  在施为之前他便已经与丁夫人说过中途不可打断,同时还请丁夫人作为管束人,现在正是用得着她的地方。

  “旎儿退开,无论吴司马做什么都不得阻扰!”

  狠人就是狠人,人命与这些细枝末节之间,丁夫人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前者。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吴良在她心里已经有那么点玄了。

  真心的,丁夫人也搞不懂为什么,吴良刚才吟唱的“神调”旋律,此刻就像生了根一般不停的在她脑中环绕。

  这可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若非这“神调”真有魔力,她又怎会如此着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余音绕梁”?

  甚至除了最开始觉得有些聒噪与怪异之外,听到最后她心中竟空空落落的莫名有些忐忑不安,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似乎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影响了一般……

  由此可见,这神曲单曲循环起来有多可怕!

  “……”

  曹旎咬了咬嘴唇,只得不情愿的退到了一边。

  吴良则端着黄花蒿汤来到了曹铄身边,当着曹家人的面托住他的肩膀慢慢扶起。

  而后将泛着泡沫的黄花蒿汤递到了曹铄嘴边,口中还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大威天龙快显灵,天上三奇日月星,何神不伏,何鬼不惊,六甲六丁听号令,孤魂野鬼尽散去!二公子,请速速饮下坟头草汤,定可驱除侵扰你的邪气!”

  曹铄本来浑浑噩噩神智不清,但被那黄花蒿汤散发出来的刺鼻的辛臭之气熏到鼻腔,竟恢复了一些意识幽幽睁开眼睛。

  然后。

  他就看到了已经送到自己嘴边的满满一碗泛着泡沫的绿色浓汤,以及吴良那张笑的有些邪恶的脸。

  “呕……”

  曹铄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来,二公子,这邪气积于体内恐害你性命,必须用些非常手段,公子闭上眼睛挺一下子便过去了。”

  吴良笑眯眯的劝道,继续将黄花蒿汤向曹铄嘴边送。

  “不、我不,母亲……”

  曹铄面色惨白连连摇头,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可惜此刻他已虚弱至极,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喘着粗气向母亲求救。

  “铄儿……”

  做为曹铄的养母,卞夫人自是心疼孩子,但也已经信了吴良的邪。

  又没有其他的法子,而正妻丁夫人又不说话,她自然不敢轻易上前阻扰吴良,万一耽误了曹铄性命她可担待不起。

  “夫人不必担心,这是二公子体内那缕邪气作祟,并非二公子本意,莫要被那邪气蛊惑。”

  见曹铄抿着嘴巴死活不肯喝汤,吴良决定使些必要的手段,不过在这之前为了防止曹家几位夫人看不下去,还是先向她们解释了一番。

  而后又是一声轻喝:“典韦,过来按住他,莫要叫那邪气再影响二公子。”

  “是!”

  典韦当即上前,一双大手如同铁箍一般将曹铄按在床上。

  吴良则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曹禀的鼻子,趁他不得不张口喘气是,一碗黄花蒿汤猛的灌了进来。

  “呕……”

  曹铄当即便要呕吐出来,还好吴良眼疾手快,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只见曹铄喉咙不受控制的不停涌动,两个腮帮子鼓了好几次,又瘪了好几次,终于伴随着“咕噜咕噜”几声,将黄花蒿汤全部咽了下去。

  “……”

  丁夫人、卞夫人等人全都不忍看这一幕,一边强压胃中的翻腾之意,一边将脸偏向了一边。

  等吴良再松开手时,原本便虚弱不堪的曹铄已经昏了过去。

  吴良试过他的鼻息,知道并无大碍,终于松了口气。

  昏迷了好,昏迷就不会再吐,才能将黄花蒿汤中的青蒿素吸收。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站起身来,对丁夫人、卞夫人等人拱了下手,笑道:“几位夫人,二公子体内邪气已经驱除,只要记得切莫让他将那坟头草汤吐出,接下来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安然无恙,若没别的事情,末将就先告辞了。”

  “慢着!”

  哪知丁夫人还未表态,却又是曹旎伸手拦在了他面前,瞪着一双杏眼说道,“你说好了就好了,我们凭什么信你?铄儿弟弟好转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烦人?

  哥还治不了你了是吧!

  等着挨训吧你!

  吴良当即面露虚弱之色,身体仿佛支撑不住一般左摇右晃起来,声音沙哑的对丁夫人说道:“夫……夫人恕罪,末将道行不够,方才强行为二公子唱起神调驱邪,又被这位女公子多次阻扰,导致严重透支元气,因此才……才……才着急请辞回去歇息……不……不愿为夫人增添麻烦……”

  说着话,吴良猛地双眼一闭,仰面挺直了向后倒去……他相信典韦一定会扶住他,就是这么信任。

  小样儿!

  碰瓷见过没?

  第一百零一章 曹丕首秀

  见状丁夫人与卞夫人等人皆是神色一紧。

  “来人,速速将吴司马送去客房歇息!”

  丁夫人当机立断,又回身对自己最信任的婢女说道,“你去将君子年前送我的几颗老参取出来,再用母鸡熬制成汤为吴司马补补身子,不得怠慢。”

  “是。”

  婢女连忙退下照办。

  于是一群曹府亲卫与佣仆连忙手忙脚乱前来帮忙,无奈典韦早已将吴良公主抱了起来,根本不让他们靠近吴良,只好为他引路前往曹府客房。

  待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之后,丁夫人终于板着脸看向躲在旁边不敢言语的曹旎,声音低沉的叱道:“旎儿,你怎地如此不醒事,我平日里便是这么教你的么?”

  “母亲,女儿也是忧心铄儿弟弟……”

  曹旎自知闯下了祸事,又被吴良忽然搞这么一出吓到,自然不敢顶嘴,只是委屈的低下头揉弄着衣角小声说道。

  “忧心也要动动脑子!”

  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道,“铄儿命在旦夕,寻常人见了只会说几句好听的便远远躲开,唯恐救治不成反遭你父迁怒,此人既然不曾避嫌躲开,还亲自下手吟唱神调为铄儿驱邪,自是有十成的把握,又何须你来忧心?”

  一听这话,卞夫人已是恍然大悟的看向了丁夫人,她已经瞬间明白了丁夫人这番话中的含义。

  然而其余几位夫人与曹旎却是仍旧一脸疑惑。

  曹旎略微琢磨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女儿不懂。”

  直到这时。

  从始至终都站在后面不曾插过一句嘴,甚至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曹丕才终于走出来,用七岁孩童特有的稚嫩嗓音奶声奶气的说道:“旎儿姐姐,母亲大概是说,那人只要有脑子,就应该知道一旦下手沾了铄儿哥哥,他的前程便与铄儿哥哥的性命连在了一起,若是铄儿哥哥安然无恙,他自是功劳一件,若是铄儿哥哥出了事……他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前程来赌,所以铄儿哥哥断然不会有事,你大可不必拦他。”

  听了这番解释,几位一脸疑惑的夫人也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称是。

  “丕儿真是越来越聪颖了。”

  丁夫人笑着夸赞了一句,回头看向曹旎却又板起脸来:“倒是你,再过两年便要行笄礼(成年礼),怎地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扰于他?”

  “女儿知错了……”

  曹旎也总算明白了过来,红着眼睛低头认错。

  丁夫人这才不再训她,回过身来看向卞夫人时,却又蹙眉说道:“卞妹妹,如今我倒在想,我们此前或许真是错怪了此人,他既然肯救铄儿性命,便是对君子忠心不二,或许当初在陈留时真察觉了些什么,因此才叫安民如此安排。”

  “姐姐说得有理。”

  卞夫人为人温和,笑着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咱们便不要再埋怨于他,更不要在君子面前说他的不是,他好歹是君子手下的将领,只要对君子忠心不二,便是真教我们白吃了些苦,恐怕也是出于好心,若咱们蛮不讲理,反倒会令此人寒心,对君子而言也是损失。”

  丁夫人思量片刻,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是。”

  众人知道丁夫人的脾气,自是纷纷应下。

  临了丁夫人又看向了曹旎,苦口婆心的道:“你今日犯错,便是吃了平日里读书少见识薄的亏,要多向丕儿学习。”

  “是,母亲。”

  曹旎行礼道。

  “还有,我们不便与那人多说什么,便罚你去客房外守着,待那人醒来时,你自己向他赔个不是,想来他也不会与你计较……不许再耍小性子,知道了么?”

  丁夫人想了想,又道。

  ……

  一个时辰后。

  与典韦分食了曹府送来的老参鸡汤,又舒舒服服补了一觉的吴良从客房中醒来,却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最不想多有接触的曹旎。

  “那个……”

  曹旎背着手臂站在门口,一只脚微微翘起,有些扭捏的低头扭动着身子,墨迹了半天才终于红着脸说道,“母亲叫我来给你赔个不是,刚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屡次阻扰于你,害你伤了元气。”

  “无妨,我只需再休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快速脱身,回去与自己的美人们吹牛打屁。

  “不如……我亲自带人送你回去吧,免得你身子虚弱又晕过去。”

  曹旎扭捏了片刻,终于又道。

  “这倒不必,我这兄弟身强体壮,倘若真晕过去,他自会照料,便不劳女公子费心了。”

  吴良笑呵呵的道,“女公子,我还有些军务尚需处理,不敢再在此处耽搁太久,若女公子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吴良冲曹旎行了个礼,便打算绕过她带着典韦远离此地。

  哪知曹旎竟又张开双臂挡在了他前面,依旧说道:“那我明日去瞧你,再为你送些补品表示歉意。”

  “不必不必,明日我也有军务,再者说来,女公子刚才也是忧心胞弟安危,可以理解。”

  吴良无奈笑道。

  “那就后日。”

  曹旎又道。

  “后日也有……”

  吴良真心有点高不明白这姑娘到底什么意思,惹不起我躲着都不行么?

  “那就大后日。”

  曹旎依旧坚持,完全就是一副你不答应咱们就耗在这里数天的架势。

  “这……好吧,那就多谢女公子了。”

  吴良只得应了下来。

  “好,大后日我去瞧你,就这么说定了。”

  曹旎这才满意点头,放下手臂给吴良让出一条道来。

  “有劳女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

  吴良终于找到机会带着典韦出了曹府。

  实话实说,他现在真心有点搞不明白这位清河公主的路数,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马,这姑娘一直缠着自己不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就因为自己长得帅,就得承受这样的不公平待遇?

  Emmm……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哼!”

  望着他的背影,曹旎却撇了撇小嘴,一脸傲娇的自言自语道:“总觉得你在刻意回避我,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我便偏不遂了你的心,看你究竟是何意思!”

  第一百零二章 我想跟你学这个!

  三日后。

  张邈亲自撰写的讨曹檄文送到了鄄城。

  在这篇檄文中,张邈重点提出了曹老板最为兖州名士诟病的两条罪状:宦官亲缘之后担任兖州刺史身份不正、下令诛杀兖州名士麻木不仁。

  接着又大肆夸赞吕布吕奉先有虓虎之勇,于大汉危难之际躬杀董贼,有勇有谋义气无双,善战无前可堪大任,号召兖州各郡名士响应吕布共牧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变通,此亦纵横之一时也。

  与此同时,荀彧派出去的探子也送来了消息。

  据说张邈已经光明正大将吕布所部迎入陈留城,并将陈留城守军与城内粮饷一起交给吕布,正式举旗反叛。

  如此一来,张邈便成了反叛曹老板的主谋。

  至于东郡守备陈宫……

  吴良知道他早有反叛之心,因为曹老板当初杖杀的兖州名士边让以及其他的几个名士都是他的至交好友,以至于他早已下定决心与曹老板反目,只是在等待机会。

  甚至历史上吕布被打败后,陈宫一同被曹老板擒住,曹老板那时还意欲招降与他,结果陈宫宁死都不愿再与曹老板为伍,终被曹老板所杀。

  所以吴良可以断定。

  虽然晚了一步,但陈宫在收到张邈的讨曹檄文之后一定会立刻举兵响应。

  除此之外,其他对曹老板早就心有不满的城守名士应该也会有所反应,只是数量多少就不好说了……

  毕竟历史上张邈、陈宫等人反叛时,曹老板正在徐州打的焦头烂额,不得不用屠城那样的极端方式来维持粮饷供应,颇有些自顾不暇的感觉,一些习惯投机倒把的骑墙派自然敢伺机而动。

  但这一次。

  曹老板前线可是打的顺风顺水,甚至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正是威名远扬的时候。

  那些骑墙派可就未必敢有所动作了。

  这便是人性。

  不过这些依旧于吴良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在乎的只是张邈有没有反叛,又或是什么时候反叛,这便是他最大的功劳。

  剩下的事自有曹禀、荀彧和程昱等人去处理。

  还有如今正在濮阳一带驻守的夏侯惇,这位也是这次事件中为曹老板守家的重要将领之一。

  不过据他所知。

  荀彧与程昱并没有提前向夏侯惇预警此事,也并未向身处前线的曹老板预警,毕竟在这之前,陈留恐有变故都是吴良一家之言。

  毕竟,倘若此事没有发生,荀彧与程昱提前预警便有了扰乱军心之嫌。

  所以尽管提前做了准备,他们也只是一直在准备与等待,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

  但这也不重要,历史上夏侯惇最多也就在这次事件中丢了濮阳,顺便还丢了一只眼睛,对吴良大计并无太大影响。

  况且就算日后夏侯惇因为眼睛的事心中有怨,那也只能怨荀彧与程昱……

  如此想着。

  吴良枕着手臂靠在躺椅上晃了两下,脸上随即露出一抹惬意的笑容。

  Emmm……深秋时节的阳光虽然有些刺眼,但也是最舒服的,听说这时候的阳光紫外线最强,不过偶尔晒晒也没关系。

  就在这时候。

  “吴司马!吴司马可在?我来瞧你啦!”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吴良的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然后立刻对典韦说了一句“就说我睡着了”,脑袋一偏闭上了眼睛。

  才刚装好睡。

  曹旎便带着两个手捧礼品的佣仆一蹦一跳的进了院子。

  此刻这姑娘心情显然极好,满脸都是烂漫的笑容,见到躺在躺椅上的吴良之后立刻便要过来叫他。

  “女公子。”

  典韦手臂一抬将她拦下,面无表情的道,“司马近日元气受损,昨夜又连夜处理军务,才刚刚睡着不久,请女公子不要打扰。”

  “哦——”

  曹旎侧着身子向典韦身后的吴良瞄了一眼,这次倒没有再耍小性子,反倒轻手轻脚的回头对身后两名佣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声音说道:“嘘!你们也不要做声,莫要打扰吴司马,教他多睡一会。”

  “是……”

  两名佣仆自然不敢说些什么,也是压住嗓子小声应道。

  然后。

  曹旎又轻手轻脚的来到距离吴良不愿的一处石凳上坐下。

  如此双肘支在膝盖上,再用一双小手拖住小脸,就那么瞪着一双杏眼饶有兴致的望着吴良。

  一丁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

  典韦自是有些无奈,只得又来到曹旎面前拱手说道,“女公子,司马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你若是来送补品的,可暂将补品交与在下,待司马醒来时,在下自会代为转交。”

  “嘘!你也小声点……”

  曹旎立刻瞪了他一眼,小声提醒了一句,而后又摆摆手道,“无妨,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吴司马醒来吧,正好我还有些话想亲自与他说说。”

  “这……”

  典韦有些为难,他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把曹旎支走了。

  “你去办自己的事吧,我不打扰他便是,怎么,石凳都不让我坐一会么?”

  曹旎微微皱起小脸,略微不满的道。

  “啊哈——”

  眼看典韦应付不要这个丫头片子,吴良终于大大的伸了懒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而后又假装才发现曹旎来了,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起身拜道:“拜见女公子,女公子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吴司马,你好些了么?”

  曹旎这才不在与典韦计较,喜滋滋的来到吴良身边。

  “承蒙女公子挂念,已经好了一半。”

  吴良笑道。

  “这些补品是我精心挑选出来送给你的,你叫佣仆煎了好生服用,定会好的更快。”

  曹旎让两个佣仆将礼品交到典韦手上,又看着吴良笑意盈盈的道,“还有,我这次是来亲自谢你的,多亏你出手相救,如今铄儿弟弟已经可以下床吃喝,总算康复了过来。”

  “这是我的本分。”

  吴良谦虚笑道。

  “还有,你听说了么?我娘说我那孟卓叔父不知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真的联手外人反叛我父,若不是你提前告知安民哥哥叫我们迁徙,我们恐怕就走不了了。”

  曹旎俏脸之上浮现出欣赏之意,接着又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的?简直是神机妙算,我想跟你学这个!”

  第一百零三章 她还是个孩子?

  “不是我不肯教,而是实在教不了。”

  吴良微微摇头,抱歉说道,“女公子有所不知,我乃一脉相承的乩童,这起乩之术非我家血脉传人,任何人都学不会,何况就算是我,如今也并非真正掌握了这门手艺,想起乩时起不了乩,不想起乩时却莫名起乩,时灵时不灵的,如何教你?”

  开什么玩笑!

  如果这丫头片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或是没有因为吃醋谋害亲夫的“前科”,就凭她的容貌,吴良或许还会有那么点借机忽悠调戏的想法。

  但如果是曹旎,吴良就只有一个想法:千万别招惹她!

  “那……”

  也不知道曹旎听懂了吴良的这番胡扯没有,倒也并未继续坚持,而是略微思吟了一下又问,“你这次助我们一家脱困,如今又救了铄儿弟弟性命,心中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赏,或许我可以向我父请求,尽量满足于你。”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吴良心里去了。

  其实除了这两个功劳,还有另外一个同样不小的功劳——黄金与随侯珠。

  黄金虽然没有上次带回来的多,但是却给了荀彧等人提前招兵买马的资本,无论荀彧等人能够守住多少城池,这其中都少不了吴良的一份功劳。

  而随侯珠对于曹老板来说,则主要是象征意义方面的东西。

  如今曹老板总是因为宦官之后的身份遭人诟病,若能以随侯珠作为一个噱头进行炒作,肯定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提高一些身价,堵住悠悠众口。

  当然,这么做同时也会给曹老板带来一些危机。

  就像和氏璧制作而成传国玉玺一样。

  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象征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通常会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于是,传国玉玺便成了天下英雄必争之物。

  如此之下,历史上没有足够实力却拿到传国玉玺的人,通常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往往没什么好下场,因此又被戏称为“亡国玺”。

  不过那就是曹老板的事情了。

  吴良无比相信曹老板的实力,并不为其操心。

  所以,吴良究竟想要什么呢?

  自然是摸金校尉一职。

  虽然曹禀现在作为瓬人军的一把手,并没有干涉过吴良的行动。

  但曹禀毕竟是曹家人,有他在就等于曹老板有一道余光随时瞟在吴良身上,使得他在做某些决定的时候不得不有所顾忌,免得暴露什么不应该被曹老板知道的能力,从而埋下祸根。

  所以,吴良还是打心眼儿里希望能将曹禀送走,将瓬人军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反正曹禀这货也不喜欢盗墓。

  若是曹老板能让他去领兵打仗,他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不过想来这次的功劳加在一起,至少能够获得曹老板的一部分信任,距离完全掌控瓬人军应该已经不会太远了。

  想着这些。

  吴良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期待曹老板回到鄄城的那一天……

  不过面对曹旎,吴良却并未表露任何情绪,只是淡然一笑道:“女公子言重了,这些都是我的本分,又怎敢有所企图。”

  “虚伪。”

  曹旎撇了撇嘴,不屑道,“你们这些人最是虚伪,心里明明有一万个企图,嘴上却从来都不承认,以为我不知道么?”

  “呵呵。”

  吴良自然不会与她拌嘴,更没有接话的打算。

  如此场面一冷下来,曹旎应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也就该走了。

  结果曹旎见他不说话,脸上竟又露出一抹不甘心的表情,皱着琼鼻问道:“我这么说你,你为何不反驳于我?”

  “清者自清。”

  吴良淡淡的道。

  “你这人怎地如此无趣?”

  曹旎翻了个白眼,见吴良依旧没有反驳的意思,竟又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再问你,你今年年纪几何,可曾娶妻生子?”

  “还未娶妻。”

  吴良道。

  “为何不曾娶妻?”曹旎显然已经开启了没话找话模式,刨根问底起来。

  “以前家里穷娶不起,现在军务忙没功夫。”

  吴良已是有些忍耐不住,答完这个问题之后,终于找了个机会说道,“女公子,说起军务……如今陈留出了事,正是最紧要的时候,我也有一堆军务亟待处理,不如请女公子先回去,待我得了空再亲自去府上拜会?”

  “吴司马,我来时可都问清楚了。”

  结果曹旎却忽然虚眼看着他得意一笑,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如今鄄城城防主要由文若叔父统领,安民哥哥去了廪丘,程县令则去了范县,只有你一人没有任何职责在身,哪来的什么军务?”

  “……”

  吴良心中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靠,这小丫头片子来之前居然还知道先跑去探我底细,所以我刚才以军务繁忙为由装睡也早被她看穿了吧?

  你妹的,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该有的心机么?

  果然这年头没有九年义务教育,没有各种期中期末考试,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练习册和补习班就是没办法教育出一个像样的好孩子!

  等着!

  待我回头在古墓中找上几车晦暗难懂的古籍,一定亲自送到丁夫人手中,还要特意嘱托她这些古籍女子学了可以修身养性,日后必将成为大家闺秀!

  不过他倒并不觉得尴尬,只是缓了那么一两秒之后,便又皮笑肉不笑的道:“女公子说笑了,我的军务都在瓬人军,只是不参与城防罢了。”

  “是么?”

  曹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这时终于有一个人自后院出来,径直来到吴良身边,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那些鸽子已经可以认家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随珠人白菁菁。

  “哦?这么快?”

  吴良有些意外的道。

  据他所知,信鸽可不是那么好养的。

  尤其白菁菁引回来的基本上还都是一些成年的鸽子。

  这样的鸽子短则几个月,长则一辈子都不会认新家,只要放飞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吴良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实在不行就等这些鸽子配对之后,再对新一代的小鸽子进行训练。

  结果没想到这才过了十多天,这些鸽子就已经认了这个新家!

  吴良亲自品尝过那些鸽子,都是极为普通的品种,因此想都不用想,这绝对是白菁菁口技的功劳,与鸟类亲善的本事果然大有用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再略微经过训练,这些鸽子应该就可以在这场兖州保卫战中服役了,到时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功。

  如果说之前有七成把握能够得到曹老板的信任,将摸金校尉一职抱入怀中的话。

  此举绝对可以将这个把握提升到八九成,乃至更高!

  毕竟,信鸽可是战略层面的提升!

  第一百零四章 只吃单身的

  回过神来,吴良惊喜之余,又看向曹旎行了个礼,笑道:“还是请女公子先回去吧,我现在确实有些事情亟待处理,他日得了空定会上门拜访。”

  然而此时曹旎的目光却已经停留在了白菁菁身上,上下打量着她,微微皱眉问道:“她又是什么人?”

  “一个佣仆罢了。”

  吴良不动声色的道。

  “她见了你既不行礼,又不称呼,眼中更无丝毫敬畏之意,我看可不像佣仆。”

  曹旎看向白菁菁的目光之中竟划过一抹敌意。

  “这是我家的规矩,平日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女公子若是没别的事便请先回去吧。”

  吴良心中有事,终于不再与曹旎废话,一边转身向内院走去,一边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带几个人护送女公子回家,女公子若是不肯,就派几个人去使君府上求见丁夫人,说我公事繁忙实在无暇照看女公子,恳请丁夫人派人来接,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女公子到处乱跑若是出了意外咱们可担待不起。”

  “是。”

  眼见曹旎还想跟上来纠缠,典韦已横移一步,用铁塔一般的壮硕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吴有才!你竟如此对我?”

  男女有别,曹旎自然不会去触碰典韦,因此只能跺着脚,眼睁睁的看着吴良进了内院。

  “请吧,女公子。”

  典韦做了个请的手势。

  “……”

  曹旎不甘心就此作罢,站在原地不肯转身。

  “陈金水、尹健何在!”

  典韦也不是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当即喊了一嗓子。

  “这儿呢这儿呢。”

  陈金水等六人暂时合住在外院的一个屋子里,刚才他们就一直躲在里面偷听,眼下听到典韦召唤连忙推门跑了出来。

  “奉吴司马的命令,劳烦你们去一趟使君府上,恳请丁夫人派人来接女公子。”

  典韦说道。

  “得令。”

  陈金水与尹健应了一声便要出门。

  “不用了!好你个吴有才,有本事别搬我母亲出来!”

  这下曹旎终于有些心虚,气恼的咬着牙朝后院骂了一嗓子,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身向院外走去。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护送女公子回府吧。”

  典韦又道。

  “好说。”

  陈金水与尹健连忙保持距离,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如此出了院子,曹旎自是越想越气,一边沿途将路边的小石子踢飞,一边暗自生着闷气,又越想越是不平衡。

  “吴!有!才!”

  “那女子只与你窃窃私语了一句,你便立即喜笑颜开,我好心来为你送补品,你却始终是一副与我多说一个字都浑身难受的样子!”

  曹旎心中气愤难平,骂着骂着忽然停下脚步,猛地回身对跟在后面的陈金水与尹健喝道:“你们两个,过来!”

  陈金水与尹健对视了一眼,有些狐疑的走上前来行礼:“女公子,有何吩咐?”

  “我问你们,刚才那女子与你们吴司马究竟是何关系?”

  曹旎直截了当的问道。

  她才不相信白菁菁只是个女仆,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女公子说笑了,即是女仆,自然是主仆关系。”

  陈金水与尹健可不会乱说。

  “我要听实话!”

  曹旎猛地提高了音量,逼视着二人逼问道。

  “的确是主仆关系。”

  陈金水与尹健坚持说道。

  “……”

  曹旎见从他们身上问不出什么来,瞪着眼睛沉吟片刻,忽然又问,“那你们说,我与那女子相比,究竟谁更好看,谁更讨人喜爱?”

  这个问题可难不倒擅长拍马溜须的陈金水,这货当即陪着一脸笑意,拱手说道:“论身份,女公子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论容貌……请恕小人斗胆冒犯,女公子花容月貌天下少有;论气质,女公子风姿绰约秀外慧中;论谈吐,女公子为人谦和彬彬有礼!因此小人实在不明白女公子为何有此一问,那女仆可有一处能与女公子相提并论?”

  “……”

  听了这番话,尹健差点当场表示不认识身边这个人。

  但碍于场合,他还是得极力控制自己不对陈金水露出嫌弃的表情,甚至还在旁边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哼!”

  曹旎这才傲娇的哼了一声,心情终于转好了许多,只是嘴上却又问道,“那你们司马……算了,回府!”

  话只说了一半,曹旎忽然觉得自己要问的问题不适合去问两个兵士,甚至根本就不应该问出来,否则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于是便又挥了挥手,回身向曹府走去。

  ……

  后院。

  亲眼见到白菁菁将一些鸽子放出鸽笼,在天空之中盘旋了几圈之后,不用白菁菁吹出口哨便能乖乖返回。

  吴良一脸喜气的对白菁菁张开双臂:“快要大功告成了,白姑娘,我们来拥抱庆祝一下吧。”

  “公子请自重。”

  白菁菁顺手拎起用来盛水的小坛子,警惕的看了过来。

  “不拥抱也是可以的……”

  吴良只得悻悻作罢,接着又道,“这些鸽子有雄有雌,白姑娘可能分清哪些鸽子已经成了一对?”

  “可以。”

  白菁菁这才放下小坛子,点头说道。

  “很好,天黑之前你把那些已经配对的鸽子选出来,然后将它们拆散每对只取一只装入笼中交给我。”

  吴良笑道。

  一听这话,白菁菁立刻紧张起来,挡在吴良面前叱道:“你这无赖又要做什么?鸽子可与人不同,一旦认定了爱侣便终身不离不弃,便是其中一只不幸早亡,另外一只也要等待许久才能恢复情欲!”

  “这我知道。”

  吴良点头。

  “所以,你想故意令它们……抑郁,然后再将它们分批吃掉?我不许!”

  养了这么久,白菁菁已经对这些鸽子有了一些感情。

  尤其得知吴良要将这些已经配对的爱侣强行拆散,她心中心疼的同时,又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眼泪。

  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的无赖!

  吃就吃吧,为什么偏偏要先破坏掉这世间美好的事物,然后再吃?

  “白姑娘误会了,这些配了对的鸽子我才舍不得吃掉,要吃咱们也只吃那些单身的,免得它们形单影只顾影自怜,我慈悲心肠自然要先将它们救出苦海。”

  吴良神秘一笑,“照我说的准备吧,到时候给你看点好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独门撩妹金句

  白菁菁当然不知道,吴良用的其实是一种短期速成的驯鸽方法。

  毕竟这些鸽子养在他这里的时间还是太短。

  又不是自小便在这里长大,因此就算白菁菁能够亲善鸟类。

  一旦距离稍远一些,也依旧有很大可能受到一些外界因素的影响,比如食物、天气、发情、环境等原因一去不回。

  但配了对的鸽子就不一样了,它们会与自己的另一半产生极强的归属感,就算中途受到一些影响,也会竭尽所能回到配偶身边,飞丢的可能性将会低出许多。

  不过就算如此,也依然需要经过多次训练,在提升鸽子长途飞行能力的同时,将准确归巢变成一种本能。

  “什么好东西?”

  白菁菁好奇的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吴良卖了个关子,撂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出鸽舍。

  不多时又带上典韦出了宅子,动身来到荀彧府上。

  见到吴良,荀彧已是一改之前的态度,忙不迭跑出来将他迎入客堂,不吝赞赏之词:“吴司马真是神了,那张邈果然怀揣狼子野心,若非吴司马提前预警,非但使君的家眷将会落入那厮手中,局面陷入被动,便是我们也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其实曹老板的家眷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因为历史上半年后张邈反叛时不知什么原因,曹老板的家眷已经迁到了鄄城。

  不过荀彧等人措手不及倒是真的,毕竟曹老板全力征伐徐州,留给他们的兵力和物资都十分有限。

  “荀司马谬赞,只是运气好罢了。”

  吴良谦虚的笑了笑,直奔主题道,“我这次来找荀司马,主要是想向荀司马借几匹快马一用,不知荀司马是否能行个方便?”

  “吴司马要出远门?”

  荀彧诧异问道。

  “这倒不是,只因我养了一群鸽子,闲来无事想带几只鸽子出去放放风,倒也不会走远,最多十几里地便会折返。”

  吴良笑道。

  “想不到吴司马还有这样的爱好。”

  荀彧微微颔首笑道,“我家中其实也养了些鸽子,偶尔嘴馋了便会叫佣仆煮上几只,毕竟这天上飞的与地上走的味道可大不相同,只是不知最近怎地,这些鸽子竟常常去而不返,如今已经少了一半,真是怪事。”

  “确实是怪事,回头我帮荀司马看看……”

  吴良眼观鼻鼻观心,心说等他走了这鸽子应该就不会再丢了,嘴上却道,“那这借马的事?”

  “好说好说,最近有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支持,我临时购置了一批马匹,一会便叫人从军营中牵几匹喂足了粮草的快马送到吴司马府上。”

  荀彧现在也是财大气粗,当即大方硬撑下来。

  “还有,请荀司马知会一声今晚当值的城门守卫,我可能会略微晚些出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记得为我放行。”

  吴良又道。

  如今张邈兵变,荀彧已经下达了禁令。

  不但会提前半个时辰关闭城门,同时还实施宵禁,除了城内官兵,其余闲杂人等一旦过了戌时便不得出现在街上,否则便要惩处。

  但吴良想要速成驯鸽,首先要锻炼的便是鸽子的夜间飞行能力,如此才能在任何时候都尽量精准快速的将消息送达。

  虽然这种做法略微有些揠苗助长,可能会多损失一些能力不足的鸽子。

  但有得必有失嘛。

  谁叫他想让这些信鸽尽早服役,在这次兖州兵变中就发挥出作用呢?

  事实胜于雄辩,只要这些信鸽在实战中发挥出作用,得到了荀彧等人的认可,曹老板回来时便会重视起来,这功劳便可尽早拿到手中。

  何况这些鸽子本来就不是他的,损失一些也没什么所谓。

  “这……”

  听了这话,荀彧又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大半夜的跑出去给鸽子放风,亏他想得出来!

  倒不是怀疑吴良会借机出去通敌,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会提前通知使君的家眷迁移,更不会主动将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拿出来,交给自己招兵买马抵御兵变。

  荀彧主要是觉得吴良有些太过没谱儿。

  眼下战事正紧,这货推卸责任不愿领兵打仗就算了,还为了玩鸽让自己开后门行方便?

  简直不知所谓!

  不过碍于情面,荀彧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眉头也是很快舒展开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哈哈哈,吴司马既然提出来了,我自当满足。”

  “那就多谢了。”

  吴良又拜谢了一番,终于离开荀府。

  望着他的背影,荀彧终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看错了此人,恃才傲物,玩物丧志,不知所谓,终成不了大器……”

  ……

  吃过晚饭,天渐渐黑了下来。

  吴良先教白菁菁在鸽舍门外点起一支火把,并嘱咐她及时更换火把,不可令熄灭之后。

  便带着典韦等人与那些被白菁菁挑选出来的鸽子骑马去了城外。

  一共十六只喂饱了的鸽子,全都装在笼中等待放飞。

  如此半个时辰后。

  陆续有鸽子返回鸽舍,白菁菁将它们带入其中,赫然发现每只鸽子的右腿上都绑了一小块绢帛,也不知道到底是用来作什么的。

  而吴良等人则又在半个时辰后回到家中。

  经过清点,这次总共放飞十六只鸽子,只有十五只正常飞回,剩下一只则直到吴良等人回来也不见踪迹。

  这还是因为初次试飞,吴良并没有跑得太远,否则损失可能还要更多。

  不过这完全在吴良的可接受范围内。

  最近几天还要坚持训练,争取在战乱正式开始的时候投入使用。

  就算少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吴良也不打算为曹老板养鸽,只是想教曹老板先看到信鸽的厉害之处,然后将养鸽的方法献出来而已。

  吴良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白菁菁:“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今晚要给你看点好东西么?”

  “忘了。”

  白菁菁心中好奇,嘴上却故作无所谓。

  “好东西就在那些鸽子腿上,你自己去看吧。”

  吴良骚骚一笑,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自顾自的离开了后院。

  “那些绢帛?”

  白菁菁这才反应过来,待吴良离开之后立刻进入鸽舍,将鸽子右腿上的绢帛取下来查看。

  只见绢帛上只用炭笔写了一行小字,并且每块绢布都是一样:“今夜你一定会梦到我。”

  哥哥的独门撩妹金句,可令傲娇女子思之而夜不能寐!

  第一百零六章 他果然对我施法!

  “无聊透顶,幼稚至极!”

  一一看过这些绢帛上的小字之后,白菁菁自是嗤之以鼻,于是随手将其扔在了鸽舍之后,便关上门回房去了。

  说起来,最近虽然没有东奔西走。

  但每天喂养这些鸽子也是一件挺耗心力的事情,尤其是这些鸽子的数量逐渐多起来之后,确实令她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吴良也算有些良心,最近几天已经不再让她出去偷鸽。

  回到房间,白菁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脱去外衣躺到了床上,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感触。

  自打成为随住人跟着吴良离开石槽村,她的生活的确比之前丰富了许多,见了许多不一样的人,听了许多不一样的事,走过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乱。

  有的地方如同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甚至路旁还能看到饿死的百姓。

  有的地方又繁华祥和,就像现在的鄄城。

  虽然她最近听说了兖州开始发生动乱的事,有时走在鄄城的街道上也能从人们眼中看到平时没有的忧虑与恐慌。

  但只要进入吴良这个小宅子里,就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园。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以吴良为中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典韦、陈金水、尹健……这些兵士,鲍柔、百里香……这些佣仆。

  没有一个人脸上流露出一丝的恐慌与担忧。

  仿佛只要有吴良在,哪怕天塌也绝不会砸到他们一般,尽管典韦才是这个院子里个子最高的人。

  说起鲍柔、百里香等等这些小姑娘,其实白菁菁并不觉得她们像是佣仆,至少吴良从来不将她们当做吆喝来吆喝去,哪怕需要她们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会用上“劳烦”或是“请”之类的敬语。

  但这些小姑娘却不这么认为,她们始终坚持自己的佣仆身份,没有一丝不敬。

  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她们还将白菁菁当做了女主人,每天尽心尽力的伺候着,直到吴良告诉她们,白菁菁与她们是一样的人……

  也是这时候起,这些小姑娘才终于敢与她说话,渐渐与她熟络了起来。

  然后,白菁菁便惊奇的发现。

  这些小姑娘其实并不像自己以前见过的佣仆一样,畏惧吴良这个“家主”,她们心中更多的是尊敬与感激。

  这种卑鄙无耻的无赖,居然会有那么多人尊敬他,感激他?

  白菁菁带着这样的好奇进一步了解,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无赖只是对她特别无赖,对这些小姑娘反而异常和善,甚至有一种“视如己出”的感觉……

  凭什么!

  为什么!

  我就是个守墓人而已!

  为什么要偏偏对我区别对待,难道我有什么招他无赖的特征么?

  白菁菁自是特别不平衡,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自己与这些小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同……

  大家都是女孩,有的虽然还小,但也有与她一样已经成年的,除此之外,她的性格也没有多么差劲,至少自打认识以来,从来没有与吴良发生什么严重的语言或是肢体上的冲突。

  然而她哪里会知道,吴良的成年标准不太一样……

  难道就因为我是守墓人?

  守墓人难道就没有人权,就要被区别对待了么!?

  呸呸呸!

  我为什么要想这些,反正我的任务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取回随侯珠,我与这个无赖本来就不是一边的,他如何对待我又有什么关系?

  睡觉!

  白菁菁吹灭了油灯,用力揪了揪被子,又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肩膀紧紧裹起来。

  倦意逐渐袭来。

  但白菁菁依旧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晶亮。

  她又在想一件事:

  这个无赖,我为什么一定会梦到他?

  我就算做梦,也只会梦到我爹我娘,还有家里的亲人,哪里轮得到他?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写这句话?

  还有,他难道不知道我很厌烦他么,不可能不知道,他虽然是个无赖,但也是个聪明的无赖……

  等一下!

  这个无赖平时神神叨叨,总能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所以那些绢帛上的小字会不会便是他施的某种法术,一旦我睡着之后,他便会趁机进入我的梦境为非作歹?

  毕竟,他可是乩童来着,能够起乩的乩童。

  若是如此,我便绝不能睡着,否则便会着了他的道!

  可是好困啊……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

  白菁菁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依旧还在推测着吴良那句话的涵义与动机。

  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会不会借机在梦中轻薄于我?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如果他真会法术,我恐怕防不住他啊,我应该怎么办……

  两个时辰过去了。

  呼……呼……呼……

  房间内终于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但这鼾声却并不均匀。

  如果这时有人在身边,便会发现白菁菁的眉头正紧紧的皱着,眼睑下的眼球也在不停的来回转动。

  她正在做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清晨,阳光洒入房间之内,她轻轻褪去衣衫,一丝不挂的来到一张大床前面。

  床上玉体横陈,吴良从那一堆玉体之中钻出来,露出一个特别轻贱的猥琐笑容,上下打量着她。

  她慢慢的跪到了地上,仰起头来,张开小嘴:“请主人不吝赏赐……”

  “啊……”

  一声惊叫,白菁菁猛地自床上坐了起来,哪怕深秋时节房间内有些凉意,她也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这个无赖,果然用那绢帛对我施法!”

  ……

  最近几天,吴良发现一个现象,原本随时都盯着他的守墓人白菁菁,居然每次见到他便目光躲闪,偶尔碰上也要避开好远。

  看来果然梦到我了呢,啊哈哈哈。

  不过好像是噩梦。

  吴良基本已经猜到了原因,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句哥哥张国荣用过的“撩妹金句”放在心理学上来说,其实就是一种心理暗示。

  姑娘们本来就心思细腻喜欢胡思乱想,看到那句话的第一个反应一般都会是:“你谁呀?我为什么一定会梦到你?你脸怎么这么大,凭什么认定我会梦到你。”

  然后一旦到了晚上,尤其是夜深人静快要睡觉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去想那个“为什么”。

  需知有些事是经不住想的。

  想来想去可就要出事了,真的做梦梦到还是轻的。

  一旦姑娘开始开始进入这种状态,哪怕是原本并未放在心上的一个男生,也会逐渐开始关注,然后不知不觉中便又会产生一种“他好像也没那么差,可是我这么关注他,我该不会真的喜欢他吧”之类的错觉。

  这种错觉,距离动情,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就像天才与疯子一样。

  不过眼下吴良并无心思去调戏白菁菁,他又要去一趟荀彧府上。

  因为如今陈宫已经响应了张邈,并多处走动游说,兖州许多地方已经公开表示支持,打算将吕布奉为兖州刺史。

  这种情况下,镇守濮阳的夏侯惇已经赶来了鄄城,此刻正在荀彧府上商量对策。

  第一百零七章 我是坐马自达来的?

  荀彧府上。

  不止夏侯惇从濮阳赶了过来,曹禀与程昱也从廪丘和范县赶了回来。

  至于吴良,他这次完全是不请自来。

  因为荀彧等人已经从曹禀那里听说了吴良那种“不能上战场打仗的怪病”,为了防止他再做了逃兵反倒害其性命,荀彧等人自是不敢强求,因此这军情议会也就没有专程派人前去叫他。

  结果没想到吴良听到消息之后,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位是?”

  头次见到吴良,夏侯惇面色中已是有些不悦。

  此刻他身为折冲校尉,又领东郡太守,如今曹老板正在徐州打仗,别说是整个东郡,便是整个兖州,他也是名副其实的最大领导。

  结果没想到有人居然比他的谱儿还大,居然敢在这么重要的军情议会上迟到。

  而且还是在议会已经开了一半的时候才来,简直是目无军纪!

  甚至夏侯惇已经有了叫人将这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家伙拖出去砍了以儆效尤的想法,只是见他居然随意进入荀彧府上,还能在不受任何阻拦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夏侯惇才决定先问问这个家伙的身份再做定夺。

  “瓬人军司马吴良,拜见夏侯太守。”

  就算此刻夏侯惇还没失去一只眼睛,吴良也知道这个看他不爽的人到底是谁,毕竟这屋里除了夏侯惇,剩下的已经都是他的熟人,还能有谁?

  “你就是那个吴有才?”

  夏侯惇脸上又多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显然他已经听从荀彧等人这里听说了吴良提前预警帮助曹老板家眷逃出虎口的事情,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吴良在他心中的第一印象。

  目无军纪,就算略有功劳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正是。”

  吴良拱手笑道。

  “你怎么过来的?”

  夏侯惇接着又问。

  “回夏侯太守的话,腿着来的。”

  吴良自然看的出夏侯惇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不过念及这个家伙无论现在还是日后都是曹老板最信任的人之一,最后官拜大将军,又封了高安乡候,吴良并不打算与他对着干。

  “我们骑的都是高头大马,手下皆有数千将士,你却只能走路,怪不得你晚到,你只能走路,手下又无能够守住一城的将士,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个议会……找个位子坐吧。”

  夏侯惇似笑非笑的道。

  哎呦我去?

  听了这番话,吴良差点怀疑自己根本不是腿着来的,而是坐马自达来的。

  甚至还有点怀疑夏侯惇也是个穿越者,而且还看过后世那个知名的马自达塞车梗。

  于是吴良又扭头在议事堂内看了一圈,还真没有多余的位子!

  这……

  吴良决定在这次事件中测试一下夏侯惇,不去插手任何与夏侯惇有关的事。

  如果这个家伙真在与吕布的战争中被射瞎了左眼,那他就是原住民。

  如果没有,那就得进一步进行测试,看看这个家伙在其他历史事件中的反应……不说瞎只眼睛吧,最起码也得中个计,断条胳膊断条腿受个伤什么的,如此才能排除穿越者的嫌疑。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曹禀已经硬着头皮站出来为吴良解释起来:“元让(夏侯惇的字)叔,此人乃是我的部下,他不善领兵打仗,平日只专注于为我伯父办些份内的事……”

  “那就更没资格参与这个议会了吧?”

  夏侯惇看了曹禀一眼,反问道。

  “这……”

  曹禀无奈的看向吴良,偷偷对他使了一个“先走”的眼色。

  夏侯惇与荀彧还不一样,他是曹老板手下资历最老的那一批将领,而且是绝对无人可以撼动的嫡系。

  因此若是夏侯惇不肯给曹禀面子,曹禀还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而吴良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又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夏侯太守恐怕误会了,末将不是来参加议会的,只是想趁着诸位都在,特来献上一个最近发现的小玩意儿,只愿能在诸位奋勇杀敌的时候,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毕竟末将吃的穿的都是使君赏赐,若不做点什么属实良心难安。”

  “哦?”

  一听这话,夏侯惇自是没了惩治吴良的理由,同时脸色也略微缓和了一些,有些好奇的道,“你要为我们献上什么小玩意儿?呈上来瞧瞧?”

  “请夏侯太守与诸位稍等。”

  吴良说完便退了出去,不就又带着几个人,各拎着几个笼子走了进来。

  而这些笼子里面所装的,正是他最近一段时间训练出来的信鸽。

  这些信鸽已经从最开始的十六只,如今跑的只剩下了十只。

  但这十只已经基本达到了可以服役的水平,吴良对它们进行了多次测试,远时甚至会将它们带到几十里外的地方放飞。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甚至就是晚上不在鸽舍留火把,它们也依然能够如约返回。

  而这次事件中,它们的使用范围只在兖州一州境内,并且恰好鄄城又几乎处在兖州最中心的位置,送信距离并不会太过遥远,想来应该是够用了。

  “你带这些鸽子进来做什么?”

  看到吴良将这些鸽子摆在议事堂内,咕咕叫着属实与堂内的严肃气氛不符,夏侯惇的眉头终于又皱了起来。

  并且不止是他。

  就连荀彧也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玩闹归玩闹,怎么还玩到这里来了,此人真是疯了,真是疯了啊!这下看他还如何收场,搞不好真要将自己的性命玩进去,只是稍后夏侯惇发怒时我要不要为他求情,毕竟此人虽然不知所谓,但有些时候也能发挥奇效,或许以后还用得着……”

  曹禀与程昱二人则是面露不解之色,他们并不知道吴良最近正忙于养鸽,因此也搞不懂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禀夏侯太守,末将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鸽子,末将更愿意称它们作‘飞奴’。”

  吴良笑呵呵的道。

  “飞奴?”

  夏侯惇更加疑惑。

  “末将先问夏侯太守一个问题,假如夏侯太守于濮阳被那吕布围困,派人快马加鞭前来鄄城求援,需要几日能到达鄄城?”

  吴良淡然一笑,不答反问道。

  第一百零八章 不世之功!

  “若不做停歇,一日可到。”

  虽然不明白吴良为何有此一问,夏侯惇依旧略微沉吟了一下,正色说道。

  这算是一个比较准确的答案,毕竟他才刚刚从濮阳赶来鄄城,路上到底需要消耗多少功夫,心中还是比较明确的。

  当然,这时候的一日指的可不是24小时,而是一整个白天,差不多12个小时。

  “Emmm……”

  吴良估算了一下。

  一匹普通的壮年马匹进行这样的长跑时速大概能够达到15公里/小时,也就是30里/小时。

  12个小时,那就是360里地左右的路程。

  当然,这是马匹没有驼人的情况跑出来的速度,如果驼了人长途奔跑时速能够达到20多里/小时就算不错了。

  并且马匹是动物,不是机器,这个速度还会在奔跑的过程中随着体力的下降逐渐削减。

  这么算起来,濮阳与鄄城之间的路途应该就是200里地左右。

  除此之外,在陆地上奔跑,还要考虑到各种地形因素导致的绕行,难免还要多跑出一些冤枉路程……

  所以濮阳与鄄城之间的直线距离绝对在200里之内,对于他的信鸽来说,也就是100多里地的样子。

  而据他所知,鸽子的一般飞行速度是70-110公里/小时,换算一下就是140-220里/小时。

  如果是一些训练有素的赛鸽,更是能够达到90-150公里/小时。

  也就是说,从濮阳到鄄城。

  人骑着马需要拼了命跑一天才能送到的消息,就算是再一般的成年鸽子,也能在1小时左右送达……

  “你问这些究竟想说什么?”

  见吴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夏侯惇等了片刻,终是有些不耐的问道。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回过神来之后,微微一笑说道:“夏侯太守需要一整天才能送到的求援信息,我这飞奴却能只用半个时辰便可送达,试想一下,假设濮阳被吕布围攻,荀彧司马只过了半个时辰便可得到消息,除去集结兵马的功夫,一个时辰后便已调兵遣将前往救援,不知夏侯太守以为如何?”

  “此话当真!?”

  一听这话,夏侯惇脸上的不耐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嚯”的一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几乎快要瞪掉出来。

  与此同时。

  荀彧等三人也是一脸惊奇的望向了吴良。

  倘若吴良所言确是属实,那他这“飞奴”便是当今世上最可怕的兵器,不敢多说……

  最起码也可抵得上十万雄兵!

  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除了战略战术兵马粮草……最难以控制、也最为重要的便是战机!

  这也是这个时代各路豪强都将麾下兵马集中在关键城池之内,极少强行分兵控制地盘边界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为一旦有敌人不宣而战发动突袭,边境守军基本上就是白给的。

  等守军被袭的消息传到主将那里的时候,黄花菜早就已经凉了,再等主将集结兵马前往驰援,往往才走到半道才能再收到前线失手战报,然后捶胸顿足的折返。

  这种憋屈事在这个时代真是屡见不鲜。

  就算曹禀这种基本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也对类似的事件耳熟能详。

  但谁又有什么办法呢?

  传递消息要人要马要赶路,又不可能直接飞过去,只能尽可能的提前做出最为合理的兵马配置,尽量规避类似情况的发生。

  但也仅仅只是尽量规避,真要出了这种事谁也没办法。

  就像现在正在徐州打仗的曹老板,也很有可能直到现在才刚刚知道张邈已经反了,但对陈宫也跟着一起响应的消息还一无所知,更不知应不应该率军回救。

  能做的只是将一干随军谋士叫到一起,大家一同根据已经晚到了许多天的情报,推演当前兖州的情况,然后再做出自认为正确的判断。

  但吴良的飞奴,却完美的解决了这个困扰各路豪强许久的问题。

  “夏侯太守若是不信,可随我出去验证一番。”

  吴良笑着说道。

  “走!”

  夏侯惇当即走上前来。

  “可是……夏侯太守,咱们这议会……”

  荀彧下意识的道。

  刚才他们几人将自己所知的情况进行了一番交换,经过一番推演之后,如何御敌的方案才刚讨论到最要紧的时候。

  若非吴良刚好到来,现在应该已经能够确定下来。

  毕竟荀彧心中已经有了一套自认为行之有效的方略,此刻忽然不让他说,实在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不吐不快啊。

  而更令他难受的则是。

  如果吴良所言非虚,那么作为亲眼见证吴良每天吊儿郎当、玩物丧志的人,他已经快要羡慕哭了……

  天道不公啊!

  我每日研习古籍兵法,时刻推演天下格局,如此努力上进,拼搏了大半辈子才混到今天这一步,也没玩出什么花样来。

  再看看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玩鸽子都能玩出这么个旷世奇功来!

  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若真有了这飞奴助阵,此仗的方略便要围绕这飞奴进行,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些至少有一大半必须推翻重新商榷,这议会暂时停下也罢!”

  夏侯惇思路倒也十分清晰,挥了挥手说道。

  但说完这句话,他又回头看向吴良,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吴司马,倘若你这飞奴确实有用,待使君回来,我便是不要了这张脸,也定会亲自向使君为你请功,此乃不世之功!”

  “但是!”

  “倘若你是来消遣我的,那就休怪我治你目无军纪,扰乱军情要会之罪,不论你此前立了多大的功劳,我也可以斩你而后报!”

  面对夏侯惇的警告,吴良却是不卑不亢,拱手道:“那就多谢夏侯太守在使君面前为我美言了。”

  如此一行人出了荀彧府上,直奔吴良小宅而去。

  路上曹禀瞧瞧来到吴良身边,依旧有些担忧的小声问道:“有才贤弟,你这次又在搞什么?我跟你说,我这元让叔脾气可不好,他说斩你便真的会斩你,到时候别说是我,就算丁夫人来了也救不了你。”

  “安民兄,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吧?”

  吴良笑道。

  “自然不是,可是……”

  曹禀还想说些什么。

  吴良已经将话茬接了过去,咧嘴说道:“安民兄觉得我像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么?”

  “自然不像,你那么怕死……如此说来,这旷世奇功你便立定了啊!”

  曹禀琢磨了一下,终于彻底放心下来,而后又搂住他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有才贤弟,咱们兄弟向来不分你我,这次你若是得了我伯父重用,可一定要替我美言几句,让他给我安排个上前线领兵打仗的官职,我可就全指着你了!”

  第一百零九章 我的兄弟叫有才!

  曹禀这一番话听得吴良哭笑不得。

  我的安民兄,你可是曹老板的亲侄儿,还要我一个外人替你美言,难道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么?

  “安民兄莫要说笑了,我一不会领兵,二不会杀敌,三不会治城,四不会谋略,使君如何重用我?”

  吴良摇头笑道。

  其实就算曹老板真对他万分倚重,他也绝对不会向曹老板举荐曹禀,最多给他创造一些机会,让他靠自己的能力遂了心愿。

  需知历史上有一个叫做赵温的司徒,这可是位居三公之位的朝廷重臣啊!

  他便曾向曹老板举荐过曹丕。

  结果呢?

  曹老板非但不感谢他,还认为赵温举荐他的儿子,并不是因为他的儿子有真才实学,只是想借此机会溜须拍马,又或是觉得他是在助长儿子们之间的拉帮结派争权之风,没安什么好心,于是当即大怒,命人罢免了赵温的官职。

  当然,按照历史进程分析,曹老板此举更有可能是因为准备做丞相,才以此为借口提前除去这块碍事的绊脚石。

  不过以此为鉴,不管怎样吴良都绝不会向曹老板举荐任何人,尤其是曹老板的亲戚。

  “其实我觉得你谋略还行,前段时间在元城的时候,你不就来了个坐山观虎斗,不损一兵一卒便将郝萌所部打发了么?”

  曹禀想了想,说道。

  “那叫小聪明,纯粹运气好,登不得大雅之堂,若是真叫我为使君出谋划策,恐怕要误大事。”

  吴良赶紧消除曹禀对他的这个“误会”,顺势又道,“安民兄大可放心,这次你带领瓬人军取得随侯珠本就是大功一件,如今若是再于这场兖州之乱中立下战功,使君定能看到你的才能,如何还肯教你留在瓬人军中,岂不是大材小用?”

  “你说的倒也是,我得先叫伯父看到我领兵打仗的本事,他自会有所判断。”

  曹禀点头说道,眼中战意愈发的旺盛。

  ……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移步到了吴良小宅。

  吴良简单的与几人说了一遍他这“飞奴”的用法,而后便拿出两只“飞奴”交给夏侯惇进行测试。

  为了防止测试的过程中有人作假。

  夏侯惇特意命自己的亲卫携带这两只“飞奴”驾乘快马出城,并命他们一口气跑到二十里外的地方,而后用绢帛写下到达的具体时间,并留下一个只有夏侯惇与拿亲卫私下约定好的暗号,再将其绑在“飞奴”腿上放飞,以此作为评判。

  而吴良他们则就在小宅内等待。

  如此大约半个来时辰后。

  “呼啦啦啦——”

  两只“飞奴”几乎结伴而行,落入吴良的鸽舍之中。

  “快,将绢帛拿来我看!”

  夏侯惇心急的冲了过去,眼巴巴的盯着已经交到吴良手中的鸽子。

  不仅是他,曹禀、荀彧等人也是连忙凑了过来,虽然碍于官职不敢站到夏侯惇前面,但脖子却是伸的很长,都快变成蛇精了。

  “夏侯太守,请。”

  为了避嫌。

  吴良并未动手去取绑在鸽子腿上的绢帛,而是直接将两只鸽子交给了夏侯惇,由他亲自去解。

  “报时!”

  鸽子入手,夏侯惇略微有些紧张。

  不过他倒并未忘了计时的事,第一时间冲身后亲卫喝道。

  “禀太守,如今乃是申时初三刻!”

  一名兵士连忙报道。

  “好!”

  夏侯惇神色郑重,仿佛手中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生怕稍微用力将这件珍宝毁去,如此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那一小块绢帛。

  而后只将绢帛留在手中,又小心翼翼的将鸽子送回吴良手中。

  真尼玛能墨迹!

  手残就滚一边去!

  曹禀、荀彧等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这也就是夏侯惇比他们官大招惹不起,要是换了别人,他们恐怕就不只是在心里骂,而是直接骂出口了。

  毕竟他们眼中的那抹不耐可骗不了人……

  好在夏侯惇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绢帛之上,哪里有心思注意他们?

  终于。

  夏侯惇打开了卷成小卷的绢帛,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小字:“申时初三刻!”

  汉朝用的依然是“百刻制”。

  也就是把昼夜分成均衡的一百刻,起计点在日出时刻,到下一个日出前计满一百刻。

  也是因此,此时的时间单位还并未像后世一样紧缺到分和秒,“刻”就是最小的计时单位……再短只能用极不规范的“呼吸”、“眨眼”或是“盏茶”来说了。

  不过汉朝的“百刻制”略微有些不同,这时的“百刻”总共是一百二十刻。

  也就是说,汉朝的一刻并非15分钟,而应该是14分23秒。

  除此之外。

  在这几个小字的后面,还画了两个小小的空心圆圈。

  这正是夏侯惇与亲卫约定的暗号,在场除了他与那名还未回来的亲卫,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

  轰!

  无法言喻的激动之下。

  一股热血涌入脑中,夏侯惇脑中嗡嗡作响。

  不会错了!

  整整二十里地。

  距离放飞到归巢,这一刻钟居然还没有过去!

  并且绝对可以确定这两只“飞奴”,就是他的亲卫带出去的“飞奴”!

  再加上这二十里地便是他那亲卫快马加鞭赶路,也堪堪需要近半个时辰……如此一减,“飞奴”究竟用了多少时间已经不言而喻!

  这“飞奴”,简直便是神物啊!

  此刻曹禀等人也是已经看到了绢帛上的小字。

  再见夏侯惇那激动到无法自持,拿着绢帛的手不停颤抖的模样,他们如何还能不明白结果如何?

  “我想静静……”

  荀彧红着眼睛看了吴良一眼,嗓子莫名干涩起来,竟有点撕裂般的疼痛。

  “还好吴司马提前为我改了名字,否则现在恐怕便要涨价了吧……”

  程昱也是喉咙涌动一下,心中感到无比的庆幸,“如此看来,我扶摇直上的事,必定稳如泰山!”

  “哈哈哈哈,我的兄弟叫有才,你们都没有!”

  曹禀则是心花怒放,心中骄傲至极。

  如此静默了片刻。

  夏侯惇竟猛地一把抓住吴良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的脸,而后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大声说道:“有了你这飞奴,兖州大势已定,便是再来十个张邈我也定叫他有去无回,我先替使君谢你一回!”

  第一百一十章 还能有谁!

  夏侯惇又道:“方才在文若府上时,是我误会了吴司马,请吴司马务必莫要介怀,待此战结束兖州安定,我定当亲自为吴司马献上一份薄礼以表歉意。”

  “夏侯太守不必如此客气,倒是末将擅闯议事堂有错在先,夏侯太守也是秉公办事,理解理解。”

  吴良笑呵呵的道。

  “如今有了这奇妙的飞奴,此战方略便应重新制定。”

  夏侯惇点了点头,回头目光扫过荀彧等人,又对吴良说道,“请吴司马与我们一道返回荀彧府上,共议战事,确保此战万无一失。”

  “承蒙夏侯太守看得起。”

  吴良拱手一拜,当即皱起一张脸苦笑道,“实话实说,末将也十分想为使君分忧建功立业,怎奈文韬武略样样不行,诸位所议战事听在末将耳中便如同天书一般晦暗难懂,偏偏还有些无法明说的怪病,实在难以肩负重任呐。”

  “这……”

  夏侯惇有些疑惑的看着吴良。

  多少人将领谋士为了参加这种议会进入核心圈,都是削尖了脑袋的往前顶,恨不得把自己的家世与战绩夸大百倍说出来,只求被他高看上一眼。

  怎么此人就如此的标新立异,直接把自己贬了个一无是处不说,还一副要死的样子……

  “元让叔有所不知。”

  曹禀适时上来为吴良解释道,“吴司马前些年身为兵卒在前线打了许多仗,因此患上了一种不能上战场的怪病,据说好像是叫做战后心理……综合征什么的,一旦议论军情或是去往前线,便会犯病无法自持,也是因此,我等此前才不曾请他过来一同议事。”

  “原来如此……”

  夏侯惇已有不少领兵经验,自是见多识广。

  听了曹禀的说法只是对“战后心理综合征”这种后世的叫法略微有些微词,但却并未怀疑曹禀的说法。

  毕竟,战后心理综合征可不是后世才有,在这种短兵相接、血肉横飞的冷兵器时代更加常见。

  在他以往的兵士中,便有许多类似的例子。

  那些人要么一听到冲锋号令便发癫失去理智,要么人性情大变麻木的如禽兽一般见人就杀不分敌我,要么瑟瑟发抖哪怕被督战队用刀架着脖子也绝不向前一步……

  这种瑟瑟发抖的人并不是怕死。

  面对督战队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他们的眼神无比坦然,完全看不到一丝恐惧,甚至会祈求督战队立刻砍下他们的脑袋……

  这些都是军营中时常出现的怪病。

  不过这个时代其实并不将其当做一种病,通常会以中了邪或是惊了魂来解释,毕竟经常行走于动辄伤亡成百上千的战场,杀人又会徒增孽障,受到亡魂侵扰也可以理解。

  “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惜了。”

  夏侯惇无比惋惜的看着吴良,痛心疾首道,“若非吴司马惊了魂得此怪病,凭借飞奴这项不世之功,若是再于此战中奋勇杀敌立下些战功,吴司马定会受到使君重用,与我平起平坐不在话下,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夏侯太守言重了,我虽不能为使君领兵打仗,但亦会在其他的事情上为使君分忧,我始终相信,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吴良淡然一笑道。

  但这淡然的笑容看在夏侯惇眼中,却自我攻略出了另外一种味道。

  这小伙子不容易啊,年纪轻轻就遭此一劫,我刚才说那些惋惜的话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他虽疼在心里,却仍故作坚强,倒也算是一条不屈的汉子!

  于是。

  “好!好一个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夏侯惇果断不再去说与之相关的话,重重拍了怕吴良的肩膀,说道,“吴司马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怀,他日定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这话我夏侯元让说的,当真!”

  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心明眼亮的人都听得出来。

  夏侯惇这是在为吴良作保,决意向曹老板大力举荐吴良,给他一个光明的前程。

  “……”

  详细听过吴良遭遇的荀彧,同情之余心理才刚刚平衡了那么一丢丢,结果一听这话,瞬间便又眼红起来。

  他也是有大抱负的人,虽然现在在曹老板阵营之中地位已经不算低,但若能再得夏侯惇如此承诺,无疑便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就叫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话说。

  我家中也养了些鸽子,不知我的鸽子是否能与吴良的飞奴媲美,不如一会寻个时间尝试一下,或许也能当做飞奴使用……

  ……

  送走夏侯惇等人之前,吴良又与他们详细说了一下使用飞奴的注意事项。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飞奴只能单程送信。

  即是说,他这飞奴虽然可以装入笼子带到任何地方,但一旦放飞出来就只能返回他在鄄城的小宅子。

  说到这一步,以夏侯惇等人的水平,应该已经可以领会他的意思,商议方略的时候自会将这个问题考虑进去,以鄄城为核心布置兵力。

  当然,这个问题并非不能解决。

  只需在各个重要的城内也饲养训练飞奴,就可以做到双向传递消息……

  不过目前吴良还并不打算将飞奴的饲养和训练技巧透露给夏侯惇等人,这是他准备的一个重磅炸弹,要等到曹老板回来的时候再给出一个惊喜。

  这么做。

  一来可以让曹老板知道他口风紧;

  而来可以让曹老板知道他只忠于曹老板一人。

  如此,曹老板才会更信任于他,更能放心的将瓬人军交到他手中。

  “曹老板,你可快点回来奖赏我吧?”

  等夏侯惇等人走后,吴良又舒舒服服的躺回了阳光下的躺椅上,枕着双臂美滋滋的闭目养神……深秋的阳光也很暖和呢。

  就在这时。

  “站住!司马正在歇息,不得打扰!”

  一直守在旁边的典韦忽然压着声音喝道。

  吴良睁开一只眼睛瞟了一眼,发现来者居然是最近几天都躲着他的白菁菁。

  此时白菁菁面色冰冷,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眼眶上那两个快要能与大熊猫媲美的黑眼圈,看样子最近几天都没睡好。

  对了……

  这年头养只国宝应该不犯法吧?

  回头叫人去搞一只来养一下玩玩,顺便还可以研究一下大熊猫的习性,看看与后世有什么不同,万一要是有什么发现,没准儿还能改变后世大熊猫濒临灭绝的命运,也是一件想想就赏心悦目的事呢。

  白菁菁已经看到吴良睁开了眼睛,当即面色更冷,咬着牙大声对他说道:“吴有才,你究竟想怎样!”

  “呦,白姑娘这是咋了,怎么发这么大脾气,谁招惹你了么?”

  吴良坐起来笑眯眯的问道。

  “还能有谁!”

  白菁菁凤眼一瞪,怒斥道,“我不管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法,立刻给我解除!”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典韦学坏了

  “白姑娘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吴良咧嘴笑道。

  “你莫要再装!”

  白菁菁面色一寒,一把将那天晚上绑在鸽子腿上的十几块绢帛丢了出来,可惜这些分量很轻的绢帛无法扔远,又全都飘落回了白菁菁脚下。

  当天晚上白菁菁将这些绢帛随手扔在鸽舍之后,因为半夜没有睡着觉,好不容易睡着又果真做了一个与吴良有关的噩梦。

  于是第二天再去鸽舍时,便又将这些绢帛收了起来,想要搞清楚这些绢帛上到底有什么妖法。

  可惜,一无所获。

  如今只能当做证据来质问吴良。

  “白姑娘已经看过上面的字了?”

  吴良脸上笑意更浓,直起身来点头认道,“不错,这正是我前几日想给白姑娘看的好东西,想不到白姑娘对我有情有义,竟将这些绢帛珍藏了起来,真是令我好生感动啊。”

  “我没心情听你胡言乱语,速速给我解除妖法!”

  白菁菁并不接茬,又瞪着一双凤眼没好气的斥道。

  “白姑娘这话又把我搞糊涂了,天地良心,我根本不会什么妖法,又怎会解除妖法?”

  吴良也不着急,继续笑眯眯的问道,“白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怪事?若是信得过我可以说出来让我高兴……让我帮你分析分析,吴某虽然不才,但或许可以为白姑娘解惑也说不定。”

  “你还有良心?”

  白菁菁果断送了他一记卫生眼,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会妖法,那我来问你,为何看过那些绢帛上的咒语之后,我最近几日便真的会梦到你,还都是一些……噩梦!”

  说到“噩梦”二字的时候,白菁菁明显停顿了一下,俏脸微微升起一抹红晕。

  似乎原本在这两个字之前,应该还有一个令白菁菁感到羞耻以至于无法说出口的形容词。

  一听这话,吴良当即来了精神。

  白菁菁故意省去的“形容词”,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东西,也不知道多少人与他有一样的想法。

  不过很遗憾,白菁菁显然并没有与他详细交流梦境的意思。

  于是吴良只得暂时将这份好奇压在心里,以正人君子之姿瞟了白菁菁一眼,笑着说道:“白姑娘恐怕是误会了,我在绢帛上所写的不过只是一句极为寻常的话,怎么就成了咒语?”

  “至于白姑娘会梦到我的事,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事更加怪不到我身上,要怪也只能怪白姑娘醒着时太过想念我,因此才在鼾睡会梦到我。”

  “白姑娘,难道你敢说,你最近没有想我?”

  吴良忽然反客为主,盯着白菁菁的眼睛问道。

  “我……”

  白菁菁顿时语塞。

  她确实想了,不过不是想吴良,而是想吴良到底在对她用什么手段。

  如此便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越想晚上越是会梦到他,越是梦到他,第二天便越会思量吴良到底用了什么卑劣手段……

  如此一来二去,导致她白天就算在做某些事的时候,也会莫名走神去想。

  想着这些,白菁菁终于略微有点明白自己到底中了什么“妖法”,一边暗忖吴良竟对人心如此了解,一边已是意识到自己被洗刷了,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起来,跺着脚对吴良大声骂道:“我就算想到你,也是想你这无赖如何无耻!如何卑鄙!如何厚颜无耻!”

  “白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将你当随珠人,你却偷偷馋我的身子,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啊。”

  吴良笑了笑,恶人先告状道。

  “无赖!”

  白菁菁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被他继续调戏,骂了一句扭头便走。

  “哎哎哎,等一下!”

  吴良却又连忙叫住她,正色说道,“白姑娘请留步,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如何处理我与你们守墓人之间的事情,想来想去,终于叫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你确定不要听一下再走么?”

  听到这话,白菁菁总算停下脚,不过却并未转身,只是偏过头来轻喝道:“你说!”

  “我觉得吧,咱们可以先生一个孩子。”

  吴良骚骚一笑道,“如此一来可以解你相思之苦,二来你们守墓人手中便多了一个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人质,到时候就算你不做随珠人,也丝毫不用担心我到了约定的时候不归还随侯珠,难道我能不认我的亲身骨肉么?你说这是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

  不待吴良说完,白菁菁早已咬着牙攥着粉拳头也不回的进了后院。

  一边走她一边对自己发了一个重重的誓言:以后她要是再相信吴良那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她就是狗,汪汪汪的狗!

  “典韦兄弟,我这难道办法不好么?”

  望着她的背影,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韦不懂,不过这办法听起来似乎是司马吃了亏,他们守墓人赚大了,也不知白姑娘为何不允。”

  典韦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

  “哈哈哈,典韦兄弟,你咋也学坏了啊?”

  吴良顿时大笑起来。

  ……

  几日后。

  徐州。

  曲阳。

  城外的大营之内,几名武将与谋士正在争论不休,几乎面红耳赤:

  “依末将所见,使君应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彻底平定徐州之后再回军援救兖州,否则下次再有如此良机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此言差矣,如今使君家眷皆在兖州,陈留又是使君起势之地,怎么看也比下邳、广陵两郡重要,如何能弃之不顾?”

  “兖州还有夏侯太守与荀司马驻守,难道他们便不能拖延一些时日么?”

  “如今叛军多寡尚且不详,我又有听闻兖州还有不少人响应张邈,你如何便敢断言夏侯太守与荀司马能守的住!”

  “……”

  “够了!”

  被自己最信任的至交好友反叛,曹操此刻正有些心烦意乱,一只手重重拍在面前岸几之上,终是皱眉声音沙哑的说道,“你们先出去吧,容我想想。”

  “是……”

  众人连忙收声,行了个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志才,你留下来。”

  曹操又道。

  “是。”

  戏忠拱手。

  如此待其他人都出去之后,曹操终于说道:“志才,依你所见,我如今是该回军援救兖州,还是该先取徐州?”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曹老板回军

  “使君。”

  戏忠目光低垂,不急不缓的说道,“当年汉高祖保守关中,光武帝占据河内,都是先巩固基地再图谋天下,这样进可以制胜,退可以固守,虽过程曲折了些,但最终都成就了天下大业。”

  “使君本来是凭兖州起势,前几年平定黑山军祸乱,百姓无不心悦诚服,况且兖州跨黄河、济水,乃是天下要冲,此地便是使君的关中、河内,必须先稳定兖州再图徐州。”

  “何况如今张邈之弟张超已经吸收陶谦残部,准备联合起来抵抗使君据守广陵,因此想要像东海、琅邪那样短时间内解决这场战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倘若使君在广陵浪费过多时间,夏侯太守与荀司马手中的兵马粮草本就不多,未必能抵挡多久,而区区一个广陵郡与一个兖州相比,形如一杯酒与一坛酒,使君当如何抉择?”

  “志才明白,使君其实想全都要,但如果只能在两者中间选择,使君断然不会为了一杯酒而放弃一坛酒。”

  “何况这一杯酒并不会走路,只要使君稳住兖州再回来,广陵郡依旧是使君的囊中之物。”

  说到这里,戏忠又对曹操躬了一身,拜道:“天下之事确实需有取舍,以大换小,是可以的,以平安换危险,也是可以的,权衡一时的形势,不顾忌根基不稳固,一样也是可以的,但如今三者无一有利,使君便要仔细斟酌了。”

  听了戏忠的话,曹操沉吟片刻,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志才所言深得吾心!来人,传令回军救援兖州,不得有误!”

  ……

  与此同时,兖州的情况也是瞬息万变。

  果然如同吴良所料,因为曹老板前线战事给力声势无两,这次张邈到处送去的讨曹檄文并没有历史上效果那么好。

  兖州境内除了陈宫表现最为积极之外。

  其余诸城只有不到一半表示响应,剩下的则都选择了置之不理或是明确表示中立,明哲保身的态度极其明显。

  这些就是典型的墙头草。

  他们还想再观望一下局势,倘若吕布与张邈攻城略地一往无前,他们便会立刻附庸过来,倘若吕布与张邈进展不顺,曹老板回来时,他们也算不得叛军,不会引火上身。

  吕布、张邈乃至陈宫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于是很快便挥师北上发动了战争。

  这第一仗打的便是吴良所在的鄄城。

  当然肯定不是为吴良而来,而是因为曹老板的家眷现今都在鄄城。

  这便与吴良所知的历史契合了起来。

  因此此战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表面上攻打鄄城,其实主要是为了骗驻守濮阳的夏侯惇前来营救,而后趁虚而入拿下濮阳。

  可惜这一次,吕布等人失算了。

  根据夏侯惇等人围绕“飞奴”制定的方略,鄄城才是兖州守军最重要的战略轴心,留有重兵待命,只等携带“飞奴”的夏侯惇所部、曹禀所部与程昱所部遭遇危难时使用“飞奴”传回消息,随时分兵前往支援。

  因此面对吕布等人安排的小规模骚扰,荀彧非但不慌,还当即派大量兵马出城来了个反包围,直接将这小股敌军给全部吃掉了……

  ???

  这三个问号便是吕布、张邈与陈宫等人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心情。

  鄄城为何有这么多兵马?

  难道夏侯惇已经提前来到鄄城保护曹操家眷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两家兵马联合在一起,也不应该拥有出城反包围的实力啊,难道当初曹操在此处留了重兵把守,只是我们不知道?

  于是吕布等人立刻率军攻打夏侯惇驻守的濮阳。

  然后他们竟在濮阳见到了夏侯惇……

  ???

  夏侯惇根本没去鄄城救援啊?

  甚至连城门都还没出,难道他没有收到我们攻打鄄城的消息,还是因为鄄城本就有重兵把守,不需要他去救援?

  这还要怎么趁虚而入?

  吕布等人商议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攻打濮阳。

  他们才刚刚起势,急需要一场比较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那些骑墙派看到才会有所响应。

  于是。

  他们就被拖在了濮阳……

  这时候可没有特别给力的攻城武器,守城一方自是拥有绝对的优势,再加上夏侯惇又准备充分,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攻打下来。

  而更令夏侯惇丝毫不乱的则是,就算到了战事紧急的时候,只要放出“飞奴”,鄄城的兵马也能在一日之内赶来救援。

  所以先耗着吧。

  等吕布与张邈所部兵疲马乏的时候,没准儿还能传去消息叫鄄城派兵前来呈合围之势,也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而在这个过程中,廪丘的曹禀与范县的程昱也没闲着。

  除了留下部分守军,他们二人已经联合起来挥师北上,直奔东阿、聊城一带平乱。

  这两人带了“飞奴”也是心中有底的很,根本不怕深入敌阵被困在某处无法求援,再加上这次兖州之乱并不像历史上一样全是敌人,他们二人推进的速度也是极快,打的那叫一个顺风顺水,酣畅淋漓。

  短短十来天功夫,便已经几乎已经将兖州北部收复完毕。

  此战之中,曹禀的勇武与程昱的智谋互相搭配,竟产生了不错的化学作用。

  阴谋阳攻层出不穷,只教那些刚刚反叛,还来不及与吕布等人汇合,尚且群龙无首各自为战状态下的叛军叫苦不迭。

  也不知道仓皇率大军回救的曹老板回来之后,看到兖州如此一片大好的形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

  这日,无所事事的吴良正在房内睡午觉。

  曹旎竟又不请自来。

  “女公子,司马近日军务繁忙,正在房内歇息,不便与女公子相见,请女公子改日再来吧。”

  看到曹旎步入院中,典韦立刻起身挡在她面前说道。

  “他歇他的便是,我又不找他。”

  白了典韦一眼,曹旎撇着嘴径直向后院走去。

  为了防止她在宅内乱搞,典韦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监视。

  结果没想到,曹旎进入后院之后眼睛扫了一圈,竟径直接来到正在鸽舍前准备鸽食的白菁菁面前,开口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张辽,困谷城!

  上次曹旎来的时候,白菁菁便曾与她见过,自然知道她的身份。

  于是白菁菁一边意外曹旎为何会来找她说话,一边行了个礼低眉顺眼道:“回女公子的话,婢子唤作白菁菁。”

  对外她已经默认了自己是吴良佣仆的身份,绝不会乱说。

  不过这么做绝不是怕给吴良增添麻烦,而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毕竟她的身份与使命都比较特殊。

  实际上如果能给吴良添一些不影响正事又能让他无奈吃瘪的小麻烦,白菁菁乐意至极。

  “你平日里就为吴有才养鸽?”

  曹旎上下打量着白菁菁,目光最终停留在她脸上,又问。

  “正是。”

  白菁菁颔首。

  “那么吴有才的飞奴便是你为他养出来的么?”

  曹旎再问。

  “回女公子的话,婢子只负责这些鸽子的饮食,至于那飞奴到底是怎么回事,皆是家主一人在操弄,婢子不知,更无权过问。”

  白菁菁尽可能滴水不漏的道。

  “操弄?”

  曹旎却从的话中抓住了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漏洞的漏洞,微微蹙眉思量起来:“也就是说寻常饲养的鸽子并不能作为飞奴使用,尚需经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操弄’,难怪文若叔已经快将家里的鸽子放没了,也没将其变成飞奴……”

  其实她来这里主要就是替荀彧探风的,不过并非是受了荀彧的指派,而是荀彧故意在她面前诉苦此事,借此勾起她的好奇心,从而引诱她前来询问。

  那天见识过飞奴的厉害之后,荀彧便动了一些心思,学着吴良之前的所作所为,每天派人带上鸽子拿到城外放飞。

  当然,也并不是说这些鸽子放出去就完全回不来。

  而是荀彧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没有对鸽子进行筛选,再加上他的那些鸽子本来就是养来吃肉的,大部分时候都关在笼子里喂养,又一下子被荀彧带去远程放飞,一去不回的概率无疑要更高一些。

  如此放飞了几回,都是丢的多回来的少,他已经彻底没了信心。

  不过荀彧倒也没有什么恶意,这飞奴既然是吴良率先献出来的,当时夏侯惇、曹禀与程昱都在现场,功劳肯定是没有人能够抢走的了。

  他只是单纯好奇,想搞明白吴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女公子还有事么?若是无事,婢子便要干活了。”

  见曹旎站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白菁菁行了个礼道。

  曹旎这才回过神来,又盯着白菁菁看了半天,忽然用警告的语气若有所指的说道:“白菁菁是吧?还有句话你要知道,婢子便该有婢子的样子,时刻摆正自己的位子,若是因为主子不计较便无所顾忌,终归不会有好下场的。”

  “……”

  听了这番话,白菁菁心中终于有些不悦。

  你在这个家算什么身份,凭什么来对我说教?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家的女主人呢,咸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

  不过为了不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倒并未开口还嘴,只是忍下来默默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这时。

  “拜见女公子,不知女公子来我这里又有何事?”

  吴良适时出现在了曹旎身后,笑眯眯的行了一礼。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你这里转转了么?”

  曹旎转过身来,话中有刺的撇嘴道。

  “自然不是,女公子肯来寒舍,寒舍蓬荜生辉。”

  吴良笑了笑,又看了白菁菁一眼,替她说道,“只是如何管教家中佣仆的事便不劳女公子费心了,我这里自有我这里的规矩。”

  “……”

  听到这话,白菁菁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她本就是心思细腻的人,自然听得出来吴良是在维护于她。

  这无赖,谁要你管……

  结果曹旎却是当即竖起眉毛,一脸不悦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家的佣仆我连说上几句都不行?”

  “此事不合情理,主要是有失女公子的身份。”

  吴良笑呵呵的回敬了一颗软钉子。

  “你!”

  曹旎又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

  “呼啦啦啦……”

  伴随一阵呼扇翅膀的声音,两只鸽子一前一后飞入鸽舍之内。

  今天吴良并没有放飞鸽子,所以这两只鸽子绝对是飞奴!

  传信的飞奴!

  这玩意儿他只交给了夏侯惇、曹禀与程昱,若是有飞奴回来传信,必定是三者其中之一出了状况!

  吴良神色一紧,连忙进入鸽舍。

  此刻白菁菁已经将飞奴腿上的小圆管取了下来,一眼都未多看便递了过来……这是吴良的改良版,那小圆管乃是细竹所制,将绢帛写好字卷好放在里面,可以防止遭遇下雨天破坏了字迹。

  毕竟,打仗传令与他之前实验不同。

  必须确保绢帛上的字迹万无一失,否则便是花了一个字,传递的信息也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将小圆管中的绢帛取出,吴良立刻打开查看。

  只见两小块绢帛上面都只写了八个小字:“遇张辽,困谷城,速援。”

  张辽!?

  吴良又是一愣。

  这可是最为后世津津乐道的三国猛将之一啊。

  此人只率800将士就敢冲击东吴十万大军,还一直杀到主帅旗下,险些生擒孙权,自此留下了“张辽止啼”的历史典故!

  绝对大意不得!

  谷城位于鄄城东北面,如今夏侯惇正在濮阳据守吕布,那么这飞奴便应该是曹禀与程昱放出来的。

  看来这两个家伙在兖州北部平乱的时候,吕布所部也并没有闲着,已经派张辽来到敌后笼络兖州叛军,准备以此成合围之势给濮阳、鄄城的夏侯惇、荀彧增加一些压力。

  ……

  与此同时,谷城城外。

  “太守,是否下令攻城?”

  一名将领站在张辽身边,侧身问道。

  张辽虽然“以兵属吕布”,但他是以北地太守的名义,在吕布军中仍保持相对的独立地位,两人并非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合作人。

  “不必。”

  张辽凝神望着元城城墙,沉吟着说道:“先派人前去叫阵,问清城内之人是谁,再看他们敢不敢出来应战,稍后我自有评判。”

  张辽打仗经验极其丰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那“观阵料敌”的本事。

  这本事可了不得,每每开战之前张辽只需来到阵前多看几眼,便可通过敌军的反应与布阵情况洞悉敌军的意图,令人胆寒!

  第一百一十四章 商业互吹

  半个时辰后。

  张辽带领几名将领重新返回军帐,脸上已经多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太守,如何?”

  几名随行将领这时才终于凑过来问道。

  “面对我军的叫阵,敌军据守不出,又不加以回应,甚至主将连都不曾露过一面。”

  张辽笑了笑道,“不过根据最近收集到的消息可以判断,如今守于谷城之中的兵马,九成便是曹禀与程昱所部,若是其他人,与我军立场并不相悖,就算不肯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城内守将也定会出来与我会晤,言明中立立场,尽快教我军离去避免冲突。”

  “倘若城内正是曹禀与程昱的人,太守只需将其全数剿灭,那驻守濮阳与鄄城的夏侯惇和荀彧便没了后方,到时太守再南下与吕将军成合围之势,兖州便是吕将军与太守的囊中之物了!”

  几名将领皆是喜上眉梢,满面红光的道。

  “太守,即刻下令攻城吧,早一日灭了曹禀与程昱所部,便可早一日打下兖州,到时我们也总算有了一处栖身之地。”

  有人当即上前一步,抱拳大声说道,“末将愿做先锋,请求出战!”

  “末将也请战!”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响应,不愿错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不急。”

  张辽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此次北上我军只有三千兵马,据悉曹禀与程昱所部也有几千,未必便比我们人少,如今又占据守城之利,倘若我军贸然攻城胜算极小,到时损兵折将也未必能有所建树。”

  “既然曹禀与程昱所部兵马不少,为何却不敢出城迎战?”

  一名武将诧异的问道。

  “方才叫阵时我观那城上官兵纪律严明,无一人私自回应,更无慌乱表现,曹禀与程昱又偏偏不露面,如此故弄玄虚,恐怕是缓兵之计。”

  张辽捋了下胡须,继续说道,“依我所见,此二人定是知道与我军实力相当,正面一战未必能胜,因此才想保存兵力另作图谋。”

  “这……他们能有何图谋?”

  众人更加不解。

  “援军。”

  张辽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见众人还是不太理解,这才又解释道,“倘若有援兵来救,敌方以两倍甚至数倍于我军的兵力,来个里应外合,便可在损失极小的情况下对我军造成重创,如此一来,兖州北部便再无对手可与这二人争锋,稳如铁桶!”

  一人听罢说道:“可据我所知,他们距离此处最近的援军也在鄄城,鄄城距离此处有近300里地,若曹禀与程昱此刻派人前去求援,如此一来一回,便是急行军,最少也需要3日才能等来援军。”

  “不错。”

  张辽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们就在此处以逸待劳先围他三日,倘若曹禀与程昱已经派人求援,三日之后援军到时,我们便立即撤军避其锋芒。”

  “倘若曹禀与程昱尚未派出信使,这谷城只有前后两个城门,我们只需派重兵在这两处城门之外埋伏,一旦有人出来便立即射杀,绝不给他们送出消息的机会,如此等三日一过,城内官兵始终等不来援军必定心浮气躁。”

  “到了那时,曹禀与程昱明白求援无望为时已晚,想要再出城突围,士气已与如今大不相同。”

  “而我军方可一鼓作气层层堵截,乘胜追击,虽未必能将其全歼,但亦可对其造成重创。”

  “从此兖州北部再无曹禀与程昱的容身之所,那些仍在观望的城守士族自会转而选择支持我们,我军又可迅速壮大,到时再集结兵马向南与吕将军成合围之势攻打鄄城、濮阳,兖州安矣!”

  张辽将心中的两全之策说了出来。

  众人听过皆认为此策进可攻退可守,几乎无懈可击,当即拱手拜道:“太守英明,此战我军必胜!”

  “去传令吧,三日之内必定无事发生,只需在前后城门安排重兵埋伏,再派些斥候在外巡视即可,剩下的兵士就轮值歇息吧,养足了精神与士气,好生应对三日之后的变故。”

  张辽挥了挥手,自信说道。

  “是!”

  众将士拱手退下。

  ……

  第一日。

  果然无事发生。

  “报!今日城内共派信使出城三次,除第一次被我军悉数射杀,身上果然搜出送往鄄城荀彧处的求援信之外,其余两次皆是试探了一番便退回城内,不敢再来!”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看来曹禀与程昱还未派出信使,如此一来,城内官兵恐怕已经开始焦虑,此战胜势已定!”

  张辽信心满满,不疑有诈。

  何况就算有诈,他也已做了两手准备,一切都要看三日之后的变化,见机行事。

  ……

  与此同时,谷城城内。

  “哈哈哈,飞奴早已放出,程县令竟还要不断派出信使麻痹张辽,可真是老谋深算呐,安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曹禀神色轻松的笑道。

  “我听说那张辽很是了得,对于这样的人,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否则很难蒙蔽于他。”

  程昱的精神也是不错,已经长了不少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据我推算,如果飞奴顺利将消息送达,鄄城援军最晚会在明晚赶到元城郊外,到时不论张辽是否有所防备,也断然想不到我军的信件竟长了翅膀,援军支援速度能如此之快!”

  “毕竟按照常理来算,哪怕我们提前派出信使,求援信件也是明晚也才能送到鄄城,更不要说援军能在那时候赶来,这简直便是天降神兵。”

  “明晚我军需时刻准备,一旦城外张辽营内出现厮杀,我军便立即打开城门,冲入张辽大营与援军里应外合,定可重创张辽所部!”

  曹禀点头笑着夸赞道:“这是自然,近日多亏程县令在旁出谋划策,否则我军如何能如此顺利?”

  “非也非也,还是多亏曹校尉勇猛无前,敌将无不闻风丧胆,这才是我军攻城略地的关键。”

  程昱连忙谦虚笑道。

  “非也非也,程县令乃谋士无双!”

  “非也非也,曹校尉有大将之才!”

  “非也非也,程县令当居首功!”

  “非也非也,这功劳曹校尉才是当仁不让!”

  “……”

  两人说着说着,脸皮终于还是有些撑不住,又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吴有才(吴司马)的飞奴,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海昏侯墓

  第二日,依旧无事发生。

  程昱依旧派出三路信使出城“送信”,依旧遭到张辽所部阻击之后返回城内。

  对此,张辽并未太当回事,不过倒也并未轻敌,命手下将士夜里和衣而睡,严密关注城内状况,防止曹禀与程昱两天派出信使皆被阻击,以至于逼急了强行突围。

  不过对于援军的事,倒是略微松懈了一些。

  毕竟,就算曹禀与程昱已经提前派出了信使,算起来这时候信使也还未必到了鄄城,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援军……

  除非那信使会飞!

  又或是援军会飞!

  如此时间便很快到了夜里。

  谷城之内一片安宁,除了城墙上一些用来照明的火把与站岗的兵士,看不出前两日有任何不同。

  “太守先去歇息吧,末将今日已遵照命令在两个城门之外分别挖了三条拒马壕沟,又在壕沟之后安排了大批弓手,就算城内敌军想趁夜色突围,也定会被这三条拒马壕沟拖延,我军和衣而睡完全来得及做出反应,到时率先使用弓箭乱射一番,至少可伤敌一半。”

  夜里值守的将领拱手说道,“不怕敌军突围,只怕他们不敢突围。”

  “依旧不可大意,再将我们的主力兵团安排在城门附近。”

  张辽沉吟了一下,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来,便又如此嘱咐了一句,返回军帐歇息去了。

  渐渐的城外也归于宁静,就连火把的亮光也少了许多。

  张辽所部至少一半的将士都进入了梦乡,剩下的一半也有一部分人打起了瞌睡。

  如此安静的夜晚,一旦城门处有任何动静,都会第一时间惊动他们,而那些拒马壕沟,足以为他们提供足够的反应时间。

  至于包围圈之外,也就是他们的背后,根本没有人担心。

  因为……不可能。

  结果。

  夜色渐浓。

  大约刚过了亥时。

  “杀——!”

  “杀啊——!”

  大片火光忽然亮起,排山倒海一般的喊杀声自包围圈之外传来,数千兵马在夜色中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自身后涌向张辽所部。

  !!!

  ???

  张辽所部每一个将士的美梦都在这一刻被猛然惊醒。

  被安排在城门附近的弓箭手与主力兵团瞬间起身。

  弓箭手早已在一场一场的战斗中养成了肌肉记忆,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但当他们将箭矢瞄准城门方向时,却是一头雾水。

  这……人呢?

  城门根本就没有打开,一个人影都没有啊?

  手持兵刃的主力兵团兵士们也是同样的一脸懵逼。

  是啊?

  为什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背后!背后!敌袭!速速回救!”

  ……

  “怎么回事!?”

  张辽手持月牙戟慌张跑出帐外,正巧遇上奔来相告的将领,当即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大声问道。

  “回太守!大批人马忽然自我们后方杀来,怎奈我们的主力全部安排在前方,一时之间无法抵挡,末将已经下令将主力兵团调回来全力防守了!”

  那将领连歪掉的头盔都来不及扶正,连忙皱脸答道。

  “搞清楚这批兵马是谁的人了么!?”

  张辽立刻又问。

  “好、好像是来自鄄城的援军……”

  那将领有些不自信的道。

  “不可能!”

  张辽当即大声喝道,“我说过,若非信使或是鄄城援军长了翅膀,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

  “……”

  那将领不敢乱说话,这时又有几名将领奔来报道:“太守,我等已打探清楚,这些人确实是鄄城的兵马,只是他们为何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便不得而知了,我等实在想不明白!”

  “哼——”

  张辽发出一个沉闷的鼻音,任何人都听得出他心中的烦闷,但更多的还是不解。

  “太守,我等已命主力兵团回身营救,请太守坐镇!”

  情势紧急,将领们连忙又道。

  “回救个屁!”

  张辽当即喝道,“如今援军已到,我军毫无防备,以致首尾不能相顾陷入混乱之中,城内的守军见此状况必定出城与援军前后围攻,如何回救!”

  “撤军!”

  “廖云,张齐,你二人率领一支主力军团殿后,且战且退,剩下的人即刻随我向西侧撤离,任何人不许恋战,否则就走不掉了!”

  话音刚落。

  “杀——!”

  “杀啊——!”

  谷城城墙上已被火光照的宛如白昼一般,下方城门旋即打开,城内守军已是蜂拥而出,喊杀声震天动地……

  ……

  次日清晨。

  “Emmm……这下北面应该稳如老狗了。”

  吴良看过绢布上的内容,微微点头。

  传说中的张辽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打败了。

  最终只能带着所剩无几的残军突出重围,一路向西逃窜而去。

  这场胜利意义重大,定会叫北面那些摇摆不定的城守士族看到曹军的实力,极少还有人敢继续搞事,除非不想要命了,而且是全族的命。

  如此想着,吴良又将陈金水叫过来:“老陈,劳烦你去趟司马府,把这东西交给荀司马,也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这次驰援谷城,荀彧并未亲自出马。

  而是派了一名手下的将领代劳,自己继续留在鄄城时刻镇守。

  接下来就是以濮阳、鄄城一线为分界的南北战争时间,这场战事应该也不会持续多久,声势正盛的曹老板率军回来加入战局的时候,便是兖州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

  而再接下来。

  便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若是这次能够完全将瓬人军掌控在自己手中,吴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他要趁冬季来临之际去一趟位于南方的豫章郡一趟。

  那里有一座后世考古历史上发现黄金数量最多的海昏侯墓,据悉其中发掘出来的黄金总共有115公斤。

  这足以证明……海昏侯墓在2015年正式发掘之前就被盗过!

  因为吴良目前已经发觉了两座汉墓,还真没遇到比海昏侯墓更穷的,海昏侯好歹也是当过27天皇帝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穷!

  Emmm……所以必须提前将海昏侯墓保护起来!

  这么做。

  一来,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暖气,北方的冬季想想也知道有多难熬。

  二来,则是为了赶在如今豫章郡还是没有归属的中立之地之前办完这件事。

  否则等明年袁术占领了豫章郡,之后再为刘繇、华歆、孙权等人依次占领一遍,再想去可就是汉朝彻底结束之后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国晓组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兖州战事陷入了僵局。

  曹禀与程昱几乎平定了兖州北部大部分县城,而夏侯惇与荀彧则依旧在濮阳和鄄城与吕布、张邈、陈宫所部对峙。

  不过曹老板回来的话,立刻便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事情到了这一步,仗打成什么样早就与吴良没什么关系了,甚至有时偶尔有飞奴回来送信,吴良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叫陈金水送去了荀彧府上。

  当然,他也并没有完全闲着。

  用荀彧的话来说,就是吴良又开始“玩物丧志”。

  以他现在在鄄城的地位,虽不说是可以一手遮天吧,但也已经可以刷自己脸去做很多事情。

  比如找军部铁匠用比较难得的精铁打造一个并不是太耗费材料的小玩意儿之类。

  所以他就果断去了。

  依旧带着一张画在麻布上的图纸,那是一个这时候并不常见的三爪钩子。

  这玩意儿做成之后,便可与“蚕神宝丝”搭配起来,当做后世的“飞虎爪”使用,以后盗墓时候要是遇到什么难以通过的地形,这玩意儿可是要起大作用的。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这爪子就是一个普通的爪子。

  不具备或是影视作品,又或是后世当做军事用途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飞爪机关与强度……

  不过如果今后有机会遇到个墨家机关术传人,能够给做成可以捆在手臂上弹射出去的机关,倒也是一个不错的设想。

  想来应该不会太难吧,与弩箭是同一个原理。

  不过原理归原理,吴良所知的后世先进原理与知识多了去了,又有几样能够真的实现,哪怕提纯个粗盐用的不还是最笨、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方法?

  另外,除了“飞虎爪”,吴良暂时还不打算将“蚕神宝丝”弄断,毕竟这玩意儿弄断了可就复原不了了,所以在没有想到特别有用的东西之前,暂时不做其他考虑。

  除此之外。

  吴良还犯了一回小小的“中二病”。

  他竟带着一块黄金找到城内的工匠只做了9枚戒指。

  并特意嘱咐工匠在价值上刻上了九个字,这九个字分别是:零、青、白、朱、玄、空、南、北、三、玉!

  那枚刻有“零”字的戒指自然是他自己的。

  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的动漫情节之后,他将它戴在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

  而那枚刻有“南”字的戒指。

  则送给了典韦,并嘱咐典韦一定要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力大无穷,执行力强,忠实可靠……吴良思量过后觉得动漫之中就这个“南”字的原主人与典韦最为相像,绝对是佩戴这枚戒指的不二人选。

  还有那枚刻有“白”字的戒指。

  则被吴良强行送给了白菁菁,并强迫她必须戴在右手中指上。

  作为随珠人,吴良去盗墓的时候肯定得带上白菁菁,毕竟她的口技还是有一些用处的,再不济也能成为食物的来源之一。

  不过这些都不是吴良将“白”字戒指交给她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在吴良喜欢的那部动漫之中,这枚“白”字戒指代表的就是“白虎”,不管“白虎”又是什么样的寓意,反正就是戴在白菁菁手上最为合适。

  “这上面刻的是我的姓氏吧?”

  白菁菁自然不明白其中深意,尤其是看过典韦的戒指之后心中就更加迷惑了,“典韦的戒指上面为什么刻的就是个南字,难道不应该是典字么?”

  “戴着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吴良自然不会与她多做解释,只是板着脸用一种很是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说道,直到白菁菁浑身不自在,不得不逃离为止。

  其实吴良还想做上几套“黑底红云袍”来着。

  但想到这套衣裳传出去太过扎眼,完全不适合他现在正在进行着的这份见不得光的伟大事业,于是也就只是想了想,很快便放弃了。

  至于剩下的6枚戒指,吴良暂时收了起来,等遇到合适的人再说……

  ……

  不知不觉中,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兖州南北依旧处于互相对峙的僵持状态。

  也是这时候,曹老板的兵马终于自兖州东南部方向杀来,这才是真正的百战之师。

  一路浩浩荡荡几乎没有敌手,只用了不到几天的功夫便收复了陈留郡内的大部分城镇,接着又继续向鄄城、濮阳一带杀来。

  若是曹老板杀到,必将与夏侯惇和荀彧的兵马形成合围之势,将吕布、张邈、陈宫等人率领的叛军剿灭于此!

  “哈哈哈,夏侯元让,荀文若,程仲德,此三人皆乃吾之福将,仅凭几千兵马便可为我守住兖州,与吕布、张邈等人分庭抗礼,得此三人实乃吾之大幸,幸甚之至!”

  一路上来,曹操已经听说了兖州最近发生的事情,心情自是大好。

  至于为何没有带上曹昂一起夸赞……这是曹老板的习惯,也可以理解为是曹老板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

  当初在宛城痛失长子曹昂、侄子曹禀与典韦之后。

  曹老板大设祭筵,吊奠三人之魂时放声大哭,口中却是这么说的:“吾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

  你信么?

  反正吴良不信,曹老板舍不得典韦那是肯定的,但其实长子曹昂之死才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化解的心病。

  直到后来病重资质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才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叹道:“我前后行意,於心未曾有所负也。假令死而有灵,子脩若问‘我母所在’,我将何辞以答!”

  这话虽然说得是与因为曹昂之死与他决裂的丁夫人,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曹昂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其实做曹老板的亲属并不容易。

  为了避开任人唯亲之嫌,有时总是要受些委屈与区别对待……这次曹禀同样功劳不小,却但但被摘了出来便应该是这个原因。

  再至于为什么提到没有吴良。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成天在鄄城内享着清福,除了夏侯惇、荀彧、程昱与曹昂知道他到底在这场战事中起了多么关键的作用之外。

  吕布、张邈、陈宫等人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呢。

  因此在曹老板进入鄄城之前,自然也无从得知吴良的巨大贡献。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见周丰

  “使君所言极是。”

  戏忠脸上也尽是意外的喜色,却又在一旁微微躬身自责的说道,“原本志才以为,仅凭使君留在兖州的兵马粮草,兖州诸位守将能拼死守住几城撑到使君回军救援便已到极限,没想到诸位守将竟有逆转乾坤的本事,与吕布、张邈联军分庭抗礼,这是志才断然没有想到的。”

  “此乃志才之失,若是早知兖州诸位守将能做到这步田地,志才断然不会建议使君回军救援兖州,正应借此良机一举灭掉张超、陶谦所部彻底平定徐州,如此一来,使君再回来剿灭叛军时,便可教那叛军无处可去。”

  “如今若是吕布、张邈自知不敌保存实力向东逃窜,仍可前往广陵与张邈之弟张超汇合,如此一来吕布、张邈、张超、陶谦四路人马汇聚在一起,便又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敌人,如今又适逢初冬已至,只怕想要攻打他们只能等待来年了。”

  “那时这些人休养生息一番,天下局势又瞬息万变,恐怕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此次志才判断有误,导致使君误了良机,愿领责罚!”

  说到此处,戏忠将头沉的很低,腰也躬的更深,久久伏于曹操面前不肯起来,惭愧之意溢于言表。

  “志才快快请起,这如何能够怪你?”

  曹操连忙上来托住戏忠的手臂,一边将其扶起,一边一脸笑意的道,“你不曾料到兖州会是这般景象,我也不曾料到兖州会是这般景象,否则你我二人又怎会不谋而合?况且我当初在兖州究竟留了多少兵马粮草,你我心中都有数的紧,仅凭那些兵马粮草是否能做到这步,你会相信?反正我是断然不会信的。”

  “志才确实想不通其中缘由,尤其在夏侯太守与荀司马在抗拒吕布、张邈联军的时候,还能分出兵马交给安民与程县令北上平乱,这简直匪夷所思……”

  戏志才心中的自责这才略微减轻了一些,抬起头来一脸狐疑的道。

  “所以我说,此间定是有什么你我二人想不到的变数,你不必自责,我也不会怪罪于你,只待见到了夏侯元让与荀文若,自会真相大白。”

  曹操脸上露出期待之色,临了正色说道,“而今之际,便是如何阻止吕布、张邈所部向东逃窜与张超、陶谦汇合,若能将他们全歼于此,便可提前灭掉一个敌人……”

  说到此处,曹操面色又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咬牙切齿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见一见那张孟卓(张邈),当面问他一问,我待他如自家兄弟,当年那袁本初曾屡次命我杀他,我宁愿与袁本初为敌也誓不从命,临行前更加家眷托付于他,此番他为何要反叛于我!”

  “而后,我要……”

  曹操拳头攥的啪啪作响,并不算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隙。

  口中虽未将心中所想之话说出来,却也已经明显的不能太明显,张邈只要落入曹操之手,断然不会有好下场,甚至全族都不会有好下场。

  “……”

  戏志才沉默了片刻,并不打扰,一直等到曹操眼睛再次睁开,眼角的鱼尾纹再次出现时,才终于说道:“使君,这次恐怕无法全歼吕布、张邈所部了。”

  “使君未回来时,他们已与夏侯太守、荀司马僵持不下,如今听闻使君率大军回救,定然不敢在兖州境内久留,只怕现在已经率军东逃,而我军此前不知兖州情形仓皇回救,并未提前布置拦截,如今已经错过了时机。”

  话音落下。

  “报——!”

  外面传来一声报令,一名将领得到回应后走进来,抱拳说道:“使君,末将刚刚探得消息,吕布、张邈率军向东逃窜,如今已经出了济阴郡,到达昌邑一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末将还无法查证……”

  “直说!”

  曹操正色喝道。

  “末将打探到一个不好的传闻,据说前几日吕布、张邈等人得知使君归来意欲撤离时,驻守濮阳的夏侯太守率军全力反攻,欲将其留下等待使君到来,可惜最终不敌吕布败北而归,自己也被流矢所伤,目前生死不知!”

  将领连忙低头说道。

  “元让?”

  曹操面色一惊,当即大声下令,“再去探!务必探得确切消息!我要知道尽快元让究竟是生是死!”

  ……

  夏侯惇确实受伤了。

  几天前吴良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家伙得知吕布、张邈要逃之后,自是不肯轻易放他们离去,果断率军出城追击。

  可惜吕布确实厉害,又有陈宫献计提前设下埋伏预防追兵。

  于是夏侯惇便着了他们的道。

  非但损兵折将,自己也被流矢所伤,最终横着回到了濮阳。

  这次历史终于回归了正轨,这一箭不偏不倚刚好射在了夏侯惇的左眼之上,历史上的“盲夏侯”终于名副其实。

  据吴良所知,其实这一箭力道并不大,夏侯惇本来最多只是瞎一只眼,当时还活蹦乱跳的来着,完全不至于横着回去,从而流出生死未知的传闻。

  哪知这个家伙中了箭还非要装逼,一把将箭矢与眼珠子一起扯了出来。

  虽然倒并未像《三国演义》里描述的那样,大喊一声:“父精母血,不可弃也”,而后把眼睛塞进嘴巴里吃了。

  但还是流了很多血,把整个脖子和左肩都浸透了。

  于是没一会就面色苍白摔落马下……

  随行兵士当时都吓坏了,连忙把他抬回去,补血养气的汤药灌着静养了几天,总算性命无碍,这两天已经能下床走动。

  “Emmm……”

  得到这个消息,吴良自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忖:“这么一来,就可以完全确定那个‘马自达梗’只是巧合,夏侯惇并不是什么穿越者了,如此大家就可以安心做朋友了嘛,夏侯将军,以后咱就是你的眼。”

  ……

  几日后。

  曹操大军路过郓城。

  戏忠见形势已是大定,自己在与不在没什么所谓,于是便向曹老板请了两天假回家探亲。

  他的家眷都安置在郓城,距离鄄城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

  如今距离曹老板发兵征讨徐州已经过了四五个月。

  不是谁都能像大禹一样三过家门而不入,那媳妇得丑成什么样啊?

  不过戏忠回家主要是为了探望家中老母,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孝子,在汉朝“以孝治天下”的大环境下,早在十几年前便被举为了“孝廉”。

  结果刚进门,戏忠便看到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周丰。

  周丰的母亲多年前便嫁了人,后来夫家在董卓乱政期间遭了大难几乎灭族,母子俩自此无依无靠,便又跑回来投奔戏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大的误会

  “舅舅,你回来了。”

  见到戏忠,周丰连忙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道。

  这个时代女子一旦嫁出去便是外戚,即使说他母亲与他这个外甥已经不算是戏家的人了。

  因此周丰与他母亲住在戏家只能算是寄人篱下,有时候还得看戏家人的脸色,尤其是见到戏忠这位家主,更加要小心一些,不敢乱来。

  “嗯……”

  戏忠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假辞色的向内院走去。

  他对周丰与其母亲自是没什么意见,那再这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妹妹,如今落了难投奔而来,养着他们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看不上周丰。

  尤其是上次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他被迫厚着脸皮向曹老板举荐周丰做了瓬人军都伯。

  结果只出去办了一回事,回来之后就得到周丰暂时被遣回家中的消息,这让他感觉在曹老板面前丢了颜面,就更看不上周丰了。

  虽然曹老板口口声声说不是因为周丰能力不行又或是犯了什么错,只是身体原因不适合在瓬人军继续任职,以后有合适的官职还是会给安排一下,但戏忠依旧感觉丢了天大的颜面,提都不想再提这个不成器的外甥。

  什么身体原因?

  无非就是懒惰又没骨气,旁人都能下墓,你为何不能下?

  哪怕就是看在我厚颜向使君举荐你的份上,稍微顾及一下我与戏家的颜面,你也必须给我争下这口气才是。

  不成器的东西!

  这下可好,使君恐怕不止会看低于你,就连戏家子弟也一并看低了,简直恼人至极!

  如此来到内院。

  早在这之前便已经有佣仆冲进去传信,此刻一家老小自是全部跑走出迎接,看到戏忠皆是面露喜色,仿佛过年一般。

  “母亲。”

  戏忠与众人简单寒暄了一下之后,立刻来到一位年过六十的老太身边,握住她的手尊敬的叫了一声。

  “回来了就好,安然回来了就好啊。”

  老太年纪虽大,但一双眼睛还并未浑浊,一边上下打量着戏忠为他整理衣物,一边连连点头红着眼睛道,“志才,听闻你跟随使君在徐州打了胜仗,这次又立了大功,给咱们戏家长脸了,你父泉下有知定会倍感欣慰,好啊,好啊!”

  “母亲,儿终日鞭策自己,不求有功于前,但求不给戏家祖宗丢脸。”

  戏忠微微低头道,脸上挂着的却是异于常人的傲气。

  “好!好啊!”

  老太欢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看向其余围在此处的家眷与佣仆,却又微微皱起眉头斥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速去准备好吃好喝伺候志才,他出门几月如今晒黑了也饿瘦了,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难道还要他接着吃苦不成?”

  “是!”

  众家眷与佣仆连忙应声退下。

  这时老太才又心疼的看向戏忠道:“志才,如今已是深秋,你怎还只穿了一条单裤,来,快随我进屋暖和暖和,好在我已提前叫人给你准备了过冬的衣裳,一会便命人给你送来。”

  “多谢母亲。”

  戏忠就这么任由母亲拉着来到屋内,脸上始终挂着顺和的笑容,与出征在外时的严肃谨慎判若两人。

  如此来到屋内,老太又向他询问了许多事情。

  不过主要都是围绕出征时的吃食啊、休息情况啊、保暖情况啊、待遇啊之类的生活琐事,并不过问军事。

  而戏忠则偶尔回答上两句,其他时候都面带微笑握着母亲的手安静听着。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但说着说着,不知因何而起,母亲终于还是说到了那件戏忠根本就不想提及、甚至听到就自觉蒙羞的人身上。

  “志才,奇文(周丰的字)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老太问道。

  “儿知道。”

  戏忠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心中不忿,咬牙骂道,“此子端的不成气候,我听从母亲所言厚颜向使君举荐于他,他却如此扶不上墙,非但自己被人瞧不起,还连累戏家名声受损,若非看在母亲与妹妹的面子上,我定要将他赶出戏家,饿死累死又或是被人打死我皆不在意,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志才莫气,此事我已仔细询问过了,倒也怨不得奇文。”

  老太笑着拍了拍戏忠的手,一边安抚着他,一边说道。

  “怎会怨不得他,难道有人绑着他不让他做事不成……”

  戏忠没好气的道。

  再多的话,已是不便多说。

  不过这话说出之后,戏忠已经意识到他与母亲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些信息差,以至于虽然说的是同一件事,但说的内容却略微有一些驴唇不对马嘴。

  “母亲,难道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戏忠当即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看向老太问道。

  “正是,奇文初入军营见识浅薄,本想兢兢业业大展拳脚,不成想稍有不慎便被人陷害算计了,因此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老太恨恨的道,“真正可恨的是那陷害奇文的人!”

  “原本奇文随军办成了使君交代的事已经立了大功,回来便可受使君封赏,怎知军内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奴役,为了向上爬竟设计陷害于他,偏偏当时那军候也是个糊涂之人,又轻易信了奴役的话,反将奇文这有功之人关押起来,送与使君处置。”

  “奇文本还寄希望于亲自面见使君当面对质,请使君为他做主,怎奈使君见都不曾见他,便将他革职遣送回家,反倒重用了那不知廉耻的奴役……”

  “唉,人心不古啊,真是人心不古啊。”

  “这……”

  听了母亲这番话,戏忠当即愣住。

  当初瓬人军归来时,他也不曾见过周丰,只听曹老板与他说周丰自称身体原因不能进入阴寒之地,因此不适合继续在瓬人军中任职,已经将其暂时遣送回家了。

  当时他只恨周丰不成气候,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之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不过母亲的这番说辞显然是周丰一家之言,也不可尽信。

  万一是那周丰怕回到家中受到戏家责罚,胡言乱语编造了这么一个故事,贸然行事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如此思量了片刻。

  戏忠终于看向老太,说道:“母亲,我戏家虽极少与人交恶,但也绝不是什么人想欺辱便能欺辱的,若奇文所言非虚,那奴役的所作所为可就不是害奇文一人这么简单了,无异于诋毁戏家名声,此事我定会向使君讨个说法,为戏家正名!”

  “自是如此,我戏家人可不受这样的屈辱!”

  老太点头说道。

  “母亲稍坐片刻,此事还有待考证,我先将奇文叫来当面听他将那时发生的事说上一遍,再作判断不迟!”

  戏忠起身说道。

  ……

  周丰自然是在说谎。

  当时被革职遣送回家的时候,他害怕极了。

  他知道戏志才的脾气,倘若自己在瓬人军所作所为教戏志才、又或是戏家人知道,就算轻了他也会被赶出戏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若是如此,他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当年自己家遭遇大劫随母亲逃难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若是离了戏家的庇护,他无依无靠必定又要回到那时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生活,如今兵荒马乱,哪天饿死在路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于是便在回来的路上,他便编造了一个被人陷害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吴良与周丰的位置互换了一下。

  吴良成了那个怂恿他人盗取黄金陷害周丰的恶人,而周丰则成了被人陷害抢了功劳的无辜受害者。

  至于其中的细节。

  作为那件事的策划人,周丰只需略微改动一下,便可将整个故事改编的天衣无缝,听起来与真的一般无二。

  于是回到家中之后,将编好的故事对大母(戏志才的母亲,等同于祖母外祖母)声泪俱下的哭诉一通。

  外祖母果然信以为真。

  老太太一边安慰他,一边口口声声表示等舅舅回来,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原本在戏志才回来之前,周丰还是有些慌乱的,时刻准备着只要戏志才回来要惩治于他,他便立刻用这套说辞为自己开罪。

  结果没想到刚才戏志才进门竟只是瞪了他一眼。

  难道……舅舅还不知道瓬人军的事?

  不可能啊,我这舅舅可是使君最信任的军师,使君与他几乎无话不说,又怎会隐瞒此事?

  他哪里知道。

  曹老板因为倚重戏志才,不想因为这件小事伤了戏志才的脸面,竟已经替他隐瞒了此事……他这么欲盖弥彰实在有些多此一举,完全就是做贼心虚。

  正当周丰惴惴不安的时候。

  一个佣仆在院中寻了一圈,快步来到他身边行礼道:“公子,家主叫你去大母房内。”

  “知道了。”

  周丰心头一紧,知道此事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

  一刻之后。

  “嗯……”

  仔细听过周丰早在心中过了千万遍的叙述,戏忠并未从中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漏洞,终于发出一个沉沉的鼻音。

  如此又沉吟了片刻。

  “你说此人叫做吴良,如今已是瓬人军司马?”

  瓬人军是曹老板的秘密,因此戏忠平时也不多问,只知目前执掌瓬人军的是曹老板的亲侄子曹禀。

  “正是。”

  周丰答道。

  “你可敢当着使君的面与他当面对质?”

  戏忠又问。

  “……”

  周丰心中一虚,这事倘若当面对质必定败露,搞大了就是一个“死”字,但此情此景之下,他便是不答应也不行,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挺胸道:“自然敢!”

  “好,此事暂且记下,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戏忠面如寒冰,语气深沉的道。

  “舅舅,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经过这次我已明白官场险恶,这官不做也罢。”

  周丰又连忙说道。

  “此事已不是你做不做官的事,而是关乎整个戏家的脸面与声誉,如何能轻易善罢甘休!”

  戏忠皱眉道。

  “舅舅说的是。”

  周丰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话尾略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颤音。

  ……

  两日后。

  戏忠来到鄄城向曹老板复命,很快便听说了一些有关吴良的事迹。

  其中人们说的最多的还是吴良提前预警,教曹老板家眷及时逃出虎口、又巧施妙法救下曹铄性命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事情便都与军务有关,知道内情的人不多,更不会到处乱说。

  此次前来,戏忠并没有带着周丰。

  反正鄄城与郓城距离不远,几个时辰便能来回,需要时派人去将他叫来便是。

  这次戏忠来到鄄城,首要目的便是替周丰平反,好教曹老板知道那个叫做“吴良”的奴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戏家家风正名!

  不过在这之前,戏忠并没有武断行事。

  他想先多了解一些有关吴良的消息,不只是为了知己知彼,也为对周丰所说的事情有一个更为准确的评判,免得闹出乌龙。

  然后。

  他就在曹府门口遇到了刚从吴良府上回来、口中正骂骂咧咧的曹旎:“我明明从门缝里看到躲进了后院,却敢叫佣仆声称不在将我拒之门外……好你个挨千刀的吴有才,我定饶不了你!”

  “女公子。”

  戏忠拱手施礼道。

  “是志才叔啊,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呢。”

  曹旎回过神来看到戏忠,立了换了副乖巧模样甜滋滋的道。

  “多谢女公子挂念。”

  戏忠笑了笑,接着又道,“女公子,我方才听你说起吴有才,这吴有才可就是瓬人军司马吴良?”

  “志才叔怎么知道?就是他!”

  曹旎乖巧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咬牙切齿的骂道,“此人可不是好人!既卑鄙又无耻,既诡计多端,又阴险狡诈,从他口中从来听不到一句实话,志才叔若是见了此人可要防着他,千万不要被他蒙蔽!”

  “这……”

  戏忠一愣,下意识的道,“女公子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我刚进城便听说他神机妙算,还出手救了二公子性命,又怎会是这样的人?”

  “志才叔,你怎么也被这些表象骗了?”

  曹旎接着骂道,“此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好人,但见过几次面之后却才发现,他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在我父面前表现,为了立功升官不择手段,对我们这些家眷何曾有一丝敬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应接不暇的戏志才

  “……”

  这次戏忠干脆没有接话。

  如果说曹旎前面那几句话或许还有那么一丢丢可信的话,后面这几句话干脆就没有任何可信度可言了……

  对使君家眷不敬,那与对使君不敬又有何异,这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

  而且曹旎的话本就前后矛盾。

  但凡是为了立功而不择手段的人,那必是善于溜须拍马之徒,这样的人若是有机会接近使君家眷,都恨不得将每一个家眷当做祖宗供起来,哪会有一丝的不敬?

  这完全不符合情理!

  因此听了曹旎的话,戏忠反倒有些迷糊。

  他觉得曹旎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还真不好说,反正不要接话就对了,这里可是曹府门口,不管认同还是不认同,若被有心之人听去,总归都会留下一些话柄。

  “志才叔,你怎么不说话?我与你说,这个吴有才……”

  曹旎正在气头上,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正要继续缠住戏忠吐出心中不快。

  结果话才说了一般便见戏忠的目光已经越过她看向了她的背后,然后拱手施了一礼,低头道:“见过丁夫人。”

  “母亲!?”

  曹旎语气一滞连忙回头,果然见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后,此刻正板着一张脸盯着她。

  “曹旎,你先去我房里候着,我有话与你说。”

  丁夫人语气冰冷的道。

  “母亲,我……”

  曹旎心中一紧,连忙想要解释。

  “去!”

  丁夫人杏眼一瞪,声音低沉的喝了一声。

  “是……”

  曹旎眼中划过一抹怯意,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施了个礼进了曹府。

  直到这时,丁夫人的脸上才又露出一抹大方和善的笑意,冲戏忠歉意一笑,说道:“见礼了,军师莫要听旎儿胡言乱语,小孩子家家说话做不得数的。”

  “……”

  戏忠也没有接话,是微微躬身作为回应。

  这话虽算不上送命题,但也不是他能够赞同或是反对的问题。

  赞同,那就是赞同曹旎确实是胡言乱语。

  反对,就就是反对丁夫人的话。

  怎么接都不会合适。

  丁夫人笑了笑,又道:“军师可是来找君子的?如今君子正在后堂与夏侯太守、荀司马、程县令议事,快请进来吧,来人,带军师去见使君。”

  “谢夫人。”

  戏忠这才说道,跟着一名亲卫向院内走去。

  ……

  丁夫人房内。

  “将手伸出来!”

  丁夫人手持一根长筷,声音冰冷的对跪在地上的曹旎喝道。

  “母亲……”

  曹旎一脸恐惧的望着丁夫人手中的长筷,将已经肿了几道印迹的手藏在双腿中间,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哀求道。

  “难道要我说第二遍?”

  丁夫人不为所动的喝道。

  “唔……”

  曹旎这才颤颤巍巍将小手抬起……

  “啪!”

  筷子立刻毫不留情的落在这只小手上。

  “啊!”

  曹旎随即发出一声痛叫,连忙又将小手藏进双腿之间,眼中早已泛起了泪花,却又咬着嘴唇努力噙住不敢令其落下。

  “哼——”

  大概也是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丁夫人总算将长筷扔到一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开口问道:“旎儿,母亲问你,你可知母亲为何打你?”

  “不、不知。”

  曹旎一脸迷茫的摇头,但见丁夫人又要去拿长筷,当即吓的连忙又道,“知道了!旎儿知道了!因为母亲不许我们说吴有才的坏话?可是母亲那时只说不许在父亲面前说,并没有说不许在旁人面前说……”

  “我!你!”

  丁夫人顿时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身拿起长筷便又要打来,“我干脆打死你算了!你与你哥哥子脩、弟弟铄儿皆是一母所生,他们二人聪颖懂事,为何偏偏你便如此愚笨,你是要气死我么!”

  又是一顿啪啪啪。

  曹旎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的啜泣,丁夫人则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气喘吁吁。

  如此缓了半天之后,丁夫人才终于叫曹旎站起来,拉过她那只小手一边轻轻揉着,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叹道:“旎儿,你既然不懂,母亲今日便好生与你说道说道。”

  “母亲打你,是恨你不顾身份名节!”

  “你要清楚,你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又是君子的女儿,怎有隔三差五总往一个成年男子家中跑的道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非但你于名节有损,便是君子脸上也会无光,到时罪过可就大了。”

  “还好吴司马是晓事之人,从来不与你单独相处,就算偶尔见着也都躲着,能避开你便避开你。”

  “你可知道,他那是尊敬你爱护你,不愿你名节受损,更不愿伤了君子的脸面,你怎地便不明白他是何意,还变本加厉的对他纠缠不休?”

  “哎……”

  说到这里,丁夫人用力戳了一下曹旎脑门,没好气的警告道,“从今天开始,母亲会派人跟着你,你若再敢去找纠缠吴司马,我定不饶你,听清楚了么?”

  “!!!”

  听完这番话,曹旎却是已经愣住。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那句“他那是尊敬你爱护你……”,一遍一遍的不停回放,仿佛中了什么邪一般。

  竟是这样的么?

  原来……

  这一瞬间,曹旎似乎明白了什么,接着心中便升起了一抹浓烈的悔恨,为何还有一丝暖意。

  我此前真是太不懂事了……

  “听清楚了,女儿明白……”

  曹旎怔怔的点头。

  “明白就好,不过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即日起你还要禁足十日,倘若再犯绝不姑息,听明白了么?”

  丁夫人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

  “听明白了,女儿不敢……”

  曹旎似乎下定决心要痛改全非一般,重重点了下头。

  丁夫人恐怕至死都想不到,她这番极为正常的教诲,竟又一次被这个脑袋不正常的姑娘曲解了……

  ……

  后堂之内。

  正与曹老板议事的,除了丁夫人之前说过的夏侯惇、荀彧和程昱,还有曹昂、曹禀二人作陪。

  “志才,你来得正好!”

  曹老板此刻正满面红光,见到戏忠进来,连连笑着向他招手道,“快过来一起听听最近兖州发生的奇闻异事,保准你大开眼界,对了,安民,你刚才说到哪了?”

  “侄儿说到吴司马莫名起乩,刚为程县令补上命中欠下的日,伯母等人便紧接着来到了鄄城。”

  曹禀低眉顺眼的说道。

  “对对,你接着说,莫要停下。”

  曹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塌上,又对曹昂使了个眼色,命其为戏忠倒了一杯酒,抖抖手说道。

  “伯父,接下来的事,文若叔便都知道了,不如换文若叔先说,我喝口酒润润嗓子。”

  曹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实际上是犯了酒瘾。

  “那就换文若来说,你们轮流说。”

  曹老板出征时自律且威严,但在家中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于是荀彧走上前来,拱了下手将瓬人军到达鄄城,又接到曹老板家眷之后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其中的重点便是他们用瓬人军带来的黄金招兵买马的过程。

  主要突出这批黄金的作用,有句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是这批黄金的出现,才让他们这次提前准备抵御吕布、张邈与陈宫等人的反叛成为可能。

  “这……”

  听到这里,戏忠已是有些暗惊。

  上次瓬人军带回来的黄金解了曹老板前线大军的燃眉之急,这次带回来的黄金又解了兖州之急。

  这两件事随便拿出来,都是一件直戳曹老板心窝的功劳。

  也就是说,这次瓬人军又立下了大功,曹禀作为瓬人军主将,这功劳自然是他最大,但那吴良作为瓬人军副将,若说一点功劳也没有,肯定是不可能的。

  于是戏忠就有些像不明白了。

  他那外甥周丰口口声声说,上一次在砀山是他发挥巨大作用立了大功。

  可为何瓬人军离了他那外甥,依旧混的风生水起?

  难道盗墓就这么简单,是个人就能胜任?

  接下来又换夏侯惇来说。

  夏侯惇此刻虽然伤了左眼,精神状态并不算好,但为了兑现之前对吴良的承诺,他还是坚持要自己来说这一段。

  毕竟这一段之中,他才是主要的当事人,有些与他有关的事情,旁人不能直说,他却能直说。

  于是,这段奇闻便接着吴良坐着马自达闯入议会开始。

  夏侯惇毫不避讳,将自己最开始对吴良的厌恶与怀疑全部说了出来,又特意强调了吴良面对他的威胁与质疑时,是如何的谦虚与坦然。

  如此烘托之下,当吴良“飞奴”得以验证时,这段故事瞬间达到了高潮。

  就连曹老板都忍不住直起身子,一边精神振奋,一边忍不住说道:“这飞奴可是难得的神物,倘若能归我军所有,定可令我军如虎添翼,成为不可或缺的制胜法宝,你们可曾问过吴有才,这飞奴是就那么几只,还是能够规模驯养?”

  “这……末将与吴司马闲聊时,倒曾谈论到过这个问题。”

  荀彧自然不敢说他曾利用曹旎去谈过吴良那边的口风,而是换了一种说法道,“听吴司马的意思,似乎是可以驯养,不过要如何驯养便只有吴司马一人知道了,他应该只打算将这法子献给使君一人,不愿与末将提起。”

  明摆着的事,如果不打算献出来,又何须拿出飞奴,这不就是给曹老板展示的么?

  荀彧这样的人精,最会说顺水推舟的好听话。

  “好!好!好!”

  一听这话,曹老板当即连叫了三声好,大声赞道,“这吴有才是个异才!”

  可以想象如果吴良此刻在这里的话,他说不定会不顾身份送吴良一个爱的抱抱。

  “……”

  听到这里,戏忠已经有些不淡定了。

  这飞奴若果真如此神奇,抛开其他的不说,只需这一条功劳,便足以让曹老板对他另眼相看,绝非那些黄金可比……

  毕竟,黄金是应急之需,粮草紧缺时才显得尤为重要。

  但这飞奴可是远在任何物资之上的战略型武器,足以令整个曹军的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在与任何人的战争中都可占据难以想象的优势!

  这可是不世之功啊!

  所以说。

  这吴良若真想立功,直接将飞奴献出来便可瞬间令天下所有的战功都黯然失色!

  真的需要设计去抢周丰那点功劳,似乎完全犯不着吧?

  接下来又轮到程昱。

  程昱所说自然是谷城之围的战事,这是“飞奴”厉害之处最为直观的表现,毕竟能用在实战之中的战略性武器,才能称之为武器。

  而轻而易举战胜北境太守张辽,还有比这更能直观的表现么?

  众人全都沉浸在这些奇闻之中,脸上的喜气溢于言表,仿佛过年了一般饮酒庆祝。

  “哈哈哈,迁我家眷、救我铄儿、带回黄金、献出飞奴,桩桩件件皆是奇功,兖州之困能解,吴有才当居首功,诸位可有意见?”

  曹老板意气勃发,终是站起身来豪气万丈的问道。

  “恭喜使君,贺喜使君,得此奇人,使君大业可图!”

  众人举杯同庆。

  “……”

  戏忠现在倒很想见一见吴良,看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奇人。

  偏偏这时候,曹禀饮下一杯酒后又道:“伯父,其实瓬人军还为伯父带回来一份大礼,这大礼暂时寄放在吴有才处,今夜我带他来正式拜见伯父时,再为伯父献上。”

  “大礼?”

  曹老板自是有些好奇。

  众人亦是如此,现在对于曹老板而言,称得上大礼的东西可不多了。

  “伯父,请容我卖个关子,主要是此物非同小可,必须等伯父亲眼看过之后再决定是否公之于众。”

  曹禀拱手说道。

  “好,那就今夜,我等那吴有才前来献礼!”

  曹操这才暂时收起好奇心,满面红光的道。

  还有啊……

  戏忠彻底迷了。

  仅这一回,吴良立下的功劳恐怕便已胜过了他这辈子立下的所有功劳。

  就吴良这个段位,恐怕连他的功劳都没必要抢,真的需要煞费苦心去陷害一个小小的周丰?

  这话说出来有人信么?

  终于,戏忠再也忍不住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端着酒杯来到曹老板身边,低头小声说道:“使君,你不必再瞒我,也不要顾及我的颜面,请务必如实告诉我周丰当初在瓬人军究竟做了什么龌龊事终被革职,否则志才寝食难安。”

  第一百二十章 左慈其人

  听到戏忠的话,曹老板终于止住笑意,回过头来正色问道:“志才何出此言?难道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他此前已对曹禀强调过,周丰的事不要乱说,就算有问题也让戏忠来找他。

  而他自己则已经用“身体原因”为借口暂时搪塞过了戏忠,之后的一段时间戏忠都不曾提及过此事,如今却忽然旧事重提,必是听到了一些什么!

  想到这点,曹老板心中立刻升起一丝愠意。

  周丰的事只有瓬人军知道,而瓬人军作为他的秘密部队,真正的职责也只有他与极少数亲信知道,甚至就连刚才曹禀与众人说起这次的奇闻异事时,也没有去提过那批黄金究竟因何而来,直接跳过了盗墓的环节。

  哪怕目前在坐的这些人中,除了程昱全都心知肚明……当时程昱将吕布的探子杨万里送给瓬人军,其实是荀彧的意思。

  也是因此,刚才曹禀提到有大礼相送,又说此物非同小可,曹老板才能忍住好奇心等到夜里再说。

  而此刻,戏忠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这便说明,瓬人军中定是有人到处乱嚼舌头,这样的人能将此事说出,那么也能将其他的事说出,断然不能留下!

  “使君莫念,此事并非他人提起,只是忠这两日回到家中斥责我那外甥周丰不争气时,从他口中听了一些不一样的说辞。”

  戏忠连忙微微躬身道,“如今再听使君与诸将说起瓬人军的事,志才怀疑周丰言之有虚,因此想向使君验证一番……再做定夺。”

  周丰已经死了。

  戏忠知道曹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当他提起此事的时候,就知道周丰必死无疑。

  所以,戏忠之所以会问出这句话来,其实也是已经对周丰起了杀心。

  这周丰在瓬人军时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要使君不得不为了自己的颜面而为他兜底,这是不忠!

  如今回到家中又继续胡言乱语,蒙蔽大母与他这个家主,倘若他轻信了周丰的话,果然带他来到使君面前对峙,到时谎言被揭穿,戏家颜面将荡然无存,这是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的东西,不配活在世上!

  戏忠想的很明白,哪怕自己动了妇人之仁只是将其赶出戏家,以此子的德行与卑劣,没准儿为了过上几天好日子,还敢借着他与戏家的名头,在外面四处骗吃骗喝。

  若是如此,其实是戏家的颜面,便是自己极力维护的家风,也要被此子毁了!

  所以。

  不管使君要不要他死。

  戏忠都一定要他死,只是要他死个明明白白罢了!

  “既然如此……”

  曹老板也是已经从戏忠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意思与决心,于是心中怒意很快平息,极为默契的微微颔首,回头对其他几人说道,“元让、文若、仲德,还有子脩,今日便说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安民留下。”

  “是,使君。”

  几人施了一礼,快速退去。

  如此等堂内只剩三人时,曹老板才又对曹禀说道:“安民,将当初在砀山发生的事与你志才叔说说吧,不必有所隐瞒。”

  “是,伯父。”

  曹禀点了点头。

  随即将周丰当时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小丑形象已是跃然纸上。

  听得戏忠都有些微微脸红。

  还好周丰不姓戏,不算是戏家的人。

  否则不管做没做不忠不孝的事,便是那被人识破还不自知、如同猴戏一般不堪的拙劣表现,戏忠便会动用家法将其乱棍打死,免得出去丢人现眼,败坏戏家名声。

  “志才叔,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瓬人军上下均可作证。”

  说完之后,曹禀还不忘打了个包票,尽管对于曹老板与戏忠来说,实在有些多此一举了。

  “多谢安民。”

  戏忠拱手谢道。

  “安民,你也先出去吧。”

  曹老板则挥了挥手,对曹禀说道。

  “是。”

  曹禀也施了一礼,躬身退下。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曹老板才终于招手让戏忠坐到了自己身边,亲自为他倒上一杯酒,笑着问道:“志才,而今你觉得此人如何?”

  “此人颇有些急智,在此事中的应对恰到好处,以静制动之下,便将周丰事后狡辩脱罪的可能也完全堵死了,无疑是一条妙计……只有一事忠还未想明白。”

  戏忠知道曹老板说的不是周丰,于是凝神说道,“此人能做到这一步必是提前有所防备,如此才可顺势而为,但他又是如何提前察觉此事的,周丰就算再蠢应该也不至于提前暴露才对,因此忠不明白。”

  “安民说此人乃是乩童传人,偶尔有事发生时便会莫名起乩预知,此事你又如何看?”

  曹老板又问。

  “若是如此,砀山之事,乃至最近他在兖州的所作所为,便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戏忠点了点头,正色道,“只是这乩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忠从未接触过,也未曾有所了解,不敢妄言。”

  “嗯……”

  曹老板蹙起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目前来看,此人倒是在真心为使君办事,暂时并未看出还有旁的想法,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戏忠想了想又道,“使君若是仍有疑虑,今晚不是要面见此人么?不如再借机试探一下他的衷心与野心,也可令使君放心。”

  “志才所言极是,今夜你来与我一同面见此人。”

  曹老板终是点了点头,说道。

  “遵命。”

  戏忠拱手应道,“不过现在忠需再回一趟郓城处理家事,请使君应允。”

  “去吧,早去早回。”

  曹老板点头道。

  戏忠施了一礼,转身出了后堂。

  从始至终,除了曹禀叙述当初在砀山的事情经过之外,两人都并未正面谈论过任何有关周丰的事情。

  但似乎又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而且是令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共识。

  至于吴良。

  他之所以始终自称乩童,并且将起乩的本事说的很不靠谱,而不是各种装神弄鬼将自己的本事放大,甚至将自己神话,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号“乌角先生”的左慈便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

  左慈乃是一个东汉末年有名的方术,据说他精通五经,晓房中术,懂占星术,还精于奇门遁甲,能役使鬼神,坐致行厨,与神仙无异。

  不过这些多是民间野史传说。

  实际上正史中曹植对这个人的描述却是这样的:“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甘陵有甘始,卢江有左慈,阳城有郄俭。始能行气导引,慈晓房中之术,俭善辟谷,悉号数百岁。本所以集之于魏国者,诚恐此人之徒,接奸诡以欺众,行妖恶以惑民,故聚而禁之也。岂复欲观神仙于瀛洲,求安期于边海,释金辂而顾云舆,弃文骥而求飞龙哉!自家王与太子及余兄弟,咸以为调笑,不信之矣。”

  简单翻译过来意思就是:

  传说甘陵的甘始会运气导引,卢江的左慈会房中术,阳城的郄俭会辟谷,都号称活了几百岁。但其实我父王把他们集中在魏国,是怕这些憨货捣乱,聚他们过来好生看管,岂想看神仙的?我父王、太子和兄弟们都当作玩笑,完全不相信啊!

  这就是曹家人对这些方士的看法。

  甚至就连民间野史也有这样一段记载:“据说左慈声称掌握了辟谷术,可以一年不用吃饭,于是曹操听说后,就把左慈召了去,关在一个石屋里,派人监视着一年没给他饭吃,如此过了一年才把他放出来,见他仍是原来的模样。但曹操依旧认为世上的人没有不吃饭的道理,左慈竟然一年不吃饭,一定是妖邪的旁门左道,非要杀掉他……”

  Emmm……

  这段野史传闻,无疑又进一步证实了正史中曹植所说的有关曹老板对待这些装神弄鬼的方士的态度。

  先饿他一年,饿不死还要杀……

  吴良自诩没有一年不吃饭饿不死的本事。

  也没有传闻中左慈那被曹老板数次追杀都能用变化之术逃生的本事。

  所以在曹老板面前装神弄鬼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点到为止即可,否则牛吹大了可不仅仅只是会闪着舌头,可能还要闪断脖子。

  再至于左慈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是否像民间传说中所说的那么神……

  吴良则暂时持保留意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既然到了这个时代,便有了与左慈这位传说中的“地仙”零距离接触的机会,等见了之后再说吧。

  反正如果是一般的江湖骗术,想要骗到他可没那么容易。

  ……

  几个时辰后。

  “舅舅,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悄悄逃离戏家的周丰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骑马而回的戏忠,当即脸色一变,将行李藏到了身后。

  他知道戏忠今天去了鄄城面见使君,一定会谈到当初在瓬人军的事情。

  如此一来,不论需不需要去使君面前当面对质,他的那点破事都一定无法继续隐瞒,而以他对戏忠的了解,此事必定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必须要趁戏忠离家之际尽快逃离……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戏忠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否则他肯定连行李都不会收拾,等戏忠一出门就立刻逃走。

  “奇文,你这是要去哪啊?”

  戏忠横马停在周丰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

  “不、不去哪,只是随便出门转转。”

  周丰脸色苍白的道。

  “我还有些事与你说,说完了再出门也不迟,先随我回去。”

  戏忠又道。

  “……”

  看戏忠的表情,周丰自知事情已经败露,哪里还肯回去,杵在原地一步不动,脑中正在思量如何才能脱身。

  “走?”

  戏忠又冷声迫道。

  “舅舅……对不住啦,是你逼我的!”

  周丰终于抬起头来,面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便向戏忠刺去。

  “啪!”

  哪知戏忠早有准备,抬手一鞭子抽在周丰脸上,抽的他打了个趔趄连退两步。

  紧接着又迅速自腰间拔出佩剑。

  “噗!”

  不待周丰做出任何反应,这一剑已经刺入周丰腹部。

  不要以为谋士便没有武力,这个时代到处动乱人命如芥,哪怕是京城为官的文官都随身携带兵器防身,总归是要稍微练练。

  “舅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请舅舅看在母亲的份上饶我性命……”

  鲜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汩汩而出,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周丰痛苦的弓着腰面露惊惧之色,连忙求饶。

  “家主!”

  门口几名亲卫见此状况,自是连忙冲出来助阵。

  “丢人现眼的东西!拖回去紧闭大门,莫要叫外人看了笑话!”

  戏忠脸色更冷,手上略微用上些力气将佩剑扭动了一圈,才在周丰的痛叫中“唰”的一声将其拔了出来。

  “是……”

  亲卫哪敢多说什么,连忙冲过去将周丰掉落在地的短刀收了,架着肩膀往院子里拖。

  别的不说,光是敢对家主动手周丰便已是死罪。

  在劫难逃!

  ……

  是夜。

  吴良携带“随侯珠”跟着曹禀前往曹府。

  曹禀一路上喜气洋洋,不住的对吴良絮叨:“有才兄弟,以我这次在兖州的表现,伯父肯定会叫我领兵打仗了吧?”

  “到时若是伯父依旧不允,你可一定要替我说几句好话啊!”

  “你说伯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与曹子脩年纪相差不大,武艺也相差不多,为何他能随军出征,我却不能?”

  “……”

  吴良始终只是微笑,并不接话。

  何况这事他说了又不算,多说无益……

  不过那句话倒有可能说到点上了,可能正是因曹禀“与曹子脩年纪相差不大,武艺也相差不多”,所以曹老板才不让曹禀领兵打仗?

  如此两人一道来到曹府院内,曹禀终于不再继续絮叨。

  然后。

  他们就遇上了正在院内投壶解闷的曹旎。

  “旎儿妹妹。”

  曹禀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见过安民哥哥。”

  曹旎回过身来看到二人,俏脸之上悄然泛起一抹红晕,施施然对二人分别施了一礼,极为淑女的柔声笑道,“见过吴司马。”

  “她今天不对劲,快走!”

  曹禀当即小声对吴良说了一句,拉起他便逃也似的向内院快步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封你为摸金校尉!

  步入后堂,曹老板与戏忠已在其中等待。

  看到吴良之后,戏忠便立刻像是后世面试会上的面试考官一般,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以至于吴良连忙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如果发现地上有个纸团的话,就要果断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哦,对了。

  这个时代纸还是珍品,就算曹老板有纸,也绝对舍不得团成一团扔在地上搞这种变态的面试小测试,太浪费了。

  不过通过戏忠的样子倒也能看的出来,他即将面临就是一场“面试”。

  曹老板虽是真正的主面试官,但戏忠的意见也同样不容小觑。

  如果吴良所猜不错,只要能通过这场面试,他便将正式成为曹老板的员工,而且是心腹员工,接下来必须好好表现才行。

  “拜见使君,拜见……”

  吴良还没见过戏忠,因此并不认识他,哪怕心中已有猜测也不会乱称呼。

  “这位就是我伯父的军师戏志才。”

  曹禀连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拜见戏军师。”

  吴良躬身拜道。

  “见礼了。”

  戏忠温文尔雅,淡然笑道。

  “都是自己人又是私底下,就不必在意这些礼节了。”

  曹老板则是咧嘴一笑,对戏忠说道,“志才,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瓬人军司马吴良吴有才,你看他年纪轻轻便胸怀异才,这次徐州战事与兖州战事之中,又皆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如何?”

  “初见这位小兄弟确实是一表人才,不过其他的事情忠未曾了解,不敢予以置评。”

  戏忠笑了笑,依旧淡淡的道。

  这是打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节奏?

  吴良心中暗暗想着,却也只是低眉顺眼的笑了笑,并未说话。

  “有才,我听安民说你此次还为我带回来一份大礼,可有此事?”

  曹老板又颇为希冀的问道。

  “使君,这礼物不是末将为使君带回来的,而是安民兄与瓬人军全体将士为使君带回来的,请使君过目。”

  说着话,吴良便从怀中要出一个麻布层层包裹的物件。

  不过并未亲自交到曹老板手中,而是先双手捧着微微躬身奉到了曹禀面前,由曹禀这个瓬人军主将来交。

  这是何意?

  你直接给不就行了?

  曹禀不知吴良是在表现“不贪功不越级”的优良美德,心中自是有些诧异,不过依旧将那物件接了过来,而后一边层层打开,一边递到了曹老板面前。

  最后一层麻布揭开的时候,一抹幽光已经自其中照射出来。

  瞬间将原本点了两盏油灯依旧有些昏暗的后堂照的宛如白昼一般,但这光线却又并不刺眼,给人一种十分柔和的感觉。

  “这是……!?”

  曹老板当即直起身子,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面前这颗鸡蛋大小的宝珠。

  甚至就连戏忠也是微微睁大眼睛,身体不自觉的向前倾了一倾,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宝珠。

  “使君,末将已经向守墓人验证过,这颗宝珠便是与和氏璧齐名的随侯珠,当年和氏璧被秦皇制成了传国玉玺,随侯珠却自此没了下落,如今使君乱世中起兵,这颗宝珠又适时现世,并机缘巧合流落到使君手中,未尝不是一种征兆。”

  吴良拱手说道。

  “好!说得好!这果然是一份大礼,令我喜出望外的大礼!”

  曹操当即拍着大腿站了起来,眼中尽是狂喜之色,“那袁公路(袁术)自从得了传国玉玺,便常常妄言自己乃是天命所归之人,如今我却得了比那传国玉玺更加难得的随侯珠,岂不是天命所归中的天命所归?”

  因为宦官之后的身份,曹老板直到如今仍时常受到士族阶级的讽刺与诟病,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得到一个为自己正名的机会,而这随侯珠正是一个契机。

  “伯父说的是,这随侯珠可比传国玉玺难得多了。”

  见曹老板如此狂喜,曹禀也是喜不自胜的道。

  曹老板越是喜欢,他与吴良以及瓬人军的功劳就越大,他就越有可能得到曹老板应允,遂了心愿前去领兵打仗。

  “哈哈哈,很好!近日我便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献珠仪式,昭告天下随侯珠已经落入我手,教天下人知道我才是天命所归,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迂腐之人闭上臭嘴!”

  曹老板笑的略微有些忘形,一边将随侯珠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一边豪气万丈的说道。

  说到底曹老板也还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就会有缺陷,而曹老板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心病,便是他的身份。

  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所谓名士因为议论曹老板的身份或是因此轻视曹老板被杀,就算这样也依旧有人不长记性。

  “此事请使君三思后行。”

  这时戏忠终于站出来说道。

  “为何?”

  曹老板止住笑意,微微皱眉道。

  “使君如今得了随侯珠确是天命所归,但现在还并非是昭告天下的最佳时机。”

  戏忠拱手说道,“如今使君虽占据兖州与半个徐州,但局势依旧不稳,四周强敌环绕,倘若使君此时昭告天下,恐招来非议,若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很容易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于使君大业反而不利,若是使君能暂时将此事压下,待大业初成时再昭告天下,便无人敢再说些什么,又是一番众望所归的局面,方可一蹴而就成就大业。”

  “……”

  听完这话,曹老板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重新坐了回去,面色深沉陷入了沉思。

  这戏志才果然是难得的谋士,想得倒确实挺全面……

  吴良暗自想道。

  这个问题早在刚刚得到随侯珠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不过不管当时还是现在都带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一点要干扰曹老板决策的意思都没有。

  而这戏志才简单一番话,又有那么点兴头上泼冷水的意思,非但没有招致曹老板的反感,反而能曹老板瞬间冷静下来陷入沉思。

  由此可见,戏志才对于曹老板而言,确实不是一般的谋士。

  如此沉默片刻之后。

  “志才,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如今北有袁绍,南有袁术,吕布、张邈叛军未平,田楷、刘备又伺机而动,此事确实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曹老板终是点了点头,将“随侯珠”放到了一边。

  接着再看向吴良时,曹老板脸上已经露出一抹欣赏之色,又笑呵呵问道:“有才,此次我听闻你还献出一种叫做‘飞奴’的奇物,助安民与仲德于谷城打败北地太守张辽,可有此事?”

  “使君,末将这‘飞奴’其实并非奇物,只是寻常的鸽子,只不过经过一些筛选与驯养罢了。”

  吴良当即拿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绢帛,双手奉到曹老板面前,低头说道,“有关这‘飞奴’的挑选与驯养办法末将都记录在这里,为了防止不慎泄露出去,末将不敢与任何人说起,只等使君归来,亲手献与使君。”

  “好!好!你做的很好!”

  曹老板立刻又惊喜笑了起来,甚至结果那块绢布的时候,手都略微有些颤抖。

  与那颗随侯珠的象征意义相比,这“飞奴”才是最为实际的战略级物资,也是曹老板最想要的东西。

  如今吴良肯主动献出,而且献出的是可规模型投入的挑选与驯养办法,这可是能够令他的军队如虎添翼的奇物。

  有如此奇物相助,他那“昭告天下”的野望便可更快一步实现!

  “……”

  见吴良如此痛快,戏忠也是略有些意外。

  昨天荀彧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想过吴良这次亮出“飞奴”的意图。

  在他看来,如果这“飞奴”果真可以驯养的话,最实惠的用法,无疑便是对驯养方法闭口不谈,将其变成一种只有自己独有的东西,如此才可保证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令曹老板不得不倚重于他。

  但现在看来,吴良显然并没有这个意思,竟毫无保留的献了出来?

  如此看来。

  似乎已经可以进行直接进行最后一项测试项目了……

  果然如他所想。

  曹老板看过了绢帛上的内容之后,心满意足的将其叠好小心放入怀中,再看向吴良脸上欣赏之意更胜,笑呵呵的又道:“有才果然是天下少有的异才,只是可惜惊了魂不能领兵打仗,倒叫人惋惜的紧呐,不过如今张邈已经逃走,这陈留太守便空缺了下来,不如我上书罢免张邈,举你为陈留太守,有才你觉得如何?”

  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基本上已被架空,吏治亦是十分混乱,尤其是地方吏治。

  诸豪强在自己的地盘上几乎可以为所欲为,说是上书举荐或是罢免,其实只不过是走个形式备个案。

  最终不论朝廷同不同意,不管任命之人是什么身份,地方的士族名士又是否服气,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不过严格说起来,这样的官职并不归属于各路豪强,而是属于朝廷编制内的官吏。

  因此仍有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得到这样的官职,毕竟这才是正统意义上的官,等于真正步入了官场。

  结果。

  “末将反对!”

  不待曹老板把话说完,吴良便立刻一改此前的恭顺,抬起头来大声说道。

  “陈留太守的俸禄可比你现在高了许多,你因何反对?”

  曹老板皱起眉头,看似有些不悦的道。

  “俸禄自然是多多益善,但末将不愿做汉朝的官,只愿做使君的官!”

  吴良义正言辞的道,“若非汉朝朝廷昏庸羸弱,末将此前怎会被迫落草为寇,末将十分不喜这汉室朝廷,因此在挖汉室祖坟的时候,末将毫无愧疚之意,反倒是使君丝毫不在意末将出生,令末将在瓬人军发挥才能,末将才有了今天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因此就算做官,末将也只愿做使君麾下的官,誓死不与汉朝朝廷扯上关系,请使君务必收回成命!”

  哼哼哼,“盲夏侯”的套路见过没?

  历史上夏侯惇素有“肉票将军”之称,不但被吕布绑架过,也没什么显赫的战绩。

  并且一路都坐镇最为安全的大后方,管理一下内阵与后勤,却能够成为曹老板最为倚重的大将,甚至是曹魏第一大将的原因……

  吴良分析过,应该就与他的“不受汉职”有关。

  而与之相成鲜明对比的……实在不好意思,又要将荀彧拉出来“鞭尸”一遍了。

  这个拥有“王佐之才”辅佐了曹老板半生的大功臣,在曹老板挟天子以令诸侯,终于统一北方官至丞相,准备进一步晋为晋魏公的时候,竟公然站出来坚决反对,导致曹老板“心不能平”,以至最终落得一个悲惨而死的下场……

  关于荀彧忽然会站出来坚决反对曹老板做晋魏公的原因,后世便有这样一种说法:“荀彧这一生忠的不是曹操,而是汉室,因此此前不遗余力的帮助曹操完成霸业,也是寄希望与曹老板能够在成就霸业时匡扶汉室,于是当他发现曹操动了僭越之心之后,才会站出来坚决反对。”

  个人而言,吴良是比较认同这种说法的。

  毕竟每一个人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立场,荀彧忽然站到曹老板的对立面,只有这个立场最为合理。

  所以,曹老板煞费苦心搞出来这道送命题,对于吴良来说无异于开卷考试。

  “此话当真?”

  听了吴良的话,曹老板脸上的不悦之色一扫而空,竟又惊喜的站了起来,似乎比得了“飞奴”的驯养秘诀更加欣喜。

  旁边的戏忠也是一改此前的高冷,脸上露出一抹欣赏之色,微微对曹老板点头。

  “自然当真,只要使君一句话,便是叫末将掘遍汉室祖坟也在所不辞,更何况给这早已名存实亡的汉室当官,能不能按时发下俸禄来还是个未知数,末将又不傻,自是誓死不从!”

  吴良郑重点头,说的话却又尽显小人物本色,与第一次见曹老板时保持一致。

  “哈哈哈,说得好!”

  曹老板已是走上前来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即日起,我便封你为摸金校尉,统领瓬人军,年俸八百石,你尽管放心,便是少了谁的俸禄,我也绝不会少了你的俸禄!”1603382244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行于黑暗侍奉光明!

  统领瓬人军……

  这五个字瞬间给吴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毋庸置疑,从此瓬人军便是他的一言堂!

  至于曹禀,肯定也可以得偿所愿,离开瓬人军领兵打仗去了,只是具体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官职,又会给他多少兵马,这还是得看曹老板的意思。

  不过这就不归吴良管了。

  “多谢使君,末将必不辜负使君的信任!”

  吴良心中大喜,拱手谢道。

  然而曹禀却还没有明白曹老板的意思,一听吴良已经升官做了摸金校尉,顿时一边在一旁不停的冲吴良挤眉弄眼,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曹老板,眼睛里尽是“我我我!还有我!”的神色,生怕曹老板一不小心把他给忘了。

  “安民。”

  曹老板瞟了他一眼,终于还是给了一句痛快话,“你这次也立下了一些功劳,与张辽交战时表现骁勇,不过资历尚浅,从现在起你便暂时归入子脩伍中,给他做个裨将历练一番,待你资历够时我另有安排。”

  “谢过伯父,我定会跟随子脩哥哥好生历练!”

  曹禀精神一振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喜色已经溢于言表,几乎是大笑着将这句话说出来的,这货就想领兵打仗,哪怕让他重新去回军候都求之不得,跟何况还是仅次于曹昂的裨将?

  一秒记住

  “用点心,遇事多动动脑子,今后子脩要走的路还很长,你作为他的裨将,亦要有所长进,方可建功立业。”

  曹老板难得颇为亲近的按了按曹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但这话可绝对不仅仅是对曹禀一个人说的。

  这场合、这语气便是一句十分交心的私房话,既然戏忠与吴良都在场,这话便也是说给他们二人听的。

  由此可见,这次吴良是真的走进了曹老板心里,获得的信任已不可同日而语。

  “是!侄儿今后定当发愤图强,不敢辜负伯父的期望!”

  曹禀连忙应道。

  “……”

  戏志才与吴良虽未说话,也是不约而同的躬身向曹老板施礼。

  见吴良与他不约而同,戏志才施礼过后又侧目向他看了一眼,随后脸上竟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这是正式将他当做同僚了……

  “嗯。”

  曹老板又在曹禀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回过头来是又看向吴良,笑着说道,“有才,如今徐州大战尚未完全终结,兖州叛乱也尚未彻底平定,好在此次我军所获也是不小,不仅拿了半个徐州,沿途还借助声势降服了不少兵马。”

  “可惜当下已经入冬,这战事恐怕要暂时缓上一缓,待来年开春再做打算,而多出来的这数万兵马,便是数万张吃饭的嘴。”

  “虽然如今粮饷还有一些结余,过冬应该不在话下,但来年再战时,恐怕便又要捉襟见肘了……”

  说到这里,曹老板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瓬人军啊瓬人军,吴校尉啊吴校尉,我碗里的饭已经不多了,曹军的奶也已经不多了,多乎哉?不多也!

  求奶啊求奶,要提前奶我!

  “末将愿为使君分忧!”

  吴良果断拱手道。

  “哦?你已有了计划?”

  曹老板精神一振,立刻问道。

  “使君可知豫章郡曾经有个海昏国?”

  吴良问道。

  “自是知道,那曾是前汉废帝刘贺的领地,此人只做了27天皇帝便被废黜,后来又被迁往豫章郡做了海昏侯,可惜没过多久海昏国后继无人,又被朝廷除了国。”

  曹老板自是见多识广的人,只需吴良提个头,便能将由来说出个一二。

  “正是,末将此前曾听说那废帝刘贺被废黜之后并不甘心,与当时叫做孙万世的太守暗中合谋复位之事,因此提前准备了大量财物,可惜后来被人告密事发,不多久便撒手人寰,那些财物恐怕也随他一同葬入墓穴之中。”

  吴良半真半假的说道。

  “此事我倒也知道一些,若果真如此,只要有才受些辛苦,我军来年再与吕布、张邈等人开战,便再无后顾之忧!”

  曹老板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当即说道。

  “愿为使君分忧!”

  吴良当即挺胸应道。

  “可是这豫章郡路途遥远,你打算带多少兵马,可需要我为你提供什么支持?”

  曹老板想了想又问。

  “瓬人军行于黑暗侍奉光明,人数过多反倒容易暴露,于行动多有不利,因此这次末将只打算带上百人,随身携带‘飞奴’,倘若遭遇特殊情况亦可及时将消息传回鄄城向使君求援,另外……”

  吴良沉吟了片刻,终于躬身对曹老板说道,“……末将斗胆向使君求借随侯珠,瓬人军多要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有时地下环境特殊,不能使用明火照明,随侯珠便成了必不可少的照明之物,可令行动成功率大大增加。”

  这也是吴良早就想好的事,随侯珠还附送一个随珠人,必须要回来。

  吴良舍得将随侯珠送给曹老板,甚至心疼都不会心疼一下,但随珠人可就不行了,那在吴良看来才是难得的珍品。

  “好!好一个‘行于黑暗侍奉光明’,这‘光明’便暂时交给你,拿去!”

  曹老板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方,想也没想便将刚才被他放在一边的随侯珠重新包了起来,交到吴良手中说道,“随侯珠虽是宝物,但于我的用处也仅仅只有昭告天下的那一刻罢了,只要那时你将它带来给我,其余时候便归瓬人军所用又有何妨?”

  别的不说。

  光是吴良那句“只打算带上百人”便可令曹老板放一万个心。

  这个时代最令人生疑的就是手下将领远行之际跑来借兵……

  刘备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据统计汉末历史上背叛上司次数最多的牛人,不管借了兵,还是借了地盘,这货从来就没有归还的时候,三国著名老赖可不是说说而已。

  人家凭本事借来的东西,凭什么归还?

  “多谢使君信任,末将感激涕零!”

  吴良自是欣喜拜谢。

  今晚他来曹老板这里献珠,都没敢叫白菁菁知道,万一这姑娘死心眼非要跟来,且不说会不会因为硬闯曹府被曹老板捉了,万一曹老板连人带珠一起收了,那可就亏大了。

  不过。

  白菁菁还不是人妻,也并不是士族女子,也有可能还入不了曹老板法眼,反正防范于未然吧。

  尤其等以后与白菁菁发生过一些什么之后,更要严防死守才行!

  “不知有才打算何时启程?”

  曹老板沉吟片刻,又问。

  “几日之后,末将尚需做一些临行前的准备,准备停当过后便立刻出发。”

  吴良说道。

  “不急,这几日我准备办个庆功宴,将此次战事中立下功劳的将领都叫来庆贺一番,你作为此战中最大的功臣,必须与宴饮下几杯美酒,到时我还要拣几件能够公开的功绩说与众人听听,也叫这些人莫要小看了你,教你受了委屈!”

  曹老板却笑着摇了摇头,又道。

  曹老板虽不是好伺候的领导,但仔细研究过历史就会发现,只要你足够衷心得到他的绝对信任,又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所用。

  他便是难得一遇的护短好领导。

  就比如:郭嘉有贪财饮酒好色三大为人诟病的毛病,生活很不检点;

  再比如:程昱年纪大时成了生性刚戾的倔老头,常常与人闹矛盾;

  又比如:夏侯惇被吕布劫持丢了曹军颜面,每每打仗也是败多胜少,拍着胸膛为曹老板前去游说个好友都游说不成;

  还比如:典韦出生不好,每每吃喝都旁若无人,不分场合不顾形象。

  这些人这些事都时常有官员跑到曹老板面前告状,但曹老板从来都不当回事,该怎么纵容还怎么纵容,有时逼急了甚至还会反将告状之人治罪。

  所以曹老板此举倒也符合情理,不管是不是笼络人心,这方面他做的其实一直都还不错。

  “承蒙使君厚爱,末将定竭尽全力为使君办事。”

  吴良拱手又谢。

  “不必谢我,我倒更愿意谢你,哈哈哈。”

  曹老板开怀大笑,一边笑一边又将吴良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提了起来,对身旁的戏志才赞不绝口道,“想不到有才年纪轻轻,竟还有些诗才,这句‘行于黑暗侍奉光明’真是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呐……”

  ……

  自曹府出来,吴良的所有想法都顺利实现,心情自是大好。

  于是回到家中福藕断将典韦、刘金水等人叫到一起,煮肉饮酒好好的庆祝了一回,折腾到半夜才回访歇息。

  第二天起来时,他脑中便又闪现一道灵光。

  于是立刻起床取来炭笔与麻布淅淅索索描绘了半天,而后带着图纸前往城内找到一个皮匠铺子。

  “军爷,这是个啥呀?咋像个鬼脸哩?”

  拿着吴良带来的图纸,皮匠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良笑了笑,指着图纸说道,“不用管这是什么,你帮我做出来就是了,酬劳少不了你的,对了这个鬼脸靠近嘴的位置是空心的,看仔细了,千万别给我弄错。”

  “好嘞,要多少?”

  皮匠又问。

  “先来个二十副吧,有需要再来找你。”

  吴良思量了一下,说道。

  他现在搞得其实就是个防毒面罩,万一遇上个空气不好,甚至使用毒气进行防盗的墓穴,到时候就能派上一些用场。

  当然,同样受到这个时代材料与科技所限,吴良没办法做出后世那么精密的防毒面罩。

  但略微简易一些的还是可以试试,总能发挥一点作用。

  就比如他将“鬼脸”靠近嘴的位置设计成了空心。

  到时候只需烧出些木炭,再将木炭压碎了用麻布包起来,严丝合缝的塞入那个空心的鬼脸之中,如此戴在脸上,总归还是能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抵御毒气的侵扰。

  而那木炭包还可以取出更换,重复使用。

  回头想想。

  不明用途的小鼓、洛阳铲、工兵铲、随侯珠、阴阳石、飞虎爪……如今又多了个防毒面罩。

  盗墓工具已经越来越全面,这就算是正式步入正轨了。

  ……

  三日后的夜晚。

  曹府之内灯火通明,一间大堂经过简单改造之后已经变成了宴会厅。

  吴良手持极为正式的使用竹片制成的请帖来到曹府,很快便被请入堂内安排在了一个居中的位置。

  曹老板也是有心了。

  初来乍到,没有让他坐得太靠前,免得引起他人不满。

  也没让他坐的太靠后,免得让其他人将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轻视。

  此时宴会厅内已经有了一些人。

  这些人虽然不敢说个个都是曹老板的心腹大将,但绝大多数应该也都是历史上说得上名字的将领。

  可惜……仅看面容不知身份的情况下,吴良一个都认不出来。

  这些人原本正在互相见礼闲聊,见到吴良被引进来之后便坐到了居中的位置,也是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在讨论这个生面孔究竟是谁?

  又何德何能能够坐到这个位置。

  尤其是一些被安排在了吴良下位的人,脸上除了好奇之外,似乎还略微有些不满。

  吴良也不主动与他们搭话,只是被这些目光盯得略微有些不舒服,于是干脆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片刻之后。

  “吴校尉,别来无恙啊?”

  一个熟悉又有些调笑意味的声音响起,一听就是曹禀。

  吴良睁开眼睛,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只有曹禀,还有一个眉目如剑、气质冷傲的年轻男子,与曹禀年纪相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老板的长子曹昂曹子脩。

  吴良之前在郯县郊外大营内初见曹老板的时候,便曾与曹昂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只是简单打了一个照面,连句话都没说过。

  “吴校尉。”

  曹昂抱拳向吴良示意,虽还略有些生分,但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与所作所为,因此表现的还是比较尊重。

  “见过大公子。”

  吴良也是起身拜道。

  见到这一幕,众人无疑更加疑惑吴良的身份,眼中好奇之色更盛。

  曹昂则只是用余光感受了一下这些目光,便又凑近了一些,对吴良小声说道:“吴校尉,你最好提前准备上几句祝酒辞,稍后一定用得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始皇直接在你嘴里登基好吗

  祝酒辞……

  吴良自然知道曹昂什么意思。

  在坐的这些人与曹老板关系都不会太远,又皆是有功之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傲气。

  如今见到一个素昧蒙面的平头小子忽然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有一些被骑到了头上,心中不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虽然看在曹老板的面子上,他们应该不会公然挑衅,但到了畅所欲言的祝酒环节,难免会有人起哄试图给吴良一个下马威,又或是探一探他的深浅。

  祝酒本就是酒桌上的娱乐活动,大家图一个乐呵,曹老板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

  因此到时候,就只能靠吴良自己了。

  这里的大部分人,哪怕武将也绝大多数是受过一定文化教育的士族,最多只是豪门与寒门的差别,若是到时吴良连句完整的祝酒辞都说不出来,难免便会受人轻视,面子上肯定会过不去。

  结果吴良还未说话,曹禀便已经将话接了过去,一脸自信的道:“子脩哥哥,区区一个祝酒辞而已,此事你不必为他忧心,我与你说,前几日伯父还亲口夸他有些诗才来的。”

  “哦?”

  曹昂颇为意外的看向吴良。

  他只知吴良之前是个被谪为奴役的逃兵,倒并不知道吴良竟还是个有文化的人,这倒有些神奇了,难道此人其实也是断了香火的寒门之后。

  “年幼学习乩术时跟随长辈识了些字罢了,谈不上诗才,只是使君谬赞罢了。”

  吴良谦虚说道。

  不过说到这祝酒辞,吴良倒立刻想到了后世一首堪称冠绝古今的祝酒辞,若是抄来一用定可震撼全场,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只是要不要这么嚣张……这倒是个问题。

  以史为鉴,吴良想到了这个时代的一个能够与曹老板的儿子曹冲相提并论的神童——周不疑!

  周不疑与曹冲关系很好,两个神童时常聚在一起玩耍,曹老板也喜欢的紧。

  可惜天妒英才,建安十三年,曹冲病重不治而去世,年仅十三岁,曹老板悲痛之余,竟开始顾忌周不疑的聪明才智,怕他以后成为曹魏的祸患,想要派人除掉他。

  曹丕当时很是不解,连忙跑去谏言,表示周不疑还只是个小孩子,没什么控制权术的本事。

  结果曹老板却说:“如果曹冲活着倒还罢了,如今曹冲不在,此人非汝所能驾御也。”

  于是,周不疑,卒。

  Emmm……

  你可以优秀,但不能比曹老板的孩子优秀,尤其是到了曹老板自觉时日不多,心中已经开始准备托付后事的时候。

  不过再仔细一想,问题其实也并不大。

  首先现在曹老板还是壮年,应该还不会开始考虑后事;

  其次诗才不是治国攻城的才智,虽能留名但却成不了大事,吴良又从来不参与军事国事,而那周不疑年仅十三岁的时候就在曹老板久攻柳城不下的时候,为曹老板献上攻城十计,这才是两者最大的区别。

  所以,就算吴良在这方面略微张狂一些,应该也不至于叫曹老板疑心忌惮,完全不必畏首畏尾……

  “我父也颇有诗才,能被他夸赞的人可不多。”

  曹昂如此说着,便冲吴良露出一个“加油”的笑容,径直向前面的座位走去。

  “有才兄弟,不要给我面子,若是那些人敢为难与你,你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有,志才叔偷偷告诉我说,我伯父也是见你略有诗才,才故意做如此安排,这些人刚打了胜仗有些得意忘形,我伯父不便明说,你若是能帮我伯父挫挫他们的傲气,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便又是功劳一件。”

  曹禀则凑过来继续小声说道。

  “明白了。”

  吴良微微颔首。

  戏志才这那只老狐狸,太贼……

  曹老板的心眼儿也多的像蜂窝煤似的……

  ……

  大概一刻之后,宾客已经悉数到场。

  夏侯惇、荀彧与程昱等人来了之后,也都过来与吴良打了声招呼,这无疑越发令其他宾客好奇。

  尤其是夏侯惇与荀彧,这两个人目前在曹军之中地位本就不低,并不见得比戏志才差多少,再等到戏志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早卒之后,他们二人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曹魏的后勤与内政几乎就是他们二人说了算。

  也是因此,终于有人开始正视吴良。

  居于吴良位子之下的人已经有些默默的收起了试探之心,开始考虑是否有资格去探吴良的深浅,而那些居于吴良位子之上的人,反倒开始跃跃欲试。

  这对于吴良来说,反而是一次难度升级。

  毕竟在他位子之上的人,能力、智慧、乃至学识应该都不会太差,官阶也极有可能在他之上……

  不过吴良并不担心。

  他准备的敬酒辞可是后世传了一千多年依旧为人津津乐道、人人都能吟上两句的名诗,又岂是这些绝大多数连一首完整的诗句都没留下的汉末将领能够比拟?

  至于是否会招人记恨。

  吴良就更不担心了,他现在背靠的可是曹老板,怼他们又是曹老板的意思,况且瓬人军是曹老板的直属,与那些将领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记恨也极难找到机会报复于他。

  如今可以算是奉旨装X,又何须夹着尾巴做人?

  如此待所有座位都坐满了人之后,应该是有亲卫跑去通知了一声,曹老板终于在最合适的时候莅临宴会。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起身施礼。

  曹老板还了一下礼之后,终于像一个正常的领导一样进入了流程。

  首先是一段所有领导都无法脱俗的又长又臭的讲话。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各位将领奋勇杀敌,这次兄弟们干得不错,但咱们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一定要再接再厉,再创新高,如今保住了兖州,又拿下了半个徐州,明年咱们还有另外半个徐州要拿,接下来还要拿青州……之类云云。

  总之,全是一些没有营养、诸将听了又只能频频点头称赞的场面话。

  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实话实话,要不是怕被曹老板看到不开心,可能会立刻将他拉出去砍头,吴良真心早就打起了瞌睡。

  如此讲话环节结束,曹老板终于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两排侍女立刻将热了好几遍的酒菜端入宴会厅,还是老规矩,每个人面前的小食几上各摆一份,自己吃自己的,不用担心有人来抢。

  不过这次的排场明显要略微高一些。

  等上完了酒菜,每个与宴宾客的旁边还都留了一名专门帮忙倒酒的侍女……以至于吴良不自觉的想起了广川王刘去墓中的“白玉杯”。

  恰巧为他倒酒的这名侍女卖相与身材都还不错,吴良多与她说了几句:

  “几岁了?”

  “回军爷的话,年方二八。”

  “嫁人了没?”

  “未曾嫁人。”

  “瞧我这记性,这里可是曹府,嫁过人的怎么可能……失言失言,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父母尚在否?”

  “……”

  正当吴良自认为与这个侍女小姐姐聊得还不错的时候,曹老板一句“诸位此次皆是劳苦功高之人,我先敬诸位一杯”打断了二人的尬聊。

  吴良连忙与众人端酒起身,在曹老板的带领下一同饮下杯中美酒。

  “接下来便请诸位开怀畅饮,不必再有拘谨。”

  曹老板终于说出了众人等待已久的话。

  话音刚落。

  上位便有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对曹老板拱了下手,大声建议道:“使君,今夜既要畅饮,光饮酒吃肉未免有些乏味,在坐不乏满腹经纶的文士儒将,不如请谁为大家吟上几句祝酒辞助助兴如何?”

  酒都还没怎么喝呢?

  这就要来了?

  吴良精神一振,略微直了直身子。

  “文谦兄所言极是,请使君恩准!”

  上位又有一个体型精瘦、面容仿佛是用刀斧削出来一般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约好了似的站起身来,也对曹老板拱了下手,大声响应道。

  文谦?

  这个称呼显然是字。

  于是吴良瞬间就知道了前面那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的身份——乐进,字文谦,此时的职位应该是“陷陈都尉”。

  至于后面这个体型精瘦的中年男子。

  虽然暂时还无法判断他的身份,但想来官职应该不比乐进低,否则按照这时的礼节,称呼起乐进来就不应该是“文谦兄”了,而是“乐都尉”。

  “准。”

  曹老板嘬了一口酒,余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吴良,笑着点头道,“只是不知诸位谁有此雅兴,可毛遂自荐,也叫我们大家领略一下你的诗才。”

  结果不待有人站出来,那名体型精瘦的中年男子已经端着酒杯来到吴良面前,举杯说道:“吾乃使君帐下陷陈都尉于禁,这位小兄弟看着有些眼生,可否先为大家自荐一番,也让大家认识认识。”

  原来是于禁啊。

  这就难怪了……吴良心中暗道。

  历史上于禁虽与张辽、徐晃等人合称“五子良将”,但其实为人较为刻薄,对待麾下兵士极其严厉,动不动便要动用军法,因此并不怎么受兵士拥戴。

  另外,他还晚节不保。

  建安二十四年,于禁与庞德率军协助曹仁攻打关羽驻守的樊城,结果被关羽打了个全军覆没,庞德宁死不屈,于禁却举军投降。

  后来曹老板得知这个消息,都忍不住哀叹了许久:“吾知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如庞德邪!”

  然而在这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与于禁此举形成强烈对比的事情:

  于禁曾有一个叫做昌豨的老友,当年昌豨兵败投降曹军,诸将士都认为应该将此人交给曹老板处置,结果于禁却表示:“豨虽旧友,禁可失节乎?”,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昌豨给斩首了。

  这件事足以证明,于禁其实就是个“宽裕律己严与律人”的双标狗。

  当然,后来他也没落下什么好下场。

  被俘两年后,曹丕称帝,孙权称臣,于是便将于禁送回了魏国。

  曹丕也是个蔫坏的家伙,一边封于禁为安远将军,一边又在于禁拜谒曹操的陵墓时,命人在陵内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于禁降服之状,以至于于禁看到之后羞愤难当,不久就病死于家中。

  “在下乃瓬人军校尉吴良,见过于都尉。”

  想着这些,吴良起身拱手道。

  不管于禁到底是什么人,现在都还不曾暴露出来,吴良自然也不会在曹老板面前对他表露出什么情绪。

  “瓬人军……校尉?”

  于禁微微一愣。

  众人也是纷纷面露疑色。

  一来是因为“区区一个制作陶簋的工匠军还有校尉?”,二来则是因为校尉与都尉同级,众人谁都没想到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所拜官职居然能与于禁、乐进同级,他何德何能又有何军功!?

  “见礼了吴校尉。”

  如此略微停顿了一下,于禁倒很快就反应过来,回过身来对众人笑道:“吴校尉年少有为,定是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不知诸位以为,这祝酒辞由吴校尉来起头如何?”

  “好!”

  “请吴校尉赐教!”

  “也叫我们见识一下吴校尉的才华!”

  众人早已有这个心思,见于禁带头,自是立刻大声起哄。

  起哄声中,吴良却是不慌不忙,淡然一笑道:“这有何难,即只是起头,我便做个抛砖引玉的引子博诸位一乐吧。”

  来了来了,我的兄弟吴有才要开始显露才能了!

  只顾闷头饮酒的曹禀立刻放下酒杯,目光灼灼的望着吴良,面露期待之色。

  曹昂则将一杯酒放在唇边,略微嘬了一小口,默默等待领略吴良那能被父亲称赞的诗才。

  而曹老板与戏志才虽然表面上并无任何变化,但其实已经放匀了呼吸,也想听听吴良究竟会说出什么样的祝酒辞。

  莫非此人真有些才华,难不住他?

  众人则是心中腹诽,于禁也是微微心疑,不过嘴上却继续笑道:“吴校尉请,我等洗耳恭听!”

  “好说。”

  吴良自信一笑,扭头叫侍女小姐姐帮他满上酒杯。

  而后高高举起冲众人敬了一圈,神色逐渐变得深沉起来,深吸一口气,终于蠕动嘴唇说道:“诸位……我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我先干了!”

  说完。

  吴良举杯一饮而尽,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他坐回去了……

  坐回去了……

  回去了……

  去了……

  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祝酒辞!?

  就完了!?

  曹老板:???

  戏忠:???

  夏侯惇:???

  曹禀:???

  曹仁:???

  于禁:???

  乐进:???

  诸将士:???

  曹昂:“噗——咳咳!咳咳咳!”

  曹昂一个没忍住竟不慎被那嘬在口中一小口酒呛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这声音在此刻寂静无声的宴会厅内是那么的突兀,甚至能听到回声。

  “hiahiahiahiahia!”

  看到众人的表现,吴良心里那叫一个过瘾。

  他在后世每日追看那些装X打脸的爽文,早已深谙其中精髓,欲扬先抑这样的经典套路随手就来。

  因此此刻搞这么一出也不仅仅是为了装傻充愣,而是为了做好铺垫,要装咱就装一个大X。

  顺便也是在告诉曹老板,以后要是再有这种奉旨装X的好事,一定要记得想着末将,末将才是这个时代最擅长此道的懂王!

  如此在曹昂的咳嗽声中。

  众人终于逐渐缓过一些神来,于禁又微微皱眉道:“吴校尉,你这祝酒辞未免也太过敷衍了些吧?非但不能作数,还要罚你三杯向大家赔罪。”

  “别别别!”

  吴良连连摆手笑道,“于都尉与诸位真是误会我了,我可是一片好心,毕竟我只是个起头的人,抛砖引玉即可,倘若这祝酒辞说的太好,诸位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诡辩!

  众人如何会信他。

  于是当即又有人起哄道:“吴校尉说笑了,这里最不缺的便是文士儒将,若吴校尉真能令我们无话可说,我等甘愿自罚三杯!”

  “不错!吴校尉可不要说大话,你若真有祝酒辞,便请尽管说出来,我等自有判断!”

  “倘若吴校尉说不出,便要罚上加罚,那就是六杯了!”

  “……”

  感谢诸位父老乡亲这么配合。

  吴良一边起身笑呵呵的拱手向众人赔罪,一边又叫侍女小姐姐满上酒杯,这次干脆走出食几来当堂前。

  “既然诸位呼声如此之高,那我就只好再献一回丑了。”

  吴良先是微微向主坐上有些搞不清他到底在搞什么飞机的曹老板躬了一下身,免得事后曹老板怪他装得太浮夸。

  再转过身来时,竟不再请众人与他一同“满饮此杯”,而是自顾自的将美酒送入喉咙,一副“一百多个李白在你家门口将进酒”的豪放姿态,忽然大声吟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

  轰!

  只这一句,原本还有些哄闹的宴会厅瞬间寂静一片。

  这气势磅礴、豪纵狂放的语境只在呼吸之间便感染了在场所有人,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河之来,势不可挡!

  大河之去,是不可回!

  好家伙!请秦始皇直接在你嘴里登基好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唯有明公识良驹!

  厉害!

  就连戏忠都不自觉的在心中叫了一声好,心说:此子不愧是能说出“行于黑暗,侍奉光明”这种绝世马屁的骚客!

  前几天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戏忠便已是心生佩服。

  瓬人军行于黑暗,侍奉的光明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如此不着痕迹又直戳心窝的马屁完全就是马屁中的战斗屁,因此曹老板那时才对这句话赞不绝口,恨不得当场叫人刻个碑立于瓬人军驻地门口。

  而今这句气势磅礴的祝酒辞一出口,戏忠便又是心神俱震,一边暗叹吴良是真有诗才,一边又开始期待吴良接下来会说出的祝酒辞。

  他无比相信,虽然这句话已经可令全场宾客汗颜,但此子接下来的祝酒辞定然不会这么简单!

  “!?”

  曹昂也是停止了咳嗽,一脸惊异的望着吴良。

  方才吴良那句“都在酒里”说完之后,曹昂还道父亲可能真是谬赞,但此句一出,立刻便令他改变了看法!

  若无异于常人的诗才,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句子来,更何况还仅仅只是仅供娱乐的祝酒辞?

  “好!”

  “好……嘶!”

  厅内忽然响起两声叫好。

  第一声是曹禀所喊。

  第一声伴随着一声痛叫,则是夏侯惇所喊,他听到这句话之后一时激动,竟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以致左眼伤口随之牵动,真他娘的疼!

  “……”

  荀彧与程昱则眼中皆是意外之色,除了刮目相看之外,荀彧眼神深处还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妒色。

  他出身颍川荀氏,祖父知名当世号为神君,父亲曾任济南相,叔父官至司空,自己也是年少有名,被赞“有王佐之才”。

  因此此前,荀彧虽未表露出来,但心中其实有的是异于常人的傲气,就连戏志才也不曾能够令他佩服,毕竟戏志才还是他所举荐,某种意义上来说得算是他的门生。

  但自打见到吴良之后……

  荀彧心中已屡次无法平静,吴良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他无法企及的,甚至现在说个助兴的祝酒辞,都让他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贼难受!

  “……”

  而坐在主位的曹老板,则是面容古井不波,眼中忽明忽暗,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尚且如此,似于禁、乐进、曹仁以及其他宾客,更是已经脑中一片混沌,早已忘了考教吴良的事情,都微微张着嘴巴一言不发的望着吴良。

  也不知是在体会诗句中的意境,还是在琢磨吴良这个出口不凡的小兄弟。

  Hiahiahiahiahia……

  看着众人的反应,吴良心中一边狂笑,一边不再去理会周遭的一切,干脆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继续吟道: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

  说到这里,吴良忽然将尾音拖得很长。

  也是这时候,吴良忽然睁开了眼睛,此前的狂傲姿态瞬息之间荡然无存,而后慢慢转过身,微笑示意自己的侍女小姐姐过来将酒杯满上。

  动人心魄的留白!

  场内只剩下侍女小姐姐倒酒时那“汩汩”的响动。

  众人眼中出现一丝不解与不耐。

  你他娘这时候卖什么关子,这么好的诗句你倒是一口气念完啊,忽然停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这意境都被破坏完了!

  终于。

  酒杯倒满,侍女小姐姐退下。

  吴良全然不顾场内的其他人,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已经变得深沉起来。

  只见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诸位上的曹老板,距离近一些的宾客甚至能看到他的瞳仁在微微缩动……

  吴良双手捧杯,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曹老板,很有爱。

  一秒!

  两秒!

  五秒!

  这货在做什么?

  就在众宾客更加疑惑不解之际。

  终于。

  就这么凝滞了好几秒钟之后,吴良终于向曹老板深深躬了一身,用颤抖的声音接着上句重重说道:“——唯有明公识良驹!末将先敬使君一杯!”

  吴良修改版的《将进酒》就到此为止。

  这首诗的原版再往后面说,又是怀才不遇不稀罕富贵,又是古来圣贤皆寂寞,甚至连刚刚出生不久的陈王曹植都出来了。

  这些话若是教曹老板听了去,那与厕所里点灯——找屎又有何异?

  此话一出!

  此前那莫名的留白竟成了点睛之笔,完美的完成了情绪转换。

  瞬间将这首祝酒辞此前表达出来的磅礴气势与豪迈洒脱全部升华,转化为一种感恩与衷心,汇聚于一人之身!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曹老板!

  唯有明公识良驹!

  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唯有明公识良驹!”

  轰!

  炸了!

  又炸了!

  这一次率先裂开的正是曹老板。

  “好!好!好!”

  原本还面色深沉的曹老板终于猛地拍着食几站起身来,一边拍手叫好一边端起酒杯开怀大笑道,“哈哈哈,有才敬我这杯酒,我必须喝!不够!喝完这杯,再来三杯!”

  “敬使君!”

  曹老板这一巴掌瞬间惊醒还没回过神来的众人,但见领导已经起身,其他人也是连忙站起身来,纷纷举起酒杯共饮。

  与此同时。

  每个人心中都是无比惊骇。

  竟借祝酒辞拍马溜须,简直无耻至极!

  但他娘的还无耻出了如此绝妙的诗才,这谁比得了!

  次奥!

  比不了比不了……

  惹不起惹不起……

  这就难怪了,拥有如此诗才还如此无耻的人,若我是使君,我恐怕早已神魂颠倒,得邀他同车共坐,何况只是坐个中位……

  这可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呐!

  牛!

  戏忠忍不住想对吴良竖起大拇指,太牛了!

  这几句祝酒辞与那句“行于黑暗侍奉光明”相比只强不差,尤其是情绪方面足足提升了好几成,堪称马屁之巅,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清新脱俗之人!

  为什么这一瞬间心中竟没由来的有些没着没落,有了一丝危机感呢?

  “……”

  荀彧一边饮酒,心中却是已经不再妒忌。

  莫说他没有吴良的诗才,便是有也绝不会用在这种地方,将这精妙绝伦的祝酒辞改一改做成名诗,流芳百世难道不好么?

  简直暴殄天物!

  此人虽有不世诗才,但胸怀与抱负到底还是比自己差了许多!

  虽然如此能在使君面前博得暂时好感,但格局到底还是小了些,终成不了大器,成不了大器啊,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此人果然不同凡响……”

  曹昂心中默默的想,也是不由又多看了吴良两眼。

  而那此前在吴良面前叫嚣了好一阵的于禁,此刻已经默默的退回了自己的食几之后,闷头喝酒。

  光看使君对此人的态度,便不是现在的他能够为难的。

  倒要略微小心一些,免得此人心眼小,反过头来为难自己……关键自己也说不出这么骚的祝酒辞呀。

  如此连饮了几杯之后,曹老板终于挥挥手示意众人落座,这才又道:“诸将或许还不明白有才为何年纪轻轻便被我拜为校尉吧?其实并非因为有才的诗才。”

  “近日张邈勾连吕布反叛于我,诸位应该知道,此事之中便是有才提前预警助我家眷逃脱,又于我那铄儿病危之际救其性命,因此有才不止于我,于我曹家皆有大恩,常言道‘有恩不报非君子’,如今我为报恩拜他为瓬人军校尉,诸位可有意见?”

  这番话虽然听起来似乎没有非说不可的必要,但却是在正式为吴良正名,也为自己正名。

  好叫众人明白他依旧是论功行赏,并未因为私交与马屁便厚此薄彼,如此方可服众。

  更何况一个瓬人军校尉,官阶虽然听起来挺高,但众人皆只知这不过是一个工匠军,手中并没有什么兵权,因此不会有太大意见。

  至于其他的功劳,那是只有少数人的秘密,自然不便公之于众。

  “使君严明公正,我等心悦诚服!”

  诸将连忙拜道。

  “既然如此,宴会便继续吧,诸位可还有谁愿意献上祝酒辞助兴?”

  曹老板又问。

  “……”

  众人一致向后缩了缩脖子,无人应声。

  “那就叫舞姬出来献舞助兴吧,诸位请!”

  曹老板也不为难他们,笑呵呵的说道。

  ……

  当晚,曹老板喝的很是尽兴。

  还有许多将领也跟着一起喝大了。

  宴会厅内乱糟糟一片,吴良却还保持着清醒,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场宴会结束之后,便该动身前往豫章郡去探一探那海昏侯墓了。

  行于黑暗,侍奉光明。

  曹老板很喜欢这句话,但他并不知道,吴良所指的光明,其实并不是他。

  正如此想着,曹昂不声不响的端着酒杯做到了他身边,举杯示意道:“吴校尉,见礼了,不知吴校尉是何方人士?”

  “回大公子,末将乃是平原乐陵人。”

  吴良笑着回敬道。

  “家中可还有父母妻儿?”

  曹昂又问。

  “如今已是孑然一身。”

  吴良微微摇头。

  “那么……吴校尉祖上可曾有人入朝为士?”

  曹昂又问。

  “没有。”

  答着这些很是现实的问题,吴良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陈留王府时的感觉,只不过这次问他这些问题的却是曹老板的大公子,只要不英年早逝便最有可能继承曹老板家业的曹昂。

  只是不知道曹昂问这些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也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今日见吴校尉诗才过人,谈吐不凡,我心中倒有了个主意。”

  曹昂想了想,终于说道,“史载春秋时期,吴国被越国所灭之后,吴国遗民便以国为姓流落各地,倘若吴校尉以此推演,在当年吴国士大夫中找到一位祖先,并以此编撰族谱,以吴校尉的诗才与谈吐,说出去自是不怕没人相信,到时也就无人再有轻视之心了。”

  “这……”

  听了这番话,吴良顿时愣住。

  想不到曹昂思维如此活泛,竟在教他如何抬高身份混进士族圈子?

  只是特意前来指点他的目的……吴良觉得拉拢之意可能要更多一些,只是此举到底是曹昂自己的意思,还是曹老板的意思就不好说了。

  于是。

  “多谢大公子指点。”

  吴良拱手一拜,即未接受,也未拒绝。

  此事仍需从长计议,至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的意思再说,毕竟从曹老板的角度来说,他肯定是希望吴良“行于黑暗”的,要这士族身份又有何用?

  对于吴良而言,他对此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唯一让他感兴趣的便只有在曹老板的庇护下搞他的“保护性发掘”。

  “嗯……”

  曹昂也并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共饮一杯微笑离去。

  ……

  两日后,吴良只身来到曹府辞行。

  入冬之后鄄城就越发的冷了,他早已穿上了厚厚的冬衣,但依旧很不喜欢这个时代的冬季。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上炭盆他怕煤气中毒,不点炭盆虽然身体裹在被子里面还好,但是脸还是会冷,用被子蒙上脸又呼吸不畅。

  总之,就是怎么都不舒服。

  所以还是去南风过冬吧。

  “这就要出发了?此行路途遥远,务必要小心行事。”

  曹老板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多谢使君挂念。”

  吴良拱手谢道。

  “唉——!”

  哪知曹老板当即皱起眉头,拉过他的手郑重说道,“有才已是自家人,依旧称呼官职未免有些生分了,今后相见便不要再以使君相称……不如叫我明公!”

  你妹啊!

  吴良差点一个没忍住甩掉曹老板的手。

  他现在真心有点怀疑无耻是不是会传染,才几天功夫就把曹老板也传染成了这样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明公也确实是曹老板用过的称呼之一,只不过不是现在叫的,而是在曹老板地盘更大,权势更大之后,并且也确实是承认自己为魏晋官员的人才会叫。

  所以说是自家人,倒也没太大问题。

  并未犹豫,吴良还是果断叫了一声:“多谢明公挂念。”

  “这就对了,哈哈哈,早去早回,我等着有才的好消息。”

  曹老板满足大笑。

  如此拜别了曹老板来到曹府门外,才没走几步,一名早已在一处拐角等待多时的佣仆便鬼鬼祟祟的跑了过来。

  “吴校尉,这是女公子临行前送你的礼物。”

  说完,那佣仆将一件用麻布包好的东西塞入吴良怀中,扭头便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妖道”于吉

  礼物?

  看着手里的布包,吴良这才想起一件事,曹旎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骚扰他了。

  不止如此,就算在曹府偶尔遇上,曹旎也是说话轻柔有礼有数,看起来哪里还有一丝之前的骄纵,简直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就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所以……

  就像曹禀说的,这姑娘很不对劲!

  吴良才不会相信这个招惹不得的女公子会有什么好心,还不一定沉寂了一段时间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呢?

  如此想着,吴良狐疑的将布包外面的那层麻布抖开。

  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双这个时代价格仅次于“丝履”的“革履”!

  说白了就是皮靴,看材质应该是比较结实的牛皮,这玩意儿可不便宜,毕竟这个时代就算是士族也极少杀牛,因此牛皮自然要比一般的皮具更加珍贵,价格也是十分可观,并且还不是谁想买便能买得到的。

  “这……”

  吴良有些不太懂了。

  这姑娘这次又是什么套路,好端端的送这么好的靴子……难道是这个姑娘怀恨在心,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麻溜儿滚,滚远点?

  真要是这个意思何须这么麻烦。

  一句话的事儿,保证立刻照办,根本不需要下这样的血本!

  正如此想着,吴良忽然又注意到,一只靴子里面似乎塞了一些东西……

  吴良将手伸入靴子中一掏,竟掏出来一块绢帛。

  绢帛上写有一些娟秀的字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言,子宁不语?!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噗通!”

  吴良心脏狂跳了一下。

  不是小鹿乱撞般的跳动,而是巨鲲搅海般的跳动,险些心肌梗塞那一种狂跳!

  以至于他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差点跪倒在地。

  想不到曹旎居然也会改诗,而且改的是《诗经》中的经典情诗?

  甚至,通过这首改动过的情诗,吴良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曹旎积压在心中的怨念!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怨念!

  纵我不言,子宁不语?!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我他喵的最近不曾主动找你说话,你他汪的就不能来找我说话?!

  我他汪的最近不曾主动找你会面,你他喵的就不能主动来看我?!

  毋庸置疑,这就是充满怨念的语气!

  因为在这首诗的原版中,句子末尾只是一个类似于撒娇的“?”,而不是加强语气的“?!”,这怨念已经溢于言表了好么?

  毕竟,历史上曹旎的人设本就是如此。

  她可是因为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养了几个小妾,这在这个时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就直接要将夫君搞死的狠人啊!

  至于这两句前面的“悠悠我心”与“悠悠我思”直接忽略掉就好。

  吴良绝不相信只是见过那么几次面,而且还是很不愉快的几次,就因为自己救了这姑娘的弟弟,她就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如此强烈的好感。

  可是……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自己明明一直躲着这位女公子,就算不得不说话也绝对正儿八经,从来不像对待白菁菁或是那些美人一样调戏说笑。

  怎么这位女公子就是偏偏揪住自己不放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求求您直接说出来,我改还不行么?

  “这尼玛……”

  吴良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把牛皮靴送回去,毕竟自己不是绿茶婊,没有对人家没意思却还收人家礼物的习惯。

  于是他果断转身,却见又一块绢帛从靴子里面掉了出来。

  吴良再捡起一看。

  这块绢帛上依旧有字,不过这次倒没有改诗,而是用比较白话的方式写了一段话:

  【吴有才:

  听说你又要远行,我便送你一副革履吧。

  听母亲说,你此前躲我避我,其实是尊敬我爱护我,若非母亲说起,我恐怕还要晚些才能明白,因此近日我没有再去扰你,是不忍辜负你的一品好意。

  这副革履是我的心意,你要穿着它远行,我便心中欢喜,你若不穿……你还是穿着比较好,否则我便不会欢喜!!!】

  结尾又是三个感叹号,威胁意味满满!

  吴良看完顿时又有些心累。

  可算找着根儿了!

  这次貌似还真不是曹旎的问题,而是……丁夫人的问题?

  次奥!

  这丁夫人也真是的,看起来明明是个心思细腻情商又高的夫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母仪天下的气质,怎么迪化起来也能这么不靠谱?

  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那是尊敬她爱护她么?

  我那就是躲她避她还唯恐不及好吧?

  哦——也对!

  历史上不论是这个丁夫人,还是这个清河公主,都不是什么善茬来着,个顶个的狠人,曹老板都降不住的狠人。

  看来这双靴子还是不要送回去的好,不然不知道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好的!

  既然你敢送,那我就敢穿!

  反正据吴良所知,这次曹家家眷搬到鄄城之后,在铜雀台建成之前就没再迁移过。

  既然如此,等这次从豫章郡回来之后。

  我就果断向曹老板申请举家迁回陈留,继续去住我那个已经收拾好的大宅子,如此便可远离曹家家眷,尤其是这个容易迪化的丁夫人和这个小恶魔曹旎,老死不相往来!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再见了您!

  ……

  一个多月后。

  吴良率领瓬人军一路向南,仿佛郊游一般走走停停,总算到达了庐江郡。

  出了庐江郡再往南走便是豫章郡,那就是瓬人军此行的目的地。

  据吴良所知,海昏侯墓的具体地点位于后世的楠倡市新建区大塘坪乡观西村,至于如今具体的地名到底叫什么,还需要到了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考证。

  不过大概的位置,吴良已经非常确定。

  那地方在后世已经被建成了一座遗址公园,就位于楠倡市北部的昌北机场以北。

  因此基本可以确定海昏侯墓就是在现在的豫章郡城正北方,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大概为200里左右。

  并且在海昏侯墓旁边还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湖,后世管这个小湖叫做“灵湖”,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叫什么名字,但知道这些地形特征再去找墓,基本已经不存在什么难度了。

  在庐江稍作停留的时候,吴良将单独杨万里叫了过来。

  “校尉,啥事?”

  杨万里躬身说道。

  “你叫我什么?”

  吴良斜睨过来。

  为了掩人耳目,这次瓬人军干脆扮成了一个迁移南下的寒门。

  吴良自然是家主,白菁菁被强行冠上了夫人的身份,不接受异议的那种,剩下的兵士则都是门客与佣仆。

  “瞧我这记性,家主,家主啥事?”

  杨万里一拍脑门,连忙嘿嘿笑着赔罪。

  因为在发掘广川王刘去墓时表现不错,杨万里此刻已经被吴良任命为伯长,虽然不能像正规军一样真正统领百人,但享受的俸禄却是一样的。

  因此这个家伙此刻已经认定了吴良这个老大,对他俯首帖耳。

  不过暂时吴良并没有送他戒指的打算,这个家伙虽然打探消息还算比较靠谱,但距离吴良想要的人才还差了一些。

  “我要你带领十人提前出发前往豫章郡,到达豫章郡之后再往北行进大约200里,先在那一带探寻湖泊,找到湖泊便继续在附近打探民间传闻。”

  吴良正色说道,“记住!这次我们要找的墓叫做海昏侯墓,又或者叫海昏国墓园,不论打探结果如何,十日后准时返回豫章郡与随后到达的我们汇合,到时我会留人在北城门接应你。”

  “家主,你这已经说的太具体了,豫章郡往北200里,还有湖泊……这么明显的特征,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杨万里拍着胸膛说道,“家主,你曾经肯定去过这个地方吧?”

  “管这么多干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吴良瞅了他一眼斥道。

  “是,定不辱命!”

  杨万里应了一声,当即便要带人准备动身。

  “等一下。”

  吴良却忽然又叫住他,沉吟片刻之后道,“打探传闻的时候顺便询问一件事,当年初代广川王刘贺死后,他的两个继承人,长子刘充国与次子刘奉亲也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相继莫名离世,以至于许多人认为这是上天要断绝海昏国的国运,最终导致海昏国被下旨除国,你打听一下民间关于此事有何传闻,这或许对我们后续掘墓会有所帮助。”

  这件事确实很是蹊跷,历史上极少有哪个天高皇帝远的封国会像海昏国一样命运多舛。

  因为在吴良所说的这次海昏国被除国十五年后。

  当时的汉元帝终于又想起了这支位于偏远之地的近亲,于是又重新找到刘贺的血脉重新成立海昏国。

  可是又过几十年,又被除国。

  再立又再除,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史上终于再无海昏国。

  从历史记载来看,海昏国的命运虽然看似与当局者的想法以及动荡的局势不无关系。

  但老倒霉蛋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的,反正吴良最感兴趣的便是后世历史中所没有这些传闻,多问问总归没有坏处。

  另外,初代海昏侯刘贺,也就是吴良准备发掘的海昏侯墓的主人也是个传奇人物。

  史载他仅当上皇帝27天就做了1127件荒唐事,因此才被废掉。

  虽然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说当时大将军霍光一手遮天,其实是因为刘贺当上皇帝后不听话,霍光才杜撰了这些事情,以此为借口联合群臣来废他,但司马光毕竟是宋朝的人,他的说法也仅仅只是猜测,到底是否便是事情的真相,同样还有待考证。

  吴良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便有资格与机会亲自去辨明历史的真伪,而并非一味信书。

  “明白了,家主真乃博学之人,天底下似乎便没有家主不知道的事。”

  杨万里由衷的拍了一记马匹,而后麻溜儿带着人脱离了队伍。

  ……

  如此瓬人军则在庐江郡的桐城好好休整了一天。

  第二日才再次上路,结果出了桐城没走多远,便有兵士前来报告:“家主,前方有一位老者拦路求见。”

  “附近人多么?”

  吴良皱眉问道。

  “只他一人。”

  兵士答道。

  “那就给他个饼轰走,不必与他多说废话。”

  吴良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这一路上瓬人军已经遇上许多回这样的事,基本上都是饿极了壮着胆子跑来要饭的流民。

  吴良知道这是时局动荡的问题,这样的流民到处都是,国家一天不稳定下来,这些人就无法过一天安生日子。

  区别只在于今天饿死或是明天饿死,这事他真的管不了,因此也就没有发那些没用的善心。

  最多只在这种附近没什么流民不会引发哄抢的情况下送出一两个饼,然后将人轰走继续赶路。

  “可是家主,那人并不要饼,只说有极为重要的话必须亲口说与家主。”

  兵士又拱手说道。

  “哦?”

  吴良微微来了精神。

  这种事倒还是第一次遇上,也不知这老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反正旅途太过无聊,典韦不是个能聊的起来的人,白菁菁又受不了他调戏总是躲得远远的,见见此人解个闷倒也无妨。

  “带那老者过来吧,不过告诉兄弟们不要停歇继续赶路,不要因为此人耽误了咱们的行程。”

  吴良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

  “是!”

  兵士应了一声。

  不一会的功夫,便将一位老者带到了吴良面前。

  这老者拄着一根弯曲曲折的木杖,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头上剩余不多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胡须与眉毛亦是如此,不过却留的很长,一副慈眉善目的长寿模样。

  “黄老道于吉,拜见公子。”

  见到吴良,老者微微低头施礼道。

  “于吉?你就是那个写了《太平经》的于吉?”

  吴良一愣,面露意外之色。

  于吉在东汉末年可是个很有影响力的“妖道”来着。

  他所著的《太平经》对发起黄巾军起义的张角影响极大,以致张角更是以此为纲领成立了“太平道”,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响亮口号,发动起义致使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汉王朝彻底陷入战乱之中。

  不过此人宣扬的那种“符水治病”的东西,却令吴良不能苟同。

  治好了,就是我的功劳。

  治不好,就是因为你心不诚不信道。

  这不就是明摆着忽悠人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堪舆之术!

  不过后来,于吉也没落得一个什么好下场。

  据史书记载,于吉一直在南方传道,后来到了吴会(今江酥省酥州市),“设立精舍,烧香读道书,制作符水以治病,吴会人多事之。”

  后来公元200年,也就是距今大概6年后。

  小霸王孙策大会宾客于郡城门楼上,于吉却穿起华丽衣服,携一漆画的木箱子从楼下走过,诸将宾客中竟有三分之二的人下楼去迎拜他。

  孙策当时就怒了,命人将于吉抓了起来。

  结果信奉他的人都使妇女入见孙策的母亲求情,就连孙策的母亲也替于吉说好话。

  不料这么一来反倒被更加激怒了孙策,认为“此子妖妄,能幻惑众心,远使诸将不复相顾君臣之礼,尽委策下楼拜之,不可不除也。”,

  又直接命人把于吉给杀了。

  不过在这之后发生的事反而更加玄乎。

  据说于吉死后,有人认为他罪不至死可怜他,便将他的尸首藏了起来,结果第二天起来竟发现尸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年几个月后,孙策便被人刺杀身亡……

  有人说这其实是于吉索了孙策的命。

  孙策杀掉于吉之后,每每一个人的时候,就能看于吉站在身边怨恨相望,故而总是吓得失魂落魄,这便是于吉在向他索命!

  所以于吉这个人,还是有那么点神叨的,只是具体有多神叨,就不得而知了。

  “公子此言差矣。”

  见吴良听过他的名字,于吉的眼睛顿时明亮一些,捋着几乎及腰的胡须微微摇头笑道,“那书并非《太平经》,而是叫做《太平清领经》,另外此书也非老夫所著,乃是老夫机缘巧合之下自一出泉水秘境中偶得的神书。”

  “喔,厉害了……”

  吴良也知道,《太平经》其实是后世的叫法,他叫顺口了而已。

  至于到底是不是于吉所著,后世也是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他就是作者,一种则是于吉现在的说法。

  但大部分历史学家都倾向于第一种说法……

  毕竟,后世的人真的很难相信天赐“神书”一说,这极有可能是于吉为了抬高自己与《太平清领经》身价编出来的一种说辞。

  “听我的佣仆禀报,老先生拦我去路,是因为有极为重要的事要说与我听?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吴良又笑呵呵的说道。

  “不错。”

  于吉点了点头,说道,“昨日夜里老夫占了一卦,得知有一位身怀机缘之人南下,今日便会经过此处,因此老夫早早在此处等候相见,方才见公子的人过来时,阵内泛起一层异于常人的气息,因此将公子拦下求见一面加以验证。”

  “哦?验证结果如何?”

  吴良愣了愣,心中略显惊奇,脸上却面不改色的问道。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确实算得上是身怀机缘之人,至于身上是否有异于常人的气息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自己是看不到的,难道有人能看到?

  再至于南下,这就不用多说了。

  瓬人军自桐城南门而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就真心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了。

  “如今一见,公子确是身怀机缘之人,并且有大机缘,老夫没有拦错人。”

  于吉凝神看着他,神色郑重的说道,“实不相瞒,公子乃是世间极少数的天命之人,未出生前姓名便已录入了仙府的录籍之中。”

  “真的假的,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话,吴良又莫名有些想笑,脑中不自觉的闪过周星星电影里的那个卖秘籍的老头:你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

  “天命之人不能自知,尚需有得道之人提点。”

  于吉又一副“没错儿,我说的得道之人就是我”的姿态扬了扬头,一脸傲气的说道,“公子虽是天命之人,但仅有天命尚且不够,仍需拥有足够的资质,并一心努力修行道学与行善积德,才有可能修成正果,得道升仙。”

  “嘁……”

  白菁菁刚好在这时走了过来,听到于吉这一番话,当即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这个无赖?

  哪怕他真是天命之人,哪怕真有逆天资质,哪怕真一心修行学道,哪怕真每天施粥救人,之前缺掉的德也绝对不可能补的回来,别想啦!

  吴良自然知道白菁菁这一声“嘁”是什么意思,对此也表示认同,于是便又笑着说道:“老先生如果就是要对我说这些的话,拿恐怕就找错人了,不瞒老先生说,我其实是一只流落世间的孤魂野鬼,成什么都肯定成不了仙。”

  别觉得于吉这番说辞过于低级。

  其实他所说的就是《太平清领经》的教义,主要记载于“仙鬼篇”中。

  而且现在的人还就相信这套说辞,从皇帝到百姓都有一颗得道成仙的心,否则张角又怎能借传道之名发起声势浩大的“黄巾军”起义?

  只不过吴良是熟知历史的人,知道那些一心求仙试图长生不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也对许多现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从三观上便已经碾压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而已。

  “……”

  于吉自是没有想到吴良会这么说,如此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强求,不过你我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老夫尚有一事需提醒公子结此善缘。”

  “哦?请老先生直说。”

  吴良直了直身子,“认真”的问道。

  “老夫来之前也为公子占了一卦,卦象竟显示为凶,因此老夫断言公子此行南下恐怕要遭遇以些劫难,请公子一路上务必小心行事,尤其注意有水的地方。”

  于吉微微皱眉郑重说道。

  “?”

  吴良又是一愣。

  这是传道不成又准备玩算命那一套了?

  于是吴良并未接住于吉的话,而是想了想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老先生,我此前倒读过《太平清领经》,不可否认这确实一部涉猎极广的神书,其中记载了辟谷、食气、服药、养性、返神、房中、针灸、占卜、堪舆、禁忌等诸般方术,着实令人惊奇,老先生即是这部神书的发现者,想必定是掌握了其中精髓吧?”

  “虽未必全部掌握,却也已通晓其理。”

  于吉不知吴良忽然这么问用意何在,因此并未将话说得太满。

  “那么,堪舆之术老先生掌握的如何?”

  吴良又问。

  堪舆。

  堪,天道也;

  舆,地道也。

  合在一起就是后世所说的风水术,即是用来勘探住宅与阴宅的观测之术。

  若是吴良能够得到一个擅长堪舆之术的人才,那么今后在发掘不为后世所知的陵墓时,定是如虎添翼!

  当然,这倒不是说吴良觉得堪舆之术有多玄学。

  而是在他看来,堪舆之术作为一门有宗有旨的学问,可以说是万变不离其宗。

  古代帝王将相建造陵墓定要先找堪舆大师提前选址,那么真正懂得堪舆之主的人,便一定能根据这些规律来寻找那些陵墓。

  就好像已知一道数学题:1+1=2,那么懂数学的人一定能够逆推出:2-1=1。

  不是因为数学有多么的玄学,而是因为数学有一套所有学习数学的人都懂得的规律,使用这套规律便可解决所有的数学问题。

  如果解决不了……肯定是数学没好好学,或是学得不够深而已。

  堪舆之术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是真正掌握堪舆之术的大师,能够轻松找出陵墓位置,也绝不是因为后世许多盗墓里面的描述的玄学,而是因为他们真正掌握了这一门学问。

  这是科学!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会堪舆之术?!

  “哈哈哈哈,若是其他方术,老夫或许有些马虎,但这堪舆之术,却是炉火纯青!”

  听吴良问到这个问题,于吉当即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胸膛也挺起了一些,说不出的自信。

  “既然如此,可否请老先生帮我一个忙?”

  吴良可不会轻信于他,又试探着问道。

  “不知公子是要修建住宅,还是修建阴宅?老夫与公子一见如故,定会为公子寻得一处风水宝地。”

  于吉笑呵呵的问道。

  “都不是。”

  吴良也是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那公子是……”

  于吉终于收起笑容,面露疑惑之色。

  “老先生难道算不出来么?”

  吴良故意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占卜之术也讲究个机缘,有些事情若是机缘所至一算便知,倘若机缘不到自然无法算到……”

  于吉顿了顿,略微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老先生说的极是。”

  吴良非但没有深究,反而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瞒老先生,我这次率人南下只为一件事,近些年我家诸事不顺,以致家道逐渐衰败大不如前,恰逢前些日子有人与我说起,家道由盈而衰极有可能是多年不曾祭祖,导致祖宗怪罪不再荫福所致,因此我才立刻率人南下祭拜祖宗。”

  “百善孝为先,公子此举不差。”

  于吉面露欣赏之色,点头笑道。

  “可问题是……我家迁移已有许多年,自我父亲那一辈起便已不再祭祖,而我父亲又已不在人世,如今到了我这里,已经只记得当年祖籍何地,早已不知家中祖坟的具体位置,这可如何是好?”

  吴良微微皱起眉头,却又一脸期盼的看向于吉,“好在机缘巧合遇上了老先生,老先生的堪舆之术既是炉火纯青,定可顺应天命帮我找到祖坟,遂了我的孝心与心意!”

  “这……”

  听到这里,于吉却已面露为难之色。

  果然也是唬人的么?

  传统意义上的堪舆之术,都是用来为阳宅或阴宅看风水的,这里面便难免会混入一些滥竽充数的“假大师”。

  毕竟,一般人又不懂风水。

  风水好与不好全凭“大师”一人说了算,几乎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而真正精通堪舆之术的真大师,就像吴良说的万变不离其宗,必定是可以通过其中规律反推陵墓位置的。

  若是做不到,那么那大师便要么是假的,

  要么就是本事不够,就算去为人选择修建阳宅或是阴宅的风水宝地,也不可尽信。

  至少吴良这么认为。

  不管对错,反正只要无法逆推陵墓位置的堪舆师,在吴良这里一概归入“假大师”的范畴,反正对他也没什么用处,不必深交。

  吴良细心观察着于吉的反应,接着又笑着补充道:“请老先生放心,若老先生能为我办成此事,我定会为老先生献上重!金!酬谢,并在余生好生奉养老先生,以结老先生这份善缘。”

  “公子,不是老夫不愿出手相助,实在是这寻觅祖坟之事不比建宅选址,恐怕要耽误许多功夫,老夫近日又还有些旁的事不便脱身,确是分身乏术。”

  于吉最终还是冲吴良拱了拱手,抱歉说道。

  果然说了半天没一句实话!

  吴良已经果断将“假大师”的帽子戴在了于吉那光秃秃的头顶上,还了一礼说道:“无妨,那么老先生就请自便吧。”

  见吴良已经不准备与他多说什么,甚至已经加快了些脚步不再与他同行,一副要将他甩掉的节奏,于吉又有些不甘心的追上来道:“公子且慢,老夫虽不便为公子寻觅祖坟,但方才提到那凶卦之事,倒可为公子指点迷津。”

  “这就不必了,不瞒老先生说,其实我此前观看《太平清领经》时也有所领悟,虽然不曾掌握这堪舆之术,但对其中记载的占卜之术倒有了几分研究。”

  吴良回过头来,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笑着与于吉互相扯起了淡。

  哪知于吉听了之后,竟是一脸的惊奇,连忙凑近了一些问道:“公子所言当真?”

  “自是当真。”

  吴良指了指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问道,“老先生,你说今天这艳阳高照的天气,是否会下一场雨呢?”

  “……”

  于吉微微皱眉,没有轻易回答。

  “我说会!今天一定会下雨。”

  吴良十分肯定的说道,努了努嘴示意于吉看向队伍之中的三辆马车。

  他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阴阳石”已经变成了深色,至于“阴阳石”是否真的有用,之前在鄄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测试过好几回,从未出现过误差。

  也是因此他才不肯叫瓬人军在路上耽搁,争取在雨下下来之前赶到下一站居巢。

  除此之外,吴良还叫人提前对随行的三辆装载干粮与物品的马车做了简单的防雨措施,避免因为下雨带来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这……”

  看到那三辆马车上面提前做出的防雨措施,说白了也就是承拱形盖了一层厚厚的干草,于吉心中更加疑惑。

  难道此人说的是真的?

  可这晴空万里的天气,怎么看也不像有雨的兆头啊?

  只是倘若不是断定今日有雨,又何须提前做出防雨措施,除非此人脑子有问题……

  吴良才不管他信不信,接着又笑着扯淡道:“既然老先生此前说过与我有缘,那我便也与老先生结一次善缘,请稍等。”

  说完。

  吴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而后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动作手指胡乱掐算了几下。

  接着又猛然睁开眼睛,一脸震惊的望向于吉。

  实话实说,也就是现在瓬人军已经没有了曹禀,否则吴良真不敢这么玩。

  万一曹禀将他“能掐会算”之类的“神迹”传到曹老板耳中,曹老板恐怕便要胡思乱想了,到时候他真心不好解释,事情必然会越变越麻烦。

  这就是独自掌管瓬人军的好处,现在瓬人军便是他的一言堂,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立什么规矩就立什么规矩,想怎么“保护性发掘”就怎么保护性发掘。

  只要能带回黄金,曹老板便不会过问,更不会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

  见吴良这么看过来,于吉心中微微一紧。

  这年轻人占卜的手法虽然并不多见,但这神态与节奏为何如此熟悉……是了,平时他给人“占卜”时便是如此,尤其是这“震惊”的神色简直一般无二!

  所以……

  于吉正心中腹诽,却听吴良已经开始说话,就连“郑重”的神色也与他给人“占卜”时如出一辙:“老先生,你如今已年近九十,虽确实有长寿之命,但命中却有一个死劫,我掐指一算,你这死劫是在东边……你若信我所言,想去何处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前往吴会,否则几年之内死劫必应!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这话,吴良又冲于吉抱了一下拳,果断带人继续赶路。

  他这“掐指一算”其实是带了些玩票性质,将真实的历史事件故意这么一说,现在无凭无据的于吉此刻也未必会相信。

  所以他也不指望于吉现在会对他有什么表示。

  只求于吉在被小霸王孙策处死的时候,忽然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位“神人”预测过他的死劫,心中震惊或是悔恨那么一小下即可。

  当然,还可以顺便吓唬吓唬这个老头。

  倘若这个老头听了他的话惴惴不安没敢去吴会,那也会提心吊胆腹诽一阵子,这感觉可不好受,就当是对他刚才过来唬骗自己的回敬。

  尽管……也变相的救了他的性命,就当做结了善缘吧。

  “你又莫名起乩了?”

  如此吴良走在前面,一直在一旁听着的白菁菁却是快步跟了上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她只相信吴良莫名起乩的神通,毕竟当初吴良“忽悠”程昱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听着。

  记得当时吴良只与曹禀耳语了几句,便说荀彧与程昱听过之后一定会来请他,结果没过多久他们正在酒舍吃喝的时候,还真就有人来请了,而且还是荀彧与程昱亲自来的,简直神奇的紧……

  “我逗那老头儿玩的,这你都信?”

  吴良刚刚恶作剧了一把,心情自是大好,笑着说道。

  “你这人真是无赖透顶,怎地连老人家都骗!”

  白菁菁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说道。

  “哈哈哈,他先骗我的……”

  吴良笑的眼睛都没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

  “公子!公子请再留步一叙!”

  背后忽然传来了于吉的叫声。

  听到声音,吴良与白菁菁回头看去,却见于吉正一路小跑着又跟了上来,甚至连自己的小拐杖都不用了,那腿脚利索的真心不像个年近九十的老者。

  “叫你作怪,被识破了吧,老先生来与你算账了。”

  白菁菁撇嘴说道。

  “你聋了?没听到他对我说‘请’么?还有他这一脸尊敬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来感谢我的吧?”

  吴良不以为然的道,心中却在想,该不会碰巧这老家伙正打算前往吴会开展业务了吧?

  说话之间。

  于吉已经来到吴良面前,年纪到底还是大了些,气喘吁吁半天都说不上话来。

  吴良也是不急,只是一脸淡然的看着他。

  此刻。

  于吉的心中正是说不出的震惊。

  吴良并不知道,于吉“布道”时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年龄。

  若有人问起,他只会说自己已年过百岁,毕竟两位数与三位数给人的心里差距还是蛮大的,就像后世商场标价总是99、98,从来不会标注102、101是一样的道理,这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营销手段。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于吉这种时常“布道”的人也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当吴良当面说出他年近就是的时候,于吉就已经吃了一惊。

  但吴良接下来的话,才更加令他震惊。

  因为他之所以拒绝吴良“寻找祖坟”,正是打算近期前往吴会。

  不久之前一个曾经被他布过道的吴会士族家主寄来了一封信,信中言明最近一段时间会专程派人前来此处接他前往吴会,将他当做上宾奉养结缘。

  只因那家家主路过桐城时染上了风寒。

  于吉恰巧碰上,便对他布了一次道,而后又叫他花大价钱买了些纸,亲自为他绘制符纸烧了混入水中饮下……没想到那家主饮下符水之后竟真在回去的路上痊愈了,于是便彻底信了他的道。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于吉应该很快就要前往吴会享福。

  这便是于吉斥的第二惊!

  这两件事无论任何一件,除了他之外都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却被一个素昧蒙面的年轻人一语中的。

  这如何能令他不震惊,想不相信都难好吗!

  片刻之后。

  于吉终于喘匀了气,面色微红神色激动的道:“想不到公子有如此天赋,竟真习得了神书中占卜之术,掐指一算便算出了老夫的死劫,老夫佩服,佩服的紧呐,请受老夫一拜!”

  “?!”

  白菁菁顿时愣住,一双美眸略带了些愠色看向吴良。

  还说你没有莫名起乩,你这无赖为何从来不说一句实话,我真是蠢透了,怎地就又信了你的鬼话!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行了吧,从今日起,我若再信你一句……算了!

  吴良心中也是颇为惊奇,不过既然于吉不能用堪舆之术逆推陵墓位置,吴良对他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淡然一笑道:“老先生不必多礼,能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至于如何抉择便是老先生的事了,如果老先生没有旁的事情,我们还要趁雨没下起来抓紧时间赶路,实在不能与老先生多叙。”

  “公子且慢,老夫只想问一句,公子这占卜之术究竟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于吉连忙又问,一双眼睛充满了希冀。

  “一般般,也就与先生的堪舆之术一样,炉火纯青吧。”

  吴良笑着反嘲道。

  “老夫厚颜,请公子指点占卜之术,作为交换,老夫愿为公子寻觅祖坟,并将这堪舆之术教于公子!”

  于吉当即拜道,“若公子觉得不够,还有什么要求请公子尽管提,老夫定当全力满足!”

  对他而言,“不到结缘”最实用的就是能够预知未来的占卜之术。

  至于那堪舆之术……给人看看住宅与阴宅风水,也就能混口饭吃,实在无法与占卜之术相提并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吸人魂魄的凶湖!

  “嗯?”

  听了于吉的话,吴良顿时停下脚步。

  莫非这个老头真的掌握了堪舆之术?

  并且还真的具备帮他逆推陵墓位置的本事?

  看于吉一脸诚心诚意的表情,吴良心中意外的同时其实也是略微有些相信……

  毕竟,就像他所说的,堪舆之术与其他的方术不同,这是一门有迹可循的“科学”,只要掌握了其中规律,像后世中描述的那样“分金定穴”完全是有可能的。

  并不像他装出来的占卜,又或是辟谷、食气、返神……等等方术那么玄学。

  不过。

  吴良却并不相信于吉这个人。

  倒不是担心于吉出去将瓬人军的所作所为到处乱说败坏了曹老板的名声,曹老板这方面的名声压根不需要败坏,已经是后世人尽皆知的事。

  甚至在这个时代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叫做陈琳的学士发表了一篇叫做的檄文,公开谴责曹老板特制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四处盗墓的恶行……至于怎么暴露的那就不好说了,瓬人军兵士,知道内情的官员,总归不可能管住每一个知情人的嘴。

  当时曹老板正苦于头风,病发在床,因卧读陈琳檄文,竟惊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头风顿愈。

  你看看,这反倒还成了一件好事。

  而且后来曹老板也根本就没计较此事,袁绍的儿子袁尚彻底被灭之后,写的陈琳归附曹老板,曹老板还是一样用他,甚至夸赞他檄文写的不错,命其管理记室,专门为曹老板撰写军国书檄。

  所以,吴良其实并不担心曹老板会因为瓬人军暴露而制裁于他。

  曹老板这样的大枭雄,浑身上下被人诟病的事情多了,虱子多了不痒,还会在乎这么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他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盗墓是一件风险系数挺高的事情,如今战乱年代群雄割据,除了要小心对立阵营的敌军,以及墓主人的防盗机关与陷阱之外,还必须格外小心自己的队友!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

  人心隔肚皮,真有一大堆黄金珍宝摆在面前的时候,难免会有心术不正的人动歪心思,尤其是一同下墓的人,到时候防不胜防可要出大危机。

  像典韦、白菁菁这两个人。

  一个是知根知底的历史名将,出了名的忠心不二。

  另外一个则是一根筋的守墓人,并且还有致命把柄在自己手上……广川王刘去墓的具体位置与当前机关,他就算被害死,也可以提前安排人前去将守墓人一锅端了,并且将那座陵墓彻底毁掉。

  因此可以绝对信任。

  但于吉这个人,则属于那种十句话只有半句能够相信的江湖方士,对于他的人品历史上记载也是极少,而且正史中的记载还略偏向于负面……

  这样的人,在抓住他的死穴之前,实在不能给与太多的信任。

  否则那就是对自己的生命和事业不负责任!

  所以吴良就算打算海昏侯墓来验证一下于吉的堪舆之术,也不会轻易信任于他,更不会这么快就让他加入瓬人军一起下墓。

  甚至。

  吴良想了想,要不就只先验证一下他的堪舆之术?

  而后便让兵士将他带离现场看管起来,根本就不让他知道瓬人军究竟做了什么,免得在归途时出什么岔子,这样才最为保险。

  于是。

  “这有何难?”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在这之前,老先生得先帮我找到祖坟,否则我对老先生的堪舆之术还有一些疑虑。”

  “这是自然。”

  于吉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老先生恐怕至少需侍奉我三年,当然这三年并不会虚度,我会传授老先生一门独有的冥想秘诀,不瞒老先生说,当年我打开天眼入门占卜秘术便用了整整三年。”

  吴良又笑了笑道,“待老先生打开天眼之后,我再将占卜秘术的要领一一传授,决不食言。”

  吴良最擅长的就是顺杆爬,既然于吉说了他可以提任何要求,吴良自然不会与他客气。

  至于三年之后……

  天命!

  资质!

  方才于吉就提到了这两个“成仙”至关重要的因素,若是于吉的天命与资质实在不够,吴良也没有办法,不是么?

  再至于于吉的堪舆之术,吴良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天命”与“资质”学会。

  总之,尽力而为吧。

  至于为何后世也有,那些知名的考古学家看过之后却无法掌握堪舆之术的要领,吴良觉得可能与传承有关。

  这书据悉最早的时候总共有170卷,结果流传到宋元时期便已经残缺不全了。

  最终流落到后世,只余下残本共为67卷宗,其中还有10卷根本就不是,而是。

  如此一直到了1960年,才又被人连编带抄拼了一下,勉强上恢复了170卷的轮廓。

  但这早已不是原版。

  等同于武侠中流传的假秘籍,修炼不成不说,还有可能将人带入歧途。

  “多谢公子。”

  于吉十分痛快的点头答应,接着也道,“其实老夫当年完全读懂的堪舆之术篇章,也使用了整整三年,将其中要领融会贯通则更加费时费力。”

  果然老而不死是为奸啊!

  我给你来了个三年,你他娘的也给我来了个三年,一点都不肯吃亏!

  那咱们就走着瞧。

  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吴良心中暗骂,却并未表露出来,咧开嘴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来人,在马车上给老先生腾出个地儿来,别把老先生累坏了!”

  “那就多谢公子照顾了。”

  于吉也是老实不客气的等待坐车,他这年纪,腿脚却是跟不上瓬人军的步伐。

  “哦对了,还有一事。”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骚骚一笑扬着眉毛小声对于吉问道,“老先生,不知房中之术你懂得多少?”

  这里的“房中”指的可不仅仅是那种事,而是一种强身健体之术,其要领在于“还精补脑一事耳”。

  还有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若要不老,还精于脑。”

  说白了就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掌握了其中要领与诀窍,非但于身体无害,反倒能够在享受的同时延年益寿,有那么点“采阴补阳”的意思。

  “这……实不相瞒,也只掌握了些皮毛。”

  此刻于吉已经将吴良当做了“明人”,也就不再说那些与寻常人说的“暗话”。

  “来来来,哪怕是皮毛也请老先生与我详细说说,此道我真是一窍不通。”

  吴良果断将于吉扶上马车。

  自己则强行挤在了于吉身边,一副“虚心求学”的好学生模样……

  ……

  九日后。

  瓬人军已经到达豫章郡城内,用些粮食问了一个比较朴素的院落暂住下来。

  杨万里等人也准时返回,一大早便与吴良派去北门接应的人会了面,一起回来向吴良汇报此行探得的消息。

  “恶咒?”

  听到杨万里说出这个词,吴良眉头微蹙。

  杨万里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不错,我听当地的乡民说,多年前刘贺被谪为海昏侯时,带领4000食邑前来豫章郡立国。”

  “立国初期刘贺为建造城池安置自己与那4000食邑,强行占据了大片乡民耕种的丰饶土地,因此当地乡民多有不满,最终竟联合起来反抗刘贺。”

  “后来刘贺上书搬来救兵,在镇压当地乡民的时候大肆屠杀,又将尸首全部丢入那湖之中,几乎将湖中的湖水全部染成了红色。”

  “也是那时,恶咒便出现了。”

  “当时汉军正将尸首抛入湖中,天空骤然变色,大地随之震颤,赤红色的湖水忽然翻滚起来,不多时竟在湖上形成了一片白色气云,如同仙境一般缥缈。”

  “紧接着一声巨响,一条高达数十丈的水龙柱平地而起!”

  “数息之后,几千汉军竟悉数倒于地上,当人们发现时那些汉军早已没了气息,只有满地的尸体,他们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伤痕,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平静,仿佛顷刻之间被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吸走了魂魄一般。”

  “除此之外,湖中鱼虾龟蟹也是悉数死绝,白花花一片漂浮在湖面之上。”

  “当地乡民说,这定是因为那海昏侯刘贺多行不义,惹得苍天震怒,因而派下神仙吸走了助纣为虐之人的魂魄,就连那些食尸而肥的鱼虾龟蟹也没有好下场。”

  “后来刘贺死后,他的两个儿子也在收到继位诏书之后立即暴毙,最终导致海昏国被除国。”

  “乡民们说,这也是因为刘贺此前所为有违天道。”

  “苍天派下神仙吸走那些助纣为虐之人的魂魄时,便对刘贺血脉以及海昏国降下了恶咒,非但国运已尽,继承海昏侯之位的血脉也不会有好下场。”

  说到这里,杨万里咽了口口水,顿了顿终于回归正题道:“我都打探清楚了,豫章郡往北两百里左右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个湖泊,这湖如今便被称作灵湖,当地乡民认为这湖受神仙下凡时留下的灵气庇护,若遇不平之事,又或是求雨求子诸事,便会来到湖边祭拜祷告,如今已经形成了一种风俗。”

  “只是那海昏侯刘贺死后是否葬于此处便不得而知了,那些乡民都说不上来,问了也是白问……”

  Emmm……

  听完杨万里的话,吴良沉吟片刻,又问:“后来这种‘神仙下凡’的事后来可曾再出现过?”

  既然这湖现在就叫灵湖,而且方圆百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湖泊,那么应该就不会错了,海昏侯墓必定在此。

  因此现在比较关键的问题是这个怪湖,得先搞清楚这个湖到底有什么蹊跷。

  否则若是瓬人军到达湖边掘墓的时候,这个怪湖忽然再来这么一次异象,不只是瓬人军要莫名其妙全军覆没,就连他恐怕也难以幸免,死的不明不白。

  “后来又出现过两次。”

  杨万里点头说道,“一次是第三代海昏侯刘保世继位不久之后,刘保世见灵湖风景优美,本打算将其建造成一处别院,但只建了一半便有出现类似的异象,数百工匠无一生还,不久之后,海昏侯又被除国。”

  “另外一次是第四代海昏侯刘会邑上位不久之后,此人倒并未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也不曾对灵湖有什么非分之想,甚至还打算遵照当即乡民已经向成的传统,带人前来灵湖求雨祭拜。”

  “只可惜法坛只建了一半,灵湖便又出现意象,非但工匠莫名离世,就连一些围观的乡民也一同被吸去了魂魄。”

  “不久之后,海昏国再被除国,从此天下再无海昏国一名。”

  “有乡民说,这也是苍天对海昏国降下的恶咒所致。”

  “刘贺血脉均时罪恶深重之人,苍天不愿受其祭拜,因此才降下异象教其远离灵湖,不得靠近半步。”

  如此说来……

  听着杨万里的描述,吴良已经开始推演其中的规律。

  初代海昏侯刘贺前来立国时,是公元前63年。

  海昏国第二次被除国,印象中应该是在公元8年前后。

  第三次彻底被除国,则是好像在公元104年前后。

  公元前63年→公元8年→公元104年。

  分别间隔了71年与96年。

  如果除去灵湖出现意象到海昏国被除国中间的时间误差,可以推演其中的间隔时间应该是在50年以上,100年以下。

  除此之外。

  每次灵湖出现意象虽然看似难以理解,但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尸体投湖、建造陵园、搭建祭坛。

  也就是说其实都受到了外界的侵扰……

  心中推演着这些规律,吴良忽然有些担心。

  如今乃是公元193年,距离灵湖上次出现意象,间隔了89年,似乎正在他推演出来的灵湖出现意象时间间隔之内。

  而这一次。

  他带着瓬人军来到此处,既然要发掘海昏侯墓,那么便必然会动土施工!

  这对灵湖来说,自然也算是一种来自外界的侵扰……

  又会不会引发那可怕的意象?

  尽管后世这里已经被建成了海昏国遗址博物馆,并且历史上也从未记载过灵湖出现的异象,后世更没有,但却不可不防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恐怖杀人湖

  不过目前来说。

  吴良还未亲眼见到灵湖,也不曾了解过那里的环境地貌,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而今之际,要做的便是尽快率领瓬人军前往灵湖,在那附近实地考察一番,看看是否能够发现一些其他的线索,如此才有可能判断灵湖“吸人魂魄”的真正原因。

  如此两日之后。

  瓬人军终于到达灵湖,趁着兵士休整之际。

  吴良带领典韦、白菁菁、杨万里还有于吉四人一同来到湖边查看情况。

  “老先生,我家祖坟应该就在这附近一带,烦请老先生施展堪舆之术帮我查探一番,感激不尽。”

  一边观察着湖边的地貌植被与湖内的情况,吴良一边故意对于吉试探道。

  “公子说笑了,此处地势平坦广阔,老夫无法观测附近的砂水风貌,实在无法施展堪舆之术。”

  于吉看了吴良一眼,回头指向两里之外的一处山麓,淡然笑道,“不过那座小山高达数十丈,倘若能够登上山顶,老夫便可将此处砂水风貌一览无余,到时方可施展堪舆之术为公子点明墓址。”

  吴良顺着于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座高约150米左右的小山。

  小山一面十分陡峭,一面略微平缓,从平缓的那一面上去应该不算太难。

  至于于吉的说法,吴良自是认同的。

  堪舆之术的根本就是观山观水,倘若于吉刚才听了他的话之后二话不说就在原地施展堪舆之术,那就铁定又是在扯谎。

  若是如此,这个于吉哪怕再有本事也不能为自己所用。

  吴良就会果断叫典韦将这老头丢入湖中咕嘟咕嘟,而后将他赶走再也不说一句废话。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吴良笑了笑,又抬眼看向湖中。

  此刻的灵湖与普通的湖泊并没有什么区别,湖水清澈碧波荡漾。

  一些水鸟正在灵湖上空盘旋,湖心有不少野鸭悠闲的游弋,时而钻下去时而浮上来,总能有所收获。

  就连湖边的水草之下,也能看到一些小鱼群欢快的游动,察觉到有人经过便四处乱窜。

  好一幅环境优美的原始画卷。

  “菁菁,我有点馋了,帮忙搞几只水鸟来吃吃呗?”

  望着湖心那肥美的野鸭,吴良嘿嘿笑着看向了白菁菁。

  “你若想吃便自己去抓,问我做什么?”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嗤鼻道。

  “放肆!有你这么与郎君说话的么?真是不知所谓!”

  吴良斥了一句,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而是接着又道,“还不是看你抓起来比较省力,难道你以为我抓不到么?行,行行行,这可是你不抓的,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一会我的独门美食‘叫花水鸟’出炉时一口都不给你吃,就我与典韦、杨万里还有老先生自己吃!”

  “你说什么水鸟?”

  白菁菁顿时回过头来疑惑问道,同时不争气的吞咽了一口眼泪。

  吴良虽然做饭的次数很少,尤其是在家里的时候,有“美人”服侍着他几乎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还是有那么几次白菁菁有幸品尝过了吴良的手艺。

  味道确实要比白菁菁之前吃的的食物鲜美,最主要吴良舍得放料,这个时代能找到的葱、姜、花椒、茱萸、蒜、肉桂、香茅草等等调料从不吝啬,甚至就算这次南下,他还带了那么一小包调料粉以备不时之需。

  而最令白菁菁怀念的,还是吴良特制的“烤乳鸽”。

  一边用果木木炭炙烤,一边在鸽子的表皮上刷上饴糖,烤出来外焦里嫩,吃起来叫人回味无穷,忍不住吸吮手指。

  再加上如今南下已有近两个月,一路上多以饼做干粮,粟米熬粥,只有偶尔到了城内修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口像样的食物,白菁菁的嘴里也是快要淡出鸟来了。

  现在忽然听到吴良又说出一样从未听过的烹饪手法。

  白菁菁瞬间就为那些水鸟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叫花水鸟。反正你也没得吃,问这么多做什么?”

  吴良瞥了她一眼,故意说道,“典韦,你去拿口锅来,咱们准备捕鸟。”

  所为“叫花水鸟”是吴良自己发明的词汇,原形参考“叫花鸡”。

  其实这种烹饪手法早在周代便已经有了,“八珍”之一的“炮豚”便是如此,用粘土把乳猪包裹起,加以烧烤即可成菜。

  不过汉朝已经不再流行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吃法,因此哪怕是民间也极少见,而且这时候也还没有“叫花”这种词汇。

  再至于捕鸟,这就简单多了。

  一口锅、一根小木棍、一根麻绳再加一把粮食即可,这可难不倒吴良,只是需要略微耗些时间而已。

  不过这也用不着吴良操心,瓬人军那么多兵士,随便叫两个人过来便可胜任。

  “等一下。”

  白菁菁神色一紧连忙拦住典韦,下一刻脸上已经漏出灿烂的笑容,走上前来轻轻晃动吴良的衣袖,娇滴滴的说道,“哎呀家主,我只是与你说笑罢了,捉几只水鸟而已,我又怎么会忤逆家主的意思呢,这点小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

  “……”

  天地良心,吴良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菁菁这副作态。

  以至于他甚至怀疑,下回他要是搞出点什么更好的吃食,借此诱惑这个姑娘,便能够轻松上垒。

  Emmm……现在条件不太好,等回去之后一定得试试!

  正说着话的时候。

  “咕咚——哗啦!”

  湖中忽然传来一个十分古怪的水花翻动的声音。

  正在湖面上悠闲游弋的野鸭立刻受到惊扰,扑棱棱呼扇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

  随行几人都连忙向湖中望去,还道是湖中大鱼翻腾了一下。

  但真正吓了一大跳的却只有吴良与杨万里,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凶湖吸魂”的传闻吴良并没有选择公开。

  这一看才发现。

  此刻湖中正有一串白色的气泡自湖底快速升起,等气泡到达湖面的时候便会如同沸水一般翻出一朵巨大水花,自大而小,这画面看起来竟有些壮观。

  “这下面恐怕有大鱼,我爹说鱼越大,吐出的水泡就越大越多。”

  白菁菁惊奇的道,“不过,这些水泡这么大又这么多,得是多大的一条鱼啊?唉?家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儿,我这人天生胆小,被吓到了而已。”

  吴良笑了笑,说道。

  原本他已经准备叫大家先逃命要紧,但见这水泡就这么一串,冒完了之后湖面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这才终于忍了下来。

  同时也是看到这一幕,再结合杨万里之前的描述,对于“凶湖吸魂”的异象,吴良心中立刻有了一个相对确定的判断。

  这八成不是鬼怪作祟,而是一种自然现象!

  据他所知,后世便有三个非常有名与灵湖这番异象相似的恐怖杀人湖。

  这三个恐怖杀人湖,分别叫做尼欧斯湖,基伍湖和莫罗温湖。

  恐怖杀人湖全都发生过大规模的杀人事件,那些遇害者全都在一瞬之间悄然死亡。

  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毫无征兆的杀死4个村落中,将近1800口人以及3500多头牲畜,死者尸体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别说是事后灾难现场的目击者,甚至连死者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因何而死。

  刚开始,人们还以为是某种可怕的生化武器袭击。

  但经过科学家的仔细研究,生化武器袭击的可能很快就被排除。

  因为这些受害者并非死于任何病毒与疾病,而是死于莫名其妙的窒息。

  最终。

  发生这种诡异杀人事件的真凶还是被找到了,正是这些恐怖杀人湖。

  这些湖泊要么处于火山口,要么处于地壳的岩石裂缝之上,如此地壳之中的二氧化碳便会透过岩石裂缝深入湖水之中。

  但由于这些湖泊深度可观,产生的压强与压力极大,那些从地壳岩石裂缝中逸出的二氧化碳便又会被高压溶解在湖水中,如此经过长年累月的累积,溶解与积压于水下的二氧化碳终有一日会达到临界值。

  此时整个湖泊便像一瓶经过了剧烈晃动的肥宅快乐水。

  如果没有受到外界的侵扰,或许还能够勉强保持平衡,但倘若发生较为剧烈的震动,譬如地震、规模性的落石、火山喷发等等影响,又或是像几代海昏侯那样往湖中投入大量尸体、大兴土木。

  那时这一瓶经过了剧烈晃动的“肥宅快乐水”,便会像是忽然拧开了瓶盖一般,将其中那已经达到了临界值的大量二氧化碳瞬间倾泻而出。

  这时不要说湖水沸腾,就是出现杨万里从民间传闻中打听来的那种高达数十丈“水龙柱”现象也极为正常。

  而正常情况下,空气中那种浓度的二氧化碳是一种无毒无害无色无味的气体。

  可如果二氧化碳超过了正常浓度。

  一旦达到10%,这就已经可以令所有的需氧型生物呼吸艰难,不久之后肺部中的肺泡便会因为二氧化碳浓度过高,出现呼吸中枢麻痹,缺氧窒息的情况。

  而一旦达到15%,绝大多数需氧型生物便会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立即殒命!

  再加上二氧化碳的密度要比空气大。

  出现这种短时间内的大量倾泻时,这些二氧化碳便会形成一片几十米厚的气体层,沿地面快速向四周蔓延。

  所有被这个气体层笼罩的需氧型生物,便像是瞬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枕头牢牢捂住了鼻子和嘴巴,猝不及防的窒息死去。

  看到刚才的情况,再结合传闻中的细节。

  吴良几乎可以确定,现在的灵湖就是一个这样的“恐怖杀人湖”!

  因为在后世发现的三大恐怖杀人湖中,也都会出现这种莫名起泡的现象,当地人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还会将其当做一种美妙的“奇观”前来观赏。

  “这就有点麻烦了啊……”

  想到这些,吴良已经没了制作“叫花水鸟”的心情,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了的……

  就算后世针对恐怖杀人湖,用的也是一种比较笨的“人工脱气法”。

  人们会在湖心放置几个浮动平台,并在平台上安装一条直通湖底的排气管道,之后使用强力水泵将湖底含二氧化碳量较高的水吸上来高速喷往高处。

  在高速喷射的过程中,水中的二氧化碳便会被释放到空气中。

  如此把大量的二氧化碳分成低浓度、多批次地缓慢释放,如此低的剂量也就不会对附近的动物呼吸造成危害。

  但就算是这样,脱气效率也极低。

  按照科学家预估,哪怕多管齐下,想要将恐怖杀人湖中现有的二氧化碳全部排光也需要好几年的功夫。

  何况,在这个过程中,水底仍会有新的二氧化碳不断产生……

  后世尚且如此,吴良自然就更无能为力了。

  他现在唯一想到的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大自然的力量……

  据吴良所知,海昏侯墓之所以在后世的考古发现中算是一座保存比较完好的墓穴。

  主要就是因为东晋时期发生的一次大地震到时墓室受到破坏,大量湖水涌入墓中难住了那些不具备水下作业能力的盗墓贼,并且水的隔绝性也能较好阻断大部分文物的氧化。

  而据此推断,“灵湖”在后世之所以已经没有了“恐怖杀人湖”的本事,很有可能也与这次大地震有关。

  在那场大地震中。

  地壳再次发生运动,导致湖底岩缝被彻底封死,又或是发生了位置的便宜,使得二氧化碳不会再积压在湖底,也就不会再出现“凶湖吸魂”的异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吴良可没有“震震果实”的能力召唤大地震,也不可能造出后世的“人工脱气”机器。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只能……

  吴良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终于还是看向了于吉,开口说道:“老先生,咱们还是先上山寻墓吧?请。”

  “好说。”

  于吉也不推辞,捋着胡须微微点头道。

  “唉?等一下,那水鸟还捉不捉了?你那叫花水鸟还做不做了?”

  白菁菁连忙追上来问道。

  她已经为那些水鸟流了不少眼泪,如今吴良忽然不提这茬,那眼泪不就白流了么?

  “捉!有些水鸟会在水边的林子里筑巢,上了山也一样捉。”

  吴良扶着于吉一边走,一边点头道,接着又对典韦说道,“杨万里,你去叫上咱们的人一道上山,咱们在山顶上安营扎寨。”

  第一百三十章 老夫找不着北

  一个多时辰后,山麓之巅。

  瓬人军兵士正依照吴良的指示在一处地势略微平缓又有树木遮挡隐蔽的地方搭建营帐。

  吴良则将于吉邀了山边,指着山下一览无余的美好风景笑道:“老先生,现在应该可以看清附近的砂水风貌了,请吧。”

  “善。”

  于吉点了点头,先是放眼眺望了一圈,而后不紧不慢的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掏出一个青铜小盘来。

  青铜小盘上画了好几个同心圆,又用刻线划分割了许多个更小的区域,并且每个区域上都标注了汉字。

  吴良瞟了一眼便知道,这应该是汉代的罗盘。

  汉代的罗盘虽然也有八卦、地支和天干的标记,但不是均分度数,而是将天干、八卦和十二地支分成三层,所占度数不一致。

  另外,这种罗盘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青铜盘,上面并没有指南功能。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轻便易携的指北针,辨别方向依靠的还是比较笨重的司南或是指南车,如果也没有这些东西,就只能依靠生活经验,根据日影与星辰来推断大概的方向了。

  只见于吉将罗盘拿出来之后。

  在手中左右旋转了半天,还换了好几次站位,似乎是在不断的调整方位,接着又抬头对着天空凝视片刻,看起来十分专业的模样。

  然后。

  于吉的眉头终于拧成了疙瘩,扭头看向了吴良。

  “先生已经有了判断?”

  吴良连忙凑上来问道。

  看于吉的表情,这海昏侯墓的风水似乎不太好呢,不过想想也是,如果风水好的话,他的子嗣与海昏国又怎会如此命途多舛?

  结果却听于吉一脸尴尬的道:“这倒不是,公子,今日老夫恐怕无法施展堪舆之术……”

  “这是为何?”

  吴良不解的问道。

  “因为老夫找不着北……”

  于吉的表情更加尴尬,尽可能的为自己解释道,“今日天气阴沉,无法看到日头,老夫这里又没有司南,以致无法准确判断东南西北,倘若方向出了差池,这堪舆之术看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不能作数……不如请公子再等一等,等到夜里或是明日天气转晴时,老夫再为公子施展这堪舆之术不迟。”

  ???

  听完这话,吴良当即胸中一滞,差点没忍住叫典韦直接将这个老头丢下山去。

  一个自称掌握了堪舆之术精髓的大师,竟公然对他表示“老夫找不着北”,这真是吴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的稀罕事。

  就像一个开了十年车的老司机,说自己不知道车钥匙应该怎么插一样的稀罕。

  如此胸闷了片刻,吴良总算还是将“心肌梗塞”的感觉强压了下去,耐着性子道:“那是不是说,只要我能帮老先生找着北,先生就能立刻施展堪舆之术了?”

  “正是。”

  于吉也注意到吴良的不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悬崖,连忙点头道。

  “好,你等着。”

  吴良果断回头冲杨万里说道,“去把白菁菁叫来,让她把捉鸟的事先放一放,就说我有重要的事!”

  “是。”

  杨万里应了一声,连忙循着林中不时响起的口哨声去了。

  片刻之后。

  白菁菁拎着一个麻布口袋从林子里面出来,麻布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看样子已经装了十多只鸟,都在叽叽喳喳的冲撞口袋奋力挣扎。

  ?

  看到这一幕,于吉心中不由又是一禀。

  这才过了多一会儿啊?

  这姑娘就那么空着手走进林子,什么工具都不需要就能捉到这么多鸟,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正如此想着,白菁菁看到一只飞鸟自头顶飞过,又撅起嘴吹了一声口哨。

  只见那只鸟竟仿佛着了魔一般立刻改变了飞行方向,竟在白菁菁头顶盘旋了起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神奇的。

  最神奇的是接下来白菁菁又吹了一声口哨,那只飞鸟竟又盘旋着开始降落,最后竟十分乖巧的落在了白菁菁的肩膀上?

  “唰!”

  白菁菁眼疾手快,猛地一把过去瞬间抓住了飞鸟的翅膀,而后不给那只飞鸟一丁点反应的机会,便又将其塞入了另外一直手中的麻布口袋里面。

  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自是又吓了于吉一跳。

  就好像明明是一个温文尔雅貌似潘安的公子哥,猛地张开嘴却露出了满口层次不齐的獠牙一般,教人防不胜防。

  然而回头再看吴良、典韦以及杨万里等人的反应。

  他们似乎早已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甚至……吴良竟还对白菁菁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如此看来。

  这位南下寻觅祖坟的公子哥与他随行的门客们恐怕都是卧虎藏龙啊,没有一个可以小觑,惹不起惹不起……

  震惊之余,于吉心中腹诽。

  “叫我做什么?”

  捉完了那只鸟,白菁菁这才看向吴良问道。

  “我记得你随身带了缝衣针,取来借我一用。”

  吴良笑道。

  “呦,家主竟要自己做针线活?”

  白菁菁撇嘴道,不过依旧还是从腰间摸出一个行似香囊的小包,从里面取出一根小针递了过来。

  “菁菁姑娘又不配合我,我自然只能自己做针线活。”

  吴良骚骚一笑,说了句这个时代的人听不懂的话。

  而后便从旁边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处于低洼地带的小水坑旁边,接着便用那缝衣针在自己头发上用力摩擦了起来。

  片刻之后。

  那缝衣针已是微微有了些热度,吴良才将那片树叶轻轻放入水坑之中。

  而后将缝衣针放在了树叶上面。

  水坑中的树叶与缝衣针随之慢慢的旋转了起来,十多秒后终于完全静止下来,缝衣针的朝向也完全确定下来。

  吴良顺着缝衣针的风向,用木棍在地上划了一条平行的直线。

  接着又看了一眼岩石上的青苔。

  根据后世的野外生存经验所说,岩石上布满青苔的一面是北侧,干燥光秃的一面为南侧,如此有缝衣针精确指示,再有青苔作为作证。

  方向已经可以完全确定。

  “这面是南,这面是北,老先生请吧。”

  吴良笃定的为于吉指明了方向,目光不善的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八煞黄泉!

  不是吴良信不过于吉,主要是这个老头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各方各面,都太像一个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了。

  实在与历史中的记载更是相差胜远。

  什么小霸王孙策是因为杀了于吉同年才被于吉魂魄索命而死。

  吴良现在觉得纯属扯淡,那绝对是巧合,这老头绝对没有这种本事!

  毕竟,正史上可是说孙策其实是因为打猎时骑了一匹快马,不小心将扈从骑兵甩在了后面,结果好巧不巧便遇到了当初被他杀死的吴郡太守许贡的三个门客,门客弯弓搭箭射中孙策,孙策才因为伤重不治身亡。

  不过既然已经将于吉带到了这里,吴良还是决定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这货再推三阻四办不成事,吴良就立刻叫人将他赶走,再也不与这个老头多说哪怕是一句话。

  然而此刻。

  众人却是已经一脸惊奇的望向了吴良。

  他们有点不太明白吴良刚才究竟做的行为究竟起了什么作用,为何能够轻而易举的判断方向,而且还如此笃定。

  尤其是那枚缝衣针。

  在头发上擦那一会,就好像为缝衣针灌注了某种神秘能量一般,竟能让它在水中旋转起来,又是因何判断它最终停下来时所指的方向就是南北?

  “好说……”

  于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既然吴良已经为他指明了南北,此刻脸色又明显有点不太好,一看就是在怀疑他的本事。

  因此不论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得到吴良的认可,从而获得与吴良交换“占卜之术”的资格,他都不能再有所推辞。

  于是应了一声之后,于吉当即捧着罗盘重新回头望向山下。

  同时为了让吴良进一步确信自己的本事,于吉还特意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解说了出来:

  “不妙!这风水可不太妙啊……”

  “公子请看,此处除了我们所在这座山,附近还分别有七座小山……那几个小山包也算一个山头。”

  “有道是‘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为曜煞,墓宅逢之一旦休。’,这八座小山方位偏偏全都出现在了最忌讳的八个煞位,这便形成了极为不妙的‘八煞黄泉’风水格局!”

  “又所谓‘庚丁坤上是黄泉,乙丙须防巽水见,甲癸向中休见艮,辛壬水路怕当乾’,在这个格局之中,庚丁与坤相邻,每两干与其所夹的卦属相克关系,于是这八个方位之下便又成了八个恶方,那便是此风水格局中的八个黄泉,倘若有人埋葬于这八处黄泉之中,非但于子孙不利,便是自身恐怕也会难得安生。”

  “不知养尸地,公子是否听过?”

  “这八处恶方黄泉便是阴气极深的养尸之地,活人居住此地会受阴气影响患病早亡,死人葬入此地则有可能受阴气影响化作尸煞!”

  “……”

  听了于吉的话,旁边的杨万里与白菁菁已是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肩膀。

  虽然听不懂于吉前面的那些天干地支风水格局的理论,但于吉最后给出的结论依旧让他们背心微微发凉。

  甚至就连典韦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其实吴良也完全听不懂于吉前面的那番话。

  作为一名考古专业研究生,他对那些所谓的天干地支各种方位倒是有些涉猎,但也仅仅只是有所涉猎而已,到底代表什么,又或者如何成煞如何大吉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否则在后世的时候,他就不必去旅行社做什么导游了。

  仅凭这项本事,不说一定能够混进考古机构吧,也可以露上那么几手之后摇身一变成为被各种富商明星追捧的“大师”。

  因此,吴良也无法有此判断于吉说的到底对或是不对。

  于是。

  “老先生,不管这是不是你说的‘八煞黄泉’格局,我现在就想我家祖坟究竟在什么地方,请老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吴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的说道。

  “稍安勿躁。”

  于吉笑了笑,颇为自信的看着吴良,不紧不慢的道,“公子如今既然活的好好的,没病没灾又吃的上饭,那便说明公子家的祖坟并非位于这八处恶方黄泉,而是位于‘八煞黄泉’格局中仅有的四个吉位之上。”

  “关于这‘八煞黄泉’格局,又有云曰:‘辰戌丑未为亢牛娄鬼之宿应焉,故古人以四墓为金龙’,这其中的四墓说的便是格局中的四隅,而亢牛娄鬼之宿正是四隅所在。”

  “倘若公子的祖先葬于四隅之中,虽无法使后人大富大贵枝繁叶茂,甚至还可能为后人带来一些劫难,但却可保子孙永不断绝。”

  “最重要的是,可使公子的祖先免受外人侵扰,长眠于此颐养天年。”

  再听了于吉这番说辞,吴良顿时呆住,目光之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

  这话说的似乎就有那么些道理了……

  后世海昏侯刘贺的墓确实也被盗过几次,2011年文物部门接到群众举报开始抢救性发掘时,便在墓葬附近发现了一个比较大的盗洞。

  而且除了这个盗洞,该墓的西北角还有一个五代时期留下的盗洞,里面遗留下来的盗墓工具显示。

  这几次盗墓也没有成功,甚至都没能成功进入海昏侯墓的主墓室。

  再加上东晋时期那次大地震,致使大量湖水涌入墓室之中。

  这种大自然制造出来的绝氧的环境又很好的保护了墓中的很大一部分殉葬物品,并且成了阻止后世盗墓贼进入墓穴的重要手段!

  这方方面面似乎都应证了于吉有关“八煞黄泉”格局中的四个吉位的说法。

  与其他的汉墓相比,海昏侯刘贺死后确实没有受到太多来自外界的侵扰……甚至就算这次遇上了自己,自己也是个提倡“保护性发掘”的“好人”。

  所以说,这种说法还真是有那么点神叨。

  另外。

  海昏侯刘贺的后代也确实遭遇了一些劫难,但不论是连续死了两个儿子,还是后续海昏国命途多舛,他这一脉也始终没有断绝。

  从历史事件上来看,这中选择似乎也比较符合刘贺当时的心境。

  毕竟,自他被废了皇位之后,无论是后来的汉宣帝,还是汉元帝,都对他这一脉怀有戒心。

  甚至汉宣帝还将刘贺幽禁了好几年,始终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直到确定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才认为他不足为虑,收了杀心将他赶到豫章郡立海昏国自生自灭。

  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会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若是以此推断。

  刘贺在修建陵墓时。

  会产生一求自己死后不再受到侵扰,二求子孙后代不要断绝就好,至于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不要也罢的想法。

  似乎也就变成了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心中想着这些,吴良继续不动声色的道:“既然如此,便请老先生点明这四隅所在的方位。”

  “请公子为老夫取来一些能画图的东西,老夫为公子标出便是。”

  于吉点头道。

  “老先生稍等。”

  吴良当即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简易炭笔,又叫人取来一块绢帛,为于吉摆放在一处比较平坦的石头上。

  于吉也不含糊,拿起炭笔来便开始在绢帛上画动。

  片刻之后。

  一副简易地图便出现在了吴良面前。

  地图中已经标注出了八座高低大小不同的小山以及八个恶方黄泉的位置,随后又根据这八座小山与八个恶方黄泉的位置推演了一番。

  最终在其中重重的画下了四个圆圈,并且还在圆圈中写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分别便是他之前提到过的亢、牛、娄、鬼四隅的名称。

  其中两个靠近灵湖的圆圈分别是“娄”与“鬼”。

  这两个位置,正是在吴良根据后世消息推断出的海昏侯墓所处的区域之间,只是具体是不是海昏侯墓所在还有待使用洛阳铲验证。

  “难道……于吉的堪舆之术是真的?”

  吴良心中不由暗惊。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于吉对他与瓬人军来说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稀缺人才,必须想尽办法将其变成一条床……船上的人!

  除此之外,吴良还要为于吉升级一下罗盘。

  升级成为南宋才出现的带有便携式指南针的罗盘,免得这个家伙动不动就“找不着北”。

  至于自己是否能够学会于吉的这一套堪舆之术,那就真的只能看资质与悟性了。

  毕竟就现在而言,他听到于吉絮絮叨叨说的那一大堆有关风水的术语与各类相生相克的关系,还是如同天书一般晦暗难懂。

  不过或许可以将于吉说的话记录下来,没准儿还是有可能以此来琢磨其中规律的。

  “公子以为如何?”

  见吴良盯着简易地图若有所思,于吉捋着胡须笑呵呵的问道。

  说这句话时他那张老脸上挂满了邀功的神色,显然是对自己的堪舆之术充满了自信。

  “老先生先在此处稍等,待我去验证一番。”

  吴良又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便将典韦与杨万里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们去叫上点人,再带上咱们吃饭的家伙,随我下山一趟。”

  典韦与杨万里知道他的意思,应该不会只带上碗和筷子……

  ……

  半个时辰后。

  吴良率人来到山下,沿途已经提前砍好了组装洛阳铲所需的木柄,率先前往距离较近一些的“鬼”位。

  这里是一处不太明显的大土包。

  与灵湖沿岸的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的地势要略微高了那么几米,除此之外光从外表上来看,并不能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就连上面长出的野草也与这一带的植被一般无二。

  “就这里,动工!”

  吴良一声令下。

  几名在元城时便已经有过洛阳铲使用经验的兵士立刻进入状态,互相配合着很快就将洛阳铲打到了几丈之下。

  吴良一直在旁边看着。

  此时洛阳铲带上来的土,已经不再是灵湖湖畔特有的红壤,而是变成了黄壤与红壤混在在一起的五花土。

  如此再继续往下挖,这种五花土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夯压紧实的黄土。

  这便是西汉中期修建陵墓时惯用的封土,而且看这种紧实的程度,可能是已经挖到了夯土层!

  “八成就是这里了!”

  吴良心中自是振奋不已。

  但这振奋并不仅仅是因为可能已经找到了墓,还因为此行遇上了“妖道”于吉!

  看样子这个老头的堪舆之术竟是真的。

  这将会给吴良今后的事业提供巨大帮助,简直比发现了“随侯珠”、又或是“阴阳石”、再或是“白菁菁”……还要令人精神振奋!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劲,于吉是于吉,白菁菁是白菁菁。

  两者用途完全不同,不可相提并论,更说不上来到底谁更极品。

  反正,于吉这个老头吴良是留定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绝不会让他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就在这时。

  “砰!砰!砰——歘(chua一声)!”

  正在使用洛阳铲继续向下挖的兵士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砸了两下木柄之后见洛阳铲没有下降,便略微多用了一些力气。

  结果这一用力,洛阳铲竟猛地向下沉了一尺有余。

  “这……家主,我们不是故意的!”

  兵士还以为是他们将洛阳铲给弄坏了,慌忙向吴良赔罪。

  “别慌,可能是木柄断了,先将洛阳铲拽上来看看再说。”

  吴良却并未慌乱,区区一副洛阳铲而已,真要坏了回去之后重新打造便是,反正已经差不多找到了陵墓。

  而且,也未必就是洛阳铲坏掉了,或是真就只是木柄断了。

  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是洛阳铲已经打进了墓室,又或是墓室之外的隔层,只是在没有得到结论之前,吴良不想乱说罢了。

  “是。”

  几名兵士连忙拉动连着铲头的绳子。

  不一会便将洛阳铲提了上来。

  洛阳铲与木柄都完好无损。

  吴良将其取过来仔细查看铲内带上来的东西。

  最上面依旧是一截此前带上来的黄夯土。

  再往下便是一小段已经断裂的黄白色的茬子,这些茬子上带有许多细细的小孔,好像是……

  骨头?!

  吴良拿起一小块茬子细看,确定这就是骨头。

  只是暂时还无法确定到底是人骨,还是其他动物的骨头。

  再往下看。

  洛阳铲最后带上来的却是一小块形状如同蜂巢一般的海绵状不知名物质,上面尽是六边形的孔洞,但这些孔洞明显要比蜂巢大了不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荫尸!

  这种不知名的物质自然引起了吴良的注意。

  他立刻又仔细对其进行了一番辨认……很轻也很松,感觉与蜂巢的材质也很类似,但那么大的孔洞,即使是后世最大的蜂类也用不了这么大的巢。

  而且,就算有些蜂类会在地下筑巢,也绝不会筑到几丈深的地下。

  并且还是夯实的夯土层之下,毕竟据吴良所知,自然界中的蜂类都不是掘土高手,根本就不可能挖到那么深的地下……

  只可惜洛阳铲带上的“蜂巢”已经变成了空巢。

  里面并没有留下卵或者卵的遗骸,仅仅凭借这样的空巢,吴良根本没有办法判断出属于什么物种。

  “家主,还继续挖么?”

  见吴良蹲在地上“分金点穴”了半天,兵士们忍不住问道。

  “先不挖了,回山上去。”

  如今见到了夯土层,又见到了遗骨,就算暂时没有办法判断这“蜂巢”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并不影响吴良做出判断。

  这下面绝对有东西!

  至于剩下的那个“娄”位,吴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探了。

  既然“鬼”位下面已经发现了东西,他就一定会将其掘开一探究竟,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如果这下面不是海昏侯墓,再去探查“娄”位不迟。

  更何况,他现在基本确定了于吉的堪舆之术,心中便又多出了其他的担忧……

  ……

  如此率人回到山上。

  “公子,如何?”

  于吉也是首次使用堪舆之术逆推墓穴,虽然心中十分自信,但依旧很是关心吴良探查出来的结果。

  “老先生的堪舆之术果然非同凡响,我虽然只去探查了一个‘鬼’位,但已经发现了一些与祖坟有关迹象。”

  吴良一脸欣赏的笑道。

  “这是自然,旁的不敢说,但这堪舆之术却是老夫最自得的本事,绝非常人可比。”

  一听这话,于吉当即一脸傲气的捋起了胡须。

  这也就是他没长尾巴,要是长了尾巴估计能直接翘到天上去。

  “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吴良接着又道。

  “哦?公子先说来听听?”

  于吉笑道。

  “不瞒老先生说,我此次前来原本只为祭祖,但方才听了老先生对祖坟风水的讲解之后,我又生出了为祖宗迁坟的想法。”

  吴良嘿嘿笑着说道,“诚如先生所说,我家祖坟安置在这八煞黄泉之中,虽然占了吉位,可保子孙永不断绝,但却难以大富大贵枝繁叶茂,甚至还会遭受一些劫难,这实在非我所愿,恰逢老先生精通此道,因此我想为求老先生再为我觅得一处风水宝地,将祖坟迁移过去,令我们这些子孙今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迁移祖坟”可不是吴良的真实目的。

  只是为了引出自己接下来想要询问的问题,从而尽可能解决心中的担忧。

  “这……”

  听了这话于吉立刻皱起了眉头,为难说道,“公子有此想法倒也合情合理,但公子这祖坟处于四隅之上,受到八煞黄泉的庇护,恐怕不好办呐。”

  想不到于吉这么上道,吴良终于将心中的真实想法问了出来:“正是因此,我才请老先生帮忙,不知老先生可有解除八煞黄泉庇护的办法?”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灵湖湖底积压的大量二氧化碳。

  如今已经验证了于吉的堪舆之术,那么他所说的八煞黄泉就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这个风水格局对海昏侯墓的“庇护”。

  这种“庇护”到底是什么虽然还无法确定。

  但吴良已经联想到了灵湖湖底积压的大量二氧化碳。

  毕竟堪舆之术本就是一种不容易用科学来解释的一种“自然科学”,那么堪舆之术中的“凶煞”又或是“庇护”便极有可能也有“自然”有关。

  如此推演。

  吴良真心不得不怀疑,一旦他掘开了海昏侯墓,这“自然”便会立刻启动被动的“庇护”机制……

  根据吴良目前掌握的情况,现在唯一能够阻止他打开海昏侯墓的因素恐怕就只有灵湖之下的大量二氧化碳。

  只要再来一次“灵湖吸魂”事件,他和瓬人军便会全数交代在这里。

  这样一来,海昏侯墓自然安然无忧,墓主人自然不会受到侵扰。

  也是因此,吴良才叫瓬人军在这座山上扎营。

  因为据他所知,哪怕后世的三大恐怖杀人湖中二氧化碳溢出时,行成的致命气体层最多也只有60米厚,而灵湖并不算大,他们所在的这座小山又差不多有150米高,绝对是有机会在“灵湖吸魂”事件中活下来的。

  “公子,不是老夫不可帮忙,若是其他的风水格局,或许还可通过人力改变。”

  于吉郑重的摇了摇头,说道,“但在这八煞黄泉格局中,八处恶方黄泉处于天干之位,既是天生地设的恶煞,除非天道之力自行改变,我等便是做再多的事情,恐怕也于事无补啊!”

  “果真如此?”

  吴良自是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诈一诈。

  于吉似乎已经看透了吴良的想法,不待他再说什么,便又主动摇头补充道:“老夫知道公子一直对老夫心存疑虑,但老夫确实已经将所知所学都说了出来,倘若公子依旧怀疑老夫的诚心,恐怕日后也不会将占卜之术倾囊相授,老夫告辞便是。”

  “老先生说笑了,我自是信你的。”

  见于吉如此说,吴良只得作罢。

  如此看来,恐怕就只能冒险行事了……

  ……

  当天,吴良一直在冥思苦想。

  重点就在如何规避“灵湖吸魂”的风险,但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没有办法解决掉这个问题……有时候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就是这么的无力。

  如此一直到了太阳落山,吴良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冒险开干!

  为了防止被一锅端。

  他将随行的百名瓬人军兵士分成了两组。

  一组白天挖,一组夜里挖。

  同时还特意交代这些兵士注意一些细节:

  挖掘的时候若遇阻碍不得使用蛮力,尽可能多人协作小心行事,实在不行就来找他解决;

  挖掘出来的泥土与石块不得倒入湖中,小心铺洒在周围;

  挖掘地点距离灵湖有一里多地,任何人都不允许随意靠近灵湖;

  注意信号,一旦听到约定好的白菁菁发出的口哨信号,无论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放下手头的事第一时间急行军赶回山上的营地,不得有误;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挖掘过程中都必须至少点燃一根火把立于工地,倘若火把莫名,立即撤离;

  等等等等……

  其实吴良知道,哪怕他在第一时间发现异象,叫白菁菁用口哨通知瓬人军兵士撤退,大家也几乎是不可能跑掉的。

  毕竟,“恐怖杀人湖”的二氧化碳气体层的蔓延速度高达60公里每小时。

  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比这个速度更快的交通工具,甚至就算骑上快马也还达不到这个时速的一半,更何况还要爬山。

  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就赌“灵湖吸魂”不会出现。

  毕竟,如果这次不盗这个墓,等到不久之后袁术、孙权等人依次占领此地,到时就算拼了命的帮曹老板加快开疆扩土的速度,他这辈子恐怕也很难再有对这个墓进行“保护性发掘”的机会了。

  ……

  不过开工之后,一切倒还比较顺利。

  灵湖并未出现任何异状,瓬人军也并未遇到任何阻碍。

  如此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兵士们便已经挖过了黄土夯土层,触及到了洛阳铲此前带上来的尸骨层。

  挖到尸骨之后,吴良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查看情况。

  然后。

  他就发现,这埋于地下的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尸骨竟全都是人骨。

  并且人骨保存的还比较完整,一具一具的罗列在其中,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能够完整的拼出人形。

  即使说这些尸骨死前并未被分尸,而是在完全腐烂或是肢解之前便埋葬在了此处。

  不过。

  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吴良的注意。

  这些尸骨的头颅附近,全都遗留着一团头发。

  这些头发最短的都有4、5米来长,长的甚至有7、8米长,绝对超过了正常人留发的极限……就算这时候人们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会轻易剪发或是剃须,也很难将头发留到这样的长度。

  毕竟,头发长到这种程度已经严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就算不剪,日常生活中也会不断的断掉,年纪再大一点到了脱发的年纪,也很容易脱落。

  除非这些人平时什么都不干,就蹲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并且终日都在护理自己的头发。

  除此之外。

  吴良还在这些尸骨的手指骨骼附近发现了许多螺旋状的扁平骨质物。

  这些又是……

  吴良并未用手直接触碰,而是用一个棍子挑起来才凑近了一些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这玩意儿居然是——指甲?!

  我的天!

  吴良在后世看到过在一个擅长开挂的国家中,有人六十四年没有剪指甲,其中大拇指指甲最长长到了2米多,并因此获得了世界吉尼斯记录。

  但吴良仔细查看自己面前的这些尸骨旁边遗留下来的指甲。

  哪怕短一些的大概也有2米来长的样子,长的目测则恐怕已经超过了4米……

  “我去……”

  吴良有些看不懂了。

  这些尸骨虽然还没有完全掘出,但目前据吴良推测至少得有数百具之多。

  并且这些尸骨留下来的头发与指甲,随便拉出来一个,就算最差的也能够轻松与后世的世界吉尼斯纪录拼一波刺刀。

  那些厉害一些的,干脆就直接将后世的世界吉尼斯纪录碾压了……

  而不论是头发还是指甲,只要是留到了这种程度的人,基本上就可以完全排除正常生活的可能,必须像蛀虫一样被全方位无死角的包养起来才有可能将其蓄留下来。

  可这个时代……

  有谁会闲的蛋疼全方位无死角的包养这么一群废人呢?

  包养这么一群奇怪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现在可没有所谓的世界吉尼斯记录吧……

  另外。

  吴良还想到了一个更加难以解释的问题。

  以后世世界吉斯尼记录中的那位指甲达人为例,他的指甲最长长到2米,就已经用了64年……

  那么这些尸骨的指甲能够长到4米,就算除去随着人的年纪不断增大,新层代谢变慢,指甲生长速度也会因此变慢等因素,这些尸骨恐怕至少要用128年才能将指甲留到这种程度吧?

  而且留到这种程度的还不是一个人。

  而是数百人,甚至继续挖掘下去可能还会更多!

  “这……”

  吴良有些搞不懂了。

  这个时代的人真的能活这么长时间?

  而且还一下子有这么多人活了这么长时间?

  那岂不是说,这时候的人在秦始皇以及历代汉朝皇帝的努力下,就算没有找到不死的方法,也已经找到了长生的方法?

  至少墓主人已经找到了吧……

  但这显然是个悖论。

  因为不论是秦始皇、还是历代汉朝皇帝,以及海昏侯墓的墓主人刘贺都没有得到长生,相反死的还都挺早。

  想着这些,吴良余光注意到了跟在后面的于吉,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此时吴良已经决定将于吉牢牢控制在瓬人军中,将他变成一条船上的自己人,再加上之前又与他说过“迁坟”的想法,因此这次便将他带到了现场。

  “老先生,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看出什么了吧?”

  心思微动,吴良扭头看向了于吉那张越来越凝重、几乎皱成了苦瓜的老脸。

  于吉似乎有些走神,听到吴良的话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公子,这些尸骨恐怕曾经不是普通的尸骨,而是荫尸啊!”

  “荫尸?”

  吴良心头微微一颤。

  “不错,所谓荫尸,便是曾经葬入养尸之地中是尸首尸变而来!”

  于吉点了点头,神色更加凝重的说道,“尸首葬入养尸之地,不断吸取养尸之地的黄泉之气,不但尸身不会腐烂,毛发与指甲还会像活着的时候一样继续生长,因此荫尸,也叫做养尸!”

  “可这些尸身都已腐烂,如今只剩下了枯骨,这又作何解释?”

  吴良忍不住问道。

  “所以老夫说是……曾经!”

  于吉说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比黄金还要值钱的珍品!

  听了于吉的话,吴良凝神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荫尸原本并不在此处,而是后来被人前移到了此处?”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吴良想到了那八处恶方黄泉。

  那就是最为现成的养尸之地。

  随后他又想到了传闻中第一次在“灵湖吸魂”中的数千汉军与被汉军镇压杀死的乡民,尤其是那些汉军。

  如果这下面就是海昏侯刘贺墓的话。

  那么就只有那些汉军与乡民死在了刘贺之前,也只有他们才有可能被就近掩埋,并在被发现变成了不腐不坏的荫尸之后,移到这个地方来。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这之前的殉葬理念有关,秦朝与汉朝流行厚葬,其中除了珍贵的殉葬品之外,或多或少都少不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兵马俑。

  这些兵马俑便是墓中人的阴兵,永远守护着墓主人的陵墓与灵魂。

  其实早在秦朝就已经不流行用真人殉葬,也是因此,兵马俑才应运而生,但如果是一些早已死去的人,比如荫尸,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然后。

  这些荫尸被移到此处,便无法再吸去养尸之地的黄泉之气,时间久了黄泉之气渐尽,终于还是难逃腐烂的命运。

  可惜,这些尸骨周围并未遗留下衣物,也不曾留下兵器甲胄之类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应该是这种可能,毕竟这八煞黄泉之境中,最不缺的便是养尸之地。”

  于吉点了点头,证实了吴良的一部分猜测,“而且从此墓的选址来看,为公子祖宗选择墓址的人,可能也是一位掌握了堪舆之术的异士,想要做到这一点应该不难,难就难在如何提前准备这么多尸首葬入养尸之地,将其化作荫尸以备殉葬志勇。”

  “嗯……”

  吴良沉吟起来,并未将心中的猜测说出。

  他觉得可能是巧合,那些汉军或乡民死后就近掩埋,刚好埋到了养尸之地,最终又被发现变成了荫尸,因此死后仍为刘贺所用。

  当然,也有可能确实是一位掌握了堪舆之术的异士所为,一方面帮刘贺培养“兵马俑”,一方面达成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不过这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

  就算这位异士真有什么目的,现在应该也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倒不必再过分在意这些事情……

  “先将这些遗骨清理出来,继续挖掘。”

  吴良回头对兵士们下令。

  自己则主动拿过一把工兵铲将脚下的尸骨扒拉开,很快就找到了前两天通过洛阳铲发现的藏于尸骨之下的“蜂巢”。

  这一看吴良才赫然发现,这些“蜂巢”的规模也同样惊人。

  它竟在尸骨之下连成了一大片,看起来就像一块巨大的泡沫毯子,至少吴良扒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它的边界到底在何方。

  可惜也都已经成了空巢。

  吴良不由有些腹诽。

  现在虽然还搞不明白这些“蜂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如果真是如同真正的蜂巢一般,是用来繁殖与孵化某种昆虫幼虫的话,那这种昆虫真不知道会达到什么样的规模,并且个体的个头也不容小觑。

  “这些是什么?”

  旁边的于吉看到“蜂巢”,不由的好奇问道。

  与此同时,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以及附近的瓬人军兵士也是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挖吧。”

  吴良摇头说道,“对了,这些东西挖出来之后尽量不要破坏掉,都帮我收集起来,我先研究一下,没准儿是什么有用的材料。”

  其实他想说的是,没准儿是这个时代无法通过人工制造出来的材料。

  如果真是如此,一下子得到这么一大堆可就大发了。

  于是临走之前。

  吴良也不忘用工兵铲割下一大块“蜂巢”拎在手中,而后才带着人重新回了山上。

  ……

  别看吴良前几天发现的那一小块“蜂巢”又轻又松,这一次他用工兵铲切下一块完整的“蜂巢”之后,才发现这玩意儿分量竟还挺足。

  这些重量主要来源于“蜂巢”底部的那一层凝胶状的黄褐色物质。

  这种物质看起来应该是与真正的蜂巢中的蜂蜡一般,起一个为“蜂巢”定型的作用,但具体是什么物质,暂时还不好说。

  回到山上之后,吴良先将一小块上部那又轻又松的“蜂巢”切了下来,而后用手将其碾碎了仔细查看。

  这玩意儿好像是一种纤维,具体是什么纤维还不好说。

  放在火上去烧,倒是像干草一般易燃,烧过之后就变成了类似于草灰一般的东西,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这玩意儿或许可以作为制作火折子的原料……

  需知汉朝还没有出现火折子这样方便的点火工具,外出点火时用的都是一种叫做“阳燧”的凹面铜镜,天气晴朗的时候,只要将阳光聚焦在可燃物上,便可像放大镜那样点起火来。

  不过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了阴天没有太阳,依旧只能使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方式生火。

  但思来想去,吴良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制作火折子的原料有很多种,并且还都不难获取,而这玩意儿的纤维相对而言还是粗了一些,未必就是最优选。

  不过回头是应该制作一批火折子,以供自家或是瓬人军出征使用……

  主要是平时吴良都用不着自己生火做饭,因此一直都没有在意这方面的细节,也就没有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查看过“蜂巢”上部的材质之后,吴良又切下一小块“蜂巢”底部用来定型的黄褐色凝胶物。

  这种物质质地较软。

  几乎一切就开,并且摸上去有一种滑腻的油脂感。

  不会是蜡吧?

  正常的“蜂巢”中也会有这种类似的凝胶物,那种凝胶物的主要成分就是蜂蜡,以此来推断,这玩意儿真有可能也是蜡。

  如果是蜡的话,那可就真的大发了!

  需知这个时代蜡烛还是哪怕汉室皇族不到那些盛大的祭祀活动都舍不得用的珍品。

  《西京杂记》中便有记载:西汉初年,南越王向汉高祖刘邦敬献了石蜜5斛、蜜烛200枚等,汉高祖大喜。

  甚至就算到了唐朝,蜡烛也同样是极受皇家重视的珍品,还专门设置了官员进行管理。

  唐朝诗人韩愈便在《寒食》中写过这样的诗句“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寒食节禁火的时候,帝王要给侯爵以上的官员、上品官员赏赐蜡烛,这足以说明后世随处可见的蜡烛在古代地位有多超然。

  即是说,这玩意儿这时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恐怕连黄金恐怕都要靠边站!

  反正吴良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几个月时间,他倒是见过不少黄金,但是却连一根蜡烛都没见过……就算曹老板用的也还是油灯。

  也是因此,吴良才一直没有重现后世中“人点烛,鬼吹灯”的经典画面,开馆的时候在墓室的东北角点上一根蜡烛。

  压根就搞不来蜡烛,拿头点?

  当然,吴良也不是不知道其他的制作蜡烛的方法,但那都需要不少工序,他暂时还搞不来。

  其中最容易的一种方法,就是元代才开始被人们发现并使用的“虫白蜡”,那倒是可以实现,但却要用到一种南风特有的白蜡虫与白蜡树,这原材料几乎也是现成的,可现在兵荒马乱的其产地又不在曹老板的地盘,不好搞不说,真要搞出来说不定反倒给曹老板的敌人们找到了一门发财的好营生。

  如此想着,吴良立刻将这一小块凝胶拿到火上炙烤。

  “啪嗒!”

  凝胶很快被烧化,一滴粘稠液体滴落下来,被吴良用工兵铲接住放到边上,一边等待冷却,一边细细查看。

  随着液体冷却,很快便由凝结成了一小块滑腻的固体。

  接着吴良干脆将整块凝胶融化在了工兵铲上,并用将一根麻布线在其中浸了浸,点燃之后还真像油灯一样缓慢的烧了起来!

  这就是蜡。

  自然界馈赠的蜡!

  现在吴良唯一怀疑的就是这种蜡的来源。

  这些“蜂巢”筑在成片的荫尸之下,如今荫尸已经成了枯骨,“蜂巢”中的生物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两者联系在一起……

  吴良不得不怀疑这些“蜂巢”、荫尸、以及不知究竟是何物的生物之间有什么联系。

  毕竟人的身体里含有许多油脂,这些油脂经过“加工”也是可以转化成蜡的……那么这蜡做出的蜡烛,岂不就是尸油蜡?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变成了凶墓

  毕竟,蜜蜂筑巢时分泌出来的蜡叫蜜蜡,因为蜜蜂以花粉为食。

  而吴良现在发现的这种住在地底,又与大量尸体密切关联的不知名生物,极有可能便是以尸体为生,那么它们分泌出来的蜡……可不就是尸油蜡?

  虽然吴良知道,本质上这种物质的成分主要还是蜡。

  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毕竟就算是后世,也依然有不少于尸油相关的恐怖传说,甚至天朝附近的某个相邻小国还发展出了相关的黑色产业链……

  所以这种蜡做出来的蜡烛,吴良下墓的时候可能会用,但如果是在家中,他倒宁愿使用目前那种烧起来冒黑烟还一股怪味的动物油灯。

  图个心安嘛。

  不过回头如果献给曹老板的时候不说明来源,曹老板应该是不会介意的,与曹老板做交易的士族皇室应该也不会介意,说不定还会如获至宝……

  想着这些。

  吴良立刻派人下山去在为自己多收拢一些“蜂巢”上来。

  他打算现场做几个蜡烛,等到瓬人军挖开海昏侯墓的时候使用。

  就算已经有了“随侯珠”作为照明设备,蜡烛这种消耗氧气不大,燃烧时间又长的明火工具照样是必不可少的盗墓工具。

  别的不说,至少能够实时监控墓中的空气质量,尤其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含量。

  而他自己则又从麻布上拆下来三根一尺来长的麻线,笑呵呵的来到白菁菁旁边:“菁菁姑娘,你应该会编辫子吧?”

  “作甚么?”

  白菁菁不解的看着吴良手中的三根麻绳。

  “劳烦你用编辫子的方式将这三个麻绳编起来呗,我有用。”

  吴良嘿嘿笑着说道。

  “嘁。”

  白菁菁冲他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将三根麻线拿过来照做。

  这两天她心中一直对吴良有些不满,说好的“叫花水鸟”吴良根本就没有兑现,只是叫杨万里随便烤了烤就那么吃了,害她白期待了一场。

  最重要的是,杨万里的烧烤水平真不行,那些水鸟要么烤焦,要么烤的半生不熟,与吴良的烧烤水平相差胜远,简直就是浪费了她辛苦骗来的水鸟,害她在那些水鸟祭五脏庙的时候,都不由的生出了愧疚之心。

  不过吴良倒也不是故意放她鸽子。

  自打听过了于吉的“八煞黄泉”之说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哪还有什么心思做什么“叫花水鸟”。

  片刻之后。

  白菁菁赌气的为吴良编好了麻绳辫子,一边递给他一边没好气的问道:“你编这麻绳要做什么?”

  “你猜。”

  吴良神秘笑道。

  这是后世才创造出来的烛芯做法。

  三根绳子编在一起,烛芯燃烧的时候就会自动散开,末端正好翘到火焰外侧,不但可以完全燃烧,还免去了古时“剪烛”的烦恼。

  唐代诗人李商隐就有一句“何当共剪西窗烛”的诗句,说的就是“剪烛”。

  那时候蜡烛烛芯还是用棉线搓成的,直立在火焰的中心,由于无法烧尽而炭化,所以必须不时地用剪刀将残留的烛心末端剪掉,否则蜡烛就会自动灭掉,这无疑是一件麻烦的事。

  “就会装神弄鬼!”

  白菁菁不屑道。

  “嘿嘿,我是真神。”

  吴良只是干笑,依旧没有多说。

  只因这个时代的蜡烛实在太珍贵了。

  倒不是信不过白菁菁与典韦,主要是现在还有于吉和不少兵士在附近,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示他这简单至极的蜡烛做法,更不能让这么多人知道这“蜂巢”就是制作蜡烛的主要原材料。

  否则万一有人动了贪念,对他以及整个瓬人军都不是好事,因此必须做好保密工作,至少回去之前都决不能公开。

  好在这里的人,恐怕连蜡都没见过,倒暂时不用担心他们看过这些蜂巢之后便察觉到什么。

  而后。

  吴良又悄悄嘱咐典韦,让他等兵士将“蜂巢”带回来之后直接送入军帐之内。

  接着带了一些柴火与火源钻入自己的简易军帐之内,吩咐没有他的允许绝不准任何人进入。

  ……

  接下来的一周多。

  瓬人军都在清理那些埋于地底的枯骨,不过吴良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收集那些藏于枯骨之下的“蜂巢”。

  否则他才不会如此浪费劳力,直接继续向下挖,挖到陵墓不好么?

  这一清理不要紧,直接就清出了一亩地,掘出来的尸骨至少达到了千具!

  而他得到的“蜂巢”,就算除去上部那些无用又占地方的部分,光是底部那此原始的蜡块就已经可以装满七八车。

  看来回头得叫人再去豫章郡买车买马才能将其运回去了……

  这么一来。

  此行能够盗得多少黄金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光是这些蜡块就已经是一大笔不容小觑的财富。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黄金、布帛与粮食才是货币本位,而蜡烛则是可以替代的消耗品,就算是珍品想要变现成粮草马匹,也需要一些手段。

  不过这不是吴良需要关心的问题,他只负责把值钱的东西带回去,接下来就看曹老板的手断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

  瓬人军终于挖到了位于侧下方的陵墓。

  这是一座汉朝标准的拱形墓,除了墓门用几块巨大的石板挡住之外,顶部与侧面则都使用了这时候修筑城墙才用的砖石与糯米砂浆混合建造而成。

  糯米砂浆是古代修建建筑最好的材料。

  就连几千年不倒的万里长城用的也是这种材料,不但比普通的石灰砂浆的强度更大、更具耐水性,甚至能够扛住地震。

  吴良知道这种如何分解软化这种糯米砂浆。

  不过既然是“保护性发掘”,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吴良自然不会去轻易破坏墓葬结构。

  况且这个陵墓的墓门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难开,只要命人将那几块巨大的石板移走应该就可进入后面的墓室。

  “开吧。”

  查看过情况之后,吴良很快就下了命令。

  就在这时。

  “公子且慢。”

  于吉连忙走到了吴良身边,有些担心的劝道,“这座陵墓本就受八煞黄泉守护,又吸收了千具荫尸的黄泉之气,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座凶墓,就算是公子家的祖坟,贸然开墓恐怕也有不妥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海昏侯墓的未解之谜

  “那么,老先生可有什么解法?”

  吴良回过头来,虚着眼睛问道。

  “老夫若有解法,便不会力劝公子了。”

  于吉皱着脸摇了摇头。

  “这就没办法了,既然老先生说这墓恐怕已经变成了凶墓,那对子孙后代恐怕只会更加不利,我自是更加不能坐视不理,这次这祖坟无论如何都非迁不可,这份苦心老先生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吴良义正言辞的说道。

  “这……”

  于吉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叹气摇头。

  “请老先生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在外面吹凉风的,这墓要进咱们便一起进,到时墓内风水与注意事项还需老先生指点一二。”

  吴良想了想,又笑呵呵的道。

  “不……老夫已经倒了这把年纪,还是算了吧,公子自便便是。”

  于吉当即推辞道,甚至有那么点想转身逃跑的意思。

  “老先生但请放心,我会叫人照料好老先生。”

  吴良察觉到于吉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接着又故意说道,“典韦兄弟,进墓的时候便由你来搀扶老先生,一定要照看好他,务必不要有所闪失,更不要掉队。”

  “是!”

  典韦沉声应道,已经目光不善的站到了于吉身边。

  结果没想到这一诈呼。

  还真就从这个老头身上诈出了一些东西!

  只见于吉自知无法避免与吴良一同进墓的事实,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苦着一张脸说道:“公子,既然这墓非进不可,可否教老夫先做一场简单的法事,暂时将这墓中的黄泉之气镇压下来再开墓不迟?”

  “哦?这玩意儿还能镇压?”

  吴良心中一喜,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先生快请!”

  他其实也不确定于吉所说的法事究竟有没有作用,又或是有什么作用,或者说其实打心眼儿里他压根就不是很相信所谓的法事。

  但此刻于吉肯做,他依旧是求之不得。

  这两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总是担心发生“灵湖吸魂”的问题,于吉此举不管有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也总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作用。

  “只是公子,有些话老夫需提前说明。”

  哪知于吉又道,“老夫这法事需用到一些黄纸与朱砂,这些东西老夫身上都有,朱砂便不说了,但那黄纸可是价格不菲的稀罕物,这笔费用需要公子来负担。”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是了,前段时间吴良为程昱改名骗钱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现在吴良还真就愿意花些钱来买这么一个心里安慰,何况于吉的表现可比他真实多了,起码是在听到不得不一起进墓时才被迫施为……

  就当做是真的吧,反正也不差这点钱。

  如此想着,吴良痛快点头道:“好说,回头我为老先生将符纸补上便是,再多也没有问题。”

  “口说无凭。”

  没想到于吉竟还质疑起他的支付能力来。

  小样儿!

  不能出点真正的好东西来,你还真把小爷看扁了。

  吴良瞥了他一眼,淡然一笑,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根比拇指略粗,长约一寸多的圆柱体来丢进于吉怀里,豪气说道:“老先生,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那几张破纸也叫稀罕物?给你看点真正的稀罕物,送你了!”

  “这是……”

  接过圆柱体,于吉一脸惊疑的打量着手里的东西。

  “没见过吧?蜜烛!只有王室才用得上的蜜烛,岂是你那几张破纸可比?”

  吴良翻了个白眼道,“够不够?”

  这就是他前些日子使用“蜂巢”在军帐内制作出来的蜡烛,找不到合适的模具,他就用了一个高脚青铜酒杯代替,做出来的蜡烛虽然略微短了一些,但也像模像样。

  现在他怀里可不止这一根,还有三根。

  剩下的一些则暂时放在军帐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够了!够了!公子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于吉当即吓了一跳,捧着蜡烛的手都抖了起来,连忙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块方布将其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塞入怀中。

  而后再看向吴良时,脸上已经仅是一副“土豪我们做朋友吧”的表情。

  陪着笑说道:“公子家的祖坟如此规模,随身携带又是世间罕见的蜜烛,老夫现在真是越来越好奇公子的身份了……”

  “不该问的别问,你跟着我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现在先做你的法事。”

  吴良呵呵笑道,做土豪的感觉真好……

  ……

  片刻之后,一场远没有吴良“剑斩恶蛟”精彩的法事做完。

  于吉将几张用朱砂画好之后又叠成了三角状的符纸递到了吴良手中,并将其称之为“镇魂符”,说是能够镇压黄泉之气,保护众人进入墓中时不会受到邪灵侵扰。

  吴良信了他的邪。

  将“镇魂符”分给了典韦与白菁菁各一个,至于于吉,他自己早就留了一个,如此进墓的人也已经确定了下来,就他们四个。

  “现在可以开墓了吧?”

  吴良将“镇魂符”塞入怀中,问道。

  “可以了,不过仍要小心一些,莫要搞出太大动静。”

  于吉点头道。

  “开!”

  一声令下,早已等待多时的瓬人军兵士便一起上前。

  使用工具撬的撬、铲的铲、抬的抬、推的推……费了半天功夫终于将几块堵门的石板移到了一边。

  石板之后露出了两扇略微有些褪色的使用黑色与红色颜料绘制了云气图案的木质宫门。

  宫门上只有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两个使用青铜铸造而成的门鼻,门鼻的形象看起来像是威武凶猛的巨龙正脸。

  在汉代,龙亦是五大瑞兽之首,皇室的专属象征。

  “家主,继续开么?”

  兵士们回头问道。

  “开!”

  吴良点头。

  兵士们立刻又集合起来站到门中间,试图像推开正常的宫门一样将其推开。

  结果哪知手才刚刚放到门上。

  其中一扇宫门便已经摇晃着墓室之内倒去。

  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过后,一阵阴风猛地自只开了半个的门洞中呜咽而出,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

  又是香气……

  不过这次的香气却并未令吴良感到意外,甚至都没有立刻叫兵士们躲避。

  因为后世考古机构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便在墓中察觉到了一股无毒的异香!

  按照常理来讲,古墓深埋于地下千百年,墓中应该尽是些潮湿霉烂的臭味,而海昏侯墓却与之相反。

  非但如此,异香存在的时间并不只是一会儿,而是整整三年。

  直到目前为止,考古学家也没搞清楚这股异香究竟从何而来,这个问题依旧是考古界的一个未解之谜。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变成了血尸!

  “先散开通风吧!”

  尽管略微迟疑了一下,吴良最终还是决定走一下流程。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封闭了许多年的陵墓,保不齐里面有什么古里古怪的东西,尤其是他还要带人下墓在里面待上好一会,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另外一边。

  其实吴良已经准备好了防毒面罩,尤其是防毒面罩的炭包。

  接下来加上他总共有四人下墓,四个防毒面罩的话,那些炭包应该够更换好几次,况且,如果墓室内的空气经过大公鸡的测试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也就只有到了墓中需要打开什么密闭空间,比如开棺的时候才用得上。

  这个流程对于一些已经有过两次盗墓经验的瓬人军兵士来说自是轻车熟路。

  吴良一下命令,立刻就有人开始照办,随行的大公鸡也被拎了过来。

  而吴良与大部分兵士则又重新回到山上,吃饱喝足耐心等待通风结束,并提前做一些其他的入墓准备。

  除此之外。

  吴良还将杨万里以及一些什长以上的军官叫进了军帐之中,特意做了一些交代:“一旦我进入陵墓,你们在原地留下四匹快马之后,便立即带领所有的瓬人军兵士返回山顶营地待命,只派人在山顶随时监视陵墓周围与灵湖的状况即可。”

  “只有听到白菁菁的口哨、或是发现有外人靠近陵墓,又或是超过6个时辰不见我从里面出来才可有所行动。”

  “倘若听到白菁菁的口哨,立刻带人前来支援;”

  “倘若有外人靠近陵墓,立刻派一部分人前去驱逐;”

  “倘若我6个时辰后没有出来……你们绝不要入墓寻我,只需下山将陵墓回填,而后带着这封亲笔信与那些‘蜂巢’返回鄄城,待使君看过信之后便不会怪罪你们,还会奖赏你们。”

  说着话,吴良将一块折叠好又叫白菁菁用针线缝了起来的绢帛交到了杨万里手中。

  听到这里,杨万里与那些什长当时就皱起了脸,连忙说道:“家主,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弃你而去!”

  “放心,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我哪有那么容易着道?”

  吴良翻了个白眼斥道,“另外,如果灵湖出现什么大的动静,你们万不可轻易下山,至少在山上等待3个时辰……咱们不是还带了几只备用的大公鸡么?3个时辰后,你们将大公鸡捆上,就像我们探墓一样将大公鸡赶在前面一边测试一边下山,顺利下山之后如果发现我还没有从墓中出来,一样立刻将陵墓回填,带上我的亲笔信与‘蜂巢’返回鄄城。”

  “听明白了么?”

  吴良想了想,该交代的已经全部交代过了。

  这样一来,假如盗墓途中真出了什么意外,尤其是“灵湖吸魂”事件再次爆发,这些瓬人军兵士只要照做,便不至于一起陪葬。

  至于吴良自己……

  或许有人会疑惑他这么冒险盗墓到底值不值?

  以他对历史知识的了解,再加上一些从后世带来的“黑科技”,他本可以像许多穿越者一样过得更舒服,并不需要这样冒险。

  可吴良自己觉得值。

  人这辈子总归要有些追求。

  而他的追求,早在后世高考选择考古专业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

  否则后世有的是热门的专业可以选择,许多热门专业毕业之后都能够很容易找到收入不菲的工作,过上比一般人安逸的生活,他又何苦非要选择这种毕了业也很难有用武之地的专业?

  甚至在吴良穿越之前还发生过这么一件新闻:

  【某留守家庭女大学生高分选择北大考古专业,引发网友群嘲,众多考古学教授、机构、师兄师姐集体声援……】

  Emmm……

  仅凭这条能上热搜的新闻,选择这专业是不是更多在于情怀与追求,已经可见一斑。

  反正吴良当初高考分数也不低,但在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遭受的却全是来自父母长辈的反对,就连高中同学听过之后,也是一脸的愕然,然后默默的转移掉话题,完全是一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的模样。

  但吴良从未后悔过。

  哪怕毕业之后真就无处可去,最后只能找了个旅行社做导游维持生活,他也从未后悔。

  所以问他冒这样的险值不值?

  吴良觉得值!

  一定比在勾心斗角的官场上冒险,又或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冒险,要值的多!

  至于独善其身……那就别想了,战乱年代,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人固有一死。

  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而对于吴良而言,如果真有一天非死不可,他更希望死在别人家的祖坟里!

  哎呀,扯远了。

  都怪杨万里与这些兵士太踏马能叽歪,娘们似的!

  不就进个墓吗,提前交代上几句以防万一,这些混蛋踏马的非要露出一副老子马上就要死了的表情,老子像柔儿一样人如其名,绝对长命百岁的好么!

  ……

  如此通了一天的风,又用大公鸡试了几个时辰。

  确认目前墓中的空气状况还不错之后,吴良总算带齐了自己的全套装备,带着典韦、白菁菁与于吉进入了墓中。

  刚进去,吴良便将一支提前点燃的蜡烛交到了白菁菁手中。

  “菁菁姑娘,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守护这支蜜烛,倘若这支蜜烛无缘无故熄灭,必须立刻告诉我。”

  吴良十分郑重的嘱咐道。

  他才不会承认这玩意儿很有可能是尸油蜡,不管是现在还是回到鄄城见了曹老板都不会承认,否则真就没人敢用了。

  “这蜜烛……”

  不过蜡烛刚入手,白菁菁就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蜜烛中间的烛芯,看起来怎么那么像自己前两天编过的麻线!

  如果真是那些麻线,那么这蜜烛就不是吴良从鄄城带来的,而是最近才做出来的……好家伙,这个无赖居然能做出蜜烛?!

  这可是有价无市的珍品,他竟有这样的本事,区区黄金又怎在眼中?

  为何还要到处跑去盗墓?

  好在白菁菁也是嘴巴挺严的姑娘。

  察觉到这个细节之后,只是诧异的看了吴良一眼,并未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说话之间。

  吴良又叫典韦将“随侯珠”取了出来,一瞬间“随侯珠”那特有的幽光便充斥了整个墓道,最起码能照出十多米去。

  这可比蜡烛的光芒厉害多了,就算火把也要靠边站。

  “你这又是……?!”

  于吉又不自觉的睁大了老眼,一脸惊愕的望望“随侯珠”,又望望吴良,老夫为什么要说“又”呢?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这玩意儿才是真正的珍宝,这么大一颗明珠,区区蜡烛在它面前根本就是路旁的石块,黯淡无光,无人问津。

  不过要让他选择的话,他选择全都想要。

  “一颗平平无奇的夜光珠罢了,老先生不必在意。”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平平无奇……咕噜!”

  于吉被这四个字震了个外焦里嫩,不由的更加怀疑吴良的身份。

  起初他以为吴良只是一个被迫南迁的寒门公子哥。

  后来看到吴良家的“祖坟”与蜡烛之后,他觉得吴良就算再寒门,也得是普通士族只能仰望的豪门。

  但现在在看到这颗夜光珠,于吉终于悟了!

  “公子此前恐怕是对老夫用了化名吧,假如老夫所猜不错,公子其实是姓刘!”

  于吉语气笃定的说道。

  “老先生才姓刘,老先生全家都姓刘,公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姓吴,口天吴。”

  吴良嘿嘿笑着,借助“随侯珠”的幽光在墓道中打量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机关陷阱,于是终于抓紧时间迈步向墓穴深处走去。

  吴良知道。

  这海昏侯墓虽然后世发掘的过程中发现墓园遗址面积不小,但实际上陵墓并不算大,甚至还没有梁孝王墓的规模大。

  所以要探索这座陵墓,应该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果然。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位于整个陵墓最前端的车马室。

  车马室内共有五辆铸工精美的铜制马车,与真正的马车大小一般。

  除此之外,马车上还装饰了不少配饰,这些配饰采用的材料大多也是青铜,不过却采用了后世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的“金银错”工艺,说白了就是将黄金与白银烧化之后,像漆一样涂抹在饰品表面,以此来起到装饰的作用。

  可以理解为“镀金”或是“镀银”,不过要比“镀金镀银”实在的多。

  “这些流传到后世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而且相对容易保存许多……”

  吴良暗暗将其记住,接着又看向了距离这些铜制马车不远的一片马匹遗骸。

  这些马匹基本已经只剩下了枯骨,不过还留存有一些腐坏严重的皮毛,主要是毛……数了数数量刚好是20匹。

  车马室内马车与马匹的数量与后世的发现保持了一致。

  看样子两千多年的历史中,车马室中的殉葬品并未遭遇过偷盗,主要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还不怎么值钱。

  确定了这一点,吴良带着典韦等三人继续向前探索。

  如果半个时辰后,他们又出入了几间列于墓道两旁的耳室。

  这些耳室中存放的都是一些较为常见的殉葬品。

  有成套的编钟、编磬、琴、瑟、排箫、伎乐俑,做工精美;

  有摆放整齐的青铜器具,其中就包括后世发现的青铜雁鱼灯与青铜火锅,不错,这个时代人们早就开始吃火锅了,毕竟“煮”早就是人们烹饪饮食的重要方式;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个雁鱼灯,这玩意儿可是带了小机关的。

  一侧的灯柄可以控制灯盘转动,盘下有圈足与雁背上的直壁圈沿以子母口套接,灯罩则是两片弧形板,其上部插入灯盘内的直壁圈沿中,可左右转动开合,既能挡风,又可调节灯光的照度。

  灯点燃的时候,产生的烟雾可以通过鱼和雁颈导入雁体内,在雁的肚子里过一遍水,可以有效过滤这时候油灯燃烧室产生的油烟。

  除此之外,雁鱼灯的四个部分又可自由拆装,便于擦洗……

  厉害吧?

  这玩意儿就算放在后世也是十分精巧的创意生活用品,吴良觉得光是仿造工艺品,应该也能卖上几百几千块钱。

  除了这些,在一件专门罗列铜镜的耳室中。

  吴良还发现了十八面制作精美的铜镜,这些铜镜各有不同,全都镶嵌着各种各样的玉石宝石,豪不夸张的说,这些玉石宝石的价值早已在铜镜之上,至少这个时代是如此。

  而据吴良所知,后世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其实只发了一面铜镜。

  这是不是便验证了他之前的判断,海昏侯墓在被淹之前又或是被淹的过程中,确实被人盗过……后世正式发掘时发现的那些文物,只是盗墓贼来不及盗走的殉葬品而已?

  继续往前走,吴良等人又找到了墓中的钱室。

  海昏侯墓中的钱室并不像梁孝王墓藏得那么深,铜钱就直接堆在一间连门都没有的耳室之中。

  但看其规模,却要比梁孝王墓可观的多,至少翻了一倍!

  后世考古队也找到了这批铜钱,清点之后重量堪堪达到了十余吨,这足以证明海昏侯刘贺比梁孝王墓有钱多了,就算再短人家也是做过皇帝的人。

  所以,海昏侯墓的黄金又怎么可能只有115公斤,这可比他之前发掘的梁孝王墓少多了,根本就不科学!

  不过吴良只是在钱室中细细的查看了一遍,并未疑惑黄金为何不像梁孝王墓一样存放在钱室的问题。

  因为后世发掘海昏侯墓时的资料显示,海昏侯的黄金本就不在这里,而是存放在位于主椁室西侧的墓室之中。

  那里不但存有大量黄金,还有一面十分罕见的漆画屏风。

  画中所留乃是孔子的画像与生平记录,这是考古历史上发现的最早的孔子画像。

  不过吴良觉得,他比后世提前了近两千年,如果继续盗下去,盗到了春秋时期的墓,说不定有机会发现更早的孔子画像,甚至是孔子的亲笔文字!

  毕竟他现在盗的墓,要比后世时间更短,更容易将有考古价值的东西保留下来……

  如此想着,吴良带着典韦等三人自钱室中出来,想的却是他最关心的牍室。

  对于考古而言,最为重要的还是文字记载,这些才是解开历史谜团最为重要的东西。

  海昏侯墓目前保存还相对完好,起码要比梁孝王墓强一些,想来他的遗留下来的竹简、木牍之类的书籍,应该也会更完整一些。

  如此想着。

  吴良继续沿着墓道向内探索。

  就在这时。

  “嗯……”

  白菁菁忽然发出一声不太自然的鼻音。

  “怎么了?”

  吴良等人回头看向她,却见此刻她的脸色很是苍白,鬓角与琼鼻上早已渗出了不少细汗,甚至将发丝都打湿了一些。

  见吴良等人看过来,白菁菁的神色也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低着头似乎想要回避他们。

  “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么?”

  吴良赶紧又问,若是这姑娘已经出现了什么不适,他们也必须小心,最好立刻离开墓穴。

  正问着的时候。

  “小心!她恐怕已经中了邪毒,变成了血尸!”

  于吉忽然大叫起来,目光惊恐的望着白菁菁,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早已失传的书籍!

  “血尸!?”

  一听这话,典韦神色一紧。

  当即推着吴良向后退了两步,又手持工兵铲挡在吴良面前,如临大敌一般防着白菁菁。

  可以想象,倘若白菁菁此刻有任何异动,典韦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她来上一铁铲,尽全力维护吴良周全。

  “这……”

  吴良心头也是紧了一下,连忙上下打量着白菁菁。

  “啪嗒!”

  恰逢一滴液体落在白菁菁脚下,在一片寂静的墓道中显得极为刺耳。

  吴良连忙看向那滴液体,液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暗红色……这在陵墓之中可不是什么吉利的颜色。

  吴良心头更紧,他可不希望白菁菁死在这种地方,更不希望白菁菁化作血尸啊!

  如此想着,吴良连忙顺着那滴暗红色的液体滴落的位置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白菁菁的裤子内侧已经浸红了一大片,虽然暂时还没有达到仿佛才从池子里捞出来的程度,但看起来也是极为严重。

  再细看其他的地方,白菁菁除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耳朵红的有些透亮之外,似乎并未发现别的什么异常。

  “这……难道不是来大姨妈了?”

  吴良深吸了一口气,却又不敢妄言,只得目光灼灼的望着白菁菁,说道:“菁菁,此事事关重大,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

  听到吴良的话,几乎快将头埋进胸里的白菁菁终于还是略微抬起头来看了吴良一眼,而后又连忙把头埋了下去。

  错不了!

  还有十分清醒的意识!

  而且这手足无措的娇羞模样,简直与初中上课时第一次来大姨妈弄脏了裤子的女同学一般无二!

  也正是因此,白菁菁才没有辩驳于吉的话。

  这种事怎么都没办法当这三个大男人的面来说吧,羞死个人了……

  “呼——”

  看来虚惊一场,吴良总算松了一口气,便打算绕过典韦上前查看白菁菁的具体情况。

  “公子慢着!据老夫所知,十八种尸变中,最凶狠嗜血的便是血尸,你万不可轻易靠近,否则恐遭不测!”

  于吉连忙又皱着一张老脸开口阻拦,自己却躲得远远的,甚至还向墓穴入口的方向挪了两步,一副随时准备逃命的样子。

  血尸你个头!

  “典韦,你照看好老先生,别让他乱跑。”

  吴良回头看了看于吉,果断如此安置了一句,又对白晶晶说道:“菁菁,你随我来这边一趟,我有话与你说。”

  说着话,吴良便原路返回,进了刚出来不久的钱室。

  “……”

  白菁菁见状,依旧一声不吭夹着腿买着小碎步跟在吴良后面进入其中。

  结果进去之后。

  才赫然发现吴良已经脱去了上身外套,正在脱套在里面的那件较厚一些的冬衣内衬。

  “你……你要作甚么?”

  白菁菁神色顿时又是一变,终于有些慌乱的开口说了句话,一边说还一边连忙将脸转了过去。

  片刻之后,吴良又重新将上衣外套重新穿回了身上,并将下墓时随身携带的小鼓戴在脖子上,而后将自己刚脱下来的冬衣内衬与铜匕首一起递到了白菁菁手中。

  “?!”

  白菁菁身子一颤,不解的望着吴良。

  “先用这个裁一裁凑合一下吧,回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发明点实用轻便的好东西,抓紧时间,我回避一下。”

  吴良淡然一笑,一转身便出了钱室。

  “……”

  望着吴良的背影,白菁菁神色愕然,紧接着便有一团红云悄悄爬上了苍白的面颊。

  唔唔唔——羞死个人啦啊!

  这个无赖,他怎么什么都懂,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这明明是……女人才知道的事情,男人知道怎么也要在娶妻之后?

  可是他明明还没有娶妻,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

  等一下!

  这个无赖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好心,若是换了平时,我出了这种糗事,他一定能笑的合不拢嘴,取笑不算恐怕还要口花花调戏于我!

  但这次,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反倒将冬衣脱下来给了我?

  莫非……

  他是故意如此,其实是想趁我不备突然再闯进来?

  心中如此想着,白菁菁又看到了手中那柄锋利的铜匕首……

  也不对!

  若是他真有此心,又怎会将这样的利器交给我,这个无赖向来惜命的紧,就连剪刀都不敢教我随身携带……

  而且。

  白菁菁既然口技了得,听力也非常人可比,她可以清晰的听到吴良却是远离了钱室,并且并没有偷偷折返的意思。

  最终白菁菁也没想明白吴良今天到底犯了什么病,居然变得这么贴心。

  无奈如今情势所迫,她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

  只得将吴良冬装的两只袖子裁了下来,一只叠了几层暂时用上,另外一支留下备用。

  此事这件冬衣虽然已经变成了马甲,但好歹还有御寒的作用,不至于教吴良因此受了风寒……

  再出来时,吴良正在几米之外的墓道等待。

  “你……你先穿上吧,莫要受了风寒。”

  见到吴良,白菁菁那张苍白的俏脸又微微泛起一抹粉色,仅仅是被吴良看了一眼便连忙重新低下头小声说道。

  “嗯,你也一起进来,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吴良接过马甲,冲她示意了一下道。

  于是两人重新回到钱室。

  吴良一边重新穿了一遍衣裳,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菁菁姑娘,我接下来问的一些问题,可能涉及你的一些个人事物,但这对我们这次行动非常重要,请你务必如实回答,我保证不会出去乱说。”

  “嗯……”

  白菁菁微微颔首,发出一个鼻音。

  不知道怎么回事,经过这件意外的糗事,白菁菁竟对吴良产生了那么一丝信任,并未对吴良的话产生太多抗拒。

  若在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么顺从的。

  毕竟吴良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接下来要问的她的隐私……

  得到白菁菁的回应,吴良这才继续问道:“请问菁菁姑娘,你这次大姨妈……红潮到来的时间是否正常?”

  一上来就是这么尖锐的问题么?

  白菁菁身子微微一颤,脸更红头埋得更低,但口中却依旧如实进行了回答:“早、早了近七日。”

  “平时红潮来时出血量有这么大么?”

  吴良则面不改色,接着又问。

  “没……但是会疼很久,这次也稍疼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不疼了,只是流血。”

  白菁菁又低着头声音微弱的说道。

  “那么,你能不能感觉到体内有一缩一缩的颤动。”

  吴良再问。

  “是有、有一点,以前没有的……你怎么知道?”

  白菁菁再答。

  但答完了之后她已经又疑惑的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望着吴良。

  明明她才是女人,为什么这个家伙能够知道她的感觉,而且问的全部都在点上……他的医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果真华佗、张仲景不如?

  “若是如此……”

  听到这里,吴良终于笑了起来,说道,“那就提前恭喜菁菁姑娘了,我敢打包票,菁菁姑娘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疼了。”

  通过对白菁菁的询问,吴良基本已经确定了问题所在。

  麝香!

  这是一种纯天然的香料,至少这个时代还是。

  经后世研究表明,这种香料具有活血通经、治疗难产,死胎,胞衣不下的神奇功效。

  看过一些古装宫斗剧的人应该都知道,这还是一种宫斗奇药,用在孕妇身上能够令孕妇很快流产,甚至因为这种很是歹毒的流产方式终身不孕。

  但对于正常人而言,却并没有什么毒性。

  哪怕同为女性,只要不是有孕在身,便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还有活血通经,治疗痛经的奇效。

  这一切都是因为它具有刺激肛缩的神奇效果。

  孕妇受到刺激肛缩剧烈,自然会导致胎儿在没有发育完全的时候便生出体外,胎儿因此死亡流产。

  而不是有孕在身的女子,便不会产生这样的后果,反而有益。

  甚至因为这个特性,世间还流传有此物能够“催情”的功效,但后世研究表明,这种传闻完全就是以讹传讹。

  麝香最多只会令中枢神经系统略有兴奋表现,而且一旦超过一定剂量,反倒会产生抑制作用。

  也是因此。

  吴良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充斥海昏侯墓的香气,就算不是麝香,也八成含有麝香的成分。

  只是这香气从何而来,为何又能保持持久,依旧需要在墓中考证。

  “真、真的么?”

  白菁菁脸上划过一抹喜色,但似乎又觉得当着吴良的面如此表现不太合适,又连忙红着脸将头低了下去,小声问道,“你、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事等出去之后再慢慢说,现在你若是感到不适,我可以先将你送出墓外,你就不要继续参与行动了。”

  吴良笑着说道。

  “不、不必了,已经不太流了……随侯珠在哪,随珠人就要在哪。”

  白菁菁话说了一半,又觉得说的有点多了,连忙微微低下头,却语气坚定的摇头。

  “那就走吧。”

  吴良知道麝香对白菁菁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处,因此也就没有勉强,点了点头率先出了钱室,带着白菁菁重新回到于吉身边。

  见两人过来,于吉又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而后皱着一张老脸悄悄凑到吴良身边小声提醒道:“公子,莫名出血便是血尸的表现,这女子此刻虽然并未尸变,但仍需万分小心,否则一旦尸变后果不堪设想,公子可不要妇人之仁呐。”

  “老先生。”

  吴良回头神奇的望着于吉,微微笑道,“我方才掐指一算,又自你身上算出了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

  于吉不由好奇的问道。

  “先生此生恐怕都不曾婚娶,更不曾行过男女之事吧?”

  吴良挑眉道。

  “公子的占卜之术果然不凡!”

  哪知于吉竟当即挺起胸来一脸自得的笑道:“这是自然,破身恐失元气,老夫一心求道,向来严于律己。”

  厉害了!

  吴良瞬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可是将近九十岁的老童子啊,陈金水那样的老童子恐怕必须得改称呼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有一件事,也是瞬间令吴良质疑起了一些东西:“这么说来,老先生前些日子对我说起的那些房中之术都是假的喽?”

  房中。

  据吴良所知,此术只是主张少私寡欲,但不主张禁欲,并且此乃“还精于脑”的法门,做那种事是强身健体,哪里需要担心失了元气。

  “这……”

  于吉面不红心不跳的道,“老夫此前便与公子强调过,老夫除了那堪舆之术,其他方术皆只略通皮毛,做不得数,只是公子非要问,老夫才不得不将曾经看到过的一些东西相告,至于是否有用,老夫不能作保。”

  “哈哈,也是。”

  吴良笑了笑,终于不再深究。

  ……

  于是一行四人继续深入沿着墓道深入陵墓。

  不多时他们便又来到一处耳室前面,随着随侯珠的幽光照射进去,一间琳琅满目如同图书馆一般的牍室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海昏侯墓的墓室环境要好许多,至少要比梁孝王墓干燥,因此这些分类于不同案几上的竹牍、木牍除了落了不少灰尘之外,保存的也是相当不错。

  吴良心中大喜,但却并未去轻易触碰这些竹简、木牍。

  尤其是那些竹简,毕竟也过了几百年,就算这些竹简保存还算完好,那些用来捆扎竹简的麻绳与熟牛皮绳肯定也已经不堪重负了,若是因此弄乱想要整理起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自这些案几边上一一走过,吴良最多只是用力吹去封面上的灰尘,以此来判断竹简中的内容。

  摆在牍室入口处最明显位置的,是一卷叫做《筑墓记》的竹简。

  这玩意儿后世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也有发现,不过那时已经受损严重,并且并未将其中内容公开,因此吴良也没有看过。

  这东西一会得好好看看,没准儿里面便记载了墓内异香的出处。

  吴良暂时将《筑墓记》记下,继续向下一个案几看去。

  《悼亡赋》,后世有发现,原文都已公开,没有看的必要。

  《易经》,不仅这个墓里有,其他古墓也多有发现,流传到了后事,不用看。

  《礼记》,也不用看。

  《孝经》,同样不用看。

  《齐史》?!

  难道是传说中被秦始皇烧光以致彻底失传的战国时期六国历史史书之一的“齐国历史”?

  我去,这玩意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啊,想不到还有侥幸遗留下来的版本!

  有了它,不但能帮助我与后世了解齐国真正的历史,并且……

  齐国当时的地盘基本就是现在的徐州北部与青州一带,若曹老板来年再次东征能够将那一带占领,我便可以根据这部史书,好好去发掘一下战国时期齐国的古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活葬!

  最重要的是。

  这《齐史》虽然与海昏侯墓中的竹简、木牍放在一起,但后世考古中却并未发现,也不知是被水彻底泡坏了,还是被人盗走了。

  总之,直到吴良穿越之前,考古界也还没有发现齐国乃至其余五国自己的史书。

  因此后世有关秦朝之前的历史知识基本都来源于西汉年间司马迁编撰的《史记》。

  尽管有史学家根据《李斯列传》所记载中的“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推测,当年秦始皇虽然烧了六国和民间收藏的书籍,但秦国官方收藏的书籍并未烧毁。

  而后来刘邦先于项羽入关咸阳之后,萧何直奔秦朝皇家图书馆,搜集了大量珍贵的图书典籍,以至于后来项羽火烧阿房宫,这些史书已经被萧何提前带走。

  再加上汉朝建立后,世间还有许多活着的六国传人。

  如此司马迁一边翻阅萧何当年抢救出来的珍贵史书,一边四处走访尚存于世的六国传人,才终于完成了《史记》这部历史巨作。

  但饶是如此。

  这些史学家也都承认,《史记》并不完美,其中有不少谬误之处,只能将其评为后世发现的最接近真实的记载先秦史料的巨作,不可尽信。

  除此之外。

  对于以上的推断,吴良心中也有疑问。

  既然萧何从阿房宫图书馆中搜集了大量珍贵的图书典籍,其中也包括六国史书,那么为何许多其他秦朝之前的图书能够留存到后世,偏偏六国史书就一部、甚至是只言片语都没有留存下来呢?

  想着这些,吴良终于再也无法按捺自己,当即吹去这部总共有……在动手之前,吴良特意清点了一下,总共64卷之多的《齐史》之上的灰尘……而后极为小心的捧起放在最上端的一卷,又极为小心的摊开竹简进行查看:

  《齐史》

  武王克殷

  首封太公于营丘

  国名为齐

  齐多夷

  顺者太公顺之简之

  乱者太公伐之逐之

  国立

  ……

  这就是《齐史》!

  吴良当即确定了下来。

  这里面记载的就是周武王姬发建立大周王朝之后,封姜子牙前往营丘(今淄博东北部)建立齐国的事情。

  同时,这里面的记载与《史记》又略微有了一些不同。

  《史记》中说,当时齐国境内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夷国,夷国不服管教,姜子牙就选择了入乡随俗,不去讲究那些繁琐的礼数,于是齐国很快就安定了下来,逐渐发展成为大国。

  而在这个《齐史》中则说,姜子牙到了封地之后,服从他的夷国他就顺从当地的风俗,简化那些繁文缛节,不服从他的夷国,就攻打驱逐,于是齐国很快安定了下来,逐渐发展成为大国。

  由此可见,后世学习的自《史记》中总结出来的秦朝以前的历史,还真是与被秦始皇烧毁的六国史书有着一定的出入。

  想要搞清楚真正的六国历史,仅凭一部《史记》还真就很难还原历史的真相!

  况且吴良只是看了一眼,便更愿意相信《齐史》中的记载。

  以史为鉴。

  任何一个政权的建立,尤其是像齐国这种空降的政权建立,必然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从来就没有通过妥协与让步可以令对方信服的例子。

  大家要是都这么好说话,世间又哪来的战争?

  “好东西啊,收起来回去慢慢看,回头再将其篆刻下来,如果能流传到后世,也能帮后世的考古界重新审视这段历史。”

  心中如此想着,吴良又小心将这卷《齐史》放回了原处。

  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叫瓬人军兵士进来搬运的时候,他一定要在旁边好好的盯着,命人用绳子将这64卷《齐史》一卷一卷原封不动的扎起来,等回去之后再一卷一卷打开仔细核对,重新将其编制起来,以供自己日后研读。

  ……

  做完了这些,吴良继续在牍室内查看。

  将那些没有必要刻意保护的竹简与木牍排除之后,吴良来到了一个存放《论语·知道》的案牍前面。

  这套书籍在后世也是属于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发现来着。

  据说在2017年的时候,考古学家已经完成了对它的扫描,并准备对上面的文字进行释读。

  不过直到吴良穿越之前,相关的释读内容也还并未公开,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一个什么进度,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种竹简应为泡在水中,就算完全隔绝了空气能够长久保存,等到后世发掘的时候,肯定也不可能完整保留,这才是释读最大的难点。

  所以,盗走还是不盗走,这就成了吴良最纠结的问题。

  如果他不将其盗走,这些东西留到后世肯定也不完整。

  如果盗走,后世考古发掘时就没得发现了。

  不过他却可以用另外一种更长久的方式进行保存,或许有可能将完整的《知道·论语》呈现给后世。

  要不还是搬吧!

  吴良最终还是做了这样一个决定,至于后世考古发掘时是否还能够发现这套竹简,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内容是否能够传承下去。

  反正他的穿越,已经改变了部分东汉末年的历史,并且改变了一些三国历史名人的经历,现在还去在意后世那群考古学家与考古机构的发掘经历,未免就显得太杞人忧天了……

  做了这个决定。

  吴良在牍室内已经无法再找到更多的东西,终于重新回到门口。

  将最开始发现的《筑墓记》拿起来认真研读。

  这《筑墓记》记载的便是海昏侯墓建造的全部过程。

  这座陵墓从公元前68年刘贺被封为海昏侯赶到豫章郡时便开始筹建,历时短暂的6年修建,于公元前62年完工。

  也是同年刘贺便忽然一病不起,不久病逝,年仅三十三岁。

  而根据《筑墓记》记载,在这座海昏侯墓筹建的过程中,随刘贺一同南下来到豫章郡的一名叫做“廉石”的方士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不论是陵墓选址,还是修建时的筹备与指挥工作,甚至是刘贺下葬礼仪都由他一人全权负责。

  除此之外,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还是一位炼丹爱好者,经常为刘贺炼制一些“延年益寿”的仙丹。

  刘贺极其信任廉石。

  而廉石最后也尽了忠。

  在刘贺下葬时,他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坚持要为刘贺殉葬。

  众人于心不忍,他竟在封墓之前主动跑进陵墓之中守在刘贺棺前不肯出来。

  最终众人劝不动他怕耽误了吉时,又没有人下手杀他,便只好将他活着封在了这座墓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黑色潮水

  是的,他们就这么将一个大活人封在了墓中!

  这可真算是一件奇事了。

  需知哪怕是奴隶制社会时使用活人殉葬也是有条件的,要么将活人束缚起来活埋,最起码也要装进钉死的棺材或牢笼当中,又或者干脆就先将人杀死之后再进行殉葬。

  像这种直接将一个能够自由行动的大活人封入墓穴的事。

  实在是太少见了。

  毕竟人在求生欲的趋势下很容易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保不齐便会从陵墓内部破坏陵墓的殉葬品,甚至是损坏墓主人的遗体,这种“内贼”就算再厉害的防盗措施也防不住,谁能放心的下?

  所以……

  难道是刘贺的家人觉得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对刘贺的衷心天地可鉴,并且已经全然没了求生欲,再加上陵墓的筹建工作本就是廉石一手操办,防谁也用不着防他,因此才放心就这样将他封入了墓中?

  总觉得这个决定还是太草率了,真心搞不懂那些人当时的想法。

  除此之外。

  这《筑墓记》绝对是封墓之前便放入墓中的,即是说有机会篡改《筑墓记》的人便只有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

  而吴良并没有在这上面看到任何修改的痕迹。

  需知修改竹简上的内容并不容易,那可是需要用刀先将最上面的一层墨迹全部刮掉重新去写的,这必然会在竹片上留下一些刮痕,如此一来,这些竹简便不可能保持光滑均匀,所以修改过的可能性极小。

  “这……”

  吴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有待考证。

  最起码得在陵墓中找到一具没有殓入棺木的尸体,而从入墓到现在,他们还一具尸体都没有发现。

  至于“廉石”是否还有可能活着。

  吴良觉得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毕竟距离刘贺下葬到现在已经过了两百多近三百年,按照常理来讲,就算是寿命再长的人也不可能活到这个时候。

  “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见吴良看着《筑墓记》眉头微微皱起,于吉刻意与白菁菁保持着距离,绕了个远来到吴良身边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墓中似乎还殉葬过活人。”

  吴良回头说道。

  他依然觉得这个叫“廉石”的方式有问题,衷心的过头了,而且真要愿意为主子殉葬,直接自杀不好么,为什么要选择活葬这种痛苦万倍的方式?

  何况,这陵墓还是他一手筹建。

  自古就有一些建造陵墓的工匠为了防止被灭口或是殉葬留后门的情况。

  甚至有些自知难逃一死的工匠,为了报复墓主人,还会在建陵的砖石上动手脚刻字,留下类似路标的信息指引盗墓贼进入,或是提醒盗墓贼小心何处的机关……

  “若是如此,此墓便又多了一重极为深重的怨气,只怕更加凶险了!”

  于吉当即面露惊色,连忙苦苦劝道,“公子,依老夫看来,这坟还是不要迁了,此处风水虽然不太好,却也好过我等今日便葬身于此啊!”

  “典韦,照看好老先生。”

  吴良哪会听他这些废话,果断又对典韦嘱咐了一句,而后便将《筑墓记》放回案几上,转身出了牍室继续沿墓道向深处走去。

  如今前世他所知的耳室基本上已经全部看过,接下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主墓室以及主墓室西侧的放置孔子画像屏风与诸多黄金的墓室了……

  “走!”

  典韦来到于吉身后,面无表情的喝道。

  “唉……”

  于吉回头看了他一眼,只得摇头叹了口气,皱着一张苦瓜脸无奈跟上。

  结果才刚刚走了没几步。

  “等一下,前面有动静!”

  白菁菁忽然又小声叫住了他们。

  “什么动静?”

  吴良等人立刻停下脚步,静静倾听。

  但如此听了片刻,却是什么都听不到。

  吴良有些疑惑的回头问道:“菁菁,你不会听错了吧?”

  “不可能!我们白家后人自幼修习口技,而要练口技便需先练好听力,何况还是这种能够将声音凸显出来的墓道中,我绝不会听错。”

  白菁菁极为笃定的道,“你们仔细听,淅淅索索,淅淅索索……有点像蝴蝶破茧的声音,又有点像虫子爬动的声音,而且连成了一片,恐怕数量还不少!”

  “这……”

  吴良顿时有些无语,蝴蝶破茧的声音,如果不是直接将耳朵凑在边上,那对一般人来说不就是没有声音?

  何况,白菁菁所说的“前面”,绝对在随侯珠的幽光照射范围之外,因为可视范围内吴良就只能看到光洁溜溜的砖石墓道。

  即使说,即是有声音,声音的来源至少也在十几米外。

  这可怕的听力……

  不过此刻,吴良哪里有心思去惊喜这个新发现。

  他自然是相信白菁菁的,那么便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这种声音,重新评估继续深入的风险。

  “菁菁,这声音是否有向我们靠近的趋势?”

  吴良接着问道。

  “有!而且不慢!”

  白菁菁看向吴良,脸上也露出了惧色。

  这明显是在征询他的意思,给出的选项却只有两个:跑,还是立刻跑!

  “那还等什么,先跑起来啊,出去再从长计议!”

  吴良果断拉起白菁菁的手转身便向墓门的方向跑去,一边狂奔还一边大喊,“菁菁一起跑,典韦,老先生怕是跑不动,你就抱着他跑!”

  以典韦的体格,就于吉那干巴巴估计还不到一百斤的体重,抱起来就像抱了一只小鸡仔似的,就算抱着于吉也未必比吴良与白菁菁跑得慢。

  至于白菁菁,这姑娘刚出了血,吴良是真怕她现在虚了,才强行拉住她一起跑。

  如此一来。

  原本寂静的墓道瞬间热闹了起来。

  吴良等人杂乱的脚步声在墓道中回荡,甚至能出现几重回声重叠在一起的情况,听起来就像是几十个人在一起狂奔一般。

  但就这么跑着,白菁菁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起来。

  终于。

  “来不及了,我们恐怕跑不出去了……”

  白菁菁忽然又道。

  此时就连吴良也已经听到了身后那淅淅索索的声音,下意识回头一看,竟有一片“黑色潮水”进入了随侯珠的幽光之中,正沿着墓道快速向他们涌来!

  第一百四十章 “尸鳖”?!

  细看之下吴良又发现,这“黑色潮水”竟是由成百上千只拳头大小的黑色……姑且称之为鳖吧,那椭圆形的身型确实与鳖有那么些类似。

  “我去,难道是后世里面的尸鳖?”

  吴良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当初看后世的那些盗墓的时候,吴良便像许多读者一样对“尸鳖”这种神秘而又可怕的墓中生物产生了一些好奇。

  当时这种生物还在网上引起了热议,网友纷纷猜测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有人说,“尸鳖”便是海洋中的一种节肢类海洋生物,天朝的名字叫做“东方鲎”,也叫作“鲎鱼”。

  还有人说,“尸鳖”其实就是蜣螂,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屎壳郎”。

  因为《山海经》中对于蜣螂的描述,与盗墓中对“尸鳖”的描述十分相近,一样好吸食血液与肉食,一样喜好阴冷腐败之地,并且传说它们还被南方巫师驯化成了一种蛊虫。

  但直到吴良穿越之前,这种猜测也依旧还是猜测,而且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

  因此吴良也一直将其当做一种作者杜撰出来的神秘生物,最多只是以某种生物为原型进行了一些改编。

  而且。

  通过仔细查阅资料,吴良还真就发现了一种比“东方鲎”与“蜣螂”更接近与“尸鳖”的昆虫……

  “完了!全完了!”

  看到这骇人的一幕,于吉更是瞬间吓得哭丧着脸大叫起来,“老夫早就说过这墓下不得,这凶猛的虫潮定是墓主人与那些尸骨的尸气、怨气所化,又被八煞黄泉之力驱使,如今便要食我等的肉啖我等的血,完了呀,吾命休矣……呜呜!”

  如此话说到一半,典韦已经听不下去,当即一巴掌按住了这个老头的嘴,又看向吴良问道:“家主,如今当如何是好?”

  听得出来,典韦此刻也是有些没有底气。

  他一个人就算再强大,也断然不可能与成百上千只怪虫抗衡,更何况还是完全不知底细的怪虫,杀都杀不过来的好吧?

  否则,他恐怕就不会问吴良应该如何是好,而是直接问吴良干还是不干。

  “菁菁!”

  吴良此刻也是背心发凉,不过作为这支盗墓小队的主心骨,他还是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回头对白菁菁说道:“你的口技不是能够驱逐凶兽么?试试能不能够将这些怪虫驱逐!”

  “啊……哦!”

  白菁菁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有些失神,听到吴良的话总算回过神来,连忙照他的话施为。

  “咻咻咻!”

  “啾唔啾!”

  “咯咯哒!”

  “嘎嘎嘎!”

  “……”

  很遗憾,最后白菁菁甚至完全抛弃形象,都模仿出了虫子的天敌——母鸡与鸭子的叫声,但这片怪虫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往无前。

  并且随着奔跑速度的差异,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五六米,眼看就要被追上。

  “该死,完全没用啊!”

  吴良心中自是十分绝望,冷汗已经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不过,他立刻又想到了一样东西!

  就是他一直胸前的那个神秘小鼓,吴良此前一直觉得它有可能是“夔牛鼓”,达到某种条件便能够发挥提振士气与震慑敌人的作用。

  虽然从梁孝王墓出来之后,这个神秘小鼓就再也没有发挥过作用。

  但当初它的鼓声将“犼”吓退可是事实!

  也是因此吴良才一直将它带在身上,总觉得什么时候可能就能派上用场。

  那么现在!

  “咚!咚!咚!”

  吴良现在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当即带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敲响了胸前的小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那群怪虫甚至连反应都没有,依旧闷着头宛如“黑色潮水”一般向吴良等人冲来。

  “完全没用啊?”

  吴良心中开始绝望,难道是因为这种怪虫根本就没有听觉器官,所以无论是白菁菁的口技还是他的鼓声都无法发挥丝毫作用?

  但此时此刻,他哪还有时间去思索这些东西……

  “咔嚓咔嚓……”

  怪虫群与吴良等人之间的距离继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眼看着双方之间已经只剩下了两三米的距离,最多再有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会追上。

  “次奥,难道这场穿越之旅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吴良心有不甘,不过并不是在后悔。

  如果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像之前一样选择同样的生活方式,只是肯定会准备的更充分一些再来发掘海昏侯墓,比如:想办法搞上一些能够发动火攻的工具,又或是用现有的材料研发一些杀虫或是驱虫剂,没准儿便能够应对现在这种情况。

  不过。

  他可不是那种到了绝境便会放弃抵抗束手就擒的人。

  与很多人一样,每每到了这种退无可退的情况之下,他反而会被激发出潜藏在骨子里的血性,就像后世的很多人进入鬼屋游玩时,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做出的反应反而不是逃跑或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而是……

  要知道,鬼屋门口那块“禁止殴打鬼屋工作人员”的牌子可不是随便说说。

  反正吴良第一次去的时候就被罚了款,还在民警叔叔的调解下,不但连连赔笑道歉,还赔了工作人员一笔医药费和误工费。

  “典韦!去他娘的,不跑了!与它们拼死一搏!”

  吴良一咬牙,竟猛地停了脚步,一把从典韦身后抽出一把备用的工兵铲,转身摆好架势直面汹涌而来的虫群。

  “家主!”

  典韦神色一变,也是立刻将于吉丢在地上,反手又抽出两把工兵铲站到了吴良身边。

  “我也要!”

  旁边又伸出来一只纤细的手臂,竟是白菁菁?

  “?”

  吴良与典韦惊异的看向这姑娘。

  “别忘了你的承诺,若是你死在这里,随侯珠便要归还白家,希望你已经立下了遗嘱,否则我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白菁菁的神色竟也变得坦然起来,就这么看着吴良,脸上又露出一抹嫣然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这无赖,终究是要遭报应的,现在报应来了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主椁室中的神秘装置

  “菁菁姑娘,我现在最后悔的就只有一件事。”

  吴良竟也笑了起来,挑着眉毛说道。

  “什么事?”

  接过典韦递过来的工兵铲,白菁菁好奇的问道。

  “嘿嘿,如果这次没死就告诉你。”

  吴良骚骚一笑。

  “不必了!你还是死在这里比较好!”

  白菁菁瞬间从吴良那不怀好意的骚笑中察觉到了什么,当场拒绝了吴良。

  于吉被扔在地上惊魂未定,此刻却见吴良等人竟还能笑得出来,一边往起爬一边摇头哀嚎:“疯了,你们都疯了,全是疯子!可是为何要连累老夫啊……”

  然而此时此刻。

  没了典韦公主抱,就凭于吉那副老胳膊老腿断然不可能在这虫群之下逃脱,自知已经在劫难逃,他也没有再跑,只是躲在三人身后不住的叹气摇头,眼看着都快哭出来了。

  说话间。

  虫群已经到了面前。

  吴良神色一紧,再也分不开神与白菁菁说笑,只觉得脑子发热,奋力大喝一声:“杀!”

  “杀!”

  “拼了!”

  典韦与白菁菁也应了一声,只是不知是对旁人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三人当即挥舞手中的工兵铲,朝那密密麻麻的虫群奋力劈砍而去。

  “唰!”

  每一铲子下去,便至少有几只怪虫被他们斩做两截,又或是直接拍飞重重的砸在墙上,留下一个黄褐色的粘稠印迹。

  但这怪虫实在是太多了,哪怕他们全力施为。

  也仅仅只扛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虫群彻底淹没。

  不停有怪虫爬上他们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将它们抖落,就算站在后面的于吉也不能幸免,不停的蹦蹦跳跳乱喊乱叫,如此之下,他竟也踩死了几只怪虫……

  然后。

  就被怪虫体内迸射出来的粘稠液体滑了一跤,重重的摔倒在地。

  接着仅仅是一瞬间,他便立刻被怪虫爬满了全身,看起来就像一个由怪虫组合起来的人形怪物。

  也就在这时候。

  “不对劲!”

  虫群之中,吴良忽然放下工兵铲,一边抖落了十几只爬上身体的怪虫,一边神色惊喜的对典韦与白菁菁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怪虫的目标好像不是我们,确切地说,它们对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敌意,反倒更像是我们在一厢情愿的阻挡它们的去路?”

  “这……”

  听到这话,典韦与白菁菁猛地顿住。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些怪虫虽然爬行速度奇快,并且有不少爬上了他们的身体,但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只怪虫伤害他们。

  反倒是他们一直在奋力斩杀这些怪虫……

  “!?”

  听到这话,就连躺在地上疯狂打滚的于吉也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此刻他的身上已经爬满了怪虫,如果这些怪虫真的有意伤害他,此刻他基本已经被分食了。

  但神奇的是,这些怪虫并未对他下口或是下爪。

  似乎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前进路上必须翻越的障碍物,过门石?

  “咔嚓咔嚓……”

  怪虫爬动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墓道,吴良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这是一种表错了情的尴尬。

  刚才的“视死如归”,吴良三人希望没有人记得……

  刚才的“哭爹喊娘”,于吉更希望没有人记得……

  尤其是于吉。

  作为几人中唯一的“异类”,又是其他三个人加起来都没有他年龄大的老者,如果知道是这个样子的话,他一定会让自己表现的更淡定一些。

  这下可好,仅剩的一点形象都没了……

  而且,这里还就属他杀死的怪虫最多,吴良等人一铲子下去就那么几只,而他滚一圈就是一片,此刻不管是他的身上,还是刚才翻滚过那片地上,早已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就这样。

  吴良等人安静的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怪虫从他们身边或是身上爬过,最多在怪虫快要爬到腰部以上的时候抖动一下,将怪虫抖落下去。

  如此过了好几分钟,怪虫的数量终于逐渐少了下来。

  “呼——”

  吴良喘了口气,心中惊喜的同时果断不再提刚才的事情,而是蹲下来仔细查看那些死在自己脚边的怪虫。

  实话实说,吴良对昆虫并没有什么研究,仅通过这些怪虫的外表也很难分别它们的种类。

  但以他前世对“尸鳖”研究,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推测。

  这些怪虫很有可能是——埋葬虫,又或者叫食尸虫。

  后世的埋葬虫大约有175种,乃是一种益虫,它们对鲜肉与鲜血没有兴趣,只以动物死亡或是腐烂的尸体为食,可以将尸体转化成在生态系统中更容易进行循环的物质,就像自然界里的清道夫一样,起着净化自然环境的作用。

  据悉,埋葬虫在食动物尸体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挖掘尸体下面的土地,最后会自然而然地把尸体埋葬在地下,埋葬虫也因此得名。

  只不过后世已知的埋葬虫都很小,平均体长只有2.5厘米,远没有这个海昏侯墓中的大。

  也是因此,吴良此前才没有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但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却又让吴良在见到这些怪虫的特性之后,不得不将两者联系到一起——那些“蜂巢”!

  食尸虫在食物充足的地方或产卵的时候,便会筑造像蜜蜂一样的巢穴。

  所以那些“蜂巢”,极有可能便是这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大型埋葬虫的巢穴或是产房……

  这或许也是一种已经灭绝的生物。

  毕竟这种体型的埋葬虫需要大量的尸体才能生存。

  三叠纪、侏罗纪和白垩纪时代到处都是体型巨大的恐龙,那些恐龙的尸体自然有可能满足埋葬虫的需求,但随着恐龙灭绝,之后绝大多数哺乳动物体型都大不如前,这种大型埋葬虫的生存空间自然受到了挤压,因此也就越来越少,直至灭绝。

  当然,这些都只是吴良根据已知信息得出来的推论。

  具体这些怪虫到底是不是埋葬虫还有待考证,若是有一个后世的昆虫学家随他一同穿越,或许还有可能得出一个相对准确的结论。

  总之。

  此行有惊无险,真刺激。

  就暂时将它们当做埋葬虫来看待吧。

  回头取两只怪虫尸体回去用松脂将它们做成标本存起来,若是留到近两千年后的后世那就是琥珀,或许便能帮助后世研究。

  ……

  随着怪虫越来越少,吴良等人也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

  “家主,咱们还继续进么?”

  白菁菁也是绝口不提吴良那件“最后悔的事”,望着前面深邃的墓道问道。

  “进,不过稍微等一会,你再听听是否有还其他的动静。”

  吴良颇为谨慎的道。

  他虽已经知道这些怪虫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但还是担心墓中是否存在什么能够威胁这些怪虫的东西,因此才将这些怪虫给吓的跑了出来。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墓中的东西对你来说就那么有吸引力么?”

  白菁菁送给他一记卫生眼,没好气的道。

  “你不懂。”

  吴良淡然一笑,回过身去查看于吉的情况。

  这个家伙刚才一通胡翻乱滚,虽然并未受到这些怪虫的攻击,但难免还是被一些坚硬的节肢划破或是刺破了皮肤,伤口又与这些怪虫体内迸射出的体液进行了亲密接触。

  吴良真担心这个家伙一不小心就感染又或是中毒挂掉……

  不过看于吉现在精神抖擞的模样,中毒的问题应该暂时可以排除,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日后会不会感染。

  毕竟。

  这些怪虫待在墓中几百年,若真是埋葬虫的话又以尸体或腐蚀,真不好说他们身上带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细菌病毒。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看的仔细一点,免得有断掉的节肢遗留在他的皮肤之下。

  如此处理完了于吉的问题,已经是十多分钟之后的事了。

  吴良回过身来像白菁菁询问情况。

  得知暂时并未听到其他的异响之后,吴良终于决定继续深入。

  “不是吧公子,事到如今你还要进啊?”

  于吉自然是不想进,还想过来劝阻吴良。

  此刻这个家伙浑身都沾染着怪虫的体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吴良自然不会为难典韦,于是便故意道:“老先生若是有所担心的话,不如在留在此处等待,我们一会出来再带老先生出去。”

  其实吴良根本不会让这个家伙单独行动,万一他在墓中随便走动乱拿东西,那可不符合吴良的利益。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基本了解了于吉的性格。

  这个超级老童子绝对没有胆量一个人留在这里。

  绝对!

  果然。

  “这……难道老夫是怕事的人么?老夫只是忧心你们的安危!”

  于吉微微迟疑了一下,但见吴良等人已经迈步向远处走去,于是一咬牙也连忙跟了上来。

  如此在墓中行进了大概不到百米的样子。

  吴良等人终于抵达了墓道的尽头。

  摆在面前的是一大一小道门洞,大门位于东侧,小门位于西侧。

  根据前世公布出来的海昏侯墓发掘结果,东侧的大门应该通往主椁室,而西侧的小门则通往装有孔子画像屏风与黄金的西宫。

  到了此处。

  空气之中的异香也是越发浓烈起来,甚至略微有那么点刺鼻。

  看样子此行还真有可能解开后世那海昏侯墓发掘之后异香三年不散的不解之谜,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如此略微停顿了一下。

  吴良选择先进西侧墓室,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总喜欢把好吃的留到最后享用。

  ……

  西侧墓室之中。

  “我滴娘唉……”

  于吉刚走进去就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张老脸尽是惊愕之色。

  甚至就连典韦与白菁菁都微微色变,难以置信的环视着这件墓室中的陈设。

  简直太豪了!

  正如吴良所料,这件墓室中存放的根本就不是后世发现的115公斤黄金,而是……

  吴良暂时还没有办法估算出来,因为这里的黄金并不像梁孝王墓中一样,直接熔成金砖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是像一个展厅一样根据黄金的形态与大小进行了分类,并且像强迫症一样呈不同的规律进行摆放。

  大金饼、小金饼、大马蹄金、小马蹄金、大麟趾金、小麟趾金,还有一些方正的金砖、金块、金板……

  这些黄金上还又一部分用上、中、下等文字进行了批注。

  也不知道到底是用来标记计数的,还是起其他的一些作用。

  看过这些黄金规模之后,吴良心中便有了底,总量应该不会比梁孝王墓中发掘出来的黄金少,这才像一个曾经入京做过皇帝的墓主人该有的样子。

  至于那副孔子画像屏风……

  吴良仔细看了看,这孔子可比后世教科书中的丑多了,不过却更加符合《庄子》与《史记》中的记载:“个子挺高,却上半身长下半身短,看起来有些不协调,微微有些驼背,耳朵贴在脑袋上,头顶还是凹下去的,但额头却又比较突出……”

  后世有人看到这顿描述,说这是因为庄子反对儒道,不喜欢孔子,因此用这样的方式丑化孔子。

  但不可否认的是。

  西汉成书的《史记》也如此描述孔子。

  不管司马迁是不是受了《庄子》的影响,至少在西汉年间。

  也就是海昏侯刘贺生活的那个年代,人们还是会相信朝廷史官司马迁编撰的《史记》的,因此人们眼中的孔子恐怕就是这个形象。

  在这件墓室之中转了一圈之后,发现除了黄金与孔子画像之外,并没有其他与历史有直接联系的东西。

  于是吴良便不再多留,转身走出墓室直奔主椁室。

  于吉本来还想多看一会,结果被典韦驱赶着,也只得跟了出来。

  刚到主椁室门口,吴良便立刻断言,这里绝对是整个陵墓之中异香之气最为浓烈的地方,没有之一。

  因此这里应该便是异香的源头。

  如此多了份小心轻手轻脚的步入其中,吴良立刻便被一个位于棺椁东侧的看起来略微有些复杂的神秘装置吸引了注意力。

  甚至因此忽略掉了摆放在墓室最中间的海昏侯刘贺的棺椁!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殉

  那是一个与汉堡包有些类似的奇怪装置。

  从上到下数起来总共有四块压在一起的圆形石板,而在每块石板之间,则夹着一层不知名的黑色干泥状物质,看起来就像一个夹了好几层牛肉饼的超级汉堡。

  除此之外。

  还有两根木杠横着固定在“超级汉堡”的上下端,两根木杠的两端用绳子绑了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架子夹着“超级汉堡”。

  而且从木杠上遗留下来的痕迹看,这玩意儿应该还可以通过的添加绳索来继续增加夹力。

  而在这个装置的下端,则有一个青铜材质的……大漏斗?

  大漏斗的内侧打磨的十分光滑,若是有液体滴落在上面,便会立刻滑落下去。

  在大漏斗的下方。

  则还端正的摆放着一个小玉碗……

  此刻,圆形石板中夹的那几层黑色干泥状物质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腐坏现象,有意部分都已经变得粘稠,并且生出了一片一片斑驳的霉菌与菌毛,正有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自里面渗出。

  这些黑色液体便顺着“超级汉堡”滑落下来。

  正好被那个巨大的青铜漏洞接住。

  而后再滑入最小面的小玉碗。

  经历这么多年,小玉碗的容量显然早已不够用,在它的下面已经留下了很大一滩黑色的干涸印迹,只有最近才溢出来的那一部分依旧保持着湿润。

  即使说。

  现在早已过了那些“黑色液体”大量渗出的高峰期,现在还渗出来的只是那些不知名的黑色粉末发霉之后,产生的变质物质。

  “这到底是……”

  吴良将防毒面罩戴在脸上,以此来抵挡那浓烈到呛鼻的异香。

  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也连忙照做。

  呼吸果然舒畅了一些。

  虽然这么做可以闻到的异香依旧十分浓烈,但好歹缓解了鼻腔的酸涩,不至于呛的忍不住想要打喷嚏,甚至泪腺都开始抽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防毒面罩之下,白菁菁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可能是一套榨油的工具。”

  吴良凝神说道。

  其实汉朝已经出现了植物食用油,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归来,大量的新物种被引进到中原地区,这其中就包括后来的榨油原料——胡麻(芝麻)。

  因此最原始的植物油压榨工艺也逐渐产生。

  不过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还非常非常的不普及,除了那些顶尖的王公贵族能够有限的享用到芝麻香油之外,老百姓干脆见都没有见过,更加不了解其中的工艺。

  而眼前的这套装置,就与北魏时才出现在记载中的“千斤坠压榨法”有着相似的原理。

  只是工艺显然要更加落后一些。

  吴良也是据此,才会得出了这样的猜测。

  但很显然。

  眼前这套工具中所装的原料并不是胡麻或其他可以压榨植物油的东西,否则不管是味道还是渗出来的液体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至于具体是什么?

  吴良怀疑是一些香料的混合物……难道是制香?

  这种可能倒是不小!

  需知汉代对香的运用已经比较多了,不只是吴良已经见过的荀彧喜欢熏香,后世发掘的马王堆辛追夫人墓中,也发现了不少香料与香具。

  除此之外。

  相关的记载也是非常多,《赵飞燕外传》中便有云:“后浴五蕴七香汤,踞通香沉水,坐燎降神百蕴香,婕妤浴豆蔻汤,傅露华百英粉。”

  这里说的便是皇宫内后妃洗香浴、熏香气、擦香香的美好画面。

  由此可见,抛去许多连饭都吃不饱的寻常百姓,香的运用在皇室士族之间的使用,已经趋于成俗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些令吴良疑惑的地方。

  无论是洗香浴,又或是熏香气,再或是擦香香,这些都只是比较寻常的用法,似乎用不着实用类似于“榨油”的工艺来加工香料吧。

  至少历史文献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记载。

  另外据吴良所知,这种工艺倒有那么点像后世制作香水时提炼提炼香精的手段,尽管两者之间的工艺还差的非常的远,提炼出来的香精纯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榨油的工具?”

  典韦、白菁菁与于吉都露出了疑惑的目光,显然就算是这种工具他们也无法立刻理解,油不是炙烤肥肉得来的么?

  “先查探一番再说。”

  吴良此刻也没心思与他们详细解释,继续向墓室内走去。

  很快他就又在这套极为原始的榨油工具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磨盘,磨盘上正堆放着一些已经彻底干燥的香料,其中便有十多个椭圆形的小毛球。

  吴良知道,这玩意儿就是麝香!

  而在磨盘下方,则已经磨出了一部分类似于与“超级汉堡”中黑色干泥状物质。

  这自是进一步证实了吴良的猜测。

  “家主,那边有尸首,但不是一个!”

  白菁菁忽然又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装了铁栅栏的龛室说道,她还记得吴良之前所说的“墓中活葬了个人”的事情。

  “嗯。”

  吴良点了点头。

  依旧在磨盘处细细察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之后,才终于来到那间龛室前面。

  正常情况下,墓中的龛室是不会装门的,更不会安装这样的铁栅栏,毕竟这可是墓主人死后生活起居的地方,设置这么一个类似于“牢房”的龛室,既不方便也不吉利,并且起不到任何保护或是隐藏的作用。

  透过铁栅栏,吴良在龛室中看到了十多具很七竖八的枯骨。

  这些枯骨看来应该是许多年都不曾有人动过,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腐败不堪并且褪了色,但还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原有的模样。

  “这些应该都是女人才穿的衣裳吧?”

  简单的看过一眼,吴良回头对白菁菁问道。

  “应该是,而且年纪应该都不大。”

  白菁菁点头,接着又补充道,“像这样的裤子就只有我小的时候才会穿,而且,衣裳也都不够宽大,怎么看都是小姑娘的衣裳,可能最多也就十岁出头。”

  “这就奇怪了……”

  吴良微微蹙眉。

  这时候早已不流行人殉,况且《筑墓记》中也完全没有有关人殉的记载。

  按理说,那里面连殉葬的牲口都记录了详细的数字,没有理由不将比牲口地位更高的人殉记录下来才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以少女养虫

  最起码也应该记个数字不是?

  想着这些,吴良便叫典韦将铁栅栏上的铜锁砸开,进入这间奇怪的龛室仔细查看。

  这里面的十多具尸首虽然也已经只剩下了枯骨,但通过这些十分完整的枯骨还是可以判断,这些人殉生前应该没有受过严重的外伤,并且没有中毒的迹象。

  那么这些人殉便只有两种死因。

  要么是通过比较温和的方式杀死葬入了这里,比如:割脉放血之类,如此便不会在骨骼上留下外伤。

  要么便也是活葬。

  吴良比较倾向第二种,毕竟如果是提前杀死的话,便完全没有必要加装一个铁栅栏将这龛室改造成一个“牢房”,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可惜这间龛室只有这些尸骨,并没有发现其他能够证明这些人殉死因的东西。

  如此从这间龛室中退出来,吴良又进入了旁边的一间更加宽阔的龛室。

  这间龛室可就厉害了,其中设置竟与古代的配药房十分相似。

  除了入口的那面墙,其他的三面全都靠着一排古代药柜一样的木头柜子,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装有青铜拉环的小抽屉。

  每一个小抽屉上还都刻了一些小字:

  香樟、阴香、月桂、白兰、黄兰、含笑、天女花、优昙花、黄栀子、金樱子、香莓、藿香、麝香、鼠围香……

  这些小字标注的应该就是小抽屉内所装的……药材?

  吴良知道,在这个方士众多的年代,任何事物都可以作为药材使用。

  甚至包括含有剧毒的水银与一些重金属矿物,都可以被那些方士拿来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而且还有大把的人相信。

  当然,后世许多西药中也会使用一些毒物中元素用来制药。

  但两者真心不可相提并论,这时候的“炼丹术”,讲究的可不是什么对症下药,而是将这些乱七八糟“药材”放在一起一顿煮一顿烧,烧完了只要能成丹,方士们就敢说这玩意儿是上天所赐,必有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功效。

  火药就是这么出来的……

  虽然这些小抽屉上刻下的名字,其中大部分放在后世也确实是一味药材。

  但若仔细去判断,似乎又没有那么贴切,倘若非要将它们归入同一类的话,它们又并非全都是药材,更贴切的分类应该是香料!

  如此去分类。

  再与弥漫整个墓室的异香、以及外面那个看上去极有可能是用来提炼“香精”的压榨装置相结合,似乎就合理多了。

  难道正是因此,后是发掘海昏侯墓是发现的香气才会那么持久?

  毕竟。

  那个装置压榨出来的“香精”已经溢出了小玉碗,与地上的砖石和泥土融为了一体,再加上后来又被死水完全灌满,这些浓郁的“香精”虽然被稀释了一些,却又将整个海昏侯墓的每一个角落都浸泡了一遍。

  而且一泡就是近两千年,因此香气才久久不散?

  这种可能性很大啊……

  带着这样的推测,吴良打开几个抽屉查看,因为年代久远,这些香料也都已经全部腐朽发霉,不过透过简易的防毒面罩,还是能够闻到不同香料那特有却又有些变质的味道。

  看来这些“香料”是不能要了。

  吴良有些惋惜的将抽屉重新关上,又从这间龛室中退了出来,走向隔壁的一间真的装有一扇完整铁门的龛室。

  不过此刻,这扇铁门是此刻虚掩的状态。

  吴良很轻易的将其拉开。

  然后。

  就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只见这间龛室中存放了更多的枯骨,像墓室外面那一片“荫尸”一样累积了厚厚的一层!

  只是这些枯骨看起来要比外面那些“荫尸”更加纤细一些,也更加低矮一些。

  除此之外,这些枯骨与之前栅栏里的枯骨有一点不同,这些枯骨身上并没有残留的衣裳,并且保留还相对比较完整……尤其是胯部,因此吴良很容易便能够通过骨骼的特征来辨别它们的性别。

  这也是考古专业必修的一门课程——体质人类学。

  最简单的方式便是查看耻骨,耻骨弓夹角大于直角的就是女性,耻骨弓夹角小于直角的就是男性。

  女性……

  女性……

  女性……

  还是女性!

  吴良一连查看了十几具尸骨,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女性!

  再观察这些枯骨的粗细与长度,与铁栅栏中的枯骨差别并不太大……因此不难判断,那里的枯骨与这里的枯骨都是尚未达到行笄礼年龄的少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良心中疑惑不已。

  这个小小的龛室之中至少堆积了上百具、甚至可能是更多的少女尸骨,就算是人殉恐怕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吧,更何况还是基本已经杜绝了人殉恶俗的西汉?

  就在这时。

  “咯吱咯吱……”

  不远处的枯骨之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吴良瞬间惊醒过来,立刻抄起工兵铲向后退了几步,小心防范。

  典韦则赶紧挡在了前面。

  而白菁菁与于吉也是面色一紧,紧张的望着声音传出的地方。

  片刻之后。

  “哗啦!”

  几根枯骨翻动了一下,竟是一只个头略小一些的怪虫从里面钻了出来,而后便摆动着还不算太利索的节肢努力向龛室之外爬去。

  这应该是一只后知后觉的怪虫幼虫……

  “呼——!”

  虚惊一场,众人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一瞬间,吴良却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对典韦说道:“典韦,用工兵铲将这些枯骨刨开,看看下面是什么?”

  “是。”

  典韦略微反应了一下,立刻开干。

  仅仅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在原地挖出一个深约半米的坑。

  而在挖开的坑下,果然再一次发现了“蜂巢”一般的巢穴,这怪虫九成九就是埋葬虫的一个古代品种!

  而且很显然。

  这些埋葬虫并非凭空出现在这间龛室之中,而是有人在进行圈养,并且提供的食物全是少女的尸体!

  “那个叫廉石的方士?”

  吴良很自然的想到了这个在中出现过的人。

  一手筹建陵墓,自愿被封入墓中……种种迹象都指向了这个人,只有他有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足鳖!

  但吴良不解的是,圈养这些埋葬虫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就算筑巢的时候能够产出一些虫蜡,但这时候应该还没有人用这种东西来做蜡烛。

  否则墓室中应该有一些蜡烛存货才对。

  毕竟,蜡可是很容易存放的东西,只要不是温度太高的环境,存个几百年应该不成问题……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良从这间龛室里面走出来,又前往其他的龛室一一进行查看。

  现在,他最想找到的就是“廉石”的尸身。

  作为海昏侯墓中唯一有记载的活人,这里的一切异样应该都与这个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如果找到他的尸身或许便能够找到答案。

  接下来的几间龛室就寻常了许多。

  除了一些常见的殉葬品之外,吴良并没有发现其他对他而言更有价值的东西。

  如此一直来到最后一间龛室。

  这也是一间装有铁门的龛室,并且与之前圈养埋葬虫的那间龛室不同,这间龛室的铁门关得严丝合缝,还上了一把铜锁。

  “典韦!”

  吴良只叫了一声,典韦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拎着工兵铲走上前去。

  “这次小心一点,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吴良又提醒了一声。

  虽然已经不需要担心埋葬虫,但是如果是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剧毒毒物之类,而且还像埋葬虫一样活到了现在,那就危险了。

  “是。”

  接着只听“夸嚓”一声,铁门上的铜锁已经被典韦暴力破坏。

  不过听了吴良的提醒,他倒没有立刻将门打开,而是轻手轻脚的将铁门错开了一条细缝,借着随侯珠射入的光芒向里面查看。

  “家主,这里面好像是空的……”

  只通过一条细缝,随侯珠能够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因此典韦能够看到的范围也十分有限。

  不过在可见的范围内,却是只看到了平整的砖石地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甚至连一件殉葬品都没有。

  “空的?”

  吴良觉得不合常理,也立刻凑到门边向看室内望去。

  不应该啊?

  如果什么都东西都没有,又何必锁门?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又慢慢的将铁门多打开了一些,可视范围逐渐变大,但依旧没有在龛室内看到任何东西。

  只是这间龛室的地面高度似乎要比其他龛室略低一些,靠近地面的墙上还留有一道一道逐渐干涸的水迹。

  就像一个许久无人打理,导致逐渐干掉的池塘一般。

  终于。

  吴良将整扇铁门完全拉开,随侯珠的光芒照亮了龛室的所有角落。

  这时他才在这间龛室的角落里发现了两个靠在一起的青黑色鹅卵石,鹅卵石大概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巴掌大小,呈扁平的椭圆状。

  “就这?”

  吴良不由的有些失望。

  一件装了铁门还特意上了锁的龛室,里面就放两块石头?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里面之前饲养过一些不知名生物的可能性,就像圈养埋葬虫的那间龛室一样。

  只是现在这间龛室中除了干涸的水迹,既没有留下遗骸,也没有留下任何与饲料或是粪便有关的线索,吴良就算懂得再多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那两块石头还是有必要查看一番……

  于是。

  吴良拿着工兵铲来到龛室角落,保持着应有的谨慎轻轻敲击了两下鹅卵石。

  “嘣!嘣!”

  好像不是石头,至少不是一般的石头。

  敲击的时候感觉略微有些韧性,并且回馈回来的声音还有些沉闷,好像里面是空的或是软的一般。

  有问题!

  吴良又敲了敲另外一块鹅卵石。

  “嘣!嘣!”

  还是一样的感觉,一样的声音。

  绝对不是一般的石头!

  吴良万分确定,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待考证。

  他又将工兵铲伸了过去,打算将两块鹅卵石翻过来仔细查看。

  就在这时。

  ?!

  其中一块鹅卵石忽然晃动了一下!

  “!”

  吴良立刻神色一紧,连忙将工兵铲缩了回来。

  “这次又是什么怪物啊?!”

  于吉更是吓得怪叫了一声,老胳膊老腿极为敏捷的躲到了吴良身后,只探出一张既紧张又好奇的苦瓜脸来。

  而典韦与白菁菁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陵墓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此刻虽然也保持着警惕,但已经能够做到起码的镇定,至少不会乱喊乱叫。

  就这样被四人围观着。

  另外一块鹅卵石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如此等了好几个呼吸的功夫,两块鹅卵石下面都分别伸出两只又粗又短还有些皱巴的爪子来……

  这是?

  众人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又有一只爪子与一条……分叉的小尾巴伸了出来。

  然后便是一个三角形的有些像蛇的小脑袋,脑袋上面那两颗绿豆一般的小眼睛眨巴了两下,看到吴良等人的同时,仿佛受到了惊吓。

  身体猛地一僵,立刻又将刚刚伸出来的脑袋、爪子和尾巴全部缩了回去,重新变回了两块鹅卵石。

  “……”

  这样子竟还有那么些呆萌,好像是鳖?

  鳖与龟最显著的区别便在壳上,龟的壳有甲纹,并且十分坚硬,而鳖的壳则是平整一片,并且表面略微有些柔韧。

  但眼前的这两只鳖都与正常的鳖略微有些不同。

  因为它们好像都只有三只爪子,而且尾巴长成了分叉的“Y”型。

  这可能是发育时长成了畸形,但也有可能……

  吴良想到一种《山海经》中出现过的神奇生物,与这种鳖的特征极为相似。

  “三足鳖?!”

  于吉已是精神一振,抢先将吴良想到的那三个字说了出来,“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神物啊,想不到老夫竟在这里见到了!”

  “你知道?”

  白菁菁奇怪的问道。

  “自然知道,《山海经》中所载,三足鳖仅生三足,尾分叉,食之无蛊疫!”

  于吉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的说道,“即是说,倘若我们吃下它的血肉,便成了百病不侵之体,你说是不是神物?”

  “真的?”

  白菁菁奇道。

  “老先生,为何我却听说这三足鳖不能乱吃?”

  吴良当即斜了于吉一眼,反问道,“虽然《山海经》中说吃了它可百病不侵,但几乎同一时期成书的《庚巳集》中却说,这三足鳖是一种毒物,吃了之后会化体而亡,到时身体将化作一滩脓水,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山海经》与《庚巳集》都是先秦时期的古籍,后世没有办法分辨孰先孰后,也没办法分辨两者究竟谁的记载更加准确。

  一种生物同时出现在两部古籍中,那么这种生物存在过的可能性便提高了不少。

  但具体功效却又出现了巨大的分歧,这就又不得不好好研究一下了再做评判了,否则恐怕酿成大错。

  “这……”

  于吉顿时愣住,有些尴尬的道,“老夫却不曾研读过这《庚巳集》,不知其中还有如此记载,若是如此,那这三足鳖最好还是验证一番再决定是否食用为妙……不过公子的博闻强记却是令老夫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老先生过奖了,只是研习方向不同罢了。”

  吴良谦虚笑道。

  其实这时候也不乏好学之人,之所以看的书没那么多,主要还是受条件所限。

  毕竟此时的一部长篇古籍,计量单位都是要用到车的,整整一车或是几车古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看的起的。

  而后世就截然不同了,这时候需要拉上几车的书,放在后世就只有那么几本,而且价格还不算太贵,老百姓只要想看书基本就能买的起,甚至不想花钱的还能直接在网上白嫖,获取知识的途径不要太方便。

  一听这话,于吉立刻又挺起了胸膛,傲然一笑道:“这倒也是,老夫一心向道,心无旁骛,不近女色,洁身自好,那些不相干的书籍确实读的少了一些,倘若是道法方技方面的学识,老夫虽不敢说无丝毫遗漏,却也研究颇深。”

  骄傲你妹啊!

  吴良顿时不想再理这个老的都能做古董的童子,回头对典韦说道:“典韦兄弟,你随身不是带着麻布袋么?先将这两只三足鳖装起来,具体怎么处理等回去再说。”

  吃了能够百病不侵,那自然很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若是吃了化体而亡,也同样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奇毒。

  Emmm……

  居间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啊,收起来,必须收起来!

  “是。”

  片刻之后,典韦已经用工兵铲将两只三足鳖铲起来装入麻布口袋之中,又在麻布口袋上打了一个死结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了这些。

  众人从这间龛室里面退出来,如今除了墓主人刘贺的棺椁,似乎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查探的地方了。

  “那个叫‘廉石’的方士呢?”

  此刻吴良依旧想着这个行为举止都异于常人的怪人。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发现一具与此人特征类似的尸首,甚至连一具男性的尸首都没有发现,这总是令吴良有一种还有事情没有做完的感觉。

  “再仔细查查,看看这间墓室是否有什么密道。”

  在看过墓主人刘贺的棺椁之后,吴良有些不甘心的道。

  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廉石的尸首,无疑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廉石鸠占鹊巢,将自己葬入了刘贺的棺椁之中。

  但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因为眼前的这副棺椁严丝合缝,用来束缚固定棺椁的牛皮条并未发现拆卸过的痕迹。

  倘若刘贺将自己葬入棺椁之中,在没有外人帮忙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二是这个陵墓还留了可以自由出入的密道。

  吴良比较倾向于这种可能,如此一来,那些《筑墓记》中没有记载,却出现在这里墓中的大量少女尸首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另外,还有那个神秘的压榨装置,龛室的铁栅栏与铁门,也都是《筑墓记》中所没有记载的东西。

  这些极有可能也是封墓之后才添置或是改造而来。

  若是如此,那“廉石”便必然溜了能够自由出入墓室的暗道,否则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的,除非廉石还在这里开了一个铁匠铺,顺便还开了一个能够自动将少女送进来的空间之门。

  显然,并没有。

  “怎么找,放眼望去这里四处都是严密砖墙,哪来的什么密道。”

  于吉有些为难的道。

  “这你都不会?看我的!”

  这次轮到白菁菁傲然一笑了,只见她在怀中摸了摸,竟从怀中摸出几根不知道何时就装在身上的细软鸟羽来。

  很显然,这姑娘打算用吴良之前在广川王刘去墓中用过的方法。

  只要是没有完全打开的秘密空间,时间久了因为其中的空气成分发生变化,便会与外界的空气气压产生差异。

  如此一来,便会出现气体流动的现象。

  而只要有气体流动,便无法逃过鸡毛或是鸟羽的测试。

  这种当初令白菁菁深恶痛疾的巧计,自然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于都已经开始活学活用了。

  “菁菁……孺子可教也!”

  吴良毫不吝啬的对她伸出了大拇指。

  这姑娘已经渐渐进入了状态,不愧是能够得到自己那枚“白”戒的女人。

  我宋汉末年摸金小魔君愿称你为座下最强三好学生,回头再送你一条五杠袖章以资鼓励,说到做到!

  “嘁!”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傲娇的撇撇嘴,自己从鸟羽中取了一小根,又将剩下的全部交给吴良分配,然后就在墓室中测起来。

  “这……老夫不是很明白。”

  于吉拿到吴良递过来的鸟羽,还是有些疑惑的道。

  “照做便是,很快你就明白了。”

  吴良笑道。

  果然。

  仅仅在几分钟之后。

  “这里这里,我这里有些异样!”

  白菁菁惊喜的叫了起来。

  吴良等人连忙循着声音跑过去,只见白菁菁正站在之前查看过的那件与配药房十分类似的龛室之中。

  “哪里?”

  吴良问道。

  “应该就在这个柜子后面,我的鸟羽刚落下来就被吹开,绝对错不了!”

  白菁菁指着紧靠在南墙上的那面药柜说道,同时又将自己手中的鸟羽丢了一遍,果然才落到一半便被一阵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流吹得打起了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变态的《香经》!

  “干得漂亮!”

  吴良当即笑了起来,亲自上阵在那面药柜上仔细检查。

  不多时他便发现了一些端倪,原来药柜中间与墙面链接的地方,竟设置了好几个极为隐秘的类似于合页一样的金属机关。

  如此一来半面药柜便能够像正常的合页门一样打开。

  吴良试图推动或是拉动半面药柜,但这药柜却只是晃动了两下,里面似乎还有门栓一类的东西固定。

  “家主,要不让我来?”

  见状典韦当即撸起袖子走了上来。

  “不急,还是我来吧。”

  吴良笑道。

  区区一个木头柜子,倘若叫典韦上手,徒手将其拆毁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如何能挡住他们的去路。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吴良还是会尽可能杜绝这种暴力拆迁的盗墓方式。

  毕竟设置这个暗门的人要时常出入,便一定设置了轻易开门关门的小机关,这可是古人掌握的“黑科技”,若是拆坏了可就未必能够还原,他也就无法一睹真容了。

  说着话,吴良拿过随侯珠凑近了一些,通过这面药柜中间的那条极小的缝隙向里面张望。

  果然。

  缝隙最中间的位置隐约能够看到一条手臂粗细的横梁。

  这玩意儿应该就是固定药柜的东西,只有将它打开才能够在不破坏这个药柜的前提下将门打开。

  当然。

  也有可能这个横梁就只能从外面打开。

  设置这个暗门的人进墓时,拉开栓木便可开门进入。

  出墓时再将栓木插上,可以防止里面的人或活物出去。

  不过这样的小玩意儿可难不倒吴良。

  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阻门后,吴良果断抽出别在腰后的铜匕首,将纤薄的刀身插入那道缝隙之中,不长不短刚好能够碰到那根横梁。

  而后便将铜匕首的锋刃微微卡在横梁上面,向左边扒拉了一点。

  不动。

  又向右边微微扒拉。

  动了!

  完美!

  吴良顿时找到了方法,便如此不断的使用铜匕首将那横梁向右边扒拉,只要能够将横梁彻底扒拉开,这个门也就可以轻易打开。

  就在吴良的施为的同时。

  他的耳朵又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异响,好像有什么金属物件正在轻轻的摩擦。

  这异响正是来自那半个伪装成了药柜的门上。

  吴良一边扒拉横梁,一边侧过头去查看。

  “唉?”

  只见药柜上比较靠近中间位置的一个抽屉正随着他的施为,此刻竟也慢慢向外推出来了一些。

  这……

  吴良一愣,这个抽屉不会就是开关吧?

  吴良立刻将铜匕首从缝隙中抽出,回身来到那个抽屉前面,微微用力将其拉开。

  “咔嚓!”

  药柜后面当即传出一声响动。

  这半面被伪装成药柜的门应声而开!

  “这机关有点意思了啊……”

  吴良心中一喜,反倒不急着进门,而是低下头仔细查看其这个抽屉里面的设置来。

  原来与这个抽屉的香料下面还暗藏了机关。

  那是一根与拉环直接连在一起的金属条,金属条的一端直接贯穿整个抽屉连到了药柜背面……

  吴良再来到药柜后面查看。

  只见在药柜后方的门板上,还设置了几个小金属套环,套环中各自放置着一些长短不一的金属条,如此仿佛绕了一个圈子之后,才与门后的栓木相连。

  如此一来,不论是拉动栓木,还是拉动抽屉,两者便都会相应的运动起来。

  门内门外都可以轻易将这道暗门打开。

  这在后世看起来虽然是一个并不算有多么高明的联动小机关,并且联动起来的时候也不能很好的保护机关不被发现。

  不过这还是吴良首次在陵墓中发现能够称之为机关的机关,心中自是有些惊喜。

  而且,吴良相信以后还会在盗墓的时候发现更多更精致的机关,这只是开始而已。

  毕竟这可是一个已经出现了“地动仪”与“浑天仪”的时代,再往前还有传出了无数神话传说的鲁班大师和墨家机关。

  就算此时条件与制作工艺有限,吴良也丝毫不敢怀疑古人的智慧与动手能力。

  ……

  查看过这个小机关之后,吴良总算满足了心中的好奇。

  接着带领其他三人进入门后的密室之中。

  这间密室的建筑材料与墓室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里面的设置就要比墓室舒适许多了。

  最扎眼的事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床,上面铺着华贵的被子与褥子,并且挂着精致的床幔,床幔与被子的正面所用皆是真正的王公贵族才用得上的蜀绣。

  其他的家具也是一应俱全,做工都相当精美。

  甚至暗室内还有一个大木桶,这木桶是这时候洗浴时用的浴桶,也是只有有钱有势的士族豪门才用得上,普通的老百姓通常都是找条不太容易被人看见的小河小溪简单洗洗,到了冬天甚至干脆就连续几个月不洗澡。

  而这时普通人家的女子,真要洗澡又不方便出去的话,也就烧上那么一小盆热水仔细擦拭一下,没有人伺候的情况下,谁会用这种耗时费力的大木桶洗澡?

  别问吴良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猜的,纯盲猜!

  除此之外,相关的生活用具也是极其丰富,铜镜、铜盆、鼎、盒、壶、瓮、罐、钵……等等等等只要是平时生活用得上的东西,这里几乎都有。

  因此,这间暗室还真就不是用来安葬死人的,而是供活人居住的。

  甚至不少地方还能明显看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是所有埋葬死人的陵墓之中都不应该出现的痕迹。

  “看样子,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还真就是假意殉葬,实为鸠占鹊巢?”

  吴良甚至怀疑初代海昏侯刘贺的死因也值得推敲。

  毕竟刘贺死时也才33岁,这个年龄就算是西汉年间也不能算做老年,最多只能说是中年,应该算是死的比较早的了。

  而那时的人流行厚葬。

  这个叫做廉石的方士极有可能在建造为刘贺筹建陵墓的时候,甚至是之前就已经看上了刘贺的家产,因此才在建造陵墓时提前修建了暗室,做好了等刘贺去世下葬之后就将他的殉葬财产据为己有的准备。

  毕竟,这个陵墓才刚刚建好,同年刘贺就不幸病逝,这样的巧合本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疑点。

  但如果仅仅是指为了财产的话,似乎完全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明明只需留下一条通入陵墓的暗道,等刘贺下葬之后他的殉葬财产自然便予取予求,又何须特意演出那么一副悲痛欲绝要为主子殉葬的戏码,更没有必要一直住在地下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世界吧?

  所以。

  这个叫廉石的方士,定是有非“消失”不可的理由,并且还需要一处无人怀疑更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去完成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只有如此。

  才能与墓中那些《筑墓记》中没有记载的物件、生物、以及那众多的少女尸首联系起来。

  至于这不为人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吴良绕过暗室内的一些家具摆设,终于看到了一个低矮的案几。

  而在这个低矮的案几旁边,则有一个保持跪坐姿势、脑袋伏在桌面上的干尸。

  这干尸的穿着依旧华贵不凡,仅仅通过穿着就可以确定,百分之百是一具男性的尸首!

  这是陵墓中除了棺椁中的墓主人之外,吴良等人发现的唯一一具男性尸首。

  难道此人便是《筑墓记》中所记载的廉石?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良来到这具男性干尸旁边仔细查看。

  他的死状很是奇怪,就这么伏在桌面上,右手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即使已经死去多时,手已经变成了枯骨也不曾放下。

  左手手边则滚落着一个西汉才刚刚出现的青瓷瓷瓶。

  瓷瓶呈椭圆形,体积并不大,也就与一个鸭蛋差不多。

  “难道是服毒自杀?”

  吴良将小瓷瓶拿起来,发现此刻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但却散发着一股十分古怪的气味,一点都不好闻,甚至还会令人产生胸闷的难受。

  皱了皱眉,吴良连忙将小瓷瓶放了下来。

  而后又将典韦叫过来,两人一同使用工兵铲将这具干尸从案几上翻了过来。

  尸体身上的衣服几乎轻轻一碰就化作了碎片与粉末,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枯骨,这具尸首的骨骼虽然有些泛黄,但并没有发现服毒自杀的迹象。

  而真正令吴良眼前一亮的,则是刚才被尸体压着的一卷还未书写完毕的竹简。

  “难道是日记?!”

  这种正经人根本不会写的东西,才是真正具有考古价值的东西。

  只有它才能够帮助吴良更加直观的了解这座陵墓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奇闻异事,在他眼中远比那些黄金玉石之类的俗物更加珍贵!

  将那具尸首搬开之后。

  吴良立刻来到案几旁边,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已经卷起了一大半的竹简一点一点的摊开,从最前面开始看起。

  这一看才发现,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日记,而是一部研究性质的书籍。

  甚至这部书籍的外面还写下了一个念起来很是大气的名字——《香经》。

  里面的内容如下:

  天下香者众

  或静人

  或悦人

  或躁人

  使亢人

  故香者

  可通神也

  ……

  汉朝的文字相当精炼,再加上竹简能够承载的字数并不多,大概用了两刻的功夫,吴良便已经将这部只写了一部分的《香经》读完。

  然而读完之后,他便觉得胸口更加发闷,彻底陷入了沉默。

  这部书吴良在读到前面那一部分理论篇章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作者很有立意,甚至有好几次都想为他的想法叫好:

  “天下有很多香气。

  有的可使人镇静,有的可使人愉悦,有的可使人焦躁,有的可使人亢奋,所以香气一定是可以通神的。

  人的身上也有各自与众不同的香气,虽然人不自知,但是许多动物都能够通过气味来分辨不同的人,甚至能够在百里之外便嗅到主人的特定香气,并找到主人。

  这种特定的香气来自人的魂魄深处,是无法取而代之的。

  而天下的香气也是一样,之所以会对人产生不同的作用,是因为香气直通魂魄,鼻子只不过是魂魄透气的工具罢了……”

  瞧瞧!

  这立意多有水平!

  至少在这个时代,吴良觉得拥有这种思想的人已经可以称为这个领域的大师,比那些只会装神弄鬼的方士不知道强了多少。

  毕竟就算在后世的科学研究中,也都承认不同的气味会对人的情绪产生不同的影响,甚至直接影响一个人的心理。

  但接下来,画风就开始突变了:

  “所以我廉石认为,只要能够炼制出不同于世间香气的异香,便能够利用异香直接影响人们的魂魄,令人们对我屈服,对我俯首。

  所以我竭尽所能搜罗天下一切能够找到的珍贵香料,发誓一定要炼制出这样的异香。

  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我已经拥有了这辈子花不完的财富,也拥有了绝对不会被人打扰的工坊,接下来就是我廉石震惊世人的时候!

  ……”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我使用了数百种方法,炼制了数千种异香,但这些异象都无法起到我希望的效果,因此并未将这些方法计入《香经》之中,惭愧啊惭愧。

  会不会是我用的方法不对?

  又或是我遗忘了最重要的引子?

  听说,纣王在遴选宫妃的时候,总是要亲自脱去女孩的衣裤,用鼻子在少女的隐私部位与腋窝闻一闻后,才决定少女的去留。

  还听说,汉代篡位的王莽也有嗅少女亵衣的喜好。

  世人皆言,少女身上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体香,嗅之可令人魂不守舍。

  或许这才是炼制异香最为重要的引子!

  ……”

  “我竟无法提炼出少女体内的异香,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懊恼的事情。

  或许是我用的方法不对,因此我决定尝试最天然的方法,或许这才是成功的关键。

  我找到了一种神奇的虫子。

  这种虫子在食用过少女的尸首之后,筑巢的时候能够产出一些纯净的油脂,或许这才是我要的东西。

  我终于成功了!

  我炼制出了一种使人嗅过之后不久便浑身僵直、不知痛痒的奇香,这无疑是一种能够夺人魂魄的奇香,我愿称之为‘失魂香’!”

  第一百四十六章 致幻香

  “经过几年的提炼,我又制出了一种奇香!

  这种奇香可令人瞬间神识清明,经过多次测试,我发现这种异香竟能够在顷刻间化解‘失魂香’的夺魂效果,百试百灵。

  于是,我决定称之为‘回魂香’……”

  “一晃又是十年,我的头上已经生出了白发,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我却再未制出新的奇香。

  人的一生只有几十年,难道岁月就这样被我蹉跎了么?

  我不甘心!

  我廉石乃是天选之人,如何能够如此默默无闻的过完此生?

  或许,我应该尝试一种新的制香方法。”

  “幸甚之至!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外出游历竟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传说中的神物——三足鳖!

  整整八只三足鳖。

  它们或许便是我此生中最大的契机!

  我将三足鳖煮成了肉汤,强迫被我关押的少女服下,数息之间她们便化作了血水,连骨头都不曾剩下,原来《山海经》中的记载是假的,这些三足鳖只会令人体化而亡。

  这或许正是我需要的东西!”

  “我将少女留下的血水提炼浓缩,这或许便是新的香引!

  历经两年,我进行了许多次试验,全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我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三足鳖煮成的肉汤竟然不会腐坏,有一次我专注制香,将半锅肉汤遗忘了三个月之久,再去看时,那肉汤竟像是刚煮出来的一般,没有丝毫变质的迹象,肉香依旧浓厚,教少女服下也依旧有效。

  可惜现在,三足鳖已经仅剩了两只。

  不过今日,我又炼制出了一种异香,初闻时这种异香令我感到胸口发闷。

  再多闻一会,竟令我产生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恍惚间看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美丽景象,这里的人们全都穿着华丽的衣裳,他们能够在天上走,楼阁竟也能在云间漂浮……

  那一定是仙境!

  天呐,我竟亲眼见到了仙境!

  我要在这仙境中好好的游历一番,或许这次炼制出来的异香,便是直通仙境的异丿

  ”

  《香经》便在此处戛然而止。

  非但如此,最后写在《香经》上的那一大段话,笔迹也与此前大有不同,已经开始变得歪歪扭扭、潦草狂放。

  这……

  吴良想到了后世经常登上新闻的云南野生致幻蘑菇。

  到了致幻蘑菇生长的季节,竟有一群闲的蛋疼的人专程跑到云南,特意食用那种有毒的野菇,只为能看一眼幻境中才会出现的小人……

  毫无疑问。

  廉石最后炼制出来的异香,很有可能就是一种具有致幻效果的毒香。

  这种异香不但令廉石见到了“仙境”,最终还非常突然的夺走了他性命,令他一心追求的“伟大事业”戛然而止。

  所以……

  吴良再一次瞥到了案几上的那个小瓷瓶,心中不由一紧。

  那个散发着浓烈香气的小瓷瓶极有可能就是廉石最后炼制出来的异香,因为他刚才闻到那个小瓷瓶中遗留下来的味道时,也产生了胸闷的感觉!

  不过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进入廉石看到的“仙境”,也并未出现恍惚或是眩晕的状态。

  这么长时间没有中毒,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或许是因为小瓷瓶中的香水已经彻底干涸,导致香气的浓郁程度早已大不如前,因此毒性还不足以对他产生幻觉?

  吴良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那种胸闷的感觉依旧存在。

  也不知是因为那异香所致,还是《香经》中令人发指的内容所致,就是有一种不吐不快,却又不知该如何吐槽的感觉……

  “呼——”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吴良终于站了起来,而后将案几上这部未完成的《香经》递到了白菁菁手中,“菁菁姑娘,麻烦你将这玩意儿烧了。”

  “烧了?”

  白菁菁有些诧异。

  她还记得吴良此前在牍室之中看到那些书卷时的样子,惊喜之余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到了极点。

  结果这卷书籍,他却只看了一遍便要烧掉?

  这很反常啊!

  “嗯,烧了,一点都不要剩下。”

  吴良看了廉石的尸首一眼,而后郑重点头,十分肯定的道。

  这玩意儿留到后世或许确实有一些研究作用,毕竟不管是“失魂香”、“回魂香”,以及最后的那个廉石还未来得及起名的异香,全都在《香经》中十分详细的记下了配方与制作方法。

  但吴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永远消逝在历史长河中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而他也完全没有复制这些异香的意思,哪怕这些异香确实像《香经》中记载的那样,具有难以言喻的特殊功效,他也做不来……

  “那……好吧。”

  见吴良如此坚定,白菁菁才不再说些什么,将《香经》放到了蜡烛的火焰之上。

  ……

  借着这个功夫,吴良继续在这间暗室中探查。

  很快他便又在距离案几不远的一个柜子中找到了一个精美的锦盒,甚至锦盒上还加了一把十分精美的小金锁。

  吴良将锦盒取出来,用铜匕首用力一撬便将这个只能称之为摆设的小金锁撬开。

  掀开锦盒,吴良看到了两个被蜀锦小心保护起来的小瓷瓶。

  一个小瓷瓶上刻有“失魂香”三字,另外一个小瓷瓶上则刻有“回魂香”三字。

  这不就是《香经》中提到的那两种已经炼制出来的具有奇特功效的异香么?

  吴良将两瓶异香都拿了出来。

  为了防止发生向《香经》中记载的那样将自己搞躺下,他先打开了刻有“回魂香”三个字的小瓷瓶上的木塞。

  “砰!”

  一股刺鼻的古怪香气立刻钻入鼻腔。

  即使隔着防毒面罩,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过喷嚏打完之后却是脑中一片通透,甚至就连眼睛都仿佛明亮了许多,眼前的视线变得清晰了好几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也就是《香经》中已经写明了瓶中液体的成分与功效,否则吴良真不敢对墓中的东西这么瞎搞,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此简单验证过“回魂香”的功效。

  接下来,吴良又将其中粘稠液体倒出一丢丢,抹在防毒面罩的呼吸口上最好准备。

  接着打开了另外一个刻有“失魂香”三字的小瓷瓶。

  这个瓷瓶中的香气便清淡了许多,仿佛淡淡的花香,却又闻不出具体是什么花香,只是很好闻……

  就这玩意儿真的能令人“失魂”么?

  吴良正想着。

  只听“噗通”一声。

  凑的最近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好东西的于吉,已经仿佛中邪了一般,就那么睁着眼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正好倒在“廉石”怀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最担心的事情!

  只听“夸嚓”一声。

  廉石那本就脆弱的枯骨立刻被压的断裂了不少,一双手臂弯折过来,刚好自背后将于吉抱了起来,指骨随之脱落开来,散落了于吉一脸。

  此刻于吉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极为明显的惊慌之色,但也仅此而已。

  他只是不停的颤动着眼珠子,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动作,仿佛一尊雕像一般直挺挺的躺着。

  “我去,这异香居然这么猛?”

  吴良也是有些意外,连忙将瓶子塞上过去查看于吉的情况。

  结果才刚到于吉,却听身后又传来“噗通”一声。

  “!?”

  吴良连忙回头,竟是典韦也已经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刚才典韦与他的距离也是不远,那异香自是很容易便能够飘散到他的鼻腔之中,所以……

  比想象中的还猛!

  两三米范围内只需要打开瓶盖,而且只需要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居然就连典韦这样体质强悍的壮士也无法抵抗,简直可怕!

  来不及解救二人,吴良又连忙看向了白菁菁。

  白菁菁正蹲在地上为吴良焚烧《香经》,距离他大概有个十来米的距离。

  “怎么了?”

  此刻她倒没有什么异变,只是看到这边的异状之后,微微皱眉面露疑惑之色,站起身来打算过来查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要过来!”

  吴良立刻喝住了她。

  而后果断先去到典韦身边,将他脸上的防毒面罩取下,而后俯下身子把自己那涂有“回魂香”的防毒面罩凑到了典韦的鼻子旁边。

  “嘶——呼!”

  下一刻,典韦便像是忽然回了魂一般,猛地吸了一口气精神抖擞的坐了起来。

  “家主,我……”

  典韦虽然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依旧一脸歉意的要向吴良赔罪,刚才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便是一种失职。

  “没事,我都知道,这不怪你。”

  吴良拍了拍典韦的肩膀,又回身去救于吉。

  “哎呦!”

  于吉也是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而后便慌忙从廉石怀中逃脱,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道,“公子,老夫方才仿佛被什么神秘力量束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这瓶中的东西?”

  “不不不,其实是因为这个墓中确实藏了可怕的鬼怪。”

  吴良笑呵呵的道,“方才你与典韦的脖子上各骑了一个青面獠牙鬼,因此你们才无法动弹,不过好在公子我神通广大,弹指之间便帮你们将这青面獠牙鬼驱除了,如今你们已经转危为安,不必忧虑。”

  “公子莫要说笑,老夫又不是三岁孩童。”

  于吉当即一脸老子信了你的邪的表情,虚着眼睛说道。

  另外一边的白菁菁也是撇了撇嘴,习惯性的瞅了吴良一眼。

  这个无赖,什么时候都不忘胡说八道。

  难道当我们都是傻的么?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吴良咧开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又道,“这间暗室应该还有密道通往墓外,如此这个方士才能自由出入陵墓,大伙先找一找,随后我们再去祭拜一下墓主人,接下来就准备叫山上的人来开展迁墓工作了。”

  嘿嘿嘿,这两种异香确实有着不错的功效。

  两者互相搭配起来使用。

  如此今后若是遇上什么危急场面,又或是偷偷害个人什么的,想来必定能够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至于“失魂香”的有效范围。

  吴良觉得应该与吸入体内的剂量有关。

  刚才典韦与于吉距离较近,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被迷倒了。

  而白菁菁虽然距离较远,但随着异香如同分子一般在空气中扩散,不可能一点都闻不到。

  只是在这种几乎无风的环境中自然扩散,距离越远异香的浓度肯定就越低,低到一定程度就无法再对人产生影响。

  不过吴良相信,如果他没有及时将那个瓷瓶塞住。

  随着异香不断扩散,白菁菁最终肯定也是会被迷倒的,只是所需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

  片刻之后,典韦果然在一面墙上找到了一个简单伪装起来的翻板。

  而在翻板之后,便是一个一人之高的地下通道。

  这通道修的就要相对简陋许多了,只是将墙壁与地面铲的平整了一些,而后又用了一些糯米灰浆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加固。

  一行四人鱼次进入通道,如此只向前走了大概几十米的样子就已经到了尽头。

  尽头的顶端则又是一条垂直向上的通道,看起来就像一口干枯了许久的井,大概有十来米深的样子。

  而在这口枯井的顶部,应该还加盖了什么东西加以隐藏。

  总之,从下往上看,完全看不到一丁点透光的迹象。

  吴良有理由怀疑这个通道的出口经历了数百年,已经完全被逐渐积累起来的泥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覆盖了起来,因为之前在瓬人军动工挖掘的时候,吴良就在仔细查看过方圆几里内的地形地貌,并没有在附近发现这样的一口枯井。

  更何况在这座海昏侯墓建成之后,这里还陆续发生了两次“灵湖吸魂”事件,这两次事件极有可能对这一代的地貌地形带来了一些影响与改变。

  而且看《香经》戛然而止的时间,以及廉石在其中写出来的时间间隔。

  廉石肯定是死在了第二次“灵湖吸魂”时间发生之前……

  “家主,要不要我上去看看?”

  典韦望着上面问道。

  “这条蜈蚣梯恐怕已经不能用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吴良微微摇头说道。

  井壁上还挂着一条垂吊下来的蜈蚣梯,蜈蚣梯的材质是麻绳与木杠,这玩意儿可经不起数百年的时间摧残,更何况此处之前应该还不像陵墓中那样完全封闭。

  “家主放心,这还难不住我。”

  典韦自信说道,而后轻轻一跳,两条大长腿便已经岔开支撑在了井壁之上,而后再用双臂与双腿轮流支撑,几乎是以一种纵越的方式爬了上去。

  “厉害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擅长极限运动的大拿么?

  后世的视频中也总有类似的跑酷或是极限运动,吴良虽然看过许多,但想要做到却并不那么容易,尤其还是典韦这看起来可能近300斤的壮硕体型。

  这一刻,除了羡慕之外。

  吴良觉得自己也很有必要好好练练,毕竟就算收了典韦这么一员猛将,也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典韦。

  今后盗的墓多了,总归会遇到一些必须自己亲力亲为的事情。

  好在,他现在这具身体的体格也不算太差,起码力气要比前世基本没干过什么体力活的自己强了不少,想来练一练应该还是有机会突破一下的。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典韦便已经爬到了枯井顶部,查看了一番对下面说道:“家主,这上面盖了一块石板,石板上面应该还压上了什么重物,不过我若是用力去推,似乎还是能略微推动一些!”

  “竟能推动?”

  吴良一愣,当即说道,“那就试试能否完全推开,推动的时候注意听外面堆积的是否有石块,尤其注意四周的井壁是否出现松动的状况,务必避免塌方。”

  “明白。”

  典韦应了一声。

  吴良则立刻带着白菁菁与于吉退回了通道之中,防止典韦在推动石板的时候,导致上面落下什么东西砸伤。

  “嘿!嘿!嘿——!”

  “呼喳……”

  片刻之后,果然有不少细碎的土石落了下来。

  但与此同时,面前的枯井已经赫然变亮了一些,显然典韦已经成功的将井盖推开,使得这个暗道重见了天日。

  果然。

  “家主,开了!这井盖只是被一颗倾倒的树木给压住了,除此之外又积了两尺来厚的土,因此从外面无法看出。”

  典韦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回来。

  “好样的!你上去看看此处距离我们留在墓外的马匹有多远,再看看灵湖现在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吴良略微沉吟了一下,提出了他直到现在都不敢疏忽大意的问题。

  不久之后,典韦回道:“此处距离我们的马匹大概有60丈远,灵湖依旧平静如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好!你就先不要下来了,提前去把我们的马匹牵过来,就拴在这上面等待,我们三人先去祭拜一下墓主人,倘若有需要你的地方,菁菁便会吹响口哨,听到哨声你再下来相助。”

  吴良沉吟了一下,选择了一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逃离陵墓的方式,接着略微想了想又改口道,“要不你先把老先生拉上去,我与菁菁两个人去祭拜墓主人就够了,接着这个东西,然后再给我丢下一把工兵铲来!”

  于吉那老胳膊老腿,不但跑的不够快,也并未完全获得吴良的信任,因此在没有典韦掠阵的情况下,吴良决定不带他。

  说着话,吴良已经将此前一直带在身上没有用武之地的“飞虎爪”取了出来。

  来到枯井中,见典韦已经在上面做好了架势,于是便用力将“飞虎爪”抛了上去。

  高度略微差了一些……

  不过典韦眼疾手快,微微一个探身,就轻松将其握在了手中。

  与此同时。

  吴良也不管于吉愿意不愿意,已经将连接“飞虎爪”的蚕神宝丝捆在了于吉的腰部和两条腿上,打了一个登山结。

  接着于吉就像乘坐电梯一样快速升了上去。

  而吴良则携带工兵铲与白菁菁重新返回暗室,进入了主椁室……

  ……

  吴良并不担心棺椁中的海昏侯刘贺发生尸变,从而导致自己开棺的时候陷入危险之中。

  因为据他所知,后世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考古人员便在残破的棺椁之中发现了他残破的尸首,并且还在泱视与江硒卫视同时进行了现场直播。

  当然,尸首的具体画面肯定没有直播出来,只是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描述。

  不过据此依旧可以判断,刘贺的尸首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异变,哪怕到了近两千年后也只是留下了一部分极为普通的尸首残骸。

  所以如果只是开棺的话,棺椁之内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片刻之后。

  吴良将用来捆扎棺木的皮带割断,又用力将第一层椁板推开,放置在内层的棺木终于呈现在了面前。

  那是一个做工精细的金丝楠木棺材,即使历经数百年也依旧没有出现任何腐坏现象。

  而在椁与棺的夹层之间,则整齐的放置了一圈金板,同时还有一些摆放整齐的马蹄金与一些十分精致的玉器。

  这些都是后世发掘海昏侯墓的时候披露过的东西。

  尤其是那一圈金板,当初刚发现这些金板的时候,不少考古学家都认为这些金板上一定会刻下一些墓主人的相关履历信息,为考古工作带来一些便利。

  然而。

  并没有。

  这就是平整的金板,吴良觉得这些金板最大的作用,应该就是代替“黄肠题凑”围拢棺材,算是一种象征意义吧。

  毕竟,因为生前的那些波折经历,墓主人刘贺已经丧失了使用当时的墓葬最高规格“黄肠题凑”下葬的资格,同时也失去了使用金缕玉衣作为殓衣的资格,甚至连最低级的铜缕玉衣都不能使用。

  这些东西都是需要当朝皇帝特许赏赐的,私自使用便会被定作以下犯上或是意图谋反的大罪,别说恐怕下不了葬,就连海昏国一脉可能都要一起覆灭。

  所以,刘贺就命人用金板铺设了一个小型的“黄肠题凑”。

  以此来满足最后的念想与遗憾,也算是一种无声的抗争……

  接下来,吴良又打开了里面的棺材。

  此刻,陵墓中该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才终于出现,刘贺的尸首虽未彻底变成枯骨,但也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巴巴的干尸。

  他的腰部左方,摆放着一方白玉印章,上面刻有“刘贺”二字。

  腰部右侧,则摆放着一柄青色玉具剑。

  腰上则是一条白玉腰带,上面还挂着一块用来装饰的“韘(she四声)形佩”。

  除此之外。

  便是与尸首亲密接触的头箱、敷面、鼻塞、口含……这些都是后世考古发掘时发现过的殉葬品。

  正当吴良专心查看的时候。

  “轰隆隆……”

  地下忽然传来一阵沉闷而又巨大的响动,连带着整个墓室都微微晃动起来,使得吴良与白菁菁都有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

  “咯嘞嘞嘞嘞……”

  掀开的棺盖与椁盖也在不停的颤动,发出令人不安的响动。

  “这是怎么了?”

  白菁菁紧蹙眉头,看着吴良既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妙!快走!”

  却见吴良此刻已是神色大变,二话不说拉住白菁菁便向暗室的方向跑去。

  “到底怎么了呀?”

  “灵湖吸魂……恐怕要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水龙柱!

  “灵湖吸魂?!”

  听到吴良的话,白菁菁一脸惊疑。

  吴良此前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严密,“灵湖吸魂”的事情除了提前外出打探消息的杨万里等人,剩下的人全部一无所知,包括典韦与白菁菁在内。

  吴良知道“灵湖吸魂”的可怕之处,同时也知道“灵湖吸魂”的不确定性。

  因此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虽然提前做了许多令人不解的安排进行防范,但却一直都没有将原因说出来。

  比如:命瓬人军兵士在距离此处两里之外的山顶扎营。

  再比如:探墓的时候命瓬人军兵士留下四匹快马,剩下的人全部撤回山顶营地。

  这样的安排与他之前盗墓时有许多不同之处,并且从表象上看起来还会浪费一些人力,就算入墓的时候外面无人把守也会增添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以至于一些兵士每天往返于海昏侯墓与山岭营地时,总觉得白白走了一些冤枉路,已经有那么一小撮人开始质疑吴良领兵的能力,怀念当初曹禀做摸金校尉的光景。

  当然。

  也就是私底下议论一下,并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提出异议。

  不只因为他们是兵吴良是将,还因为吴良谦和的外表下时而显露出来的“残忍”本性。

  就算杨万里被吴良“恫吓”的那一次知道的人不多,但当初在元城郊外,吴良与守墓人谈判时显露出来的“无情冷酷”,却是许多人都亲眼见证了的。

  因此瓬人军兵士们私下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宁愿得罪曹禀,也绝对不要得罪吴良,太狠毒了。

  这就是一头披了羊皮的狼啊!

  此刻,吴良不在山上,便有几个兵士闲来无事私下议论起吴良最近的决定来:

  “不知道吴校尉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我们在此处扎营,如此不但无法及时对他进行救援,每天还要跑许多冤枉路,真是瞎搞,若是曹校尉还在,一定不会这么安排。”

  “是啊,不过两人本来就不同,曹校尉出生士族,不但武艺高强,年幼时还读了许多兵法,而吴校尉嘛……你们知道的。”

  “这就是命啊,有的人就是命好,几个月就能从奴役摇身一变成为校尉……”

  “闭嘴!吴校尉也是你们能在背后编排的?”

  “不敢不敢,什长,咱们就是想不太明白吴校尉为何如此安排,你思路比咱们活泛,给咱们分析分析呗。”

  “这……老子怎么知道?总之你们记住,咱们瓬人军连续涨了好几回俸禄,都是拜吴校尉所赐!还有,你们上次没随军前往元城,不知道吴校尉的所作所为,他其实比曹校尉厉害多了,老子要是告诉你们,他兵不血刃就差点灭了吕布麾下一个三百人的部曲,回头又轻而易举的化解与守墓人的矛盾,不但救下四名落入守墓人之手的斥候,还叫守墓人自愿放他入墓寻宝,你们觉得他厉害不厉害?”

  “真的假的?”

  “这不是神机妙算了么?”

  “好像还能看透人心?”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还有,友情奉劝你们一句……千万不要得罪吴校尉,他要发起狠来,绝对不是你们承受的住的!”

  “……”

  “总之,你们几个给老子听好了,以后谁要是再敢私下扯这些淡,等到被吴校尉收拾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别怪老子非但不替你们说情,还主动检举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伴随着地下传来的沉闷响动,瓬人军驻扎的小山也随之微微晃动了两下,不少兵士连忙站起身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两下把我的工兵铲都晃倒了,不过现在好像又不晃了?”

  “是地动吧?我听说地底下住着一条大鳌鱼,时间长了,大鳌鱼就想翻一下身,只要大鳌鱼一翻身,咱们地上面便会颤动起来。”

  “吴校尉那边不会有事吧?要不要去看看?”

  “忘了吴校尉的命令了么?眼下还不够6个时辰,白姑娘也没有吹口哨,不要轻举妄动,全部原地待命!”

  ……

  “典韦兄弟!”

  一眨眼的功夫,吴良与白菁菁已经到了枯井之下,立刻仰起头来呼唤典韦。

  “家主!”

  典韦的脸应声出现在枯井上方。

  “快!把我们两个拉上去,我们立刻离开此处,返回山上!”

  吴良一边神色焦急的说道,一边已经给白菁菁捆好了登山结,至于他自己,等白菁菁上去以后,他拽着绳子再有典韦拉动,很轻松就能爬上去,用不着这么麻烦。

  “是!”

  典韦的执行力极强,得到命令向来不会问为什么,当即开始施为。

  如此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将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的白菁菁拉了上去。

  随后吴良也是很快顺着绳子爬了上来。

  接着来不及解释,吴良又立刻一边奔向典韦已经提前牵过来的马匹,一边大声催促:“快!上马!全都上马尽快返回山上!”

  说着话的同时,吴良已经一跃跳上了马背。

  剩下三人虽然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吴良神色与语气都十分焦急,也是连忙奔过来翻身上马,跟着吴良向小山的方向狂奔起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几人才略微有了一些说话的间隙。

  “这……驾!驾!公子,此举究竟是为何?难道你与这位姑娘在墓中遇到了什么怪事不成?”

  于吉奋力抽打着马屁股,终于勉强追上吴良,忍不住扯着嗓子一颠一颠的问道。

  “驾!方才的地动你感受到了么?”

  吴良一边尽全力的催促座下快马,一边回头反问。

  “倒是有所感受,不过这种程度的地动,还不足以威胁到我们的安危吧?”

  于吉不解的道。

  “不然!你此前不是说过此处的风水格局乃是‘八煞黄泉’,墓主人下葬之后将会受到八煞黄泉守护,免受外界侵扰么?”

  吴良当即半真半假的道,“方才地动的时候我掐指一算,算出的结果竟是凶上加凶!即是说如今‘八煞黄泉’可能已经准备发威,那忽然出现的地动便是征兆,倘若我们不尽快离开必将遭受灭顶之灾,我的占卜之术你是知道的,至今还从未出过疏漏,因此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其实吴良现在回忆起之前在墓中的遭遇,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地震来临之前的征兆——那些埋葬虫!

  后世研究表明,每次地震来临之前,总有一些其他方面比人类更加敏锐的动物,诸如老鼠、蛇等能够提前预知,并且会提前出逃。

  甚至天朝也是早在唐朝就已经有了相关发现。

  中便留下了这样的记载:“鼠聚朝廷市衢中而鸣,地方屠裂。”

  而那些埋葬虫很有可能也是提前感知到了地震的到来,因此才在开墓之后仓皇出逃……

  只不过当时,吴良一心想着盗墓,忽略了这个细节罢了。

  而且吴良害怕的并不是地震,历史记载此地这时候并未出现什么严重的地震,并且他们这一代地形广阔平整,真要来了地震也很难直接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他害怕的是藏在灵湖底部那无法预测的“二氧化碳”,也就是所谓的“灵湖吸魂”事件。

  这次的地震虽然在地面上感觉并不算强烈,但却有极大的可能打破湖底那积压过剩的高压平衡,若是如此,那些二氧化碳气体便会像脱缰之马一样喷涌出湖面,从而再一次爆发“灵湖吸魂”事件。

  不可不防!

  “驾!驾!驾!马儿快跑啊!”

  听了吴良的话,于吉立刻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更加奋力的抽打着坐下马匹,生怕自己跑的慢了一步就命丧黄泉。

  这个活了将近九十的老童子,求生欲竟比一般人强烈许多。

  可真是人各有志啊。

  若是让吴良作为一名童子活这么大年纪,吴良早就活腻歪了。

  “驾!驾!驾!”

  典韦与白菁菁也是奋力的抽打着马匹,如果不这么做,他们就要被吴良与于吉给甩远了。

  ……

  与此同时。

  “杨伯长!吴司马等人已经自墓中出来,此刻正快马加鞭向我们这边奔来!另外……下面那片湖水似乎有些异样!”

  一名负责监视下面情况的兵士来到杨万里身边禀报。

  “难道墓中出了事情?”

  杨万里神色一紧,连忙起身来到山峰顶部向下望去。

  只见吴良等四人还在下面策马狂奔,身后带起了四道极为壮观的烟尘。

  海昏侯墓距离他们扎营的小山只有2里来地的路程,如今他们已经跑了一半的路程,大概最多再有那么几分钟的功夫就能奔到山下。

  从比较平缓的西侧上山的话,也是能够骑马的,只是脚程便要略慢一些了,大概还需要几分钟的功夫。

  再看那灵湖……

  这一眼看过去,杨万里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此时此刻的灵湖,已经从一面风景秀丽的青色明镜,变成了一个……杨万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只看到湖心此刻正有一大团灰黄色的浑水正在不停的向周围扩散。

  而那团浑水中心的位置,湖水已经如同沸水一般翻滚了起来,激起了巨大的水纹。

  就好像有一头看不见的巨大怪物正在那团浑水中奋力翻腾一般。

  “杨伯长,是否需要派人下去接应吴校尉?”

  兵士接着又问。

  “不可!吴校尉入墓之前便下了令,倘若灵湖出现异动,我们万不可轻易下山,难道你想违抗军令?”

  杨万里立刻说道。

  那传闻中的“灵湖吸魂”要出现了么?

  想到这茬,杨万里心中自是十分紧张,但这绝不是他不派人下山的原因,也不是害怕违抗军令受到惩罚,而是无条件相信吴良的安排。

  在元城郊外的广川王刘去墓中见过吴良的本事之后,杨万里已对吴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知道吴良做出的任何安排一定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虽然很多时候都不是太明白缘由,但却相信吴良所做的一定都是最好的安排。

  倘若自己擅作主张,便会打乱吴良的安排,到时反而不一定能有好结果。

  何况,如果“灵湖吸魂”真的出来,这座山距离灵湖最多只有不到3里的距离,难道就真的安全了么?

  “可是……”

  那兵士便是当初落入守墓人手中的四名斥候之一,此刻见杨万里以军令为由拒绝派人接应吴良,还想说些什么。

  “此事不必再议!来人!”

  杨万里当即一抬手打断了他,叫来传令兵说道,“传我的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随意下山,违令者军法处置!”

  ……

  终于。

  吴良等人策马赶到了山脚下。

  “骑马上山!快!”

  吴良此刻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接着又对典韦、白菁菁与于吉三人吼道,继续策动已经开始喘粗气的马匹。

  于是四人继续强行策动马匹向山上奔去。

  如此快要来到半山腰的时候。

  “轰!”

  一声巨响忽然自灵湖方向传来。

  吴良连忙回头。

  却见伴随着这声巨响,一道高达几十丈的水龙柱已经自湖中拔地而起,此刻就像一条冲出水面的巨龙,“咆哮声”震天动地。

  来了!

  终于还是来了!

  “快!再快点!继续上山!再晚就来不及了!”

  此刻吴良等人与湖面之间的高度差虽然已经有几十米,但因为这座小山与灵湖之间的距离太近,就算大量二氧化碳倾泻而出之后,将会因为密度较大而快速下沉,经过此处的气体层高度也不会太低。

  所以,必须要在那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气体层覆盖过来之前,尽可能的登上更高的距离。

  听到吴良急迫的喊声。

  被湖中那震撼一幕震惊的典韦、白菁菁与于吉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继续策马奔腾。

  呼——!

  已经起风了。

  吴良等人又向山上狂奔了大概几十米的样子。

  可惜白菁菁与于吉渐渐落在了后面,他们座下的马匹的体力似乎要略差一些,此刻已经不堪重负,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与吴良和典韦拉开了将近十多米的距离。

  “快啊!”

  吴良焦急的回头催促。

  却见白菁菁与于吉座下的马匹忽然一阵僵直,一个趔趄便倒在地上。

  而随之倒下的白菁菁与于吉,也是如同死尸一般,已经全然没有了反应!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根本就是在为难我杨万里!

  二氧化碳气体层已经到了这个高度么?!

  吴良心脏猛揪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回身救援二人,尤其是白菁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朝夕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虽然两人之间并未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但白菁菁在他心中早已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伙伴。

  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重要伙伴倒在自己面前,吴良怎能没有任何感觉?

  可是仅存的理智却告诉他,现在不能救!

  目前的情况与穿越之前博物馆内镇墓兽掉落的紧急情况还有些许不同。

  倘若这时候不顾一切的反身回救,只会将自己也白白搭进去,并不能救回白菁菁与于吉的性命。

  而若是自己也因此陷入窒息休克的状态,白菁菁与于吉就真的再无生还可能了……

  “家主,现在怎么办!”

  典韦也看到了这个情况,并且通过吴良的表情注意到了他心中的纠结,因此连忙询问他的意思。

  “继续跑,不要停!”

  吴良眼中已经出现了些许血丝,却一咬牙回过头来,又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驱赶坐下马匹继续向山上狂奔。

  “……”

  典韦并未质疑吴良的决定,当即紧跟而上。

  此刻距离瓬人军扎营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了百十来米,毕竟这本来就是一座大概只有150米高的小山,就算这面的山坡略微平缓一些,距离也不会太远。

  座下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嘶鸣,更加拼命的向山上狂奔。

  如此十几个呼吸之后。

  吴良与典韦已经可以看到瓬人军的简易军帐,而山顶上的瓬人军兵士也已经看到了吴良与典韦。

  有人随之大声喊了起来:“家主回来了!家主回来了!”

  “速速点燃火把!我要火把!给我火把!”

  看到这些兵士,吴良奋力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吼了起来。

  此刻吴良与典韦到现在依旧没有出现二氧化碳中毒的迹象。

  而灵湖中的水龙柱已经消失不见,虽然湖水依旧在不停的翻滚,并且湖面上已经升起了一大片白色的雾气。

  但这足以说明。

  灵湖底部的二氧化碳已经度过了释放高峰期,此刻正处于逐渐下降的平稳期之中。

  即是说。

  他和典韦二人总算没有被灵湖释放出来的二氧化碳气体层淹没,他们逃出来了!

  可能就只差了一丢丢。

  毕竟当白菁菁与于吉倒下的时候,与他们相距不过只有十来米的距离,那点距离只算垂直高度的话,可能也就几米。

  但就是这几米,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不!

  白菁菁与于吉还没有死,起码没有死透!

  据吴良所知,高浓度的二氧化碳中毒其实是引起呼吸中枢麻痹,从而引发猝死。

  这种死亡状态如果抢救及时,完全有起死回生的可能,而最佳的抢救时效则是5分钟。

  只要能够在5分钟内帮助他们恢复呼吸,便可令他们起死回生,倘若超过了5分钟,身体各个器官便会陆续出现一系列的并发症,抢救过来的可能性便会变得很低。

  哪怕真的命大抢救了过来,也会留下相当严重的后遗症,而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而言,出现那些严重的后遗症,也等于判了死刑!

  所以现在……

  吴良看了一眼周围的树林。

  刚才水龙柱出现时的动静惊动了不少飞鸟,飞鸟也飞入了这座山上的林子里,此刻正有不少飞鸟正在比他的位置更低的林子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也就是说,二氧化碳气体层并没有覆盖到这个高度,他现在已经完全处于安全的环境之中,是时候反身回救了!

  “快点!将火把送过来!”

  吴良再一次奋力大声叫道,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挂在下巴上,但他毫不在乎。

  如今哪怕是一秒钟对于他而言都至关重要,在场所有瓬人军兵士都看得出来,他们这位平时总是风轻云淡的校尉,这次绝对是真的急眼了。

  此刻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脖子上的青筋高高鼓起,仿佛一头处于暴怒边缘的凶兽,一点即燃。

  “家主,火把,火把来了!”

  虽然不明白吴良大白天要点燃的火把做什么,但杨万里还是立刻带着十几支点燃的火把奔了过来。

  谁都不敢问为什么,因为他们看得出来,现在谁敢多嘴……哪怕只多说一个字也一定会立刻将吴良点燃。

  因此,也没有人敢问白菁菁与于吉如今身在何处。

  虽然他们明明看到刚才是一行四人骑马奔到了山下,现在却只剩下了吴良与典韦两人,但也没有人敢说,也没有人敢问。

  “多谢!”

  可能是出于习惯,吴良一把夺过一支火把的同时,还是对杨万里道了一声谢,只是语气没有平时那么和善。

  “……”

  就连杨万里都不敢乱接话,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灵湖吸魂”忽然出现,如今又没有见到白菁菁与于吉,而吴校尉如此模样,这二人定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扭头却见吴良一刻都没有犹豫,转身便将那只火把向山下丢去。

  火把自高处向低处下落,眨眼间就落到了二十来米外的山腰上,在地上跳动了两下,而后又滚动了一段距离。

  火苗也随之黯淡了一下。

  但是。

  它没有因此熄灭,只是略微缓了一下,便又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看来此处还没有被二氧化碳气体层淹没,安全!”

  吴良精神一振,当即策动马匹有向山下奔去,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到了那支火把旁边,刚打算下面去捡。

  却见身边已经有一只火把递了过来。

  是典韦,他已经将杨万里带下来的火把全部拿了过来,策马跟在吴良身后,十分默契的配合接应。

  尽管,他也不明白吴良要着火把到底有什么用。

  其他的瓬人军兵士也是快步跟在后面,他们大部分人甚至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明白,却也只能默默的跟着,万一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们便能够及时帮忙。

  “唰!”

  第二支火把也丢了出去,同样二十来米。

  依旧没有熄灭!

  吴良当即继续策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火把停留下来的地方。

  第三支!

  第四支!

  第五支!

  如此接力之下,第五支火把终于落到了白菁菁与于吉不远的地方。

  这支火把依旧没有完全熄灭,只是落地之后复燃起来的火苗略微变小了一些,远没有前面几支火把那么旺盛。

  “那个位置火把还能继续燃烧,可见此刻并未被二氧化碳气体层淹没,可能是灵池内的二氧化碳经过短暂的大爆发之后,如今气体排放进入平稳期,气体层的厚度也下降了一些!”

  “不过只要火把能够燃烧的地方,氧气的含量便能满足呼吸,最多二氧化碳的含量还是略高一些,但只是短暂停留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吴良的心中快速分析着情况。

  得出这个结论同时,便立刻取出“飞虎爪”,将一端死死的绑在自己身上,又将另外一端交给了典韦。

  “典韦兄弟,绑好,再陪我走一趟。”

  吴良语速极快的说道,接着又将链接“飞虎爪”的蚕神宝丝的中段交到杨万里手中,“杨万里,假如我与典韦不知为何瘫软在地,你和兄弟们便立刻将我们二人拖回来,明白了么!”

  蚕神宝丝大约70米长,就算如此对折了一下,长度也依旧足够。

  而如果不是浓度高到一定程度的二氧化碳中毒,便不至于立即猝死,哪怕已经瘫软在地,及时拖出险境,也能够很快清醒过来。

  到时候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对白菁菁与于吉进行二次营救,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现在,他就是在阎王手底下抢人,每一秒钟都至关重要。

  至于其他人,他们对二氧化碳没有任何了解,可能不小心中了毒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麻烦,必须亲力亲为。

  “家主,你万不可亲自以身犯嫌,要不还是叫我……”

  看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白菁菁与于吉,杨万里已经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皱着脸向前一步拱手请命道。

  “我只问你明不明白!”

  吴良当即打断了他,头也不回只是声音沉闷的问道。

  “明、明白……”

  杨万里顿时不敢再说什么,连忙应道。

  “明白照做便是,驾!”

  吴良如此说着话的同时,见典韦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拍马臀便冲了出去。

  接着驻马跳下,背起白菁菁,再回身上山,所有动作都一气呵成,丝毫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

  如此仅仅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吴良便已经将白菁菁背了上来。

  典韦依葫芦画瓢,也是已经将于吉给背了上来。

  “……”

  众人这才近距离看到了白菁菁与于吉的模样。

  此刻两人的肤色都已经变成了鲜艳的青紫色,不但眼睛无法睁开,就连喘气的迹象也完全看不出来,怎么看都已经不像是活人。

  这……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莫名其妙就……

  难怪吴校尉脸色那么难看……

  “散开!都散开!全部退到20米之外,不得围着!”

  吴良一边将白菁菁平放在地上,快速解开她的领口处的扣结,将脑袋略摆正使其下巴略微上扬,一边又对杨万里说道,“杨万里,你照我的样子对于吉施为,快!”

  直到现在,吴良还极力保持着头脑的冷静,因此不敢让典韦去对于吉施展心肺复苏术。

  于吉那老胳膊老腿的,以典韦的力气只怕稍微用点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的肋骨按折,那恐怕就不是救人了,而是补刀。

  “是!”

  一听还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杨万里连忙跑了过去,学着吴良的样子将于吉的领口解开,又将其脑袋摆正。

  此刻吴良已经把“回魂香”取了出来,用指尖沾了一滴。

  先在白菁菁的琼鼻下方抹了一点,又立刻来到于吉身边,将剩下的抹在于吉的鼻孔下方,顺便帮杨万里将于吉的下巴抬了抬。

  “回魂香”虽然应该不能令中了二氧化碳之毒窒息的白菁菁与于吉回魂,但它那令人神识清明的刺激效果,想来应该能够对接下来他要施展的心肺复苏术起到一些辅助作用。

  如此再次回到白菁菁身边。

  吴良将一只手掌的掌根压在白菁菁胸口正中心的位置,又将另一只手按在前面一只手上,一边重重的压了一下,一边对杨万里说道:“照我的样子做,只用掌心发力,每次按压下去大概不到两寸的高度,频率于我保持一致,明白了么?”

  说着话,吴良已经开始发力,保持每半秒中一次的频率按压。

  此刻乃是生死时刻,不管按在什么地方吴良都绝对心无旁骛,实在没心思去想别的。

  “明白。”

  杨万里领悟能力还算可以,很快就掌握了心肺复苏术的精髓,跟着吴良极为认真的在于吉胸口按压。

  如此吴良一直默数着,按压次数很快就达到了三十次。

  “接下来,继续照我说的做,一样与我保持相同的频率!”

  吴良停下手来,移动位置来到白菁菁头部侧面。

  而后一手微微白菁菁的颈部抬起一些,另外一只手捏住白菁菁的琼鼻,正常吸了口气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大嘴将白菁菁嘴唇完全覆盖了起来,一口气吹了进去。

  “呃?!”

  看到这一幕,杨万里瞬间愣住,一脸为难之色。

  与吴良截然不同,摆在他面前的可是一张牙齿泛黄、甚至牙缝中透着黑色牙垢的老嘴,甚至他还能看到一个略微靠后的黑色牙洞中还藏着一小块无法名状的食物残渣,那好像是半粒粟米吧?

  印象中,粟米好像是昨晚吃的,今日清晨吃的应该是饼来着……

  我敬爱的吴校尉啊,不是我杨万里没有觉悟,但请你过来看看这张嘴……你这不是在为难我杨万里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人命关天,还不照做!”

  吴良又给白菁菁做完了第二次人工呼吸,抬头却见杨万里还在苦着一张脸愣神,当即催促道。

  “是!”

  杨万里还能说些什么,只得双眼一闭,强行压下不停翻滚的呕吐之意,皱着脸视死如归的俯下身子,对着于吉那张大嘴开始吹气。

  而另外一边。

  吴良已经立刻开始了第二轮胸外按压。

  又是三十次过后。

  吴良再次俯下身子吹气,结果才刚吹了一口气进去。

  “嘤……”

  嘴下终于传来一声轻吟,只见白菁菁那狭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一双美眸随之慢慢睁开……

  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

  第一百五十章 老夫不纯洁了

  ?!

  这一瞬间,白菁菁的美眸蓦然睁大。

  虽然才刚刚转醒,脑子里面依旧混沌一片,但她却很明白自己到底在遭遇什么,一只手已经条件反射般的抬了起来……

  嗯?

  有过之前在广川王刘去墓中的教训,白菁菁才刚有一丝动静,吴良便立刻目露凶光,一眼瞪回去的同时,还牙齿微微用力咬了一下白菁菁的唇瓣。

  “嘤!”

  不知是吃痛反应了过来,还是想起了当初在广川王刘去墓中的遭遇,又或是回忆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这声轻吟,白菁菁那只已经抬起的手最终没有落在吴良身上。

  而是在半空停留了一阵,紧绷的手指逐渐松弛下来,有些无所适从的弯曲了两下,又慢慢的,慢慢的重新放了原处。

  “太好了!菁菁姑娘,你总算活过来了!”

  吴良趁势一把将白菁菁拥入怀中,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身子,一边悉心感受怀中的几团柔软,一边喜不自胜的嚷嚷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你是知道的,我最舍不得你死了!”

  “……”

  白菁菁顿时又被他这挺突然的举动搞得有些感动,这夹杂着哭腔的喊声听起来确实有几分真情,只有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的人才能如此动容。

  但还没来得及感动,白菁菁就又觉察到了那么点不对劲了。

  这个无赖的手一点都不老实!

  “吴有才。”

  白菁菁面色微寒、语气冰冷的唤道。

  “菁菁姑娘,我在,我一直都在,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吴良重重的点头的同时,双臂拥得更紧了一些,几乎令白菁菁喘不过气来,重点是白菁菁的胳膊,绝对不能让她腾出手来。

  “你又一次救了我,我很感谢你。”

  白菁菁语气生硬的道,“但现在,你敢不敢先将我放开!”

  “不敢!我怕!我怕一松开手,你我便是天人两隔,请菁菁姑娘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你可是我的专属随珠人,我不能失去你啊!”

  吴良饱含感情的说道,用力过猛,哭腔竟又出来了。

  “你!你这人怎能如此无赖!”

  白菁菁用力挣扎起来,无奈吴良拥得太紧,她的力气到底还是小了一些,不但无法挣脱,反倒让吴良占了更多的便宜,只得咬牙切齿的骂道。

  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这次竟没有上次那般羞愤,眼眶也并未红起来。

  只是特别想将这个厚颜无耻的无赖吊起来狠狠抽上一顿,好叫这个无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菁菁姑娘……”

  吴良忽然又语气轻柔的道。

  “你又要如何?”

  白菁菁没好气的道。

  “我刚才在想,你要是再昏死几次,你我二人是不是就能原地洞房了?”

  吴良问道。

  “吴有才,你立即放开我!”

  白菁菁当时俏脸就红了一大片,眸子里瞬间窜出火来,再一次奋力挣扎起来。

  “嘿嘿,开个玩笑而已嘛,怎么还真恼了呢,如今菁菁姑娘好不容易起死回生,正是应该庆祝的时候,不许恼哦我与你说,不吉利的!”

  口中虽然说着骚话,但吴良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大推人围观,而于吉此刻也还生死未卜,便借势放开白菁菁立刻一个闪身跳到了一边。

  好在白菁菁并没有与他追打的意思,只是红着一张俏脸咬牙切齿的剜了他一眼。

  吴良又来到了于吉与杨万里旁边。

  刚才白菁菁醒过来的时候,杨万里还一直在对于吉施展刚学来的心肺复苏术,此刻已经到了第三轮。

  “白菁菁已经醒了过来,于吉还未苏醒,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体质差些,还是因为杨万里的心肺复苏术不够标准?”

  吴良知道时间不能拖得太久,原本还想要不要亲自施为。

  但刚刚过来,就看到了于吉那张令人心生惧意的老嘴……

  于是。

  “万里兄弟,再加把劲,你一定可以的。”

  吴良拍了拍杨万里的肩膀以兹同情,心想要不我还是只做胸外按压吧,反正人工呼吸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换谁都一样。

  “呕!”

  杨万里正以一种如丧考妣的心情为于吉做人工呼吸,感受到吴良手上传递而来的“同情”,略微睁了下眼睛,然后就险些没忍住一口吐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

  “呃……”

  伴随着一声老迈的叹息,于吉的身子微微颤了两下,也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

  “呕!”

  “呕!”

  ……

  几个时辰后。

  “你救了老夫,老夫自然谢你,便是将这条老命还你也是可以的。”

  于吉依旧揪着杨万里不放,神色严肃的道,“但丑话说在前头,老夫一心向道,守身如玉近九十年,倘若因为此事失了元气,以致无法求得道果,老夫定要与你说个一二,你必须负全责!”

  “你就直说吧,你究竟想怎样?”

  杨万里皱着脸一脸无奈的苦笑,他就不明白了,这老家伙到底什么想法,敢情老子历经“千辛万苦”救人还救出错来了么?

  负责?

  负什么责?

  难道老子还能迎娶你、给你养老送终不成?

  要说这事要怪也怪吴校尉,这种事交给谁不行,为啥偏偏就选了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哼!老夫还没想好,想好再告诉你。”

  于吉撇了撇老嘴,一脸不满的道。

  “呕!”

  看到这张老嘴,杨万里便忍不住又干呕了一下,连忙跑到吴良身边求救,“家主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一会我准得从这山上跳下去自我了断。”

  “老先生,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你不必有所担心。”

  吴良终于将于吉拦了下来,笑呵呵的道,“我再解释一遍,杨万里只是在救你的时候,口对口为你渡了一些阳气,并不会因此害你破身失了元气,不会影响到求得道果。”

  “公子有所不知啊,此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就算老夫并未因此破身,也已经不纯洁了,是只怕要遭天道嫌弃。”

  于吉依旧振振有词的道。

  “不纯洁了……”

  对于于吉的这个用词,吴良竟无言以对。

  如此沉默了片刻,只得对杨万里挥了挥手,将其支开道:“杨万里,你去将兄弟们召集起来,时候差不多了,准备尝试一下,下山进入墓中搬运物品。”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奇的火浣布!

  此前,吴良最担心的便是“灵湖吸魂”事件。

  甚至还一度想过能否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使用人力刺激“灵湖吸魂”事件提前爆发,如此便可保证盗墓的过程中不会因此发生意外。

  只可惜,实在没有那个能力。

  而如今,灵湖湖底的大量二氧化碳已经爆发了出来,接下来便会进入长达几十年的贤者状态,这个担忧对于瓬人军来说已经不再是问题。

  所以海昏侯墓的发掘工作,已经可以正式进入全力收尾阶段。

  不过如今“灵湖吸魂”才结束几个时辰,下山的过程中仍需多加小心。

  尤其是进入海昏侯墓的时候,更应该在小心上再加一重小心,毕竟越是地势低的地方,就越容易沉积二氧化碳,更何况墓中的通风条件还要比外面略差一些。

  于是。

  不多时杨万里便将瓬人军兵士都召集了过来。

  吴良命兵士们再次点燃火把,一边测试着山下的空气状况,一边小心谨慎的向山下行去。

  如此刚刚来到白菁菁与于吉猝死的山腰之下的时候,看到的可怕景象便已经将直到如今还不明真相的瓬人军兵士们震惊了:

  “这是……?”

  “为何遍地都是死去的飞鸟?”

  “林中的动物为何也都莫名死了,你们看,那边树下还有几只死掉的松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此时,瓬人军兵士们才终于隐约觉察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仿佛忽然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出现,将这一带所有……活物的生命都瞬间带走了,这其中就包括白菁菁与于吉。

  若非吴良及时出手相救,他们二人的下场一定也会与这些鸟类和动物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毕竟,他们刚刚才经过白菁菁与于吉留在原地的两匹快马。

  白菁菁与于吉此刻虽然活蹦乱跳的,但那两匹快马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

  想到这些,几乎所有的兵士自是有些胆寒,全都不自觉的看向了吴良,但又没人敢用正眼去看,就像入庙参拜神像时一样敬畏。

  此刻吴良在他们心中仿佛拥有凡人只能仰望的神力。

  那神力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绝非他们这些凡人能够企及,只有用敬畏之心去看待。

  不过还是有几名压不住好奇心的军官偷偷凑到了比较好说话的杨万里身边,压低了声音偷偷打听:“哎哎哎杨伯长,除了典韦,这里就你与吴校尉最为熟识,你给透个风儿呗,咱们吴校尉是不是压根就不是凡人?”

  “你们怎么看出来?”

  杨万里也是捏着嗓子鬼鬼祟祟的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看着满地的禽兽尸体,此处不久之前定是遭了天谴,吴校尉叫咱们躲在山上才躲过一劫,你说这不神了么?”

  一名军官神色夸张的道,“若是凡人,怎么会预知天谴,又怎么能够算出不会遭受天谴的地点,提前指点我们躲过一劫?”

  “嗯……你倒是有些头脑。”

  杨万里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还有呢,若是凡人又怎能叫人起死回生?这分明是仙术!”

  又一名军官接着补充道,“我们几人方才看的清清楚楚,那白姑娘与老道士被背上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没了气息,三魂七魄肯定早就消散了,可咱们吴校尉略施一番神通,便硬是将这二人的魂魄又给招了回来,如此才使得那二人起死回生,这是凡人能做出来的事么?”

  “嗯……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杨万里接着点头,一脸“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的表情。

  “还有还有!”

  又有人积极发言道,“杨伯长,你还记得你方才救那个老道士时的事情么?当时那老道士确实是死的透透的了吧?”

  “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此事!不过……当时他鼻息全无,脉搏全无,绝对已是一具死尸……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万里微微皱眉问道。

  “当时杨伯长对那老道士施为了半天,那老道士都不曾有任何起死回生的迹象。”

  此人又眨着眼睛一脸夸张的对几人说道,“后来,直到吴校尉来到杨伯长身后,只是轻轻拍了拍杨伯长的肩膀,那老道士立刻便醒了过来,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因为吴校尉拍杨伯长肩膀的时候,将神通通过杨伯长的身体灌入了老道士体内,才令其立刻起死回生的么?”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一听这话,杨万里当即重重的拍了一下脑门,一副拨开云雾见彩虹的模样,“我就说嘛,以我这肉体凡胎,哪有本事令那老道士起死回生,这分明是吴校尉的功劳,他只是不愿当众展示神通罢了!”

  所以,那老道士若要找人负责,也不应该找我负责才对!

  我当时只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个载体而已!

  真正能对老道士负责的,必须是身怀神通的吴校尉,倘若一会那老道士再来缠我,我便如此对他言说!

  杨万里之前不住的点头认可几名军官,可不是装出来的糊弄他们的。

  作为一名东汉末年土著,杨万里与这些兵士的世界观完全一致,唯一的不同只是提前知道了“灵湖吸魂”的传闻。

  至于“灵魂吸魂”何时出现?

  又要如何应对或是在什么地方才能避开这无法预知的天谴,他也是完全一无所知,只是一直在遵循吴良的命令行事。

  所以,在他眼中,吴良也是根本不是凡人,完全不需要这些人来帮助他迪化。

  “杨伯长,你实话告诉我们。”

  几名军官点头称是了半天,随后又一齐看向杨万里,神色郑重的问道,“当时吴校尉拍你肩膀,神通自你体内经过的时候,你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没别的意思,我们就想知道神通过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

  杨万里本来没什么感觉,但听几名军官这么一说,似乎顿时便有了感觉,而且越琢磨越有感觉。

  “有!那肯定是有的!”

  杨万里仔细回忆着,尽可能将自己“回忆”出来的神奇感觉描述给几名眼巴巴望着他的军官,“当时,我就觉得有一阵暖流自我的肩膀流入体内,那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然后,我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变快了不少,身上都开始发热,忍不住想打寒战……”

  “最后,那股暖流终于在我身上过了一遍,然后‘咻’的一声滑进了老道士嘴里,我当时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了,我没什么文化,也说不了多详细,反正差不离就是这样,下回要是再有这种好事,你们主动请缨试一试就知道了,保管叫你们爽上天。”

  ……

  不久之后,吴良等人已经来到挖开的海昏侯墓入口。

  站在此处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灵湖内的情况,此时湖中已经飘起了大片的死鱼死虾。

  一部分死鱼死虾已经被水浪推到了岸上,还有一部分堆在靠近湖岸边上的湖水中,叠起了厚厚的一层……

  “灵湖吸魂”对于湖中的生物来说,无疑也是一场灭顶之灾。

  “这些都是上天的赏赐,现在我宣布一个好消息,最近几天兄弟们顿顿都只肉吃,不管是湖里游的、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大伙敞开肚子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什么吃什么,吃到饱,吃到吐为止!”

  吴良果断宣布了一条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这些动物都是二氧化碳中毒而死,本身并没有什么毒性,完全不影响食用,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多了不好储存,所以腐烂之前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哦!!!”

  一听这话,瓬人军兵士自是精神振奋,齐声喊好。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办正事,把咱们的大公鸡请出来,进墓为我们驱邪。”

  吴良笑呵呵的道。

  海昏侯墓此前已经探完,此刻需要担心的只有墓中的二氧化碳是否超标,因此通风与测试空气的过程也可以简化许多。

  将大公鸡赶在前面,剩下的人手持火把跟后面,只要不出现异常那便说明刚才涌入墓中的二氧化碳也散的差不多了,并不会再有问题。

  如此在大公鸡与吴良的带领下。

  在海昏侯墓中探了一圈,瓬人军正式进入海昏侯墓开始作业。

  当然。

  首先搬运的肯定是吴良此前已经看好的《齐史》与《论语·知道》两套竹简。

  吴良亲自指挥兵士将这两套竹简原封不动的捆好,一卷不少的搬出去妥善进行保存。

  至于主椁室西侧墓室中的黄金,便交给典韦与杨万里监督搬运,还是此前在梁孝王墓的套路,每块金子都刻上编号记录在册,确保万无一失。

  在搬运黄金的过程中,吴良则再一次回到了主椁室。

  之前开了海昏侯刘贺的棺椁之后,吴良虽然已经看过棺材里面的遗体与殉葬品,但因为地震忽然出现,他还没来得及更加仔细的查看,更未将棺椁复原便带着白菁菁夺路而逃,因此还需做一些简单的收尾工作。

  重新来到棺椁之前,吴良探头向棺内望去。

  “灵湖吸魂”并未对海昏侯刘贺的尸首以及墓中的殉葬品造成任何影响,吴良又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一次静下心来查看,倒也并未发现什么值得“保护”起来的东西,如此也就能够安心的将棺椁复原了。

  吴良最后又看了一眼,便准备叫随行的几名兵士干活。

  但也正是这一眼。

  “等一下!”

  棺材之内竟又有一个极不容易发现的细节吸引到了吴良的注意。

  海昏侯刘贺下葬时虽然已经丧失了使用黄肠题凑与玉衣的资格,但他陪葬的资产却是十分丰厚,放在任何时代都绝对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可令人疑惑的是,垫在刘贺尸首下面的那一大块棺材内衬,看起来却与他的身份与殉葬品极不相称。

  那似乎……是一大块粗糙而又廉价的麻布?

  这个差点忽略掉的细节,令吴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就好像一个穿戴十分考究的富商,全身上下都是极为昂贵的定制套装,偏偏脚上却穿了一双几十块钱的双星球鞋一样。

  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

  吴良觉得,这应该不是疏忽。

  因为以海昏侯刘贺的身份,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家人平时都不太可能会穿用麻布,因此在流行厚葬的西汉,下葬的时候出现这种疏忽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那么。

  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玩意儿可能不是普通的麻布,又或者说根本就不是麻布!

  带着这样的想法,吴良伸手进去,将这块麻布的一角掀起来用手指捻了捻。

  好像确实不是普通的麻布!

  这种布虽然像麻布一样粗糙,但是分量要比麻布更轻一些,并且质感也略有不同……吴良现在穿的就是麻布衣裳,就地比较一下就很容易分辨出来。

  “那这到底是什么布?”

  吴良心中更加疑惑。

  于是立刻拔出插在腰后的匕首,从这块布上割下了极小的一角。

  他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无法辨别出那些花里胡哨的极为细小的布料类别,但是却知道一种能够分辨布料原材料的笨方法。

  火烧。

  用火去烧布料或是线头,便可以通过其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气味,冒出来的烟,以及燃烧过后剩下的灰烬,来大概分辨布料的原材料。

  现在的布料可没有后世那些花里胡哨的类型,一旦辨别出原材料类型,基本上也就能够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布了。

  结果这一烧不要紧。

  竟又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这一小块已经有些泛黄的布头非但没有在火把的焚烧之下被点燃,反倒像是变魔术一般顷刻之间变成了极为纯净的雪白色?

  “这是?!”

  吴良顿时愣住。

  这玩意儿难道是传说中的——火浣布?!

  天朝古代许多历史文献中都记载了“火浣布”的存在。

  《山海经》是这样说的:传说昆仑山有一座环绕着炎火的大山,这座大山中生长着一种比牛还大的老鼠,千斤重,两尺长,毛细的像蚕丝。

  这老鼠就住在山火之中,处于火中时便浑身通红,一出到外面就变成雪白,等它离开火时,若是立刻用水去泼,这种老鼠沾到水就会死去,如果把它的毛织布做成衣服,永远不用洗涤,脏了的时候只要拿到火里面烧一烧,就会立刻像新的一样洁白,于是人们称之为“火浣布”……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于吉入伙!

  甚至西汉年间,还有西域小国向大汉朝廷进贡过“火浣布”。

  不过那次进贡的火浣布很快就不知去向,以至于到了魏晋初期,曹丕还在自己所著的中公开表示火浣布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些人以讹传讹的产物罢了。

  而据吴良所知,这玩意儿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在后世已经变成了一种极为常见的工业材料。

  它的学名叫做“石棉布”。

  石棉布采用一种叫做石棉纤维的天然矿物质纤维制作而成,不但具有不燃性,灼烧可以去除布上污垢,同时还兼具防腐、耐酸、耐碱的特性。

  这些特性,使得石棉布在后世拥有极为广泛的用途。

  但像中说的那样,将其当做日常衣物来穿,却是极为少见的事情。

  最多也只是将其制作成为特定情况下才会使用的消防防火服使用,并且还不能纯粹使用石棉布,尚需进行一系列的特殊工艺。

  只因石棉纤维本身就对身体有害。

  在开采、生产以及制作的过程中它会产生许多粉尘,这种粉尘很容易引发皮肤癌与肺癌。

  除此之外,石棉纤维本身纤细脆硬,是一种非常容易折断的纤维,就算经过处理也依旧改变不了这种特质,人类的皮肤又非常脆弱,若是穿上石棉纤维制作而成的衣物,便会有许多细小的纤维刺入皮肤,并且折断留在里面……

  吴良小的时候便有淘气拿“石棉瓦”当玩具的悲惨经历。

  当时玩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等回家之后全身上下只要是接触过“石棉瓦”的皮肤又痛又痒甚至肿起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那酸爽……不提也罢。

  “火浣布”就是“石棉布”这种说法。

  其实并非吴良自己的推断,而是经过了从古到今许多代人的验证。

  早在元代的时候,天朝在石棉纤维的开采、石棉布的织制和清洁方面已具有相当高的技术水平。

  并且国外的中,也提到了“火浣布”的由来。

  说是在西域沙漠的边缘,地处西北方和北方之间,面积有十六天的行程,此地境内有许多繁华的城镇村郭,在这些城镇村郭北面有一座山,山中蕴含着一种神奇的矿脉,当地人用这种矿来炼制“火鼠”,这种“火鼠”是当地人的叫法,并不是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动物,而是开采自地下的一种东西。

  破案了!

  这可能才是有关“火浣布”中“大火鼠”说法的由来。

  虽然确实有以讹传讹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火浣布是真实存在的,就是用矿物纤维编织而成,也就是我们后世常见的“石棉布”。

  现在想想。

  海昏侯刘贺好歹也是做了27天皇帝的人,能够将西域小国进贡给大汉朝廷的“火浣布”占为己有,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此才导致“火浣布”在天朝消失了几百年?

  以至于未来的魏文帝曹丕都认为“火浣布”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种以讹传讹的产物?

  “Emmm……收了。”

  想着这些,吴良立刻决定将“火浣布”取走,以备不时之需。

  用它来制作日常穿着的衣物肯定是不可能的,那无异于给自己上刑,他又没有M倾向。

  不过以后盗墓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极端环境,尤其遭遇烈火的时候,倒也可以暂时将火浣布披在身上抵挡一番。

  或者,还可以当防火材料制作一些比较实用的小工具,给自己与瓬人军使用。

  至于海昏侯刘贺,他和整个海昏侯墓很快就要与水进行亲密接触,自是完全用不上这种防火材料,没必要给他留下。

  主要是以吴良的能力,虽然很清楚“火浣布”应该怎么制作,并且这时的工艺也能够实现,但在没有找到矿脉的情况下,也算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反正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得出来……

  ……

  将那几部古籍与火浣布收拾好后,再命人将海昏侯刘贺的棺椁重新盖好。

  又嘱咐典韦与杨万里继续监督搬运黄金,吴良就率先返回了山上的营帐,除了等到搬运结束之后对海昏侯墓进行回填,并根据实际情况设置一些小小的防盗措施,这里基本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这次大老远跑来发掘海昏侯墓,收益也是颇为可观。

  那批黄金与虫蜡就不说了,对他自己而言更有价值的反而是后世已经彻底失传的与。

  还有三足鳖、失魂香、回魂香、火浣布……

  哦对了,还有“妖道”于吉。

  这个家伙虽然别的不行,但堪舆之术还是有那么点玄乎的。

  甚至这次“灵湖吸魂”事件的出现,吴良都有点怀疑与于吉所说的“八煞黄泉”确实有那么点关联。

  毕竟,“灵湖吸魂”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他开了海昏侯刘贺的棺椁之后出现。

  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的叫人没办法不去多想。

  再者说来,“灵湖吸魂”与“八煞黄泉”说起来都是大自然的奇妙产物,两个大自然的奇妙产物在一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貌似也有那么点说得过去。

  哦对了,还有!

  另外一个收获就是,他又上了白菁菁的二垒。

  Emmm……

  距离三垒与本垒打貌似已经越来越近了呢。

  说起来。

  似乎又在统计收益的时候混入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管怎样。

  这次最大的收获依旧是后世早已失传的,它的发现不但能够令吴良更加全面的了解到秦朝焚书坑儒以前的齐国历史,还有可能为自己找到更多需要“保护”起来的陵墓!

  可惜现在的环境太乱,不便整理古籍,否则吴良现在就要开始看书了。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无赖了……”

  坐在不远处总是装作不经意用余光扫到吴良的白菁菁心中不由腹诽起来。

  吴良的很多行为在她眼中都有些十分矛盾。

  一个唯利是图的盗墓贼,进入墓中见到那些名贵的玉器与大量的黄金竟没什么反应,反而时常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面露惊喜之色。

  你看他现在,就一直绕着那一堆不值钱的破竹简摩拳擦掌,一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的模样。

  拜托你可是个盗墓贼啊,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自己的职业与身份,最起码不要表现的那么视金玉如粪土好么?

  还有。

  明明是一个狡猾无耻的无赖,却在明知暗藏凶险的情况下,将手下的兵士全部留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自己身先士卒。

  狡猾无耻的人不是应该躲在后面,送命叫别人上,领功的时候自己才跳出来么?

  最重要的是。

  白菁菁此刻也不明白吴良究竟将自己当做了什么人?

  她已经听说了自己昏死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样一个总以欺辱自己为乐的无赖,居然在自己昏死过去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但几乎发狂吓得兵士们大气都不敢出,还毅然冒险重回险境去救自己。

  可当自己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这个家伙瞬间便又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继续想方设法的占自己便宜……

  想到这些。

  白菁菁不自觉的抬起手来,玉指轻轻抚过粉唇。

  这里现在还感觉有些发烫,也不知这个家伙在救自己的时候,又用了什么神通。

  “无赖!”

  白菁菁轻哼了一声侧过脸去,索性不再去看吴良,但心里却仍在思索吴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无赖!

  ……

  几个时辰后。

  海昏侯墓中的黄金已经全部被搬上了山。

  吴良又下山一趟,亲自指挥兵士们开展陵墓回填工作,顺便还叫人在陵墓与灵湖之间挖出了一条很深的沟渠。

  他打算水淹海昏侯墓。

  后世海昏侯墓正是因为被水完全淹没,才将诸多文物完好的保存到了下来,并且断绝了许多贼盗墓的想法。

  所以现在,吴良打算提前将海昏侯墓淹没。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海昏侯墓距离灵湖这么近,正好可以将灵湖中的湖水利用起来。

  并且因为海昏侯墓有正门与枯井两个入口,两个入口又一高一低,并不像普通的封闭陵墓,很容易便能够令湖水灌入其中并且将其填满,而不会因为空气无法排出造成一半是水一半是空气的墓室环境。

  那种半水半空气的环境可起不到任何保护的作用,只会加速文物的氧化侵蚀。

  当然,墓还是要封的,只要有水能够流进去即可,否则里面的一些能够漂浮在水上的文物便有可能随水飘出。

  最后再将起排气作用的枯井填埋起来,而灵湖的水位又比藏于地下的海昏侯墓高出不少,一个完全被水淹没的密闭陵墓便完成了。

  这个工程自然还需要几天才能完成。

  不过吴良并不着急。

  这几天刚好叫瓬人军兵士好好吃上几天上天赏赐的肉食。

  顺便还得派人前往附近的城镇再购置一些马匹与马车,用来搬运这次收获的黄金与虫蜡,这也需要几天时间。

  看到瓬人军正在做的事情。

  一直都以为吴良是来祭祖迁坟的于吉终于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皱着一张老脸来到吴良身边询问:“公子,老夫虽不及公子手眼通天,但请恕老夫直言,公子可不像是来祭祖迁坟的。”

  这不明摆着的么?

  即是祭祖迁坟,祖宗的尸首可还在坟里面放着呢,这是迁了个寂寞?

  “那么老先生觉得我是来做什么的?”

  吴良早就知道一定会败露,也并未觉得意外,只是笑呵呵的反问。

  “不好说,说是盗墓吧,公子又并未将墓中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可说不是盗墓吧,公子还是取了其中的黄金……因此老夫竟有些看不懂公子的真实目的了。”

  于吉想了想,说道。

  也不知是心里真这么想,还是故意给自己留了一些余地,免得吴良认为被发现了秘密,产生将他杀人灭口的想法。

  哪知听了这话,吴良却忽然变得坦率起来,又笑了笑直截了当的道:“不瞒老先生,我们就是前来盗墓的盗墓贼,还要多谢老先生此前为我施展堪舆之术点出墓穴位置。”

  “请公子放心,老夫的嘴一向很紧,绝不会出去乱说。”

  于吉显然没有料到吴良竟如此坦率,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当即表态道。

  “我既然敢说出来,便不担心老先生说出去。”

  吴良又笑着道,“不过却要暂时委屈一下老先生,待我们安全返程之后,自然不会为难老先生,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其实他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于吉。

  当然,并非是要将他灭口,而是想将他收入瓬人军为己所用,他的堪舆之术实在是太实用了,这样的稀缺人才决不能轻易放过。

  “老夫有的选么?”

  于吉问道。

  “没有。”

  吴良更加坦率的摇头。

  “哈哈哈,恰好老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公子既能占卜天命,又可预测吉凶,更能令人起死或生,这桩桩件件皆是老夫亲眼所见,公子定是初得道果之人,老夫一心向道,能受公子指点便是天大的造化,如何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于吉却忽然笑了起来,老眼之中划过一抹狡黠,行礼道,“若公子不弃,老夫愿在公子这里讨口饭吃,日后亦可随时向公子讨教,如此……公子自可不必再忧心老夫出去乱说。”

  威胁!

  这虽然不是赤果果的威胁,却也是已经摆到了明面上的威胁。

  原来这只老狐狸根本就不是来试探吴良的,他恐怕早已猜出吴良来此的目的,只是想以此为“威胁”入伙瓬人军。

  至于目的。

  自然是见过了吴良的神通之后,已经坚信他是身怀道果的人……想要学习他的那些更加厉害的方术。

  否则,这是老狐狸心眼也是不少。

  又怎会傻到特意跑到吴良面前当面询问,而不是找个机会偷偷溜走,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但这却也正中了吴良下怀。

  一只老狐狸与一只小狐狸各怀心思。

  最终竟以这样的方式达成了一个各自满意的共识!

  现在。

  吴良已经在想该把哪枚戒指交给于吉,才最为合适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黄巾军余党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可以再略微观察一下于吉的真实能力与动机,到时再做出定夺。

  而这一次杨万里的表现倒是颇令吴良满意,打探消息方面是一把好手,执行力方面也是颇为不错,今后能够当做心腹放心使用。

  于是。

  “老先生都不嫌我这条船破,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吴良笑呵呵的道,“不过丑话还需说在头里,我这条船可不是想上就上想下就下的,老先生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公子此前肯出言提点老夫,这次又救了老夫性命,只怕早就已经将老夫当做了船上的人,如今又何必欲擒故纵呢?”

  于吉也是勾起嘴角笑道。

  “哈哈哈……”

  说到这里,两人忽然相视笑了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接下来一切便进入了正轨。

  等待几天之后,海昏侯墓的收尾工作已经圆满完成,杨万里也从豫章郡购置回了足够马匹与马车。

  瓬人军兵士将此行所得全部装车之后。

  一行人再一次假扮成了北迁家族,沿着来时的路向兖州方向行进。

  如此行了半月之后。

  吴良预估了一下时间。

  来时因为对路线不是很熟悉,又没什么负担一路上走走停停,大概用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到达豫章郡。

  如今返程虽然多带了不少东西,但却有足够的马匹与马车助力,行进速度反倒快了不少。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再有半个月左右的功夫便能够返回鄄城。

  如此算起来到达鄄城的时候,刚好能够赶上过春节。

  不过汉朝还没有“春节”这种说法,这时过年叫做“过三朝”。

  很多后世的习俗便是自这时而起,项目大概包括扫灰、祭天、祭祖、拜年等等,像他这样的一家之主,还要给小辈准备一些“压岁钱”。

  不过这时的“压岁钱”给的可不是真钱。

  而是一些铸有吉祥话的纪念铜币,主要图个吉利,不像后世连给“压岁钱”都成了一种攀比与讨好领导的手段,意义都已经扭曲了。

  “这次回去,就趁着过年给已经成年的‘美人’们行了笄礼吧,也让‘美人’们高兴高兴,在我这里找到家的感觉。”

  坐在马车上,吴良计划着回去之后的事情。

  说起来,过完了年距离鲍柔完全成年也就没几天了……

  Emmm……想想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呢。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吴有才,你这次带回了这么多黄金,必定又立下了大功,回去之后打算叫曹孟德如何赏赐于你?”

  白菁菁的小脑瓜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了一个不应该她去考虑的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良回过神来,抬头问道。

  “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回答也没所谓。”

  白菁菁侧过脑袋,看着马车外面逐渐向后移动的风景淡淡说道。

  这辆马车由典韦驾驭,车内只坐了吴良与白菁菁二人,说些什么也不怕不想干的人听到。

  “功劳立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吴良沉吟了片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不过说起赏赐来,我的官职短时间内应该是没办法再升了,其他的赏赐也都已经赏过,曹老板恐怕也会因此事为难吧,所以我决定借此机会为瓬人军的兄弟们争取一些福利,一来不会让曹老板觉得亏欠于我,二来还可叫曹老板觉得我是在为他笼络了人心,如此这件事才能圆满。”

  “曹孟德要是知道你这么为他着想,一定会十分感动。”

  白菁菁斜了他一眼,有些鄙夷的说道。

  溜须拍马到这种水平,也是世间少见的了,反正白菁菁此前从未见过这么鸡贼的人。

  吴良只是淡然一笑,接着又很是跳跃的说道:“然后,我要向曹老板申请调回陈留,与曹老板以及曹老板的家眷走的太近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能保持距离还是保持距离吧,再说,我在陈留的那套宅子那么大,住起来更舒服。”

  “有多大?”

  白菁菁下意识的问道。

  “起码比现在在鄄城的宅子大了三倍,而且我还亲手在宅子里种下了一些花草,现在应该已经冻死了,不过等过完了三朝,应该还会重新发芽。”

  吴良嘿嘿笑道,“说起来三朝来,菁菁姑娘,你离家已经有些时日,如今是否想家?”

  “虽然会想,但作为随珠人,随侯珠比家更重要。”

  白菁菁的眸子略微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振作起来,有些自我安慰的道。

  “说的也是,其实除了随侯珠,我身上还有两颗珠子,菁菁姑娘若是将这两颗珠子也一起守护起来,亦可缓解一些思家之情。”

  吴良骚骚一笑,笑得像一只大尾巴狼。

  “无赖!”

  没想到这次白菁菁竟听懂了,当即俏脸微红啐了一口,将目光扭向别处不再理他。

  就在这个时候。

  “敌袭!敌袭!”

  “有歹人拦路!”

  “准备战斗!”

  原本默默赶路的瓬人军忽然乱了起来,马车外随之传来纷乱的马蹄声,还有许多人吆喝的声音,轻松惬意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紧接着杨万里已经奔了过来,站在马车外大声报告:“家主,不好啦!一伙马贼将我们拦了下来,恐怕来者不善!”

  “有多少人?”

  吴良已经出了马车,一边放眼张望一边问道。

  “目测大概有三百余人,暂未搞清是谁的部曲,我这就去与他们领头的搭话!”

  杨万里又连忙拱手说道。

  “不必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吴良站在马车上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

  拦下他们的这伙人并未亮旗,不过看他们那十分凌乱的穿着与装备,以及布阵情况,应该也不是什么正规军队,反倒像是一群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

  不过人数确实超过了三百。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真要打起来的话,只有一百来人的瓬人军未必能够讨得便宜,而且如今瓬人军携带物资不少,跑也是肯定跑不掉的。

  如此来到阵前,吴良笑呵呵的拱手对骑在马上的领头人施了一礼,笑呵呵的道:“这位将军,我等北上投奔亲戚路过宝地,不慎扰了将军清净,这里给将军赔不是了,可否请将军通融一下,放我们过去?”

  马上这个领头人虽身子比较魁梧,却生了一对极不协调的三角眼。

  见吴良上来搭话,此人当即亮了亮手中大刀,瞄着瓬人军守护起来的十几辆马车,若有所指的说道:“我肯放你们过去,但我这群兄弟却未必肯!”

  “好说好说,我倒愿与将军结个善缘,只是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吴良继续笑呵呵的套话。

  “少废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那领头人当即瞪起一对三角眼,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头巾喝道,“你若想全身而退,便留下那些马车与马匹,速速带人离去,本渠帅不为难你便是,或许待日后天下大吉时,本渠帅还可为你记下一功,如若不然……哼!”

  我去?

  竟是黄巾军余党?

  吴良顿时一愣,要不是这个领头人把话说的足够明白,他还真没看出那块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头巾竟是黄色。

  如此想着,吴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刚从马车上露出头来的于吉一眼。

  老先生,这些可都是你的徒子徒孙啊。

  不出来见上一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吞把刀给这位将军瞧瞧

  “来来来,老先生,到前面来。”

  见于吉看了一眼情况之后似乎又想缩回马车,吴良果断冲他招了招手。

  “……”

  于吉那张老脸立刻皱了起来。

  不过却也不敢忤逆吴良的意思,硬着头皮从马车上下来,又一脸不情愿的走了过来,冲吴良拱手道,“公子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介绍个熟人给你认识。”

  吴良笑呵呵的指了指骑在骏马上的三角眼领头人,“你猜他是谁?”

  “这……老夫不知。”

  于吉摇了摇头。

  “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见吴良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非但没有立刻缴械投降,反倒将一个老的几乎半个身子进了棺材的老头叫过来打起了哑谜,那三角眼领头人自是面露不悦之色,大声喝道。

  “嗯?!”

  典韦可一点不惯着他。

  一见此人竟敢对吴良大呼小叫。

  典韦立刻向前一步怒目而视,两柄工兵铲架在面前,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势吓得那三角眼领头人座下马匹都不自觉的嘶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原本典韦的兵器是两柄大刀,当然不是什么好兵器,只是普通兵士配备的一般刀具。

  而历史上记载,他的兵器则是一对重大八十斤的双戟。

  那时他已经是曹老板的贴身都尉,想来这双戟应该是曹老板后来才赏赐给他的。

  如今换成了双工兵铲,虽然看起来略微有那么点违和,但要知道吴良的工兵铲可也是用精铁打造而成,虽不敢说有多锋利,但坚韧程度也是堪比许多武将才有资格使用的兵器。

  因此吴良丝毫不怀疑,倘若这三角眼领头人敢轻举妄动,典韦便能立刻强冲进去将这个家伙的脑袋铲下来当球踢。

  不过这并不是吴良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倒不是舍不得弄死这个三角眼领头人,也不是怜惜那些黄巾军兵士,他是在为自己与瓬人军考虑……

  如今敌军是瓬人军的三倍有余,若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孰胜孰负还是有着不小的不确定性。

  就算最终瓬人军能够获胜,只怕也是惨胜。

  到了那时,除了要处理阵亡兵士的尸首,还要救治受伤的兵士,如此一来恐怕就没有人手继续搬运此行盗墓的收获赶路了,只能放飞信鸽向鄄城求援,事情同样会变得麻烦许多……

  “你想怎样?莫非还想反抗于我不成?!”

  三角眼领头人被典韦惊了马匹,心中也是略有些虚。

  不过看了一眼身后的众多人马之后,他便又瞬间来了底气,当即将手中大刀指向典韦,瞪着眼睛质问道。

  “哎呀,稍安勿躁,和气生财。”

  吴良适时出来做起了和事佬,又冲那三角眼领头人拱了下手,笑盈盈的道,“这位将军,我叫这位老先生过来,主要是想为将军引荐一番,免得咱们互相生出误会,自家人与自家人打起来可就不好了。”

  “自家人?”

  那三角眼领头人顿时面露狐疑之色。

  “将军可知这位老先生是谁?”

  吴良又笑着问道。

  “他不认识我,我又如何认识他?”

  三角眼领头人看了于吉一眼,当即大声斥道,“我也不必认识他,我只问你一句,你降还是不降?若降便丢下马车与马匹,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若是不降,我便用手中兵器与你说话!”

  “别别别,有话好说嘛。”

  吴良接着又陪笑道,“降是肯定要降的,我哪敢反抗将军?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为将军介绍一下这位老先生,将军若想成就大业,这位老先生至关重要。”

  这个无赖,肯定又要耍什么花招……

  不远处的白菁菁看到吴良这副作态,心中便已经生出了一些疑心。

  带着这个想法,白菁菁自是更加仔细的打量吴良。

  如此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细节:不知何时,吴良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开封的小瓷瓶。

  那小瓷瓶很是眼熟!

  白菁菁瞬间明白了过来,此刻吴良正站在上风口,而那领头人与黄巾军则站在下风口……

  果然!

  这个家伙从来就没有老实的时候,他越是向你示弱,越是对你好言好语,你便越要防范着他,否则定要着了他的道。

  “哦?你说。”

  见吴良明确表示愿意投降,三角眼领头人心中自是暗喜,反倒有了听吴良介绍的兴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吴良笑了笑,摇头晃脑的说道,“黄巾军信的是天下太平的太平道,太平道虽然天公将军张角所创,但将军可知,那太平道的纲领《太平清领经》又是何人所创?”

  “自然知道,乃是天上神人所创!”

  三角眼领头人抱拳向天说道。

  “不错!那么将军可知,究竟是谁亲自见了天上神人,又是谁从神人那里求来了《太平清领经》?”

  吴良又问。

  “这……”

  三角眼领头人终于被难住,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是他?”

  “正是!”

  吴良重重点头,终于搀着于吉隆重介绍道,“这位老先生当年不但见到了神人,从神人那里求来了《太平清领经》,还跟随神人修行多年,学会了许多神奇方术……自天公将军张角驾鹤西去之后,黄巾军逐渐式微,但若将军得了此人相助,便可成为下一个天公将军,非但可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将军亦可百病不侵长生不老!”

  “……”

  听到这话,于吉自己都有点懵,还有那么点飘。

  老夫真有这么厉害?

  为何老夫自己却一无所知?

  不过……此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当年那张角从老夫这里得了《太平清领经》,却过河拆桥自称天公将军,丝毫没有想过将老夫供奉起来过好日子,这或许才是那张角早亡,黄巾军成不了事的主要原因。

  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如何能不遭报应?

  定是如此!

  哼!

  “哦?你说这位老先生学会了许多神奇方术,何以见得?”

  听了吴良的话,三角眼领头人顿时对于吉生出了不少兴趣,就连称呼都变得尊重了一些,不过却并未轻易相信。

  “这有何难?”

  吴良当即对于吉笑道,“老先生,你便勉为其难的显露一回神通,吞把刀给这位将军瞧瞧!”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吸魂大法

  ??????

  一听这话,于吉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嫌老夫命长你就直说,何必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老夫要是能吞刀,第一个先把你活吞了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神通!

  再说,说起神通来,你他娘的比老夫会的神通多了,怎么不见你吞个工兵铲给大伙瞧瞧?!

  “噗嗤!”

  白菁菁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无赖!

  她长了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能搞怪的人,明明是严肃紧张的两军对垒场面,怎么一到了他这里就立刻变了味道,叫知道内情的人忍俊不禁。

  “?!”

  然而这一瞬间,不论是瓬人军兵士还是黄巾军都是精神一震,一脸期待的望向了于吉。

  他们信奉鬼神,也信奉方术,可这能够吞刀的神奇方术还是第一次耳闻,更不要说亲眼见识过。

  若是今日有幸见着了,回头绝对能吹上一辈子。

  “老先生,你就来一个吧,大家伙可都看着呢,你若不来,他们怕是便要以为我在胡说八道,不信你的神通了。”

  吴良好言相劝道。

  “来你大母……”

  于吉心中瞬间爆了粗口,但又不能直接骂出来,只得假意看了一圈,一脸惋惜的摇头说道:“老夫倒是想显露神通,可也没刀啊。”

  瓬人军为了掩盖身份,随着都只携带了工兵铲。

  这玩意虽然看起来只是模样古怪的农具,但真要打起仗来一样能够当做兵器使用。

  “用我的!我的刀够大!”

  只听“当啷”一声,一柄大刀已经砸在了于吉面前的地上,听起来最起码也得有一二十斤重……竟是那三角眼领头人为了看好戏,主动缴了械。

  这个家伙被吴良的三言两语蒙蔽,以至于放松了警惕,觉得吴良投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况且,他们人多势众,未必需要他这个渠帅亲自动手……

  “用你大父!”

  于吉又在心中破口大骂,恨不能用脸上的皱纹将这个三角眼领头人与吴良一起夹死。

  偏偏这时候,黄巾军中不知是谁猴急的吆喝了一声:“来一个!”

  于是。

  “来一个!”

  “来一个!”

  “来一个!”

  “……”

  双方兵士竟纷纷响应起来,一边很有节奏的拍着手,一边很是整齐的叫嚷着,恍然间竟给了吴良一种正在后世某个巡回演唱会现场的感觉。

  “来你们祖宗!”

  于吉真的快忍不住骂出声来了,不过好在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有些自制能力,最终依旧耐着性子对那三角眼领头人道:“这位将军,你这大刀分量十足,若是老夫吞下去可就找不回来了,你可莫要后悔。”

  “不后悔,不要老先生赔偿。”

  三角眼领头人大方的摆手道。

  “呵……”

  于吉终于彻底没了招,只得怨恨的瞪了吴良一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再说话。

  随便吧,老夫就这条老命给你们撂这儿了。

  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恕老夫不再奉陪。

  老夫就不信,老夫演不出来你能把这些黄巾军糊弄过去是咋地,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看看谁更占便宜。

  “老先生为何还不吞刀?莫非你们在戏耍于我?”

  见于吉半天不去拿刀,那三角眼领头人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道。

  “不敢不敢。”

  吴良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而且也实在拖不下了去,连忙又陪笑说道,“许是老先生今日胃口不佳,吃不下这么大的东西,不过将军不必怀疑,老先生还有一门仙术更为厉害,唤作吸魂大法,这仙术可就厉害了,顾名思义只需略施法术,便可将活人的三魂七魄吸去,人若是没了魂魄可就活不成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若有如此仙术,岂不天下无敌?”

  三角眼领头人一愣,这仙术可比吞刀什么的强出太多了,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了问题,瞪眼斥道,“你这厮果然在戏耍于我,若他真会如此仙术,你又何必投降于我,为何不用这仙术吸去我的三魂七魄?”

  终于被拆穿了……

  可是“失魂香”怎么还不发挥作用?

  按理说之前在墓室中,于吉与典韦只是靠得近了一些。

  只闻了那么几个呼吸,就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如今虽然不是室内,但这风呼呼的将“失魂香”吹向黄巾军,已经过了好一会了,就算再不济也差不多该吸够量了……就算不是全部,最起码该有几十个人出现症状了吧,怎么还没动静?

  吴良心中有些焦急。

  如果这时候开始有人被迷晕,就与于吉的“仙术”呼应上了,由不得这些黄巾军不信邪。

  就算依旧糊弄不住,哪怕一下子解决几十个敌人,打起来瓬人军的压力也能降低不少,他便会借此机会立刻下令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不不,将军误会了,老先生只是慈悲为怀,不愿轻易夺人性命,更何况将军与诸位兵士还都是自家人,因此才不肯下此毒手,这份苦心便请将军担待吧。”

  吴良依旧笑呵呵的胡说八道,心中却很清楚已经拖延不下去了。

  难道“失魂香”在这种环境中就不好使了么?

  若是如此,恐怕就只能硬着头皮正面硬刚了……吴良已经暗自做好了准备,只要这个三角眼领头人再表现出一丝敌意。

  他就要立刻下令先下手为强,最起码与典韦配合先将这个三角眼领头人拿下!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只要拿下他,便可令黄巾军投鼠忌器!

  与此同时。

  “废话少说!我已经听够了你的胡言乱语,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立刻叫你的人放下兵器投降,要么我……”

  三角眼领头人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脸上浮现出一抹浓重的杀意,但话才说到此处却忽然停顿了下来。

  紧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

  “嘭!”

  三角眼领头人忽然挺直了身子,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一头栽落马下。

  而且不仅是他一人。

  在他的身后亦有数十人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或是浑身僵直自马上摔落下来,或是站的好好的便仰面倒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这辈子值了

  ?!

  看到这突然出现的神奇一幕,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不管是瓬人军还是黄巾军,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当然,也包括那些已经栽倒在地的人。

  毫无疑问,吴良才刚提到了于吉的“吸魂大法”,便有这么多人莫名其妙的栽倒在地,这很自然的便叫这些人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一个人只是站在你面前,不打不骂不用接触,瞬息之间便吸取了你的三魂七魄,将你变成了一具空壳……

  还有比这更骇人的事情么?!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信了于吉的邪,眼中皆是敬畏之色。

  全场之内只有吴良、典韦、白菁菁与于吉四个人见识过“失魂香”的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典韦与于吉还并未注意到吴良藏在手中偷偷打开的小瓷瓶,暂时只是猜测。

  就在众人震惊的过程中。

  “嘭!嘭!嘭!……”

  黄巾军之中又陆续有几十人倒下,看起来就像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一般,这是“失魂香”仍在顺着风向逐步发挥作用。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只是眨眼之间,便有近百人被于吉“吸取了三魂七魄”!

  黄巾军已经有人面露惊惧之色,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看来,这失魂香只对人起作用,对马匹这样的动物却完全无效,是因为两者的身体构造不同么?”

  吴良却在心中默默的总结着“失魂香”的特点。

  这对他来说,又是一次十分重要的试验,可以帮助他明确到底要在什么情况下,什么环境下使用“失魂香”,从而将其用在最为合适的地方。

  不过眼下,还是要率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于是。

  “尔等愚昧无知,老神仙受到冒犯才施展了仙术,若非他慈悲为怀已手下留情,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吴良当即扯着嗓子对黄巾军大喊起来:“其余人等若是不想殒命于此,立即放下兵器跪地认罪,否则休怪老神仙不讲情面,将尔等的三魂七魄全部吸去!”

  说完,吴良又回头对瓬人军喝道:“兄弟们还等什么,为老神仙正法,若有人敢反抗,立即斩杀维护老神仙神威!”

  “随我冲杀敌阵!”

  典韦第一个反应过来,拎着两柄工兵铲便朝黄巾军冲杀过去。

  “兄弟们,冲啊!”

  杨万里与其他军官的反应也是不慢,当即大喝一声,带着诸多还有那么点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瓬人军兵士冲杀了过去。

  结果没想到一看这阵势。

  “老神仙饶命,我愿归降!”

  “请老神仙高抬贵手,我等知道错了,再不敢犯!”

  “我降,我降,莫要吸我魂魄!”

  “给老神仙跪了……”

  剩下还有近两百号黄巾军竟一齐丢下手中兵器,虽然没有那么整齐,但已是全部跪倒在了地上。

  就连此前一些准备逃窜的黄巾军也不敢再跑,跪地投降。

  他们实在不敢再逃,谁也不知道老神仙的法术究竟是个什么原理,又具体有多大范围,真要乱跑再惹怒了老神仙,恐怕下一个被吸去魂魄的便是自己。

  更何况,原本站在后面的那些黄巾军本就是一些下位兵士。

  他们可没有马匹,只能靠双腿逃跑,面对瓬人军还算充足的马匹,就算想逃也肯定逃不远。

  横竖都是个死,兴许立刻投降还有一线生机。

  “这……”

  典韦、杨万里等瓬人军兵士冲杀到了阵前,见到这一幕自是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吴良。

  若是两军对垒,见了血冲杀起来还能有些血性。

  但眼前的黄巾军此刻已经悉数跪地投降,这无异于出拳打在了空气上,若再冲杀那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了,所以……杀还是不杀?

  “先收缴兵器马匹!而后将这些胆敢冒犯老神仙的凶徒捆住双手,如何处置全凭老神仙发落!”

  吴良大声喝道,接着为了防止有些人因为惧怕而生出反抗之心,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老神仙慈悲为怀,只要他们对老神仙足够诚心,想来老神仙也不会为难他们,没准儿事后还会为他们指出一条明路!”

  “是!”

  典韦等人听到命令,当即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冲入敌阵收缴马匹与兵器,另一部分则回身去取绳索。

  其实每次出征,瓬人军带的绳索都挺充足,原本为的是在面对各种场景与环境的时候可以随机应变,现在用来捆这些人的双手也是足够。

  而那些黄巾军兵士本就群龙无首,在听了吴良的话之后,反倒对“明路”产生了一丝期待,一个个伏的更低,仿佛生怕老神仙感受不到他们的诚意一般。

  因此面对瓬人军兵士,他们也是老实的很。

  别说反抗,甚至还有人主动配合瓬人军,好叫瓬人军捆绑他们的时候顺手一些,也叫老神仙看在眼里。

  “这也太无赖了,我都想替这些黄巾军打他一顿……”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和谐景象,白菁菁已是目瞪口呆,竟不自觉的为黄巾军抱起不平来。

  她就算没上过战场,生在这乱世之中也免不了对许多战事有所耳闻。

  以多胜少,以弱胜强,以巧胜拙……这种类型的战事永远是人们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在这些战事中往往都会凸显出一个英勇善战、机敏过人的英雄将领,教人不得不仰慕与钦佩。

  但似眼前这样的战事……

  莫要说听过,便是想白菁菁也不曾想到过。

  三百余人与百人对垒,一人未伤一人未死,甚至根本就没有动手,那三百余人便悉数缴械投降,甚至还要诚心诚意的跪在地上认罪。

  这简直是一场不可想象的胜利……

  按理说,这样的胜利本该是能够记入史册的战事,就算规模再小也该令人称赞。

  但一旦知道真相,这场战事便又算不得战事了,只能算是一场由某个狡诈无耻之人一手操办的闹剧。

  白菁菁不自觉的想起了他们白家的遭遇。

  当时他们与瓬人军也是对阵于前,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瓬人军的战力要比他们守墓人强了不少……不过结果却是一样的,双方根本就没有打起来。

  最后也是仅凭吴良那三言两语,他们守墓人不但让这个无赖进入了真正的墓室,取走了最珍贵的随侯珠。

  临走的时候,守墓人上下对这个无赖的印象竟还不错……

  甚至就连她的父亲在她决意要做随珠人的时候,竟也口口声声嘱咐道:“此人虽与我们立场不同,但还算是有些良知与分寸,若是换了旁人,爹便是宁死也不会同意你去做这随珠人,不过此人的话,爹便答应了……他应当不会为难于你,更不会欺辱于你,只是你打小被爹宠着多有些骄纵,跟随在此人身边时,需时常收敛脾气,莫要令他难做,莫要叫人家看低了咱们白家人的家教,知道了么?”

  现在想起来白家的经历来。

  白菁菁忽然觉得很有问题,虽然依旧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但与黄巾军这几乎如出一辙的遭遇,就是有一种全家都被这个无赖蒙骗与戏耍了的感觉!

  “这……”

  于吉此刻也是有些懵,还有些飘。

  听着吴良此前那一口一个“老神仙”的称呼,看着面前虔诚伏地不停参拜的黄巾军兵士,这个老头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人活在世上,总结起来无非就“名、利、权、色”四类贪欲。

  于吉并不贪权,否则当年张角揭竿而起的时候,就算不以他为尊,他也完全可以借题发挥为自己争取一些特权,甚至借势再立起一杆旗帜,而不是干脆就没有参与。

  于吉也不贪色,贪色的人做不了年近九十的老童子。

  至于利……权与利几乎是难以分割的,有了权便等于有了利,而于吉既然不贪权,对利自然也就没有那么迫切的需求。

  所以,他最贪的是名。

  或者可以说,他想要的是那种受人尊敬与崇拜的感觉,哪怕所谓的一心向道,也不过是满足这种贪欲的一种手段罢了。

  只要成了神仙,世人谁敢不尊敬他,谁会不崇拜他?

  遥想历史上他之所以被小霸王孙策所杀,也不过是贪名结出的恶果。

  倘若那时偶遇孙策,见到孙策的宾客都来拜他时,他能够立刻放下身段主动去拜见孙策,将面子给足了孙策,而不是故作高冷试图凸显自己的高人一等,没准儿孙策就不会杀他。

  总之,于吉就是很享受现在的感觉。

  尽管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那“吸魂大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时,他也越发喜欢起吴良来。

  他是真没想到,吴良居然会把这么好的事情让给了他,直接给了他安上一个“老神仙”的身份,令这么多人对他生出尊敬与崇拜之心。

  好!

  好啊!

  我若是有公子这能言善辩的本事,岂不早就活成了“老神仙”?

  不过现在也不晚。

  看来公子并不怎么热衷于做“神仙”,那老夫变勉为其难的替他做吧……就算再不济,也能从公子身上学到些能言善辩的本事,日后老夫自己做起“神仙”来也是得心应手。

  ……

  一刻之后。

  黄巾军的兵器与马匹已尽数被缴,所有人的双手也都被捆了起来,几十人连在一条绳上,想跑也跑不了,更不要再谈反抗。

  “老神仙,可否请您收了神通,将此人魂魄暂时归还,我有些话要问他。”

  吴良冲于吉眨了眨眼,笑呵呵的指着倒在地上的三角眼领头人说道。

  “善!”

  于吉此刻已经端了起来,一副高人姿态微微颔首。

  “多谢老神仙开恩。”

  吴良这才顺势来到三角眼领头人身边,将藏在手心中的“回魂香”在其脸前微微晃了一下。

  三角眼领头人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一口气猛地吸进去,总算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

  “老神仙的‘吸魂大法’,不知将军觉得如何?”

  吴良咧嘴笑道。

  “哼……”

  三角眼领头人用力从地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还与身边的人连在了一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自己带了三佰余众前来打劫。

  居然都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对方这百余来人给擒下了,而且是全部生擒,这是要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吸魂大法”确实可怕。

  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失去了知觉,此等无敌的仙术岂是凡人更够抗衡?

  于是。

  “哼!能败在老神仙的仙术之下,我温远这辈子值了!”

  三角眼领头人竟挺起胸膛,一脸傲气的大声说道。

  这就值了?

  我都要替你不值了……

  吴良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耿直的家伙,实在不知该如何吐槽,只得拱了下手说道:“原来将军姓温名远啊,幸会幸会。”

  “今日既然被你擒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在动手之前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这些兄弟并未伤你的人,更未冒犯老神仙,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温远接着又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这货打了胜仗呢,在我面前居然也敢装硬汉?

  “温远将军,说起剐来,我倒听说过一种神奇的刑罚,这刑罚可洗清一个人身上的所有罪孽,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吴良见这个家伙挺有脾气,便又笑眯眯的道,“这刑罚叫做凌迟,只需在将军身上割下整整3600刀,将军此前所做的一切便可一笔勾销,温远将军既有如此气节,我实在佩服的紧,无论如何也要送温远将军干干净净的走……”

  “公子有话好说!其实我也没伤到公子的人,更未冒犯老神仙,也请放我一条生路吧!”

  不待吴良讲话说完,温远面色便又是一变,当即伏在了地上求道。

  这才是俘虏该有的姿态嘛。

  吴良这才满意一笑,正色问道:“现在我来问你,你曾是何处起势的黄巾军?”

  “小人原是扬州渠帅吴恒手下部将,吴恒渠帅兵败之后,我便带手下兵士一路西逃到了此处。”

  温远连忙抬起头来,老实答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是强盗?

  这倒应该是句实话。

  据吴良所知,历史上黄巾军在扬州会稽郡确实有一个叫做吴恒的渠帅,早年被后来成为东吴左将军的留赞斩于马下。

  “如今你们有多少人马?”

  吴良点了点头,又问。

  “逃的时候还有近千人,可惜后来有些人走散了,又有些人做了逃兵,如今就剩下了这三百余人……”

  温远略微有些尴尬的道。

  “这是你们第一次出来拦路打劫?你最好老实回答,老神仙能够读透你的心思,倘若你有半句虚言,每说一个字我便在你身上剐上一刀。”

  吴良抽出铜匕首来,似笑非笑的道。

  “小人不敢!”

  望着吴良手中那把明晃晃的铜匕首,温远咽了口口水,连忙说道,“我们在此处山里藏匿了近半年,每过一段日子没了粮食,我就带人出来劫掠一番,算上这次应该出来做了九回,每次出来都专挑带了物资的商队与迁移的家族动手,因此方才我的探子探到你们,见你们赶了不少马车,还以为遇上了肥羊,结果没成想……唉。”

  说到这里,温远叹了口气,接着道:“以往那些商队与家族,我只需开口吓唬几句,对方见我们人多势众便会立即丢下物资四散逃走,想不到公子胆识过人,又有老神仙助阵,非但丝毫不惧我们,还只是略施手段便将我们全部生擒,小人若是知道公子与老神仙有这本事,便是宁死也不肯前来与公子过不去。”

  “少来这套,论拍马溜须,你的本事还不够看。”

  吴良很有自知之明的撇了撇嘴,道,“这么说来,这次你们又是因为劫掠的物资用完了,因此才出来寻找目标?”

  “倒也不是,前几日我们才劫了一支挺肥的商队,收了不少物资,若是节省一些用上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怎么也能捱到开春。”

  温远又摇了摇头,苦着脸说道,“这不是见公子的队伍里车马更多,想来随行的物资也更加丰厚,因此才动了贪念,想再捞上一笔也叫大伙过的更宽裕一些么?”

  “嗯……贪心是原罪啊。”

  吴良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如今的藏身之所位于何处?”

  “公子问这作甚?”

  温远有些不解的道。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吴良当即瞪起眼睛目露凶光,不过很快既有缓和下来,笑着说道,“放心,当然是将你们送回去,难道要我将你们绑在此处,等待府衙前来抓人?”

  “真的?!”

  温远当即一脸惊喜,连忙道谢,“多谢公子开恩,请公子留下个地址与名讳,我等日后若是能够东山再起,定然不敢忘了公子的大恩大德,一定有所回报!”

  “免了,回答我的问题吧。”

  吴良摆摆手道。

  “就在那边的山谷里,我们利用地形建了一座简陋的营寨,虽然不是什么好去处,却也能够遮风挡雨暂时躲避追捕。”

  温远连忙说道,“等到了寨子,请公子务必少住几日,也叫我等尽一尽地主之谊,对公子与老神仙聊表谢意。”

  “前面带路。”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好嘞!”

  温远站起身来,招呼着与其绑在一起的黄巾军兵士,排成多条长蛇屁颠屁颠的向方才所指的藏身之所行去。

  众黄巾军兵士此刻皆是喜上眉梢。

  一个个对吴良既钦佩又感恩,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方才他们都以为这次碰上了硬茬恐怕在劫难逃,若是吴良将他们送去周边的府衙,三百多颗人头落地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怕如今乱世之中,各府各郡对他们这些大逆不道的黄巾军也都是零容忍的态度。

  只有遇上各路缺兵少将的豪杰,才有可能将他们收编回去当兵。

  像曹老板如今的兵马,便有一大半是收编青州的黄巾军而来,如今这些兵马已经成了他的嫡系,号做“青州兵”。

  而吴良的前身“有才兄”。

  原本也隶属于活跃在濮阳的黑山军,也是被曹老板打败之后收编而来,性质与黄巾军差不多。

  然而就在这些黄巾军兵士庆祝“劫后余生”的时候。

  吴良却将典韦、杨万里以及瓬人军的其他一些军官叫了过来,暗自吩咐道:“告诉兄弟们,这次在黄巾军营寨内所得乃是横财,不必充公,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装车带走,回头包括我在内不分官职所有兄弟均等分配,这是黄巾军无故拖延了我们的行程,对我们做出的必要赔偿。”

  “???”

  典韦、杨万里与瓬人军军官听完都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各个又瞬间面露惊喜之色,小鸡吃米般的点头:“放心吧校尉,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马匹也全部牵走,回去的路上,叫咱们的人轮流骑乘,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吴良又道。

  “这是自然,马可是好东西啊,如何能够留给他们!”

  众人摩拳擦掌,哈哈大笑。

  ……

  两刻之后。

  在黄巾军的带领下,众人终于来到了温远所说的简易营寨。

  不得不说,这营寨建的其实还挺像那么回事,大部分建筑都用原地砍伐下来的木头作为材料搭建而成,不仅建了一座殿堂与二十几间平房,外面还建起了一座类似于城墙的大门。

  大门之下,还有好几个用削尖了的木头绑制而成的拒马桩……

  “先将这些人捆起来,留一半的人看守。”

  向营寨内望了一眼,吴良忽然下令说道。

  “是!”

  瓬人军兵士早已得到了密令,立刻将连接黄巾军兵士的绳子捆在了旁边的树上。

  “公子,这又是何意?”

  黄巾军兵士们一脸不解,温远更是诧异的问道。

  这一路上温远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招待吴良与瓬人军兵士,首先要将前几天抢来的肉脯熬制成肉汤给瓬人军兵士们下饭。

  然后再将吴良与老神仙,还有其他几位重要人物请入殿内,好酒好肉招待一番。

  等到了夜里再在营内点燃篝火,用最为隆重的仪式共同庆祝,大家把酒言欢。

  如此定可令吴良与老神仙、以及瓬人军的所有人感受到他们的诚意……

  “没别的意思,只是叫我的人先去看看寨内情况,免得再产生什么误会……你们还等什么,去呀?”

  说着话,吴良向早已跃跃欲试的瓬人军兵士微微颔首。

  “是!”

  “冲啊!”

  “手快有手慢无!”

  “跑的这么慢,你他娘的没吃饭啊,给自己搬东西都不积极!”

  “滚,一会老子要是比你抢的少,老子跟你姓!”

  “……”

  大呼小叫着,一半的瓬人军兵士如同一群饿狼一般扑向营寨。

  “这……”

  见此情景,温远与黄巾军都是一脸的惊愕。

  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好像有人喊什么“手快有手慢无来”着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终于赶上了

  “公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温远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问道。

  “温将军,忘了告诉你,我不是什么迁移北上的士族,咱们吧,其实是同行,不过咱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喜欢主动,我却比较喜欢被动。”

  吴良笑呵呵的道。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嘱咐了一句“倘若有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而后就背起手来不紧不慢的回到马车上闭目养神去了。

  “同行,这就难怪了……”

  温远与黄巾军顿时被憋的半天说不上话来。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瓬人军兵士风风火火的冲进了营寨,仅仅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一大堆物资搬了出来,在营寨外面堆起了一座小山。

  而看着这座小山中的物资。

  温远与黄巾军心中更加惊愕……

  除了少量的金银细软、布匹与粮食之外,瓬人军还将他们营寨中几乎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搬了出来,一些旧衣物破被褥也不曾放过。

  甚至。

  还有人合力搬出来一张木床!

  那并不是什么好床,只是黄巾军兵士用就地砍伐的普通木材为温远定制出来一张木床,甚至有些地方连树皮都没有刮干净,就算抬到城里,也卖不了几个钱。

  看到这一幕,温远与黄巾军彻底震惊了。

  什么叫专业?

  这就叫专业!

  这才是我们与这伙“喜欢被动”的强盗最大的区别,如果我们有他们这种绝不放过一针一线的专业精神,做大做强那绝对是迟早的事!

  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啊……

  有人去向吴良报告。

  吴良再从马车里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震了个惊。

  兄弟们?

  咱们是捡破烂的么?

  咱们可是吃曹老板俸禄的部队,待遇与朝廷官兵也没有什么差别,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形象,不要表现出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于是。

  “兄弟们干得不错!这些东西一一认主,是谁搬出来的,返程的路上谁就亲自带上!”

  吴良沉吟片刻,果断又给瓬人军兵士吓了一跳命令,“来来来,先告诉我这张床是谁搬出来的?”

  “……”

  所有人都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没有人敢认,但却有人微微脸红。

  “还有这个大陶瓮,看起来应该能装不少水,这又是谁搬出来的,回城的路上好好背着,打碎了可就没用了。”

  吴良又问。

  “……”

  所有人又都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谁也不认。

  “没人认领那就是搬错了,兄弟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瓶瓶罐罐与破烂衣物应该也没人认领吧?”

  吴良笑道,“那就将布匹与粮食装车,金玉细软我暂时收下,回头与布匹粮食折合平分,准备出发!”

  “是!”

  瓬人军兵士立刻又忙活起来。

  如此只用了一小会的功夫,便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收拢起来捆绑装车,而后调转车队方向准备出发。

  “这……”

  眼见看守他们的瓬人军兵士也已经收队,俨然一副吃干抹净准备离开的样子,温远与黄巾军顿时无语。

  大哥,我们还捆在这儿呢,你们就这么走了?

  抢也抢了,劫也劫了,走之前好歹将我们放开呗啊……

  “公子……”

  温远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些麻绳就送给你们做个纪念,不用谢我。”

  吴良果断十分大方的冲他摆了摆手,而后以便钻进马车,一边下令道,“出发!”

  ……

  经过这场闹剧。

  瓬人军兵士的精神都颇为亢奋,吴良也在马车里亨哼起了后世才有的小调:“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毕竟任何时候的旅途,都是乏味无趣的,偶尔出现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意外,也能增添一些乐趣。

  “你哼哼的是什么调子,还挺悦耳。”

  白菁菁静静的听了半天,见吴良忽然又不哼哼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自创的小调,以上是免费试听内容,你要想再听就得给钱了。”

  吴良撇嘴一笑,极为真实的说道。

  “嘁,谁稀罕。”

  白菁菁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又回过头来问道,“你搬空了那些人的粮食,抢了他们的马匹,还把他们捆在树上,他们会不会出事?”

  “拜托你是不是搞错了,他们可是山贼啊,打算抢劫我们的山贼啊,山贼需要我们去同情么?”

  吴良也回敬了一个白眼,反问道。

  其实他知道那些人不会有事,麻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结实,他也并没有在临走的时候往麻绳上浇水使其越缩越紧。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应该就会有那么一两个幸运一点的家伙从麻绳中挣脱出来。

  到时候自然也就可以全部逃脱了,完全不至于困死在原地。

  唯一需要犯愁的,可能就是粮食的问题,一时半会搞不来粮食,又失去了马匹与兵器,说不定得饿上几天肚子。

  不过这就不归吴良管了,如今这世道,天下到处都是忍饥挨饿的流民。

  这可不是他能管的过来的,更何况还是一群山贼。

  至于将这群山贼收为己用的想法,吴良也是完全没有,这么做只会引起曹老板的怀疑,为他带来不必要的信任危机。

  所以,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

  白菁菁大概也觉得吴良说的有些道理,终于不再说话。

  ……

  如此两日无话。

  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瓬人军已经过了固始,再往前走就要进入豫州境内,此时距离兖州已经没有多远。

  当天夜里,因为错过了入城时间,吴良便命人在距离管道不远的一处小山上扎营凑合一夜。

  结果刚到了亥时。

  周围便忽然传来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动静。

  “敌袭!敌袭!”

  瓬人军兵士已经喊了起来。

  吴良立刻摸出铜匕首,带着典韦一同来到帐外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竟有又数百来人正举着火把向他们这边奔来,也不知什么来路。

  “准备迎敌!”

  吴良面色一紧,当即下令。

  就在这时。

  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对面的可是公子?太好了,我等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恕不奉陪

  “温远?!”

  吴良听到一愣。

  他想了许多种可能,却是怎么都没想到温远居然会带着黄巾军追上来。

  难道是跑来寻仇的?

  可是这些家伙一来见识了于吉那可怕的“吸魂大法”,二来又被他狠狠的抄了一回家,如今要兵器没兵器,要马匹没马匹。

  难道不知道带着那些黄巾军追过来寻仇根本就是送死么?

  不是吴良瞧不起他们。

  若是与三百多个没有兵器的黄巾军兵士正面作战,吴良觉得光是他们这三四十匹马组成的小型骑兵团一阵冲杀,就能够轻易将其冲散,己方恐怕都不带有人受伤的。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名将典韦。

  不过也不能疏忽大意。

  倘若此前温远藏了拙,还有其他的兵器储备没有被发现,又或是还有其他的物资藏于暗处,待瓬人军离开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此重整旗鼓前来寻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家主,而今我们应该怎么办?”

  杨万里等军官已经靠拢在吴良身边,做好了战斗准备。

  典韦更不必说,他跟随吴良出征向来都是和衣而睡,兵器从不离身,莫说外面有这么大动静,便是帐外传来几声不寻常的蛐蛐儿叫声,他都会立刻醒来,亲自出去巡视一番。

  “不急,先看清楚他们究竟有何配备,又到底想干什么再做定夺。”

  如今黑灯瞎火的,就算温远那边也点了一些火把,但双方还略有些距离,吴良暂时还看不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携带兵器,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几百个人。

  说完,吴良又亮开嗓子对迎面而来的温远隔空喊话道:“原来是温将军,不知温将军大老远的找上我们所为何事?请站在原地说话,否则这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什么磕磕碰碰,误会可就大了。”

  “公子莫要误会!”

  温远当即又连忙说道,“我等此番前来不是要与公子为难,而是来投奔公子的,请公子收下我们吧?”

  “哦?”

  一听这话,吴良倒是有些糊涂了,与典韦、杨万里等人诧异相视,接着又试探着说道,“你若是来投奔我的,便叫你的人原地待命,一人过来与我说明。”

  “遵命!你们都是在这儿等着,莫要唐突了公子。”

  温远还真就令身后那些黄巾军原地待命,自己一个人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典韦还特意迎上去,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确定这个家伙并没有携带利器,这才回头冲吴良请示了一下,将其放行。

  如此来到近前。

  借着火光,吴良注意到这个家伙的状态略微有些憔悴,也不只是饿的还是累的,总之整体看起来就是有那么点虚弱的样子。

  “拜见公子!”

  温远则立刻向吴良行了个礼。

  “温将军不必如此客气,你先把话说清楚,为何要带人前来投奔我?”

  吴良依旧有些不解的问道。

  实话实说,如果有人抄了吴良的家,他只会想着怎么把对方弄死,怎么把失去的东西加倍讨回来,怎么可能反倒跑去投奔对方?

  就算是投奔,那也是形势所迫暂时委曲求全,等待机会伺机而动。

  “这还要从那日说起。”

  温远喘了两口气,接着说道,“那日公子走了之后,我们好不容易挣脱束缚,彼时已经到了夜里,大家伙又饿又冷,便不自觉的骂……议论起公子来。”

  “后来议论着议论着,就说又议论到了那位老神仙,公子此前说过老神仙会为我们指条明路,结果这明路还未来得及指,公子便带人走了,我等自是越想越亏本,于是就又骂……议论起公子来。”

  “如此越议论越饥饿,越饥饿越议论,最后竟都自苦起来。”

  “想想公子与我们一样都是打家劫舍的山贼,公子的手段就不知高明了多少,麾下兄弟过的都是衣食无忧的日子,而我们自打做了黄巾贼之后,除了最开始过了几天好日子,之后便成了到处躲藏的过街老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于是,大家最后商量了一番,一致决定不再做黄巾贼了,我们也要过好日子。”

  “后来大家又一想,这山贼其实也是需要些本事的,似我们那般占山为王拦路抢劫实在低级,恐怕早就惊动了府衙,没准儿什么时候府衙腾出手来,就要派出官兵前来剿灭我们,就算府衙不管,我们迟早也有碰上硬茬的时候,就像这回碰上公子,若非公子与老神仙手下留情,我等只怕早已脑袋分家。”

  “倒是公子与老神仙兵不血刃即可夺人性命,麾下兄弟不但不用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只管搬些东西便有吃有喝衣食无忧,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营生?”

  “所以,大家商量过后又一致决定,从今往后我等要跟着公子做被动的山贼。”

  “请公子收下我们吧!”

  说着话,温远竟又拱起手来跪在地上。

  “请公子收下我们吧,我们也想做被动的山贼!”

  后面那些黄巾军兵士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竟也都齐齐跪在了地上,高声呼喊道。

  “我要是不收呢?”

  吴良无语的望着温远与黄巾军,他就没想过自己胡说八道了一通,居然还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成功的山贼领袖。

  甚至还有人大老远的跑过来投奔自己……

  但实话实说,这可是三百来号人啊,就算自己现在刚刚打劫了他们并不缺粮饷,却也不想招兵买马给自己添麻烦。

  “公子若是不肯收下我们,我们就长跪不起!”

  温远又俯下身子大声说道。

  “对!公子若是不肯收下我们,我们就长跪不起!”

  那群黄巾军也是立刻学着他的样子又齐声喊道。

  靠!

  威胁我是不,我是吃这一套的人么?

  吴良横了他们一眼,接着又忽然问道:“对了,我送你们的纪念品你们带了么?”

  “那些麻绳?自是带了。”

  温远还以为吴良动了恻隐之心,一连忙答道,一边回头喊道,“将麻绳送上来!”

  这可是他们在遭遇了吴良洗劫之后,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哪里舍得扔掉……

  片刻之后。

  十几盘麻绳放到了吴良面前。

  “现在便是考验你们的时候。”

  吴良对温远等人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又回身对杨万里等人说道:“去将这些麻绳打湿了,再把这些人绑起来,这次绑的结实一点。”

  “啊?这……”

  杨万里等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远与黄巾军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既然公子说这是考验,咱们就必须经得起考验,否则以后如何跟着公子混饭吃?

  于是。

  杨万里等人率人照办去了,温远与黄巾军则老老实实配合。

  如此绑完了之后。

  吴良才笑呵呵的对温远与黄巾军说道:“你们喜欢跪就跪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兄弟们,收拾营帐今晚连夜赶路,开拔!”

  第一百六十章 遗忘个屁

  “还可以这样?!”

  现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吴良这种骚操作。

  无论是瓬人军还是黄巾军,全都在这一刻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的望着吴良,表示完全看不懂这种操作。

  如今在这乱世之中。

  无论是各路英雄豪杰,还是各个有钱有势的世家,甚至就是那些落草为寇的山贼,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全都在不遗余力的招兵买马。

  就算不求能够在乱世中称雄称霸,也要培养一些自己的武装力量谋求自保。

  结果到了吴良这里,看到这送上门来的兵马,非但没有任何收为己用的想法,居然还拼了命的往外推,推不掉甚至还要躲着走?

  “愣着干什么?杨万里,还有你们,还不速速带人拆除营帐,将我们的马匹套上马车准备出发?”

  吴良才不理会他们怎么想,当即向杨万里与其他几名军官喝道。

  “这……是!”

  杨万里等人又愣了一下,只得应了一声跑去安排。

  “……”

  见瓬人军真要再一次将他们捆在这里离去,温远与黄巾军瞬间傻了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觉得人生从未有过的艰难。

  “咕噜——!”

  温远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

  声音很大,几米之内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见这声音已经引来了不少的目光,温远一脸尴尬之色。

  他也不想这样,可是如今已经入冬,除了储存的粮食很难再找到其他可以果腹的东西,以至于自打被瓬人军抄了家之后,他与黄巾军这三百来号人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口像样的食物了,而且这两天还一直都在紧赶慢赶的赶路,能撑到现在真心不容易。

  结果谁能想打,好不容易追上了吴良,非但没有被接收,反倒又被捆在了这里。

  饥饿的感觉虽然会传染,但黄巾军中的饥饿完全不需要传染。

  他们现在每一个人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以至于温远的肚子这么一叫,立刻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的肚子都跟着叫了起来,“咕噜咕噜”此起彼伏。

  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们非饿死在这里不可。

  这也是黄巾军赶紧追上来的缘故。

  他们被吴良抢走了马匹与兵器,想要再拦路打劫,也已经失去了八成威慑力,便是一个几十人的配备了武装的商队,恐怕也敢与他们叫板。

  若是真打起来,赤手空拳对真刀真枪,可就不知道要伤亡多少了……

  当初他带着这群人逃出来的时候,亲口答应要带他们过《太平清领经》里面描述的财产共有、自食其力的好日子,而不是带他们送死。

  于是。

  眼见瓬人军快速收起了营帐,将所有的东西都装上了车准备离去……

  “公子!”

  温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当即红着一双三角眼,扯着嗓子冲吴良哀嚎起来,“你就算是不肯收留我们,也给我们留口吃的吧,不怕公子听了笑话,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公子要是就这么走了,今晚我这群兄弟们怕是就得饿死不少啊!”

  “怪我咯?”

  吴良回头皱眉道。

  “不敢,是我们抢劫公子在先,公子没有杀我们已是手下留情,又怎么能怪公子。”

  温远连忙低头说道。

  “那你们会不会饿死又与我何干?”

  吴良问道。

  “这……”

  温远顿时无言以对。

  黄巾军众人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乱世自有乱世的丛林法则,他们原是黄巾军,又做过一段时间山贼,早已对这一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如今吴良若同情他们,没有教他们饿死,那是情分。

  若是不理会他们,哪怕他们饿死在了这里,那也是本分。

  这里的每个人都想活着,活得好一些,倘若果真超然于这套从来法则之上,他们又怎会去做黄巾军,怎会去做山贼,难道被他们抢劫的人便是应该被抢的么?

  其实乱世之中,许多事情已经没有了对错,活着便是最正确的事。

  “我们走!”

  吴良终于不再与温远等人废话,上了马车一声令下。

  瓬人军立刻启程,浩浩荡荡的向远处走去,不多时便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温远与黄巾军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望着他们离去,心中尽是悲怆与绝望,久久没有人再说话,仿佛已经认命一般。

  良久之后。

  “兄弟们,是我无能,我对不住你们……”

  温远的眼睛略微有些红,声音也略微有些颤。

  当初带领这群兄弟出逃的时候,哪怕不断有人掉队,哪怕不断有人做了逃兵,温远依旧信心十足,他天真的以为《太平清领经》里面描述的那个美好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总有一天他能带领剩下的人过上那样的美好生活。

  然后……

  为了不让自己与这些追随他的人饿死,他最终还是践踏了自己的理想,占山为王做起了最为自己不耻的山贼。

  而山贼做得越久,他就越发现。

  《太平清领经》中描述的美好世界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这才是现实。

  好饿啊……好冷啊……

  望着不远处还未熄灭的火把,他仿佛看到了香喷喷的米粥与烧饼,看到了小时候生活过的老宅子,看到了那些早已不在人世的亲人……

  就在这时。

  “温帅,你快看那边,那些人临走的时候好像遗忘了一辆车!”

  有人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林荫之下,竟还留了一辆简陋的板车,板车上看起来装载了不少东西,可能是刚才走的匆忙,忘了套马以至于遗漏了这辆板车。

  “快!去个人看看,那车上有什么!”

  温远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顷刻之间,便有人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强行挣脱了有些放水的绳结,跑到板车旁边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那人立刻兴奋的跳了起来:“温帅!是粮食!这一车居然装的都是粮食,这下咱们有吃的了,想不到那些人如此大意,竟能遗忘一车粮食!”

  “遗忘个屁!”

  温远瞬间反应了过来,望着瓬人军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那位公子精明过人,怎会遗忘一车粮食,这是他特意留给我们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玩意儿

  已经进入豫州境内的马车上。

  “想不到你竟还有些良知,终是不忍心将那伙人逼上绝路。”

  一只手托着下巴,白菁菁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吴良,一直看到吴良以为她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考虑自己要不要脱了裤子配合一下的时候,她才忽然勾起嘴角嫣然一笑,如是说道。

  “菁菁姑娘,需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我铁血无情小郎君向来不会做这种妇人之仁之事,那车粮食纯粹是不小心忘了,若不是发现的晚,我肯定带人回去拉走!”

  吴良故作凶态,撇了撇嘴道。

  “不要装了好么?你私下安排杨万里留下那车粮食的时候,我可全都听到了。”

  看到吴良那煞有介事的模样,白菁菁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嘘!你小声点行么!”

  吴良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鬼鬼祟祟的道,“那车粮食是从那伙黄巾军的营寨里面抢出来的,本该平分给咱们瓬人军兵士,我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这事要是叫大伙知道,回头肯定得埋怨我。”

  “……”

  一听这话,白菁菁顿时愣住。

  她是死都没想到那车粮食吴良居然是这么算的,说起来瓬人军这次出来带的粮饷也挺充足,就算没了也能在经过某个城镇的时候,使用墓中盗来的黄金购买。

  但吴良却偏偏将那车粮食算到了所有瓬人军兵士头上,这还真是慷他人之慨,果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

  这个无赖!

  不过转念再一想,胡扯么这不是,还装的跟真的似的!

  谁不知道瓬人军出征,粮饷都由曹老板提供,又不是吴良自己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些粮饷就算少个那么一车辆车,甚至就是那些黄金少个十斤八斤,曹老板都无从知道,更没什么影响,不也一样是慷他人之慨?

  而且以她对吴良的了解,让这个家伙从曹老板与瓬人军兵士两者之间选择坑一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坑无关痛痒的曹老板,而不是随时可能发现真相的瓬人军兵士。

  他可精着呢!

  不过白菁菁也不傻,见吴良在这里使劲狡辩,她也不再提及此事。

  如此继续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了他半天,接着又故意说道:“也不知道那伙黄巾军现在怎么样了,你那一车粮食最多也就够他们吃两顿,怕是治标不治本呢。”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吴良也是太过无聊,于是又接话说道。

  “其实你可以把他们带回来交给曹孟德,曹孟德想称霸群雄最需要的就是兵马,只要他们主动投诚,曹孟德一定会欣然接受,到时候你又是功劳一件,那伙黄巾军从此也有饭吃了,岂不一举两得?”

  白菁菁想了想又道。

  “那他们就得上战场打仗,如果他们真愿意打仗,随便找个势力前去投诚,定有大把的野心家欣然接受,但他们宁愿做山贼都不曾这么做,这就是他们的选择。”

  吴良笑了笑说道,“而且,你觉得我像是缺功劳的人么?”

  “这……”

  白菁菁再一次愣住。

  她得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吴良想得深,这年头参军打仗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显然并不是。

  一场惨烈一些的战争下来,伤亡半数都是极为寻常的事,他们这三百来人至少有一半再也无法开口吃饭。

  所以他们早已做出了选择。

  倒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是在为他们考虑,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了那些人身上,而吴良却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也可以说是尊重了他们的选择。

  “我现在只希望他们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就只能将他们献给曹老板,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自己选择了。”

  吴良笑着摇了摇头,掀开马车的帘子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夜景,喃喃说道,“菁菁姑娘,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睡不着,想不到菁菁姑娘你也睡不着,不如咱们找点事做吧,我再救菁菁姑娘一次如何?”

  说话之间,白菁菁见吴良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瓶上刻有“失魂香”三字。

  “你这无赖敢!我下去走路!”

  白菁菁神色一变,立刻回身逃命似的跳下了马车。

  ……

  八日之后。

  吴良终于率领瓬人军回到了鄄城。

  安排兵士们带着物资前往军营驻扎之后,吴良并未立刻前去找曹老板复命,而是率先回了一趟小宅。

  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吴良虽然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但毕竟出门在外,此刻的形象依旧不比随处可见的流民能强多少,是时候先整理一下仪容了,不说把自己搞得像荀彧那么香吧,也总得有个校尉的体面样子。

  见到吴良忽然进门。

  陈金水等人与十个美人自是大喜过望。

  一个个连忙跑过来嘘寒问暖,欢欢喜喜的将他迎了进去。

  接着便买肉的买肉,买酒的买酒,烧水的烧水,端茶的端茶,揉腿的揉腿……将吴良伺候了个舒舒服服。

  不久之后。

  “到底还是家里舒心啊。”

  吴良舒舒服服的蹲在木桶内,任由鲍柔用水瓢将桶内温度适宜的温水从头浇下,身体与心理上的疲惫都随之消散了不少。

  “柔儿,如今距离你的生辰还有多久?”

  热水中吴良血脉喷张,再透过蒸汽看到鲍柔那玲珑的身段与姣好的面容,又开始想起了桃子。

  “回家主的话,还有不到一月……”

  鲍柔恭顺的答道。

  “嗯……”

  吴良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鼻音。

  时候差不多了,不过生活还是要有仪式感,起码要先给美人们、尤其是我的柔儿行过笄礼再说,暂时就将良辰吉日定在大年初一吧。

  “哦对了,婢子忽然想起一事,家主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香儿得空做了一个小玩意儿,可惜她脸皮子薄不敢来找家主说话,便央求我将这个小玩意儿送给家主。”

  鲍柔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百里香?什么小玩意儿,拿来给我瞧瞧?”

  吴良顿时有些好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鬼工球!

  片刻之后。

  鲍柔拿来一个用麻布层层包裹的小玩意儿,一边双手捧着交到吴良手中,一边补充道:“为了做这个小玩意儿,香儿时常夜里不睡觉,手还磨了好几个血泡,不过等我们看到这个小玩意儿的时候,便都钦佩起她来,想不到香儿竟还有这么厉害的手艺呢。”

  “厉害的手艺……”

  吴良心中越发好奇。

  天朝古代民间便流传着许多厉害的手艺,这些手艺都在古籍中有所记载。

  可惜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手艺没有流传到后世,以至于后世虽然知道有这么一门传奇手艺,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复原出来,甚至连其中的原理都搞不明白。

  如此想着,吴良已经将那个麻布小包层层揭开,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小球。

  这小球大概有乒乓球大小,上面雕刻着许多时下流行的云气纹,上端拴着一条红绳,下端则栓着一个小香囊,可以当做腰间配饰使用。

  雕工很是细致,每一处的细节都堪称完美,所有的花纹都流畅均匀。

  厉害了……

  光是这雕工,便已经不是时下一般的木匠可比,妥妥的高端手艺人!

  吴良将小木球翻转了一下,想要看清楚所有的细节。

  结果这么一转。

  “咔啦啦……”

  小木球中竟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球内似乎还另外藏有玄机?

  吴良再这么仔细看去,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分了许多层的套球。

  套球层层镂空,每一层都是一个独立的球体,每一层又都镂刻了不一样的花纹。

  并且从第二层开始,上面就已经有了刻字。

  第二层转过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个“福”字,第三层是一个“禄”字,第四层是一个“寿”字,第五层则是一个“喜”字。

  “我了个去,居然是鬼工球?!”

  这一刻,吴良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时没按捺住自己,竟“哗啦”一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家主……”

  鲍柔正在一旁伺候着,没想到吴良会忽然起身。

  以至于没来得及及时回避,一不小心便将吴良看了精光。

  不过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缺少这方面的教育,她的第一个反应竟不是捂住眼睛? 而是红着一张小脸? 睁大了美眸一脸好奇的在吴良身上瞄来瞄去,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柔儿? 看够了么?”

  鲍柔的反应反而令吴良略微有些尴尬。

  实话实说? 作为一个比较正常的五好青年,后世除了与女生办那事的时候? 他还真没有无缘无故在异性面前暴露身体的特殊嗜好。

  “家主恕罪,婢子不该乱看? 婢子知错了? 婢子再也不敢了!”

  鲍柔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错开目光跪在地上赔罪,此时那张小脸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

  “不是错不错的事,主要是有点冷? 快先给我拿快布来擦干身子? 再给我取一身干爽衣裳来。”

  吴良抱着胳膊颤音笑道。

  “是,婢子这就去拿!”

  鲍柔这次终于不敢再看吴良,连忙从旁边去来一块提前准备好的浴巾,偏着头过来给吴良擦拭身子,一只手哆哆嗦嗦根本不知该从何擦起。

  只因此前吴良洗澡并不用鲍柔伺候? 只是命她准备好浴巾与换洗衣裳就可以出去了。

  因此鲍柔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去把香儿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吴良也并不打算操之过急? 笑了笑将浴巾拿过来自己动手,又对鲍柔说道。

  “是……”

  鲍柔微微点头? 但却并未立即退出去? 不知因何眼眶反倒红了起来? 美眸之中噙着一团水雾,低着头带着哭腔道,“请家主恕罪,下回……下回请务必叫婢子伺候家主沐浴,若家主不叫婢子伺候,婢子便永远也不知该如何伺候家主,若是每回都像这回一样笨手笨脚,便是家主不训斥,婢子也会心有不安,婢子不想做府中最没用的婢子……”

  “……”

  吴良一愣,想不到这小丫头竟还有这样的心思。

  不过想想也对,柔儿再怎么说也马上就十八岁了,女孩心里本就成熟的早一些,这个年龄早就拥有一个相对成熟的心理了。

  “好,下回就叫你来伺候,我亲自教你怎么将我伺候舒服。”

  吴良若有所指的点了点头,“去吧,先去把香儿叫来,顺便再给我找把剪刀来。”

  “是……”

  鲍柔这才终于吸溜着小鼻子恭顺的退了下去。

  ……

  待吴良穿好了衣裳,从房里走出来时。

  百里香已经在外面等候。

  已经认识了这么久,这姑娘还是像初次见面时一样的局促,红着一张小脸头都不敢抬一下,就那么以一种很萌的内八字姿态站在边上,一双小手还在不安的揉捏着衣角。

  “香儿,你来了。”

  吴良先笑着与她打了一声招呼。

  听到吴良的声音,百里香身子一颤,立刻施礼:“爹……不是不是,家、家主!见过家主!”

  “……”

  吴良心中瞬间升起一股无名邪火,有那么一点罪恶感,却又有那么一点刺激感。

  他其实一直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能与这个“爹”字眼联系到一起,怎么就这姑娘总能叫错?

  不过,他喜欢……

  “香儿,你也不是第一天见我,不必如此生分。”

  略微按捺下心中的邪火,吴良将那只百里香送他的“鬼工球”拿了出来,笑着问道,“这个鬼工球是你做的?”

  鬼工球!

  乃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工艺品,绝非普通巧匠能够制作的出来。

  “鬼工”二字便是用来形容制作该球的巧匠的神奇工艺,有“鬼斧神工”之意,乃天下少有的本事。

  据吴良所知,后世发现的古籍之中,最早的相关记载是在宋朝。

  那时的“鬼工球”还只有三层套球,以结构之复杂、工艺之精美、制作构思之巧妙著称,堪称民间工艺的巅峰之作之一!

  但现在可是提前了至少七、八百年的汉朝,再加上百里香小小年纪。

  便能够制作出五层套球的鬼工球,吴良怎能不被震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百里香的父亲

  “是……”

  百里香小声答道。

  “我很喜欢。”

  吴良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你这门手艺是从哪里传承来的?”

  “回家主的话,我爹原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十里八村有什么木工活都来找我爹帮忙,人人都说我爹做的木工又好看又耐用。”

  百里香依旧声音柔柔弱弱的道,“不过我爹除了那些寻常的木工活,还会做许多不常见的东西,只是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待我与弟弟略微懂事了以后,他才将开始将手艺传授给我们二人,还嘱咐我们同样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说起,更不要显露,否则恐怕惹祸上身。”

  “哦?那你爹的手艺又是从何处传承而来?”

  吴良接着追问道。

  “我大父(爷爷),我也是听我爹说的,至于大父的手艺又从何处传承而来,我爹没说,我也就不知道了。”

  百里香答道。

  看样子想要通过这姑娘的家世问出什么更多的信息是行不通了,于是吴良又换了一个方向问道:“除了这鬼工球,你还会一些什么手艺?”

  “不会了……我爹只教我与弟弟做这鬼工球,平时便教我与弟弟识字念书,爹爹说,待我与弟弟能够将这么一个小木球做到九层才算学成,可惜我手脚愚笨,如今也只能做到第五层,倒是我那弟弟天资聪颖,七岁时便能将鬼工球做到第七层。”

  百里香接着答道,说着说着却又自苦起来,“可惜后来爹爹被抓了壮丁,母亲又相思成疾得了重病去世,便有强人跑来夺了我家的田地与房子,将我与弟弟赶了出来,流亡途中弟弟终是饿死了,我若非被人抓了卖做奴子,恐怕也已经饿死了……”

  “……”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乱世之中到处都是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

  吴良骨子里也是个护短的人,听外人说起这些事情与听百里香说起这些事情时的感觉截然不同,看着面前这个腼腆少语的姑娘,他竟莫名有些心疼。

  不过从百里香的描述中,吴良又发现了一些十分重要的细节……

  百里香的家世绝不简单,至少祖上应该不是一般的百姓!

  只因这个时代,“识字念书”这四个字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识字念书”的权利基本上已经被王室士族垄断,只有他们有学习的条件与机会。

  而百里香的父亲居然能够教百里香与弟弟识字念书。

  这说明他此前也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与传承,虽然一辈子都是一个手艺不错的木匠,但若是往数十年、数百年之前去翻,说不定也是高高在上的士族阶级来着,只不过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没落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很不寻常。

  百里香的父亲既然会一些“不寻常”的木工活,却又嘱咐百里香与弟弟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

  这也颇有一些“祖训”的意味,极有可能与他们家祖上的经历或是身份有关。

  只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不太好推断了,毕竟从百里香口中问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少,不过吴良相信百里香并未对自己有所隐瞒,否则她便不可能做出一颗鬼工球送给自己。

  她只是知道的太少了。

  毕竟她的父亲被抓壮丁的时候,她的年纪应该也不太大,还并未到达能够守住秘密的年龄,她的父亲可能还未来得及向她与弟弟说出家中的秘密……

  不过。

  吴良又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从始至终,百里香只说她的父亲被抓了壮丁,并未说过她的父亲已经死亡!

  即是说,虽然她的父亲被抓了壮丁前去打仗生还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是依旧有那么一点还活着的可能!

  虽然还不确定百里香父亲的手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仅凭这一个“鬼工球”就已经可见一斑。

  这对吴良来说,可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稀缺人才。

  如果有这么一个超越时代的手艺人助力,他的许多想法便有可能实现,令今后的盗墓工作如虎添翼……

  而且还不仅仅是盗墓工具方面的提升。

  需知早在春秋时期,鲁班就已经制造出了一种叫做“机封”的神秘设备,这种神秘设备便是采用机械的方式进行下葬与防盗。

  虽然因为儒家提倡厚葬,鲁班的“机封”并未被普及,而吴良迄今为止盗的墓中也并未发现什么厉害的机关陷阱,但他相信,“机封”这种神秘设备既然制造了出来,就一定会有人使用。

  总在河边走,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让他遇上。

  就算不提鲁班,汉朝也有一些厉害的机关大师,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发明了“地动仪”、“浑天仪”、“瑞轮荚”与“独飞木雕”等等奇物的张衡,倘若这些发明经过改造用到陵墓之中,也定会给他的盗墓工作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这种时候,一个对“木工”足够擅长的高级工匠,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于是。

  “香儿,你爹姓甚名谁,可知道当初是谁将你父亲抓了壮丁?”

  吴良沉吟了片刻,接着又问。

  “我爹唤作百里济,我娘说当初抓走我爹的是董卓的兵马,但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

  百里香低头说道。

  这些话题再一次勾起了她的回忆,一双眼睛微微有些翻红,小手也不再搓揉衣角,而是攥成了拳头。

  “董卓啊……”

  这下寻找的范围就略微有些大了。

  如今董卓已死,他麾下的兵马分别被吕布、牛辅、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各自带走了一部分。

  其中董卓的女婿牛辅已经挂了,麾下兵马为李傕、郭汜、张济所得,这三人目前都在长安。

  吕布这次被打败之后,如今率军跑去了徐州南部。

  而那樊稠也在长安,与李傕、郭汜共同把持朝政。

  想要在这些人的部曲之中寻找一个人,而且可能还是一个小兵,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已经战死的人,着实不太容易。

  另外,说起那个张济来……

  历史上曹老板就是霸占了张济的遗孀,才致使张济的侄儿张绣怀恨在心突然反叛,最终连累曹昂、曹禀、典韦死在了宛城。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连环翻版

  为了更加准确的将范围确定下来,吴良又特意多问了一句:“香儿,你原来家住何处?”

  “家住颍川长社一带。”

  百里香答道。

  这就对上了……

  历史上董卓与朱儁会战获胜,李傕、郭汜、张济等人便率兵到达了颍川、陈留等地,大军所过之处大肆劫掠,令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许多家庭都家破人亡。

  而在这些分了董卓兵马的人当中,就数张济实力最弱。

  也是因此,李傕、郭汜与樊稠成了朝廷三巨头把持朝政,张济则只是分了个“镇东将军”的官职,带着部下离开长安,驻扎到了南面的弘农郡。

  所以说,如果要下手的话,肯定是先从张济下手最容易。

  不过张济与李傕、郭汜、樊稠等人唇亡齿寒,若有人拿张济开刀这些人必定联通一气。

  莫说曹老板现在还没解决掉吕布与张邈的问题,就算是能够腾出手来,恐怕暂时也还没有能够与这些人正面一战的实力,更不要说周围还有袁绍、刘备等强敌伺机而动。

  何况,张济手下还有一个三国有名的“毒士”贾诩,这个家伙狠辣狡猾,历史上曹昂、曹禀与典韦阵亡,便是他一首策划的结果……

  再加上百里香的父亲此刻在不在人世还不好说。

  可能找了也是白找。

  所以此事最好还是从长计议,等到时机真正成熟的时候再推波助澜一波,找到自然是最好,找不到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也是因此,吴良并未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百里香。

  百里香现在应该已经认为不可能再见到父亲,便没有必要再给她任何希望,否则日后找到了还好,若是没有找到她的父亲,又或者只得到了死讯,这姑娘还得再伤心一次,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于是。

  “香儿,最近你就不要再作衣裳了,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开动一下脑筋,不管用什么方式与材料,给我做出一个微型陷阱模型来,这个陷阱要求平时看上去像地面一样平整,一旦重物压上去,上面的板子便会自动翻转,上面的重物就会从板子上落入陷坑之中,而那板子还能够立刻恢复原状。”

  吴良对百里香说道。

  现在他实在没办法确定百里香到底掌握了多少木工手艺,也不知道百里香究竟有多少天赋,更不知道应该专业方面的问题从何问起。

  因此他决定先给百里香一些考验,看她是否能够通过考验。

  而吴良这次对百里香提出的问题,便是一个后世在古墓中用过的防盗机关,名字叫做“连环翻版”。

  这玩意儿看似不是很难,但其中要用到不少杠杆原理,真正的难点在于上面的翻板如何能在重物落入陷坑之后,再自动恢复原状。

  如果百里香能够将这玩意儿做出来,便说明她还是有不少天赋的。

  “家主,这个东西有时间限制么?”

  百里香凝神听完了吴良的话,又弱弱的问道。

  “没有,你尽力就好。”

  吴良笑着说道。

  这姑娘给他做个鬼工球就总是半夜不睡觉,若是再给这姑娘定个时限,吴良真怕这姑娘干脆就废寝忘食了。

  而且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这段时间正是应该好好放松一下的时候,没必要给这姑娘太大压力。

  “是,家主。”

  百里香重重的点了下头,不知为何原本扭捏紧张的姿态竟是缓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执着的神色,好像瞬间得到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伟大使命一般。

  “算了,现在不许做,过完了三朝再做吧。”

  见她这副模样,吴良果断又将日期向后延了延。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有点死性子的技术宅,假如他不将日期延后,这姑娘说不定打今晚开始就敢不睡觉。

  ……

  自小宅里出来。

  吴良已经用剪刀剪去了自己头上那只能盘成丸子头的及腰长发,顺便还用铜匕首小心刮去了脸上的胡子。

  自打穿越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爽过了。

  这个时代讲究一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因此除了头发与胡子自己断掉,基本没有人会去主动修剪。

  甚至历史上曹老板还留下了一段“削发代刑”的典故。

  说的是曹老板实施屯田制之后,见有些兵士不爱护庄稼,时常在庄稼地里乱跑,便下了一条严令:全军将士,一律不得践踏庄稼,违令者斩!

  结果有一天,曹老板骑马路过庄稼地的时候,坐下马匹受了惊,跑进了麦子地里踩到了大片庄稼。

  随行官员自是不敢治曹老板的罪,于是曹老板便拔出了宝剑,割下了自己的一把头发作为惩罚。

  由此可见,头发与胡须对这时候的人来说。

  有着这么多么重要的象征意义,那不仅代表的是一个人的孝心,有时候还能代替一条命。

  所以,在这之前,吴良都选择了入乡随俗,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现在,他已经基本得到了曹老板的信任,标新立异一些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反正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而且。

  这么做还能够被曹老板小小的嫌弃一波,不愿带他出入各种公开场合,免得跟他一起承受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说不定还会被人诟病与“不孝”之人走的太近。

  反正他本来也是“行于黑暗”的摸金校尉,本来也不需要见光……

  这样应该能让自己远离曹府家眷返回陈留的计划顺利一些。

  果然,刚出门吴良就已经收到了不少注目礼。

  不管是那些来回的兵士,还是那些路过的百姓,看到他都会面露愕然之色,不由自主的多看两眼。

  吴良才不管这些,谁看他他就盯着谁看。

  直看到对方不得不尴尬避开目光为止。

  这就是飘柔一般的自信!

  不久之后,他便来到了曹府。

  曹府亲卫差点没认出他来,上下打量了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脸疑惑的道:“吴校尉,您这是……?”

  “嗨!别提了。”

  吴良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的叹气道,“这次出征遇上了点麻烦,性命虽是保住了,但这头发与胡须却没保住……不提了不提了,明公在吧,我要面见明公。”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必诛之而后快!

  见了曹老板,吴良自然也是一样的解释。

  顺便还将“灵湖吸魂”的现象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说的那叫一个险象环生,如果不是运气逆天,只怕整个瓬人军都要交代在豫章郡。

  听得曹老板都是一脸的唏嘘,不住的叹道:“竟有这等怪事,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曹老板虽然不太相信人为的装神弄鬼,但对于这种天地之间的奇妙异象,还是颇为相信的……毕竟当初在梁孝王墓的时候,那头犼的事情曹禀便亲自与他说过,那件事并不见得就比“灵湖吸魂”寻常。

  不过最重要的是,吴良这次依旧给他带回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明公请看,这便是这次取得的黄金总览,末将并未来得及称重,不过想来应该可与上次发掘梁孝王墓时所得媲美。”

  吴良将一卷竹简交到了曹老板面前。

  这里面记录的便是这次自海昏侯墓中盗取的黄金,每一件金器都根据搬运时刻下的记号记录在了竹简当中,保证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可与梁孝王墓中发掘出来的黄金数量媲美?!”

  曹老板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连连点头称赞道,“好!好好好!好啊!有才,你可真是我的一员福将,有了这批黄金,来年再征徐州时,定可一举将那吕布小儿与叛徒张邈拿下!好!此次你冒了如此大的凶险,险些将性命搭上,我真不知该如何赏赐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定当极力满足!”

  吴良自然不会主动要赏赐,而是恭顺的笑了笑,又拱手说道:“明公,除了这批黄金,末将这次还得到了几车奇物。”

  “哦?什么奇物?”

  曹老板顿时又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道。

  “便是这个。”

  嘿嘿一笑,吴良从怀中掏出一支此前用剩下的蜡烛,交到曹老板手中,“明公见多识广,定然认得出这是什么东西。”

  “蜜烛?!”

  曹老板将那支蜡烛拿在手中,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你此行竟得到了蜜烛,而且是几车蜜烛?!”

  “倒也不是,这蜜烛乃是末将自己做的。”

  吴良说道,“末将只是找到了几车用来制作蜜烛的虫蜡,明公,末将粗略估算了一下,若是将这几车虫蜡做成蜜烛,恐怕不会少于五千支。”

  “你说多少?”

  曹老板眼睛瞪的更大,几乎快要凸出来。

  “五千支。”

  吴良重复道。

  “再说一遍!”

  曹老板又道。

  “五千支。”

  吴良笑道。

  “再再说一遍!”

  “五千支。”

  “再再再说一遍!”

  “五!千!支!”

  吴良知道,在他说第一遍的时候,曹老板已经听的一清二楚,他问了这么多遍根本就是在享受这个数字带给自己的惊喜。

  就好像一个人忽然中了五百万彩票,总想找人一遍一遍确定这个数字一般,每听一次感觉都不一样。

  所以,他也挺配合的不断重复那三个字。

  “哈哈哈哈!”

  曹老板终于不再追问,随即发出了暴发户一般的粗犷笑声,“五千支蜜烛,那可是五千支蜜烛啊,此物虽然不能立刻变现,但我若拿它去笼络那些个自视清高的士族豪门,旁的俗物他们或许还瞧不上,可这只有皇宫才有的奇物却能立刻令他们大开眼界,到时谁还敢低看了我曹孟德?”

  “如今明公战事喜人,本来也无人敢低看明公,明公哪里需要去笼络他们,最多只能算是对他们的赏赐。”

  吴良笑呵呵的道。

  “好!说得好极了!谁与我交好,我便赏赐他几支,带他长长见识,若是不识抬举的人,我又何须给他好脸色?”

  曹老板赞赏笑道,“有才,这次我便不在与你搞那些虚的了,这批黄金统计出来之后你先得两成,剩下的再归为军饷,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便立下这个规矩,无论盗回来黄金多寡,你都一人独占两成,你可满意?”

  “明公太客气了,良没什么大志向,够吃够喝即可,实在用不了这么多。”

  吴良连忙“诚惶诚恐”的道。

  “规矩就这么定下了,你若再推辞我便不敢信你!”

  曹老板当即拍板,甚至语气中还有那么一丝胁迫的味道,强行逼他收下。

  “这……那就当明公暂时寄存在良这里,日后若明公用得上时,只管派人来取便是,良绝不敢私藏。”

  吴良十分“勉强”的道。

  “除了这些,你可还有其他想要的赏赐?”

  曹老板正在兴头上,接着又问。

  “明公,末将想回陈留居住。”

  吴良这才将自己以前计划好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又是为何?”

  曹老板终于收起笑容,微微皱眉道。

  “禀明公,陈留南临豫州,西临司隶,那两处乃是炎黄子孙重要的发源之地,因此遗留下来的古墓也应当多于他处,末将接下来若要继续探听古墓消息,此处便是最好的据点,定可事半功倍。”

  吴良拱手说道。

  “原来如此,那便像上回说的,我上书请朝廷封你为陈留太守,你意下如何?”

  曹老板又问。

  “请明公三思,陈留乃是战略要地,无论城防守备与百姓稳定都尤为重要,末将既不懂攻守之道,又不会为民请命,若是教末将做了陈留太守,恐怕要误明公大事!”

  吴良连忙推辞道,接着想了想,又说,“若明公真有此意,不如命末将做个陈留周边的县令,平日末将便带领瓬人军隐于县内,教兵士们种些地安居乐业,探得陵墓消息时,亦可没有任何负担,随时丢下一切事务为明公效命。”

  这就是他为瓬人军兵士争取的福利。

  在这乱世中,能够有一块田地种些粮食,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繁衍生息,这便已经是神仙难寻的好日子了,夫复何求?

  “你既有此意,我自当成全。”

  曹老板沉吟了片刻,终是点头道。

  “多谢明公赏赐。”

  吴良连忙拜谢,接着却又陪着笑道:“另外,末将还有一个请求。”

  “说。”

  曹老板点头道。

  吴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明公,末将听闻董卓旧部张济的夫人邹氏美貌端庄、善解人意,实乃天下难得的大家闺秀。明公与那董卓余孽势不两立,他日终有一战。因此末将斗胆请求明公答应末将,倘若他日明公灭了张济,请务必将张济的夫人邹氏赏赐给末将,也教末将尝一尝这大家闺秀的滋味……”

  吴良这是又开始套路曹老板了!

  此乃从关二爷身上的惨痛教训中学来的套路。

  他希望曹老板尽快解决了吕布与张邈的事,尽快去解决董卓旧部,也好尽快找一找百里香父亲的下落,所以就用上了这个套路。

  历史上曹老板能抢关二爷看上的人妻,自然也能抢自己“看上”的人妻。

  最重要的是。

  曹老板可是“曹贼病”的创始人。

  并且,这个邹夫人还就是历史上曹老板抢来的人妻之一,由此可见,曹老板见到这邹氏,定是会迈不动腿,走不动路的。

  因此,吴良如此“顺水推舟”一下,问题也并不大。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到时候一定得防着点张济的侄儿张绣与“毒士”贾诩,别把曹老板、连带曹昂和曹禀向历史中的那样玩进去。

  毕竟这一次,曹老板可没有典韦守护。

  不过同时,曹老板又多了自己这么一个守护……

  果然。

  “这邹夫人果然如你所说那般美貌端庄、善解人意?”

  曹老板那双精明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眼角的鱼尾纹都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圆润起来,接着又正色说道,“若真是如此大家闺秀,当做物品赏赐恐怕有些唐突,此事尚需再议,不过……那董卓乃是天下共诛的逆贼,如今董卓余党依旧把持朝政危害天下,而那张济既是董卓旧部,便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我必诛之而后快!”

  第一百六十六章 曹家的女婿

  “明公胸怀天下,令末将佩服。”

  吴良果断拱手,语气诚恳的道,“倒是末将肤浅至极,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便想起了这些淫邪之事,此事明公不必再提,末将回去定然好好检讨,向明公学习洁身自好。”

  向曹老板讨要“邹氏”只是个引子,说过之后便不能再提。

  免得日后曹老板将邹氏纳为妾室,一边行房事时一边又想起还有一个人还对邹氏感兴趣来着,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又或者……

  曹老板念及自己“劳苦功高”竟真管住了鸟,将邹氏给他送了过来,那就更加尴尬了。

  不过第二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否则曹老板就不是曹老板了。

  “嗯……”

  听了吴良的话,曹操那张黝黑的脸庞虽然看不出其他的颜色来,但眼中还是划过一抹隐藏很深的尴尬。

  除此之外,还有那么一丝欣赏,对吴良的欣赏。

  毕竟吴良的话可是给了他一个非常顺畅的台阶,既然此事不必再提,那自然是最好的,回去好好检讨一下吧,忘了这个“邹夫人”,对你好,对我也好,对大家都好。

  说起来。

  曹老板活了大半辈子,还真就没见过几个像吴良这么令人舒服的妙人,知退知进知冷知热。

  有些话根本不用他说出口,甚至连一个眼神与表情都不需要,此人便能够立刻做出令大家都很舒服的选择,仿佛便住在他心里一般。

  但真要说吴良能够读透他的心,曹老板又不相信。

  人心隔肚皮,岂是旁人说看透就能看透的?

  甚至有时候曹老板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在想些什么,旁人又如何看透?

  何况吴良与他的接触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大概几个月才能见那么几回,并且除了与“瓬人军”有关的事,其他方面的私事也从未与吴良说过,甚至就连戏志才都无从知道。

  默契!

  曹老板觉得这是一种默契。

  一种与生俱来的合拍,不需要费心揣摩,不需要分析研究,便能够本能的做出最为合拍的选择,各取所需永不冲突。

  就像那件事……

  曹老板又想起了一件吴良迁往豫章郡之后才听说的家事。

  原本刚才听说吴良主动请命前往陈留之后,这件事他已经决定不再去提了,可现在不知为何,他却又很想听听吴良到底会怎么回答。

  于是。

  “有才啊? 如今此处只有你我二人? 咱们便说些外人听不得的交心话吧……我听说你临去豫章时,旎儿特意叫人送了你一副革履? 可有此事?”

  曹老板沉吟了片刻? 很是跳跃却也很是直接的问道。

  “这……”

  吴良听完自是一惊,他还以为这件事只有他与曹旎二人知道? 想不到曹老板手眼通天,竟也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吴良心中有数? 在这之前他一直刻意与曹旎保持着距离? 从未私下独处过,更未有过任何越界的举动。

  不管曹老板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何用意,这火后都很难烧到他身上。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曹旎那因为丈夫花心了一些就谋害亲夫的极端病娇行为? 让吴良觉得自己招惹不起? 所以为了自保干脆就没有任何招惹的心思,唯恐避之不及。

  更不要说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老谋深算的曹老板……

  “回明公的话,女公子确实派人送给末将一副革履,末将此次出征就穿着它? 回来之后才换下来叫人拿去洗了。”

  吴良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你觉得旎儿为何要送你一副革履?”

  曹老板又问。

  “此前在明公家眷迁移鄄城与二公子中邪那两件事上? 末将与女公子立场不同,曾略有些言语上的小冲突? 因此末将以为,女公子的意思是叫末将穿上革履滚远点? 滚的越远越好。”

  吴良低眉顺眼的说道。

  “旎儿送你革履? 在你看来便是这个意思?”

  听到吴良的说法? 曹老板顿时露出一脸的意外之色。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送革履就是叫你滚远点,那送你一匹汗血宝马,岂不就是叫你既要滚的远一点,还要滚的快一点?

  难道这就是你主动申请前往陈留的主要原因?

  “难道女公子还有其他的意思?”

  吴良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问道。

  “有才,你此前是不是从未与女子有过情爱经历?”

  曹老板无语的问道。

  “明公赏赐了末将十个美人,应该很快就会有了。”

  吴良羞射的笑道。

  “那不同,情爱与欢好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欢好在于身,而情爱在于心,或许待你有了真心喜爱的女子,便会顿悟了。”

  曹老板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摇着头循循教导道。

  “多谢明公教诲。”

  吴良拱手道。

  “那我便再教你一件事,若是女子无端送你礼品,又是每日都会用到的礼品,便是希望你每日都能想起她来,这其中恐怕便有情爱之意。”

  曹老板又若有所指的道。

  “明公的意思是,女公子她……”

  吴良当即疯狂摇头,连忙诚惶诚恐的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请明公明断,女公子乃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与末将乃有云泥之别,末将如何能够入得了女公子的法眼,况且就算女公子真有此意,末将也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啊!”

  “你如今的身份确实是个问题。”

  曹老板点了点头,又冲他眨了下眼循循善诱的道,“不过这身份也并非不能改变,你本就有些士族所不及的诗才,若是使上一些非常手段……也未必不能摇身一变成为名门之后,你说呢?”

  这话怎么有些耳熟?

  吴良忽然响起此前庆功宴上,曹老板的大公子曹昂给自己提议。

  曹昂便怂恿他从春秋时期吴国的遗民之中挑选一个士大夫认作祖先,在编撰上一套族谱,摇身一变自称名门之后,以此来提高自己的身价。

  想不到曹老板今天竟也给了一个类似的提议。

  所以这究竟是他们父子俩的默契……

  还是各自怀有不同的心思呢?

  “此举万万不可。”

  吴良当即又道,“末将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明公是明,末将是暗,倘若暗有一天走到了明亮之处,也就不复存在了。”

  “哈哈哈,有才啊有才,你可真是个妙人啊……”

  曹老板毫不掩饰心中的欣赏之意,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却又莫名问道,“老实说,旎儿在你看来相貌如何?”

  “女公子的相貌自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吴良有些诧异的答道。

  “我要听你的心里话!”

  曹老板板着脸道。

  “这便是末将的心里话。”

  吴良道。

  “那么,倘若我定要将旎儿许配于你,叫你做我曹家的女婿,你可愿意?”

  曹老板忽然又笑了起来,凑近了一些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毒誓应验?!

  ???

  曹老板的这个突然抛出来的问题顿时将吴良听愣,好好的私房话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出了一道“送命题”。

  给曹老板面子答应吧……

  吴良是真不想与曹旎有任何瓜葛。

  这姑娘的病娇性子根本不是自己能够驾驭得了的,谁要娶了她非但得后院起火,自己都有可能一起搭进去,惹不起惹不起。

  不答应吧……那就是不给曹老板面子。

  曹老板失了面子不说,万一再觉得自己是在有意与他保持距离,心中还另有打算,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思来想去。

  “明公若要将末将收作女婿,末将自是一万个求之不得,做梦恐怕都能笑醒。”

  吴良站起身来,拱手郑重说道,“只是此事还请明公慎重考虑,若是明公真将女公子许配于我,可能会毁了女公子一生的幸福,到时明公恐怕便又要怪罪于末将了。”

  “此话何意?”

  曹老板微微皱眉道。

  “明公……”

  吴良略微犹豫了一下,面露尴尬之色鬼鬼祟祟的道,“与女公子无关,主要是末将有些与众不同的小嗜好……不敢隐瞒明公,此前明公赏赐末将那十个美人,末将至今都未碰过她们一根手指头,明公可知这是为何?”

  “你……莫非有龙阳之好?”

  曹老板默默的向后坐了坐,尽可能的距离他远了一些,却又不便将嫌弃之意表现的太过明显。

  “龙阳你妹……”

  见曹老板竟有如此误会,吴良真有心就这么承认了以绝后患的想法。

  不过为了防止引发更大的误会影响到自己以后的幸福,他还是摇头否定道:“非也非也,末将其实并非不好女色,只是不好……略显稚嫩的女色。”

  “哦?此话又怎讲?”

  一听这话,曹老板顿时又将嫌弃之意收了起来,靠近一些相当配合的问道。

  “实不相瞒,末将其实只好……人妇。”

  吴良接着又挤眉弄眼的道,“这少女虽‘身轻体柔易推倒’,但这人妇却也有三大截然不同的好处,末将私下总结了一下,应该叫做‘丰腴热情服务好’,明公有所不知……”

  “我怎会不知?”

  曹老板一时没忍住辩了一句,随后立刻便意识到这话似乎暴露了些什么,接着又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已娶妻纳妾多位,府内子嗣都有与你年纪相仿的,自是比你懂的更多。”

  “明公所言极是!”

  吴良连连点头,又苦苦谏言道,“所以明公更应该能够理解末将的嗜好吧? 末将实在无法对女公子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这与女公子的容貌气质无关,也并非不想乘上明公这艘大船? 纯粹是末将自己的问题? 只怕到时弄巧成拙反而不美,倒不如提前说明? 恳请明公为了女公子的终生幸福着想,收回成命吧!”

  “哈哈哈哈……”

  听了吴良的话? 曹老板立刻拍着吴良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大笑一边更是如同见到了知己一般连连叹道,“有才,想不到你竟还有这等嗜好,哈哈哈? 妙!秒啊!你便是我这大半辈子见过的最妙的人? 没有之一!”

  “明公莫要取笑末将了,还请明公为末将保密才是。”

  吴良连忙故作尴尬状拱手陪笑。

  “好说!”

  曹老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笑道,“其实你这嗜好也没什么不好,若非懂得享受生活之人? 又怎能体会得到其中的妙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方才的事我便不在提了……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旎儿年纪尚小? 距离行笄礼还有那么一两年,便是我想将你收作女婿也为时尚早。”

  “多谢明公成全? 末将得明公理解? 日后定当更加尽心尽力为明公办事。”

  吴良低眉顺眼的拱手谢道。

  小样儿吧!

  我这一招“投其所好”用的如何?

  其实如今曹老板的“曹贼病”还并未显现出来。

  毕竟才刚刚起势不久? 若不是因为他的出现,曹老板如今还只有兖州这么一小块地盘,此刻应该正因为这次缺少粮饷攻打徐州失利唉声叹气呢,恐怕连这个年都过不好。

  而且年后还会更惨,不但再一次没打下徐州,还让吕布与张邈趁机偷了屁股,险些将家眷质押给袁绍,成为袁绍的附庸。

  有道是“温饱思淫欲”。

  历史上曹老板现在还处于饭都吃不饱的阶段,自然也就无法分心去做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很显然。

  经过刚才这番话,曹老板又是拍他肩膀,又是为他这嗜好开脱,还夸他是个妙人,这便是已经将他当做了知己,当做了理解万岁的同道中人……

  如此,问题轻松解决了曹旎的问题,还更得曹老板亲信,简直一举两得。

  “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曹老板果然如同吴良所想那般,心情正是最好的时候,笑了笑又道,“另外,此前你所提之事,我考虑了一番,决定封你为雍丘令,雍丘距离陈留郡城不远,倘若出了乱子,你与瓬人军进可在此处安居乐业,退还可得郡城守军庇护,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过明公,还是明公考虑周全。”

  吴良又谢。

  “既然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下了,那么这次我便上书将程昱封为陈留太守,你二人已经熟识,程昱又是极少数知道瓬人军内情的人,各方事务无需多言也会为你与瓬人军行些方便。”

  曹老板接着又道,“只是不知你打算何时动身?”

  “就这几日吧,末将想在三朝之前安顿妥当。”

  吴良说道。

  “这么急?不如等过完了三朝再走不迟,三朝之前我还要犒赏诸将,你也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曹老板有些不舍的道。

  “明公勿念,明公是明,末将是暗,哪怕在诸将面前,末将也是能少露面便少露面为妙,否则难免惹人非议,况且,明公已经赏过了末将,末将不敢再有所图。”

  吴良低眉顺眼的道。

  “好,那你便去吧,去了先养些飞奴出来,派人带上几只送到鄄城,我若有事随时用飞奴通知于你。”

  曹老板这才点头说道。

  ……

  自曹老板房间出来。

  吴良才没走多远便碰上了正在外院内等待的曹禀,旁边还站着曹昂与曹旎。

  “有才贤弟,我听亲卫说你来了府上,便在此处等你,不过……你这扮相是怎么回事,很是标新立异啊?”

  一见面曹禀便连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吴良的新形象,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神色。

  “唉,别提了安民兄,这次我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只断了头发与胡须而已,过不了几天就有长出来了。”

  吴良摇着头叹了口气,又向曹昂与曹旎施了一礼。

  曹昂笑着还礼。

  曹旎却一直盯着他的脚看,大概是发现他脚上穿的不是自己送的革履,已经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见他行礼只是冷哼了一声。

  “怎么,这次比梁孝王墓那次还要凶险?”

  曹禀连忙问道。

  “岂止是凶险,简直是九死一生啊……”

  吴良果断又将“灵湖吸魂”的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

  听到曹禀一惊一乍不说,就连旁边的曹昂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问道:“这任务竟比瞬息万变的战场还要凶险?”

  甚至就连曹旎也不再用眼睛剜他,反而露出了心疼之色。

  “子脩哥,你有所不知。”

  曹禀当即点头道,“上回我们在梁孝王墓便遇上了许多凶险之事,更可怕的是那墓中竟藏了一头食人凶兽,人只要沾上它的尿液,便会立刻化作枯骨,你说凶险不凶险?”

  “这……”

  曹昂听罢似乎是在心中感受了一下,终是说道,“确实凶险,难怪你宁愿跑来打仗,也死活不愿再去干这种事。”

  说完又看向吴良,郑重说道:“今后我也称你一声有才贤弟,你为我曹家做了这么多事,冒了这么大的险,请受我一拜。”

  “大公子客气了,不过是在其位尽其责罢了。”

  吴良还礼笑道。

  “那我今后也称你一声有才哥哥。”

  曹旎也在一旁凑热闹道。

  “当不起当不起。”

  吴良果断推辞道,顺便还向后退了两步。

  “你什么意思?我两位哥哥可以称你为贤弟,我便不能称你为哥哥么?”

  曹旎立刻便不愿意了,气鼓鼓的道。

  “不敢不敢。”

  吴良很是敷衍的道。

  “旎儿。”

  曹昂适时出声制止了曹旎,接着又道,“有才贤弟,我听安民说,你会酿制一种世间少有的佳酿,喝完叫人回味无穷,我倒想去府上讨上几杯尝尝鲜,不知有才贤弟是否方便?”

  “很不凑巧啊。”

  吴良为难的道,“我那酿酒的工具还留在陈留,来到鄄城之后恰逢动乱,我又马不停蹄的前去办事,最近并未酿酒……不过大公子放心,待我明日回了陈留之后便立刻酿上几坛,叫人给大公子送来便是。”

  “你要回陈留?!”

  一听这话,曹旎立刻又不再生气,反而连忙站出来一脸惊异的问道。

  “是啊,有才贤弟,你怎么又要回陈留了,这里住的不习惯么?”

  曹禀也是连忙问道,“我还等着你这次回来与你好好聚一聚呢,而且明日就要走,为何如此着急?”

  “使君又给了新的任务,实在是公务在身呐。”

  吴良含糊说道。

  “你才刚从外地回来,就是头驴也得歇歇才是,爹爹怎么能如此对你,我去找爹爹为你说情!”

  曹旎真是个不用脑子的小姑娘,说着话竟真就红着眼睛要跑进内院找曹老板,一副要为吴良抱不平的模样。

  “旎儿,你给我回来!”

  曹昂当即将曹旎给拽了回来,当面训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晓事,爹爹如何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哪里轮的到你来插嘴!”

  长兄如父。

  曹昂的话,曹旎还是不敢不听的,被拽回来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见曹昂板着长脸,也不敢造次,只是瘪着一张小嘴委屈的嘟囔道:“可是爹爹就是不对,吴有才要是累死了或是死在了那些炼狱一般的地方,他又不会心疼……”

  “还说,难道不怕母亲掌嘴了么?”

  曹昂又训了一句,这才回头对吴良笑道,“我这妹妹哪里都好,就是有些任性,有才贤弟不要放在心上,既然有才贤弟有公务在身,饮酒的事便只有等下次闲下来时再约了。”

  “好说好说,既然如此,良便先告辞了。”

  吴良笑道。

  “请。”

  曹昂做了个请的手势。

  吴良也行了一礼,转身出了曹府。

  “我送送你。”

  曹禀则立刻追了出来,与吴良勾肩搭背一同向远处走去。

  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曹昂这才叹了口气,宠溺的揉了揉曹旎的脑袋,柔声劝说道:“旎儿,不是为兄不帮你,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想吧,父亲既然将他派去了陈留,便是不同意此事,你若再胡闹下去,恐怕只会自讨苦吃,再说,你还小……”

  ……

  五日后。

  吴良终于率领瓬人军回到了陈留。

  此时程昱虽然还未收到朝廷送来的任命书,但曹老板已经将其派到了陈留接替张邈的一切事务,先将陈留局势稳定了下来。

  因此吴良与瓬人军到时,这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也有不太平静的地方。

  吴良将瓬人军暂时安顿在军营之后,便带着家眷返回之前的大宅子,结果走到半路途径距离不远的王府大门时,便看到了一片很是凄凉的白色。

  “有才贤弟,你又回陈留来了?”

  王庆正穿着一身孝服站在门口望天叹气,看到忽然归来的吴良先是一愣,接着便连忙过来打起了招呼。

  “余年兄,你这是……?”

  吴良上下打量着王庆的穿着,有些疑惑的问道。

  “唉,前些日子我父亲忽然生了重病卧床不起,我将能请来的医师请了个遍,怎奈那些庸医医术不精,最终还是没能治好我父亲得病……”

  王庆苦着一张脸,频频叹气道。

  说着话,王庆忽然想起了一件与吴良有关的事。

  当初他像父亲提议将那个不能生育的妹妹嫁给吴良,想以此来笼络吴良的时候,父亲曾大发雷霆,拍着桌子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结果后来看到雪花盐的时候,父亲便立刻同意了,可惜那时为时已晚。

  也是在那不久之后,父亲便忽然生了重病卧床不起……

  王庆忽然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存在否中必然的联系。

  毕竟吴良可是能够剑斩恶蛟的奇人,说是天道眷顾之人也不为过,父亲当初发下与他相关的毒誓,这毒誓便应验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必须转型!

  “这……余年兄,节哀顺变啊。”

  死者为大,王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吴良也只能如此安慰道。

  其实他与王家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发生过什么过不去的矛盾,倒是王家一直试图拉拢他,甚至想见他收为王家女婿来着。

  至于原因……应该是因为自己“剑斩恶蛟”的神通与自己的雪花盐工艺。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陈留郡内的盐行其实是王家在幕后经营,这雪花盐对于王家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再至于王庆的妹妹王萍。

  她曾因为不能生育而被夫家退回的事情,吴良自然也已经听说了,不过吴良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反正他又不可能看上王萍,更没有与王家联姻的打算。

  再加上身处这个时代,士族与庶族泾渭分明,王家哪怕在这件事上略微动了一些小心思,其实本质上也还是一种示好与拉拢,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事真没必要太过较真。

  “多谢有才贤弟。”

  王庆拱起手来,满是疲态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道,“本来有才贤弟归来,为兄该好生招待一番为贤弟接风洗尘才是,只是家里出了这事,实在分身乏术,请有才贤弟多多包涵,他日我必设宴款待为贤弟补上这回。”

  “余年兄客气了,你先忙,待我安顿好了再来与余年兄叙旧。”

  吴良还了一礼,笑呵呵的道。

  “那为兄就不送贤弟了。”

  “无妨,回见。”

  略微打过招呼,吴良便带着人想自己府上行去。

  ……

  时隔几月。

  吴良的大宅子虽然看起来又积起了一些灰尘,也有一些人翻墙进入过的痕迹,但因为宅子里本就没有存放什么值钱的东西,倒也并未出现比较明显的损坏。

  只是丢失了一些生活用具,可能又需要自己花钱买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这次盗回来的黄金曹老板很是大方的分给了吴良两成。

  细算一下有差不多两千斤,也就是差不多一吨重的黄金,如果按照后世相对稳定的300元克单价来说,拥有这么多黄金他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了……

  吴良心中自是有些膨胀。

  不过他也清楚,这批黄金不管他表态还是不表态,曹老板都只是暂时寄存在他这里,倘若有一天曹军再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他则迟迟无法为曹老板盗来军饷的话,曹老板一定会来找他“借用”。

  所以吴良虽然不会束手束脚舍不得花,但也不会挥霍无度去过那种奢靡的日子。

  再说。

  现在这个时代,受物资与科技所限,再奢靡又能奢靡到哪里?

  实话实说,吴良从二十一世纪而来,见过近两千年后的生活,也见过一些士族豪门的生活,相比较而言,这些士族豪门的生活与二十一世纪的普通老百姓相比,照样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除非,他决定不再做人了。

  改做那种不将人当人的畜生,每天以践踏他人,什么白玉杯、什么香唾壶之类的统统来一套,酒池肉林也统统玩起来。

  但显然,他永远都做不了这样的畜生……

  故地重回。

  趁着兵士与美人们收拾宅子的空档,吴良独自一人来到白菁菁身边,笑着说道:“菁菁姑娘,你已经行过了笄礼,想来对笄礼的流程已经有所了解吧?”

  “倒是知道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菁菁正在后院收拾一间小柴房,这间小柴房将成为吴良今后的鸽舍,用来饲养飞奴之用。

  “那些姑娘有些已经到了年纪,她们都没行过笄礼,因此我想趁三朝来临之际,为她们补上一回笄礼,也教她们的人生圆满一些。”

  吴良指了指宅子里忙活的美人们,笑道。

  虽然有些“美人”距离十五岁还有一些日子,但其实这个时代行笄礼的年龄并没有那么严格,十五岁左右就可以。

  而吴良也是个懒散的家伙,这事他就想一次办完,免得以后还要费神。

  “你这无赖竟还有这份心思,为何我总觉得你没安什么好心呢?”

  白菁菁转过身来,脸上虽然有些刮目相看,但嘴上却没说出什么好话。

  “你这是分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吴良顿时心虚了一下,当即怒斥道,“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你不肯帮忙我就去找别人。”

  “不是就不是,你激动什么?”

  白菁菁撇了撇嘴,道,“我又没说不帮忙,不过按照传统笄礼都在三月上旬的上巳节举行,算起来如今还有三个来月,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况且笄礼一般由母亲作为主人主持举行,如果母亲不在世了,也需找一位女性长辈代办,与你这家主并无太大干系。”

  上巳节啊……

  吴良这才想起这回事来,上巳节也叫作“女儿节”、“桃花节”。

  魏晋时期正式将日期定为三月三,而在这之前则是三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

  汉朝貌似为女子行笄礼都会选在这个日子,只不过这个节日到了宋朝以后就忽然没有了记载,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以至于这个节日从那时起就无故消失了。

  而且,这个节日的主要意义其实是“祓禊”,届时人们会与宾客友人聚集在河畔湖畔宴饮郊游,或是举办祭祀拔除身上的不详之气。

  也是因此,吴良此前才没有想起这茬。

  三月就三月吧。

  吴良是尊重传统的人,也希望许多不错的传统能够传承下去,于是点了点头,道:“那么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准备了,需要什么东西或是协助尽管来找我。”

  “知道了,我与那些妹妹也情同姐妹,她们的事我自会放在心上。”

  白菁菁点了点头,回身继续收拾鸽舍。

  ……

  与白菁菁说完了这件事,吴良又准备了一些小礼品出了宅子,带着典韦前往程昱府上拜会。

  程昱比他来的早一些,应该已经对陈留目前的情况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了解。

  如今吴良要在陈留安家,尤其还要在陈留边上的雍丘为瓬人军安家,便需要先了解一些实际情况,再因地制宜的制定计划。

  他很清楚,最近一段时间曹老板应该不会发动战事,而且刚得了一批从海昏侯墓中盗来的黄金,至少几个月内不需要再为粮饷的事情担忧,他也可以暂时缓一缓。

  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先将自己与瓬人军的“根据地”建立起来再说。

  说白了,就是准备开始种田了。

  他很清楚,随着曹老板的势力范围日益扩大,并且逐渐趋于稳定的时候,曹老板终将会采纳下属的建议,开始施行“屯田制”,以此来补充军饷与粮草方面的不足。

  这无疑是最明智的做法。

  毕竟黄金始终都只是一种贵金属货币,就算再多也不能直接拿来吃穿用,还是得换成粮食与物资,而如果没有人去种粮食,就算拥有再多的黄金也无处可买,最终就算是他现在这样的“亿万富翁”,也只能活活饿死。

  不过实施“屯田制”有一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必须拥有足够大并且足够稳定的势力范围。

  如今各路豪强连年征战,今天才打下来的地盘,明天就有可能又被别人夺走。

  而粮食则需要一个相对缓慢的生长过程,真要被打败了又不可能带着刚种下去的苗圃跑路,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实施“屯田制”,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谁都不愿做这种不拿工资还得搭上种子的打工人。

  不过历史上,陈留郡这块地盘在经过了张邈反叛事件之后,便被牢牢的把握在了曹老板手中,再未易主,更未出过战事。

  即是说,这里已经基本满足了实施“屯田制”的条件。

  这就是吴良选择回到陈留的原因。

  他打算将自己的雍丘县打造成一个“屯田制”试点,先带领瓬人军兵士与雍丘县的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而后等曹老板拥有了面积更大也更稳定的地盘,那时再留意到这里的盛况,自然便会大规模推行实施。

  这功劳自然而然也就是吴良的了。

  这是一个很有预见性的提前转型,而且十分有必要的转型。

  吴良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曹老板成了气候,并且正式开始实施“屯田制”,对他以及瓬人军的依赖程度便会逐渐降低,而且随着曹老板越来越成功,这种依赖只会变得越来越低。

  那么要如何维持自己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呢?

  转型!

  必须提前做出转型!

  当然,这样的转型并非本质上的转型。

  他只是要将自己变成一本永远看不完的书,变成一千零一夜中的王后,曹老板每次翻开新的一页,都能看到与众不同的新东西,欲罢不能。

  而这些新东西的来源,吴良则会将其归功于自己那孜孜不倦的盗墓事业。

  如此,曹老板便永远都不可能放弃他与瓬人军,还会加大力度为他与瓬人军的盗墓事业提供更大的支持。

  除此之外。

  吴良其实还有另外一手准备。

  这手准备同样需要时间去经营,而且会隐藏的极深。

  等曹老板发现的时候,便已经是曹老板想动也不敢动他的那一天了!

  毕竟,历史上还真有不少曹老板不敢动的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下马威?

  程昱府上。

  “拜见程太守,这才几日未见,程太守红光满面、鹤发童颜,怕不是得了什么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吧?”

  吴良落座之后,当即笑呵呵的说道。

  “哈哈哈,吴校尉莫要取笑老夫了,全仗吴校尉那日为老夫补上了命中欠下的日,老夫才侥幸有了今日的光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精神一爽,整个人看起来自然也就年轻了许多。”

  程昱老脸上的皱纹都尽是喜气。

  吴良给他改过名字之后,恰好经历张邈反叛的事情。

  这个家伙紧接着便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不但直接被曹老板封了司马,还暂时将陈留郡交给他来管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坐上陈留太守一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这确实算得上是扶摇直上。

  也是因此,程昱心中已对吴良深信不疑,将他当做有提点之恩的恩人看待。

  另外。

  其实程昱也已经知道这陈留太守一职原本曹老板是打算留给吴良的,若非吴良婉言拒绝,他恐怕还得从郡丞做起,所以他这个陈留太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就是吴良让给他的。

  这也令程昱感动不已。

  “其实我这次前来,主要就是为了送上份薄礼恭贺程太守升官。”

  吴良也是笑了起来,将典韦手中那几份不值钱的小礼品拿过来递到程昱面前。

  “不敢当不敢当,吴校尉有恩于我,如今来到陈留,本应我为吴校尉接风洗尘才是,哪有叫吴校尉送我礼品的道理,吴校尉这是要羞煞老夫啊。”

  程昱连连推辞,死活都不肯收。

  “自己人,客气啥呀。”

  吴良强行将几个小礼品塞到程昱手中,接着又挤眉弄眼的道,“程太守,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仔细看,有没有觉得这些礼物有些眼熟?”

  “眼熟?”

  一听这话,程昱终于不再推辞,将礼品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可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大半天,他还是没看出任何一点眼熟的地方来,脸上不由的露出疑惑之色,开口问道:“吴校尉,你这礼品虽是常见之物,但眼熟又从何说起?”

  “你再仔细点看。”

  吴良神秘笑道。

  程昱再次凑近了一些认真查看,却听吴良接着又嘿嘿笑着说道,“你看它们像不像你欠我的那十斤黄金?”

  “噗!”

  典韦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他就服吴良这一点,任何时候都能把寻常的事情说出新的花样来,教人防不胜防。

  “这……”

  程昱那红光满面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吴良所说的十斤黄金是怎么回事,那是吴良当初逆天而行帮他改名,为了消除天道报应做一场法事所需的祭品钱。

  那时说的清清楚楚,如果吴良帮他改了名字之后,半年之内他确实得到机会扶摇直上,便要支付这笔祭品钱。

  倘若没有,那这笔钱便由吴良自行承担。

  而且他还当场给吴良立下了字据,赖是绝对赖不过去的,况且他也不敢赖账。

  “那个什么……吴校尉啊。”

  垮了半天,程昱只得一脸尴尬的陪笑道,“这黄金我肯定认,不过能不能再稍微宽限一段时间,你是知道的,我此前只是个县令,俸禄实在有限,如今虽在吴校尉的帮助下做了太守,但也才刚刚开始,还没存下什么积蓄……”

  “说什么呢程太守,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么?我其实就随口这么一问,你要不说起黄金的事我都已经忘了。”

  吴良打着哈哈笑道,“没事啊,真没事,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大不了到时候多还点当做利息就行了,咱们之间不计较这些。”

  “……”

  程昱已经彻底不知道该如何说些什么。

  他活了五十多岁,自诩已经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与事,但像吴良这么清新脱俗又不失体面的要账方式真心还是头一回见,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吴良见程昱一副要死的样子,也终于不再与他打屁,笑了笑正色说道:“程太守,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一来是为了恭贺你升迁之喜,二来则是想了解一下咱们陈留,尤其是我那个雍丘县的情况,请程太守不吝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要说起陈留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是百废待兴啊。”

  程昱也终于找到了台阶,直了直身子说道,“自张邈迎了吕布反叛以来,张邈为了筹集军饷,便加重了陈留郡百姓的赋税,后来吕布与张邈自知不敌使君,逃窜之时又命麾下兵士打死劫掠了一番,几乎将陈留郡内能带走的物资都带跑了,顺便还抓走了超过半数的壮丁,使得郡内百姓民不聊生,跑的跑逃的逃,如今人口已经不及张邈反叛前的一半。”

  “唉……”

  说到这里程昱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老夫这次虽升了官,但也是接了个出力未必能讨到好的烂摊子,老夫若能将陈留恢复到反叛前的水平,在使君那里恐怕也仅仅只是尽了职责而已,倘若做不到,那便是能力不够,只怕还要被使君怪罪。”

  “再说吴校尉即将任职的雍丘县,那里距离陈留郡城并不远,其实与陈留郡城的情况也差不多。”

  “不过吴校尉倒不必忧心,使君怪罪下来还有老夫顶着,怎么也算不到吴校尉头上,还是吴校尉更有先见之明啊。”

  说到这里,程昱那张老脸已经又皱了起来,那叫一个满面愁容,哪里还有此前的红光。

  “这可真是难为程太守了。”

  吴良拍了拍程昱逐渐佝偻下来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又问,“程太守可查过,如今陈留郡城还剩下几个有影响力的门阀,我那雍丘县又是否有什么门阀?”

  “陈留郡城内本来有四大门阀,分别是张邈张家、许汜许家、王楷王家、还有朱逊朱家,眼下许家、王家随张家一同反叛,已经随军逃走了,眼下就剩下个一直未表明立场的朱家,算是一家独大了,其他的那些小门阀倒是还有一些,不过影响力有限。”

  程昱掰着指头一边数,一边道,“而吴校尉的雍丘县,那里其实便是主要由朱家说了算,大部分县吏都是朱家的门生,府衙只能算是个摆设,而且老夫初来上任之时,使君还曾特意交代过,朱家在陈留的士族之间颇有些话语权,为了防止这时候出乱子,能不与朱家为难,就尽量不要与其为难,若能交好那自然是最好的,所以……吴校尉这雍丘令恐怕也未必好做啊。”

  “原来如此……”

  听了程昱的话,吴良点了点头,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起来,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见吴良这副模样,程昱担心他闲不住,连忙又多劝了一句:“吴校尉做这雍丘令,不就是想给瓬人军找个独立的驻地么,其实这很简单,现在城外最多的便是无主与荒芜的土地,吴校尉随便找块地方都能修建驻地,若是人手不够,老夫可以派些守军前去帮忙,建成之后给朱家发个请帖,朱家便是看在使君的面子上也得前来献上一份贺礼,也算他们出了份力,至于其他的小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你说是吧吴校尉?”

  “程太守所言极是。”

  吴良点头笑道,“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朱家的人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去自找麻烦,更不会给使君与程太守增添麻烦。”

  其实他能够预见的到,他与这个朱家之间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毕竟,这个时代士族门阀大多数都是地主阶级,主要的收入来源便是田地收租,主要的手段则是兼并与侵占百姓良田,再雇佣百姓成为自己的租户,为自己种田交租。

  而吴良打算在雍丘开始试点的“屯田制”。

  虽然并没计划去侵占地主的田地,主要以开垦荒地与无主之地为主,但其对百姓与流民更加友好的安置与分成方式,无疑会抢占一部分地主阶级的租户资源,少了租户种地,这些地主的良田再多也要沦为荒地,收成自然会有所降低。

  这就等于动了他们的钱袋子与粮仓,比杀了他们的父母还要严重,必定会引起一些反弹,矛盾自是在所难免。

  “请吴校尉放心,吴校尉上任之前,我会去与朱家知会一声,免得他们不知高低。”

  程昱也听出吴良话中有话,连忙说道。

  “请程太守放心,这些小事我自己就能处理,不劳程太守费心。”

  吴良又笑道,“而且,我此前占透程太守的梦境显示,程太守日后可是要封侯拜将的人,现在还只是一个太守而已,这才哪到哪呀,程太守不必畏首畏尾,许多事情看似麻烦,却也伴随着巨大的机遇。”

  “这……”

  程昱再次无言以对。

  他听得出吴良话中有话,虽然还不确定吴良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但已经隐隐开始担心陈留今后的局势……

  不过。

  “也请吴校尉放心,不论陈留出现任何事情,老夫肯定都会站在吴校尉这边。”

  程昱当即郑重表态道。

  吴良的本事他可是亲眼见过的,更清楚曹老板现在对吴良有多倚重,莫说一个朱家,便是十个朱家一起,程昱相信曹老板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吴良。

  曹老板都会这么选,更何况是他?

  ……

  两日后。

  吴良将陈留的宅子收拾停当,便立刻带领瓬人军前往雍丘就职。

  雍丘县城距离陈留郡城不到百里,骑马正常赶路一个多时辰便可达到,似吴良与瓬人军这般晃晃悠悠的赶路,也只用了一个上午。

  临近中午的时候,吴良已经来到了雍丘府衙。

  此时雍丘府衙大门紧闭,门外也没有衙役站岗,仿佛一座已经无人居住的空寨子一般寂静。

  “嘭嘭嘭!”

  “雍丘令前来就职,还不速速开门!”

  典韦才不管他这些,当即走到门前用力拍门大喊。

  片刻之后。

  府衙大门终于错开了一条缝,自里面伸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来,用睡眼惺忪的眼睛向外张望。

  这一望,猛的看到吴良与瓬人军总共百十来号人马聚集在府衙门外,此人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不少,一惊之下竟又下意识的打算关上门。

  “滚开!”

  典韦哪里会给他机会,当即一脚将大门踹开,连带着将门后那人也踹的摔了个大屁股蹲,一边走上前去揪着领口将其拎起,一边大声怒斥,“雍丘令前来就职,你这不长眼的不出去迎接边还罢了,竟还敢关门,头上有几个脑袋够砍!”

  “县令恕罪,壮士恕罪!”

  那人这次才终于听清了吴良的身份,连忙蹬着悬空的腿诚惶诚恐的告饶道,“小人方才见门外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道是哪家的兵马又打来了,一时惊慌才试图关门,若是知道门外便是新来的县令,小人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胡来啊。”

  “典韦兄弟,放他下来吧。”

  吴良直接迈着大步走入堂内,来到主位坐下来后,才对典韦点头示意道。

  “是。”

  典韦这才将其丢在了地上。

  “拜见县令,小人不知县令今日到来,请县令恕罪。”

  那人这下摔的应该也是不轻,疼的呲了下牙,却还能忍住连忙对吴良施礼。

  “无妨。”

  吴良面无表情的道,“你唤作什么名字,在府衙内又是何职务?”

  “回县令的话,小人唤作万武,乃是府衙内的治狱吏。”

  那人又连忙陪着笑答道。

  所谓治狱吏,其实就是狱卒,说是府衙内地位最低的人也不为过,甚至都吃不上朝廷的俸禄,也就府衙自己花钱养着。

  “这大白天的,府衙内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吴良又问。

  若是还有其他的人,刚才闹得动静也不算小,没有理由没人出来查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听闻县令即将前来就职,小人便是收到指派,特意留在府衙内恭候县令的,否则恐怕连一个人都见不着。”

  万武陪笑起来,接着又指着吴良座位下面的一个小木头箱子道,“那是县丞、县尉、功曹、令史、狱掾、厩驺、仓吏共同提前为县令准备的礼物,也代表了朱家的一点小意思,他们说就不在此处恭候大驾了,请县令笑纳便是。”

  第一百七十章 识时务者

  一听这话。

  “太放肆了!”

  “这些县吏竟敢如此目中无人?!”

  “一干县吏罢了,与那个劳什子朱家又有什么关系,竟敢对吴校尉如此无礼?!”

  “……”

  吴良还未有所表示,一众瓬人军官兵反倒先七嘴八舌的为他抱起不平来。

  如今这群瓬人军兵士绝大多数都跟随吴良出过征,吴良待他们向来不错,尤其这次前往豫章郡,更是宁愿致自己于危险之中,也不愿他们这些官兵以身犯险。

  因此这些官兵早已成了吴良的铁杆粉丝,哪里见得自己的偶像承受这样的窝囊气。

  “县令,诸位大哥,这是各位县吏的意思,小人只不过是个听令办事的罢了,与此事可没有半点关系啊……”

  见此瓬人军群情激奋,万武连忙皱起一张脸将自己摘了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这些兵士给生吞活剥了。

  “各位兄弟静一静,你们瞎激动个什么劲?人家这不是还给我送了些礼物么?你们要总是这个态度,以后谁还敢给我送礼?”

  吴良则是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示意瓬人军众人冷静下来。

  而后弯下腰将座位下面的小木头箱子端起来放到案几上,接着当着众人的面掀开木头箱子查看。

  这里面装的竟是小金饼。

  总共有两行,每行有五只。

  “你们看看,人家这不是挺有诚意的么?”

  吴良拿起其中一个小金饼掂了掂,约莫有个二两来重,十只的话那就是两斤。

  这对普通人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但对于吴良来说……其实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甚至就连瓬人军兵士都有些不屑,他们虽然并没有这么多黄金,但好歹也是见过“金山”的人,无论是梁孝王墓还是海昏侯墓,经过他们之手的黄金,可比这多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

  他们要的是一个态度,这些县吏不尊重吴良,便是送来再多的黄金,也无法获得他们的好感。

  但吴良看起来却很满意,重新将小木箱合上,笑呵呵的对万武说道:“你回头见了这些县吏,就说我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一片心意,替我好好谢过他们。”

  “是。”

  万武拱手施礼道。

  心中却对吴良也是有了一丝不屑:这新县令带了这么多人来,还以为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如此罢了。

  “还有一事。”

  吴良接着又问道,“雍丘县治下共有几个乡?”

  “回县令大人的话,共有八个乡。”

  万武答道。

  “八个乡可都有三老?”

  吴良又问。

  所谓三老? 其实就是一种界于官民之间的乡官? 与后世的“乡长”有些类似,不过又不完全一样。

  这个时代的三老? 并不吃朝廷俸禄? 不算正式官员。

  这个职位的任命只有两个标准:一是需要年满五十岁;二是个人德行能够作为乡民的表率。

  因此三老的职责也与官员有些不同,他们类似于一个乡镇的“族长”? 平时的主要工作是调解乡民之间的民事纠纷,负责乡民的教化? 同时也是朝廷的另外一只眼睛? 方便朝廷对乡民的实际情况进行摸底,确保税收能够足额的缴纳上去。

  通常情况下,三老都由当地比较有号召力的老者担任,除了能够起到维稳的作用? 还能够保证相关政策的执行。

  因此? 朝廷与地方官员对三老都比较重视与礼遇。

  除了规定上的免役与免税特权之外,还经常会为他们加赐一些粮食、布匹,甚至是爵位……

  “自是有的。”

  万武点头说道。

  “你把八位三老的姓名与住址报上来,如今已临近三朝,诸位三老皆是劳碌了一整年? 我初来乍到理应派人去将他们请来好生感谢一番,来年还需仰仗他们多多出力。”

  吴良笑呵呵的道? “至于其他县吏,既然他们现在都脱不开身? 我也不好勉强,那便只有等三朝之后再把酒言欢了。”

  “是。”

  万武自是照做。

  很快便将八位三老的信息承给了吴良。

  “嗯……”

  吴良拿过名单看了一眼? 倒也不着急派人去请? 而是将其放在一边? 又对万武笑道,“你还有别的事么?”

  “没、没了。”

  吴良问的突然,万武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既然没别的事,我便也准你几天假,回去好好过个三朝,养足了精神来年好好干,去吧。”

  吴良摆摆手道。

  “是。”

  万武正有此意,自是连忙谢恩退了下去。

  直到看着万武出了府衙走远。

  杨万里等诸位瓬人军军官才凑了过来,咬着牙愤愤不平的道:“校尉,这些县吏只不过是一伙最上不得台面的小官,竟敢对你如此无礼,你为何却还一再忍让,这可一点不像你啊,末将等实在想不明白!”

  “不像我?那在你们心中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吴良笑着反问道。

  “若是放在平时,校尉定会给这群目中无人的宵小之徒一些颜色,立刻叫他们知道校尉的厉害,哪里有他们嚣张的余地。”

  杨万里等人又拱手说道。

  不管是面对守墓人的时候,还是面对黄巾军的时候,吴良就算没有与其动手,也是声色俱厉将其治的服服帖帖,绝没有吃过一丁点亏。

  这些事,众人可是都看在眼里,爽在心里。

  唯有今日的事,却觉得十分憋屈。

  “莫要胡说!我这人最是和善,怎会似你们说的这般暴戾?”

  吴良咧开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笑了笑,随后将那份三老名单丢到杨万里怀里,说道,“杨万里,这份名单就交给你了,你提前安排一下,后天派人将这八个三老请来府衙。”

  “为何还要等到后天?”

  杨万里不解的道。

  “因为今天明天,这些人你恐怕一个都请不来,但到了后天应该就又都能来了。”

  吴良却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说了一句杨万里等人听过之后更加一头雾水的话。

  “这又是为何?”

  杨万里等人一脸诧异。

  “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掐指一算的事,你们照做便是。”

  吴良笑道。

  其实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些三老虽然名义上是当地的民意代表,但实际上的实则却协助府衙与士族管束老百姓的代理人,起到维稳与保证税收的作用。

  原本汉高祖刘邦设置这么一个职位,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因此吴良可以肯定,既然朱家在这一带手眼通天,雍丘县县吏又都是朱家的人,那么这些三老也必定与朱家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

  可以想象的到。

  如果没有朱家的首肯,这些三老不管是处于哪方面的考虑,都必定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不会轻易与他这个新近上任的县令进行接触,免得惹祸上身。

  而偏偏这些三老对于一个地区的稳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同时又掌握着最为准确的基层信息,这些信息对于吴良之后实施“屯田制”十分重要,因此他必须先见一见这些三老,得到这些信息之后再制定更为详细的计划。

  也是因此,吴良刚才才故意当着万武的面对朱家示弱。

  如此一来朱家必定以为吴良已经打算成为他们的附庸,开始在各个方面给与他一些配合,其中就包括准许这些三老前来参加宴会,将该给的面子给足。

  而今天与明天。

  便是吴良给朱家反应的时间,应该已经非常充足。

  可惜朱家哪里会想得到,吴良其实就只是想越过他们见见这些三老而已,尽可能令“屯田制”软性着陆。

  实则根本就没有将朱家放在眼中。

  换句话说,吴良完全让程昱派兵来用强硬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

  不过现在曹老板想要稳定,程昱也想要稳定,而吴良同样不喜欢打仗,因此才不打算将事情闹大。

  而只要那些三老肯来参加后天的“宴会”,吴良就一定会从他们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朱家反而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一环。

  也就是说,只要将这些三老“骗”来。

  假如朱家还敢像今天一样不知高低,吴良定会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川剧变脸,什么叫做过河拆桥……

  小样儿,敢给我下马威!

  这个仇小爷记下了,他日必定加倍奉还。

  瞧瞧。

  我向来就是这么的和善,哪有你们说的那么暴戾?

  ……

  离开府衙之后。

  万武故意绕了个道,确定没有人跟来之后,这才向大宅子较多的城西行去。

  不久之后,万武来到一处挂有“朱府”牌匾的宅子前面,叫守门的府卫进去通报了一声之后,终于在客堂内见到了雍丘县县丞朱鲁。

  朱鲁乃是陈留朱家家主朱郇的第三个儿子。

  此人没有多少太大的能耐,又是个贪图享受的主儿,因此也并没有他的大哥二哥受朱郇喜爱,于是便扔在此处做了个县丞,免得自己看了心烦。

  此时此刻,客堂中央正有四个身着薄纱的美人扭动着腰肢跳舞助兴,里面的曼妙身体随着扭动若隐若现。

  朱鲁则正在与一众宾客饮酒作乐,客堂内时不时响起一阵禽兽般的笑声,好不热闹。

  而这些宾客不是别人。

  正是雍丘县的一干县吏,加上朱鲁自己:县尉、功曹、令史、狱掾、厩驺、仓吏一个不少!

  “咕噜!”

  看到客堂中央的美人,万武的眼睛略微有些发直,不过在朱鲁面前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强行移开目光,恭敬行礼道:“拜见三公子。”

  “下去,都先下去!”

  朱鲁挥了挥手,将四个美人赶出去之后,这才侧躺着问道,“见着那个新来的县令了?”

  “回三公子的话,见着了,此人带了百余名兵士前来就职,如今已经率人入驻府衙。”

  万武躬身说道。

  “谁问你这些了?”

  朱鲁无所谓的笑了笑,对其他县吏说道,“我朱家已经提前打听过,此人虽带来一批兵士,但其实只是一支为曹操制作陶簋的残军,总共也就这么点人,翻不起什么风浪,诸位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朱鲁又皱眉看向万武,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是问你这个新来的县令在见到我的安排后有什么反应?”

  “倒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万武回道,“他不但收了黄金,还说已经感受到了三公子与诸位的心意,叫我好好感谢三公子与诸位,并表示等三朝之后见了三公子与诸位,定要把酒言欢。”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听到这话,朱鲁当即哈哈大笑起来,颇为自得的道,“这雍丘可是我们朱家的地盘,便是曹操亲临也得给我父亲三分薄面,何况一个小小的县令,我就算不给他面子,他又能奈我何,还不是得忍着?”

  “三公子所言极是。”

  “此人倒也算是识时务,否则难堪的只会是他自己。”

  “其实三公子连黄金都不用送他,实在有些抬举他了。”

  “……”

  众县吏连连应和道。

  “送黄金是我父亲的意思,我父亲说此人与那程昱有些私交,前几日程昱还曾亲自见我父亲说起此事,叫我朱家给此人行些方便,若非父亲派人前来知会于我,叫我给他留些情面,我连根毛都不会给他!”

  朱鲁不屑得撇了撇嘴,更加狂妄的笑道。

  “三公子说的是……”

  众县吏再次点头称是。

  “那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朱鲁笑过之后,又看向万武问道。

  “那人向小人索要了雍丘八乡的三老明细,说是打算趁三朝来临之际将诸位三老请来感谢一番,好叫三老们来年尽心办事。”

  朱武答道。

  “呵……此人请不来我们,只好请这些三老挣回些脸面了。”

  朱鲁依旧满不在乎的笑道,“既然此人如此服帖,那我就再给他一点脸面,派人去知会一声,叫这些三老如约赴会,免得令他实在下不来台,父亲知道又要怪罪我了。”

  “三公子,我们对此人还不够了解,让他与三老私自见面恐怕不妥吧?”

  功曹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起身劝道。

  “有何不妥?难道有人敢乱说话不成?”

  朱鲁当即瞪起眼睛,不过沉吟片刻之后还是说道,“大不了他宴请三老的时候,咱们也不请自去便是,到时正好仔细瞧瞧咱们这位县令的成色。”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请你吃闭门羹

  两日后的傍晚,雍丘县府衙。

  “竹林乡三老邓幽拜见县令!”

  “快请快请,里面请。”

  “湖岗乡三老许禄拜见县令,小佬儿特意为县令带了些特产,请县令笑纳。”

  “哈哈哈,老先生客气了,快请进。”

  “平城乡三老……”

  “……”

  瓬人军军官兵分多路前往各乡请人都十分顺利,各乡三老如约而至,非但如此,还都准备了一些比较实际的农副产品作为贺礼,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相当和谐。

  吴良率领典韦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每来一人都相当热情的打着招呼,倒给了这些三老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以至于已经进入客堂之内的三老们对他的感官也是相当不错,私底下已经议论了起来:

  “这位新县令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事倒是十分周到,竟还记得感谢咱们这些老东西。”

  “背景应该也不小啊,否则朱家不会这么快派人准许咱们前来赴会。”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教人听了去……”

  “多谢提醒,是我失言了。”

  “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还不知道这位新县令的三把火准备往哪里烧?”

  “不管往哪里烧,也肯定烧不到朱家身上,至于咱们……这些年来咱们向来以朱家马首是瞻,朱家的许多乡下田产也都是咱们在旁协助监管,这新县令若是想烧咱们,朱家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

  “铁打的朱家流水的县令,这些年雍丘换了多少县令,朱家还不是一样好好的?咱们呀,只要定下了主心骨,在这个前提之下尽量两边都不得罪便是,反正天塌下来也不会先压着咱们。”

  “所言极是……”

  “……”

  这便是三老们的立场,典型的骑墙派,谁强就支持谁,不过却又知道明哲保身,不会去做那只会挨枪的出头鸟,更不会随随便便得罪任何一方。

  不过这不重要。

  吴良一开始就没有非要获得他们支持的想法,今晚只需要从他们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就已经够了。

  而且吴良已经提前想好了说辞,一定会让他们心悦诚服的配合……

  结果令吴良没想到的是。

  就在这些三老已经来齐,吴良已经准备开始宴席的时候,府衙门外却又来了一群不再请帖名单上的不速之客。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由八名佣仆共抬的大轿子。

  这时候“轿子”还不叫“轿子”,叫做“肩舆”。

  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很是排场,但其实在汉朝算是一种很“low”的做法,因为汉朝流行的是乘坐马车。

  潮流是一种吴良一直都不太能够理解的东西,反正这个时代轿子与马车相比,就像BP机在智能手机面前一样过时……而且,这时候的马确实比人值钱的多。

  不过依旧可以看得出来,轿子里的人其实是想在吴良面前显摆一番的。

  可惜有些用力过猛,反倒弄巧成拙了。

  而在轿子的后面,则还跟着几个衣着争气、装扮整洁的人与十多个随行的佣仆,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乡民。

  “校尉,他们……”

  看到这个阵势,典韦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吴良。

  “不管是谁,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今日宴请的宾客已经到了,关门吧。”

  吴良大概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不过却只是淡然一笑,一边转身向府衙内走去,一边对典韦与门口站岗的兵士说道。

  “是!”

  典韦等人当即跟着进入府衙,重重的将大门关上。

  ……

  “嘭!”

  大门关闭的沉闷声音传到了轿子之内。

  朱鲁吓了一跳,当即掀开帘子一边向外张望,一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禀三公子,这……咱们已经到了府衙门外,可是府衙内的人看到我们,反倒立刻将府衙大门给关上了……”

  随行的佣仆连忙小心翼翼的答道,生怕一个字说的不对便被朱鲁迁怒。

  “什么?!”

  朱鲁当即怒不可遏,拍着窗框大声骂道,“这新县令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无视于我,活得不耐烦了么!”

  说着话的同时,其他县吏也已经来到轿子旁边。

  令史连忙站出来劝道:“三公子息怒,我们此番不请自来,又未派人提前通报,怕是这新县令还不知道三公子大驾光临,否则定然不敢如此对待三公子。”

  “非也!”

  功曹却又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依我看来,这新县令恐怕便是故意不给三公子面子,试问雍丘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有几个人能够似三公子一般坐得起这八抬大轿,又有几人能有三公子这般排场,那新县令便是瞎子,也不可能看不出轿中人的高贵身份。”

  “你说的有理,这新县令定是故意不给我面子,狂妄至极,找死!”

  朱鲁显然对这个功曹更为亲近一些,听了他的话当即又拍着窗框大骂了起来。

  但骂了半天之后,朱鲁面对的却依旧是那扇冰冷的大门,进又进不去,退走又失了面子,只得又问那功曹:“那么依你所见,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能即不失面子,又教那厮知道我的厉害?”

  “不如派一个佣仆前去敲门,报上三公子的名号。”

  功曹想了想,终于说道,“那新县令听了三公子的名号,定然不敢再装傻充愣,只好亲自出来迎接,三公子进去之后若还难以消气,只需当着那些三老的面故意说些难听话将其羞辱一番,如此既可令那新县令无地自容,今后再也不敢如此妄为,又可叫那些三老也知道三公子对那厮的态度,不敢与其走的太近,令其在雍丘县内寸步难行,到时候不怕那厮不来求三公子。”

  “嗯……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

  朱鲁点了点头,当即将一名佣仆叫了过来,“你!去敲门,告诉他们朱家三公子来了,叫新来的县令出门迎接!”

  “是!”

  那佣仆连忙跑去照办。

  但过了一会跑回来时,那佣仆却是一脸的尴尬与恐慌,头也不敢抬的说道:“三公子,里面的人不肯开门,还说现在世道太乱,还说……三公子赎罪,接下来的话小人实在不敢说!”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术不正之人

  “还说了什么,说出来,我恕你无罪!”

  朱鲁眼睛一横,瞪眼说道。

  “遵命。”

  那佣仆这才吞吞吐吐的道,“那些人还说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冒充士族公子横行霸道,除非三公子能够拿出证明身份的东西,否则府衙内正在准备宴席,县令脱不开身,不管谁来了也不接待。”

  “呵……阿猫阿狗?”

  朱鲁都已经气笑了,他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竟敢用如此低贱的词汇羞辱于他,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拿去!”

  胸腔剧烈起伏,朱鲁一把将挂在腰上的铜印黄绶摘了下来,用力砸在那个佣仆怀里,咬牙切齿的骂道,“叫里面的狗东西好好看看,顺便给我查清楚刚才那话是哪个不长眼的说的,待我进门之后,定要将他那副狗眼与狗舌头挖出来挂在府衙门上示众!”

  “是!”

  佣仆又连忙捧着朱鲁的官印跑去敲门。

  结果不久之后再回来时,脸色已是一片煞白,直接就伏倒在地诚惶诚恐的说道:“三公子,里面的人依旧不肯开门,他们……他们说……”

  “还不开门?!”

  一听这话,朱鲁腮帮子一抖,一把便将轿子的蜀锦窗帘扯了下来,目次欲裂几乎快要暴走杀人。

  “说!这次他们又说了什么?”

  功曹下意识的将话茬接过来问道。

  “他们说,这铜印黄绶只是县丞的印绶,并不能证明门外之人便是朱家三公子……他们还说,朱家可是陈留有名的士族门阀,朱家就是再不济,也绝不可能叫自家三公子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实在有辱门风……他们还说,如果只是县丞来拜会县令的话,县令如今正在宴请宾客,请县丞改日再来,莫要打扰县令办正事,到时候县丞只是一个下属,恐怕担待不起……”

  “嘭!”

  不待那佣仆把话说完,朱鲁已是气的狠狠一脚踹在了轿子里面,连带着那八个抬轿的佣仆都跟着晃悠了一下。

  还好他们用力稳住了轿子,否则若是翻了轿子将朱鲁摔了,回去恐怕就要丢了性命。

  “挨千刀的狗东西,今后我与你势不两立!”

  朱鲁又狠狠的踹了几下轿子? 似乎将那轿子当做了吴良与门内的兵士? 只有将他们踹死,踹的不成人形才能化解心头之恨。

  那些话可太他娘的恶心人了!

  尤其是那句“有辱门风”简直就是在揭他的短处!

  什么叫做朱家就是再不济? 也绝不可能叫自家三公子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丞? 我就做了县丞!

  而且,朱家几个成年公子里面? 还就我官职最低最上不得台面,平时朱家与其他士族会面议事? 也从来不会叫我参加? 介绍起来更是从来不会捎带上我!

  怎么了!

  这又怎么了?!

  难道这样我就不是朱家的人,不配做朱家的三公子了么……

  心中骂着骂着,朱鲁竟莫名有些失了底气。

  他在朱家到底什么地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确实……他就像是一颗朱家的弃子? 其他的几位朱家公子如今都已经开始分担族内的一部分事务,而他却被扔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丞,平日里在族内没有一丁点话语权,甚至就连如今已经快到了三朝,也还没人通知他回去一同过节。

  可越是如此? 此事便越不能被外人提及,那无异于打他的脸!

  “……”

  听到这些话? 几名县吏也是纷纷知趣的闭上了嘴,默默的站到了一边不再相劝? 更没有人敢出谋划策。

  他们很清楚,这时候不论谁敢多嘴? 都极有可能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给我继续敲门? 敲不开便不要回来!”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朱鲁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声音低沉的道。

  日头已经西落,没了帘子的轿子中只能看到一张一半隐于黑暗中的脸庞,从这张脸庞上能够清晰的看到一抹狰狞。

  “今日我非要见到这位新县令,教他好好看清楚,我这个小小的县丞究竟是不是朱家三公子!”

  ……

  此时此刻,灯火通明的府衙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我敬诸位一杯,请!”

  吴良端起酒杯冲八位三老微笑示意,而后一口饮下杯中美酒,甚至还将酒杯颠倒过来展示给三老们看。

  “多谢县令。”

  八位三老也是纷纷举杯。

  如今已经一连干了三杯,吴良觉得气氛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笑眯眯的说道:“其实今日我特意将诸位三老请来此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

  听到这话,八位三老立刻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一起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看向吴良。

  这些三老都是至少活了五十年以上的人精,并且心中早已有了明确的立场,绝不会被吴良的三言两语便拉拢过去。

  当然为了不给自己惹来麻烦,他们也不会当面驳了吴良的脸面。

  最多说些客气话将吴良给糊弄过去,回头看看朱家到底什么意思,再决定怎么去应对吴良所说的“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就是……发财!跟着朱家一起发财!”

  吴良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接着大声说道。

  跟着朱家一起发财?

  “这……”

  八位三老听完都是一愣。

  难道这位新县令已经是朱家的人了?

  此次前来上任,只不过是替朱家主持大局来了?

  倒也是……那朱鲁不成气候,终日只知吃喝享受,如今陈留刚经历了战乱,被吕布与张邈抓了壮丁或是跑了的佃户不计其数,不知道荒了多少良田,他却依旧不闻不问我行我素。

  若再这么下去,只怕朱家在雍丘经营起来的局面终有一日要败光……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三老也要蒙受损失。

  不过就算如此,三老们也没有完全听信吴良的一家之言,还想看看吴良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再做定夺。

  吴良目光扫过八位三老,接着又道:“若要发财,最重要的便是田地,有了田地便有了租子,有了租子才能发财,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因此我来到雍丘县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朱家与各位三老的土地保护起来,绝不可有失分毫。”

  “县令所言极是。”

  听了这话,八位三老自是纷纷点头。

  “来人!”

  吴良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承上八份雍丘县治下八个乡的地图,分别送到了相应的三老面前,“那就请诸位三老将朱家与自家的良田位置与亩数在地图上标出来,若是乡内还有什么大户,也请一并标出来,如此我便可根据地图所示,对朱家与诸位的田地实时保护,莫叫那些心术不正的奸人钻了空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

  看着眼前的地图,三老们再次面面相觑。

  虽然吴良说的话很有道理,听起来也完全站在了朱家与他们这一边,甚至都想不出这么做对他们将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画地图这种事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总觉得有些古里古怪,心中难免有些腹诽。

  “诸位标记的时候请务必精细一些,事后这份地图将作为地契备份存在府衙之内,倘若今后谁的田地遭到不法侵占,皆可来到府衙找我申诉,我定会为诸位做主,另外,朱家也想借此三朝来临之际清算一下在雍丘拥有的确切产业。”

  吴良接着又笑呵呵的说道,但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命令。

  “善。”

  听到“朱家”二字,三老们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又实在想不出这份地图会给他们带来任何的不利之处,于是终于开始动笔。

  片刻之后。

  各个乡镇的地图上便如同吴良要求的那样,标注出了许多块区域。

  其中面积最大的自然就是朱家的产业,而这些三老们也都占据了一部分靠近城镇的田地,除此之外,一些乡镇内的大户产业也都标注了出来。

  不过就算除去这些私人田产,每个乡镇也至少还有五分之四、甚至更多的土地属于无主之地。

  有些土地是因为地势环境因素实在不适合耕种,有些土地则是因为人口原因没有开垦出来的荒地……毕竟这个时代人口数量还很有限,尤其是如今连年征战,人口还在不断下降,逃亡的流民日益增多,生产力就变得越发有限了。

  而吴良要使用的就是这些无主之地。

  汉朝的田地制度是个人私有制,田地不但属于个人资产,还允许进行买卖。

  也是因为这样的制度,绝大多数开垦出来的良田都被各地门阀豪族与大户的巧取豪夺之下侵占,原本拥有土地的百姓为了生活只得成为他们的佃户,一旦遇到天灾人祸颗粒无收,交不起租子要么便要被地主逼得家破人亡,要么便只能成为流民流亡他乡。

  而所谓“屯田制”。

  本质便是要将那些没有田地的流民与那些无主之地结合起来安置,既可避免与那些拥有大量社会资源的士族门阀发生冲突,又可以完成社会闲置资源的再整合、再利用。

  如此一来,流民有了土地耕种,不说安居乐业吧,起码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大片饿死。

  而那些荒芜的土地也有了人耕种,社会生产力得到了提高,有了更多的粮食产出,曹老板以后要买粮或是征粮也会相对容易一些。

  当然,“屯田制”也并非没有弊端。

  或者说任何一种制度都不可能没有弊端。

  历史上的“屯田制”最大的弊端便是将老百姓管得比较死,人与土地完全绑定,并且随着战事升级,剥削也会逐步上升,再加上官僚阶级的日益腐败,终有一日会将手伸到屯田土地之中,引发屯民的逃亡与反抗是迟早的事,彻底崩盘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也不是吴良能够管得了的。

  天朝历史上自大秦建立以来,几乎没一个朝代的国运能够熬过三百年,这些都不是没有原因的,更何况一种制度?

  吴良只知道。

  目前情况下实施“屯田制”。

  对曹老板有好处,对那些流民有好处,对自己也有好处,这就已经够了。

  至于这种制度在经历了几十年、几百年之后最终会在“人”的手中变成什么样子……吴良已经预见了到结果,而人嘛,还是要活在当下。

  “诸位不如再按个手印吧,毕竟日后这地图可是要当做凭证使用的,倘若有人拿去私自绘制篡改,恐怕就无法作数了。”

  看过这些地图之后,吴良又笑呵呵的道。

  说着话已经有人将以前准备好的印泥承了上来,将地图与印泥摆在了三老们面前。

  “这……”

  一种正在签订卖身契的感觉油然而生,三老们心中没底,却依旧没想出来此举对他们有什么不利之处。

  “难道诸位对朱家与自己的田地还有所疑惑?”

  吴良问道,

  “这倒没有……”

  三老们纷纷摇头道。

  “那诸位还在等什么呢?”

  吴良笑道。

  于是三老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地图上按下了手印。

  再命人将地图收回来,吴良已经圆满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有了这些三老们按下手印的地图,之后实施屯田制的时候,便可以明确自己的势力范围,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不但不用担心与朱家以及当地的大户打口水仗,还能够防止朱家与那些大户手伸的太长,伸到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到时候砍起他们的手来,也能够做到有理有据。

  不会影响曹老板想要的稳定,自然也不会为自己惹来太多的麻烦。

  ……

  半个多时辰后。

  今晚的宴席终于结束,期间吴良也并未过河拆桥,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依旧与这些三老一边饮酒一边说笑。

  一方面尽可能消除了这些三老心中的不安,一方面也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各乡的情况。

  如今这世道,不只是百姓不好过,他们这些“地主”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好过,以至于这些三老都在不停的对他倒苦水。

  目前问题最严重的,自然还是佃户流失的情况,这本就是吴良预料之中的事。

  不说别的,光是朱家在雍丘县的田地,在张邈反叛任由吕布抢掠抓丁之后,便起码有将近一半处于无人耕种的状态,以至于年底收上来的租子至少比往年少了一半。

  而像他们这些三老与地方大户则还要更惨一些,不但佃户锐减,前段时间还被吕布的兵马狠狠的敲诈了一番,被迫出了不少血。

  然而他们以为这样就已经够惨了么?

  吴良笑而不语,他们明年一定还会更惨……

  因为明年、也就是开春几个月之后,兖州境内还会遭遇一场十分严重的蝗灾,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严重到历史上曹老板被吕布张邈偷了家之后,回军援救时一点军粮都拿不出来,甚至抢都抢不来,不得不选择停战,还差点将家眷作为人质送到袁绍那里,作为寄人篱下的条件。

  甚至。

  当时程昱为了帮曹老板解决这个问题,还被迫命人在当时自己所辖的东阿县境内大肆劫掠了一番,也只为曹老板凑出了仅够用三天的军粮。

  而且这些军粮中,还有一部分用人肉制成的肉脯……

  据说这也是程昱终身没有位列三公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事实在太败人品,曹家虽然感谢他,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他位列三公。

  不过这些事都能够从侧面看得出来这场蝗灾究竟有多严重。

  那时曹老板手下兵马并不算太多,撑死了也就几万,如此大肆劫掠了一个县,也才堪堪凑出三天的粮食来,那岂不是说当时县城内各家各户手中的粮食基本上也已经捉襟见肘,最多也就够吃几天了么?

  所以,吴良如果想要实施屯田制,来年的蝗灾便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不过吴良已经提前想好了对策,虽然不可能一点损失也没有,却也能够减少大量的损失。

  肯定不是吃蝗虫。

  穿越之前吴良看过许多历史,那里面都用“吃”的方式来解决蝗灾,不仅是人自己吃,还要赶着大群的鸡鸭去吃。

  吴良想说,这完全就是脱离生活的无稽之谈。

  古人只是受限于当时的科研水平,对世间万物的理解没有后世那么透彻与科学,但并不是傻子,那些蝗灾中蝗虫要真能吃,他们又怎会看着蝗虫在眼前纷飞,把自己活活饿死?

  需知只要是成了群的蝗灾,这些蝗虫身上便会出现一种致命毒素。

  人吃了这种毒素会中毒而死,就连鸡鸭等等蝗虫的天敌,也会受到这种毒素与气味的影响失去食欲,根本就不会去吃。

  所以想要靠吃来解决蝗灾,人只会比蝗虫死得更快。

  至于吴良打算用什么办法……

  先卖个关子,到时候等朱家与这些三老或是大户深受其害的时候,吴良自会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诸位三老,今日宴席便到此为止吧,希望诸位都尽了兴。”

  见众人桌上酒肉都已经见了底,吴良终于起身笑道。

  “多谢县令款待。”

  三老们也是纷纷起身施礼感谢。

  “客气客气,我送送你们。”

  吴良笑呵呵的还礼。

  其实此刻他的心已经去到了府衙门外。

  席间典韦已经过来报告过,朱鲁等人吃了他的闭门羹之后,并未悻悻离去,反而固执的守在门外,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能打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心里不爽,想要找回场子呗?

  如今正是寒冬时节,他们在外面冻了半个多时辰,心中的怨气肯定无以复加,只要吴良一打府衙开门,这些人肯定立刻便要发作。

  “开门吧。”

  吴良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来到门前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据说这个朱家三公子是朱家最不成器的公子,正好借此机会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请县令恕罪

  府衙门外。

  朱鲁已经不再坐在轿中,而是来到与一干县吏来到墙边,叫佣仆们找来木材点起了一团篝火烤火取暖,顺便还将轿子抬到了边上挡风。

  没办法,这寒冬腊月的,搁谁在外面待上半个多时辰也得冻够呛。

  更何况还是朱鲁这种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吃过苦的公子哥,此刻连清鼻涕都已经冻了出来,时不时吸溜一下。

  这落魄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排场可言?

  “这挨千刀的混账,我与此人势不两立!”

  朱鲁咬着牙恨恨的骂道,仿佛口中正在咀嚼吴良的骨头一般。

  “三公子说的是,此人太过目中无人,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

  其他县吏也被冻得不轻,怨恨吴良的同时,也是不停的在一旁煽风点火,只等着看吴良的悲惨下场,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就在这时。

  “吱嘎——!”

  府衙大门传来一声响动,门开了。

  “随我来,不定要叫他颜面扫地!”

  朱鲁顿时精神一振,用袖子抹了下清鼻涕便气势汹汹向府衙大门走去,一副要立刻将心中怒火全部倾泻出来的架势。

  好戏要开场了!

  其他几名县吏也是精神一振,连忙跟在了后面。

  如此一行人来到门前。

  正好看到吴良与三老们有说有笑的自内而外走来,气氛那叫一个融洽,场面那叫一个和谐,似乎就过了这么半个多时辰,他们互相之间已经变成了相识多年的老友。

  看到这一幕,朱鲁自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伸出两根指头指着吴良大喝一声:“匹夫竖子!汝可认得吾是谁来?!”

  ?!

  三老们不知门外有人等候,听到这声大喝,自是吓了一跳,连忙向朱鲁等人望去。

  “说出汝名,吓吾一跳,汝乃上将军邢道荣?”

  吴良有心算无心,自是已经看向了朱鲁等人,只是听到朱鲁的话,瞬间觉得此时的语境特别耳熟,下意识便如此接了一句。

  “邢道荣?什么邢道荣?”

  朱鲁正等着吴良询问自己的身份,而后边准备发作泄愤,结果没想到吴良竟莫名说出个从未听过的人来,顿时又是一愣。

  也是这时候。

  三老们终于认出外面这个脸蛋子冻得通红的苦逼孩子来,一个个瞬间化身“舔狗”跑出来向其躬身行礼:

  “拜见三公子,小老儿不知三公子途径此处,否则定会在门外恭候尊驾。”

  “不知三公子夜里外出有何贵干,小老儿可有能够效劳的地方,愿为三公子分忧?”

  “小老儿还准备了些薄礼,本欲待宴会结束之后便去府上拜访三公子,想不到竟在此处遇上了……”

  “……”

  朱家在雍丘确实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程度,区区一个据说挺不受家里待见的三公子便可令这些平时在乡里人模人样的三老如此跪舔,由此可见一斑。

  面对这些三老们的讨好,朱鲁自是相当受用。

  不过越是如此,对比之下他心中对吴良的不满反倒越发强烈,抬眼看向吴良刚要继续发作。

  结果却见吴良已经快步迎了上来,一脸激动的道:“难道阁下便是朱家三公子?方才我与八位三老在府衙内把酒言欢时,便听三老们数次提起三公子,他们说三公子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实乃人中龙凤,原本我还以为只是夸大其词,甚至与他们争辩了几句,如今亲眼见到三公子,才发现三公子竟真与他们说的一般无二,确实非同凡响,倒是我少见多怪了!”

  “呃……”

  朱鲁原本已经准备了一整套骂街组合拳,只等见到吴良便立刻倾泻而出。

  结果没想到吴良一上来就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竟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词,不知应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就连那些三老听到这番话,也是暗自向吴良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吴良上来拍马屁的同时,居然还顺便为他们美言了几句……这可是个难得的可交之人啊!

  不过朱鲁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否则胸中这口恶气属实难以平复。

  只是一时之间没想出来应该怎么把话接下去,才能够顺理成章的令吴良难堪,于是只得冲身旁的几名县吏使了一个眼色。

  功曹立刻意会,当即站出来大声斥道:“休要来套近乎!方才三公子来到此处,你非但不出门迎接,反倒紧闭大门将三公子拒之门外,这又是何道理?莫要说你不知此事,三公子屡次派人前去敲门,甚至命人出示了印绶,绝不可能没人进去通报!”

  “哦?竟有此事?”

  吴良微微皱起眉头。

  三老们心中也是惊疑不已,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新县令竟真的将三公子拒之门外,这可是惹上大麻烦了啊,若果真如此,以后恐怕还需与他保持距离……

  “请三公子稍候,我一问便知。”

  吴良又冲朱鲁歉意一笑,这才故意回身问道,“典韦,方才三公子可曾派人前来敲门,还出示了印绶?”

  “没有,属下只见到了县丞的印绶,并不曾见到三公子的印绶。”

  典韦面无表情的说道。

  “三公子便是本县县丞!”

  功曹立刻鼓着眼睛补充说道。

  “嘶……这就难怪了!”

  吴良方才“恍然大悟”,拍着手说道,“请三公子恕罪,我属下这些兵士不知三公子官职,另外今夜我宴请诸乡三老本是大事,开宴之前特意交代任何人来了都不得打扰,因此才产生了如此误会,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己家人啊,若是果真知道三公子亲临府衙,他们肯定早就去通知我出门迎接了,哪有将三公子拒之门外的道理,哈哈哈……”

  “废话少说,就算你不知道,你麾下那些兵士却还说了许多以下犯上的混账话!除非你将那些兵士交出来法办以儆效尤,否则此事三公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功曹见吴良对朱鲁如此态度,还倒吴良是怕了朱鲁,怕了朱家,当即又不依不饶的喝道。

  说完还不忘邀功似的看了朱鲁一眼,随后得到了朱鲁一个赞许的目光,顿时眉开眼笑,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我想三公子也不是这种斤斤计较的人吧,不过……”

  吴良又笑了笑,看向这个功曹时,脸色却是瞬间冷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我正在与三公子说话,阁下屡次三番插嘴是何道理?敢问阁下姓甚名谁,又是何官职?”

  “这……”

  功曹没想到吴良忽然将话锋转到了自己身上,尤其被吴良如此盯着,心中自是略微有些没底,不过想到自己背后站着的就是朱鲁,当即又挺起胸膛仰起头,语气不屑的道,“我乃本县功曹,唤作焦望,如何?”

  “那么,你可知我是谁?”

  吴良又问。

  “区区一个新来的县令……”

  功曹撇了撇嘴,背起手来换了个舒服的站姿,又道。

  结果话还未说完。

  “来人,给我拿下!”

  吴良已是忽然一声轻喝。

  接着不待任何人反应,典韦已是两步冲上前去,不由分说一巴掌便拍在这名功曹腮帮子上。

  随着几颗牙齿与一口血沫飞出,这名功曹已是原地打了几个圈,随后如同一头死猪一般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几名瓬人军兵士紧接着跟了上来,用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其捆了一遍,也是如同拖一头死猪一般,将他向府衙内拖去。

  整个过程就在呼吸间完成,一气呵成!

  !!!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任谁都没有想到吴良竟会当着朱鲁的面突然发难,而且下手不留任何情面,甚至都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甚至朱鲁连一句“住手”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已经抓完了。

  “三公子,你刚才也听到了,此人身为区区一个功曹,明明知道我是新来的县令,却还敢对我吆五喝六,这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而且证据证人都有,我也是按章办事。”

  吴良却又看向一脸惊愕的朱鲁,淡然一笑道,“我的人是不知者不罪,此人却是明知故犯,那便是罪上加罪,罪加一等,我绝不能姑息,你觉得呢?”

  “……”

  朱鲁动了动嘴唇,但此刻他已经有些搞不清吴良到底想做些什么,尤其看到典韦刚才的身手,心中竟是有些怯了,不知应如何作答。

  这就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的草包……难怪朱家自己都瞧不上他。

  看到朱鲁如此状态,吴良心中已经给他定了性。

  接着目光又瞟向朱鲁身后那几个衣着显然不是佣仆身份的人,来带其中一人面前,笑呵呵的问道:“敢问阁下又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我……”

  那人顿时目光躲闪,有些慌乱的同时,连忙向朱鲁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说!”

  吴良喝道。

  那人身子顿时颤了一下,连忙躬身行礼道:“回、回禀县令,小人是本县的县尉,唤作施勇,小人实在不知县令已经到来,未及时拜会县令,请县令恕罪。”

  “不知道么?方才那功曹说话时,你总该听到了吧?为何非要我找上你,你才连忙赔罪,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县令么?”

  吴良笑眯眯的反问。

  “这……”

  县尉顿时无言以对。

  “你不要欺人太甚,这些都是雍丘县的重要县吏,许多事务仍需他们去办!”

  眼见吴良并不打算就这么善罢甘休,朱鲁终于没办法再坐视不理,上前一步试图制止吴良再动他的人。

  哪知听了他的话之后,吴良却是咧开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笑眯眯的说道:“请三公子稍安勿躁,公事是公事,私情是私情,两者不可混为一谈,我虽与三公子一见如故,但有些事仍需秉公处置,县丞的事,咱们最后再说。”

  “你!你敢!”

  朱鲁一听吴良这是还打算对他下手,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下来,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呵呵。”

  吴良却已经不再理他,继续喝道:“来人,将这目无上司的县尉给我拿下!”

  “啪!”

  典韦立刻又冲上来一巴掌将那县尉打翻在地,那干净利索又富有爆发力的巴掌,竟令吴良不自觉的想起了后是一个叫做“马东锡”的人,实在痛快。

  看到这一幕。

  剩下的令史、狱掾、厩驺与仓吏更是吓得脸色煞白两股战战,眼见朱鲁根本无法护住他们,哪里还敢继续在哪里撑着。

  吴良的目光才刚瞟过来,既然便立刻伏倒在了地上,连连告饶起来:“请县令恕罪,我等知错了,我等再也不敢了,请县令手下留情,我等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为县令办事。”

  “你们是不是以为,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为我办事?”

  吴良笑着问道。

  “小人不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知道错了,请县令恕罪……”

  几名县吏又是连连叩头,谁都不敢抬起头看来吴良一眼。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吴良转过身去,语气冰冷的道,“拿下,明日全部谪为奴役!”

  “啪!”“啪!”“啪!”“啪!”

  不消片刻,四头死猪就这样被捆进了府衙。

  不过挨打还是小事,谪为奴役才是真正的狠招,运气好这辈子或许还有机会脱了奴籍,运气不好……这辈子也就只能像牲口一样活着了,简直生不如死。

  “……”

  八名三老在一旁看着,此刻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他们很庆幸之前没有忤逆吴良,否则若是惹了这位新县令,朱三公子也保不住他们,他们这一大把年纪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不过这位新县令到底什么来头,竟敢如此不给朱三公子面子,听那话里意思似乎还打算连朱三公子也一起惩治?

  “朱县丞?”

  办完了这些县吏,吴良终于再一次看向朱鲁,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

  尤其这忽然改口的称呼更是令朱鲁胆寒。

  若是还叫他三公子,那便是还将他当做朱家的公子,而一旦叫他“朱县丞”,便是要对他秉公处置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杀人诛心

  “你要做什么?你若敢治我,朱家定与你势不两立!”

  见吴良终于看向自己,还叫自己“朱县丞”,朱鲁此时心中惊骇至极,已是有些站不住,一边连连向后退却,一边对自己随身携带的佣仆喝道,“还不护我周全?!”

  “这……”

  这些佣仆见那些县吏在吴良面前都落得那般下场,心中自是不敢与吴良为敌,但身为朱家的佣仆,他们又不敢不听命令,否则事后一样要死。

  于是一个个只得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挡在了朱鲁面前。

  不过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却是全部垂向地面,没有一个人敢将兵刃朝向吴良与瓬人军。

  毕竟不管是吴良此前表现出来的狠辣,还是典韦与瓬人军表现出来的勇武,都已经彻底震慑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更何况瓬人军有百余人之众,他们全部加起来也就一二十个人,谁敢乱来?

  “拿下!我倒要看看朱家有多大的胆子,竟敢率人攻打府衙行不臣之事!但有人敢反抗一下,先将领头的三公子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吴良已经看出了那些佣仆的胆怯,知道他们只是做做样子,因此也不想为难与煎熬他们,当即一声令下。

  “哗啦——!”

  瓬人军立刻倾巢而动,如同虎狼一般扑向朱鲁与那群佣仆。

  听到吴良命令的内容。

  朱鲁当时汗毛就竖了起来,眼见瓬人军气势汹汹而来,连忙大声喊道:“我降!我降了!请县令手下留情啊!你们这些混账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放下兵器,谁也不许抗拒!”

  朱鲁怎能不怕?

  他长了这么大没听说过这么与众不同的命令。

  哪有属下佣仆胆敢反抗,便要将主人就地正法的道理,吴良这分明就是将他当作了手上的人质,简直不合道理!

  “……”

  八位三老看到这一幕,也是大吃了一惊。

  他们原本以为吴良教训一下朱鲁手下的那几条“狗”业就算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吴良竟真要对朱鲁这个狗主人动手。

  而且下的还是“就地正法”的命令!

  这不就是公然与朱家为敌么?

  哪怕这朱三公子再不成气候,再不被家中看好,说到底也还是朱家的公子,若是什么人都能斩杀朱家的公子,朱家还怎么在陈留立足?

  所以,一旦此事发生,这县令必定会与朱家成不共戴天之势……

  如此一来,先有“名士边让之死”,又有“朱家公子被诛”,以朱家在陈留士族之中的影响力,必定会令陈留士族惴惴不安离心离德,陈留恐怕又要出乱子。

  到时候就要看这位新县令、乃至陈留太守程昱、甚至是兖州刺史曹孟德如何应对了。

  而他们这些三老,能做的只是老老实实缩回家中尽量苟命,事后如同水中的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不过好在听到朱鲁的命令之后。

  所有的佣仆便立刻放下兵器伏倒在了地上投降,在没有出现任何冲突的情况,瓬人军已经控制住了所有人。

  因此,朱鲁也没有被“就地正法”。

  只是被典韦拎着后领,仿佛拎了一只小鸡仔似的拎到了吴良面前。

  “县、县令,有话好说,我们此前虽有些小误会,但也是近日无怨远日无仇,我今后不再与你为难便是……”

  朱鲁此刻惊魂未定,面色傻白嘴唇颤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别看他平时仗着家世在雍丘县内耀武扬威,那叫一个不可一世,但遇上吴良这种出手果决、不讲情面的狠角色,欺软怕硬的特质便立刻显现了出来。

  当然,也可以称之为识时务,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么说,朱县丞是承认此前的确是在故意为难于我了?”

  吴良瞬间抓住他话中的漏洞,回头对杨万里说道,“你去取些绢帛与笔墨来,将我来到府衙之后的事情如实书写下来,叫朱县丞签字按手印。”

  “是。”

  杨万里立刻照办。

  “签字按手印?县令,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朱鲁一愣,虽然不是太明白吴良究竟还想做什么,但心里还是紧了一下,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吧,三公子。”

  吴良却又将称呼改了回来,笑呵呵的说道,“你怎么说也是朱家的公子,我与程昱太守乃是莫逆之交,前来接任之前程昱太守特意嘱咐我给朱家留些情面,所以你大可不必忧心,我对你定然不会像对那群县吏一样处置。”

  “呼——”

  朱鲁总算松了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喘匀,便听吴良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会派人将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如实通报朱家,并派人将你革职遣送回朱家,至于朱家要如何处理此事,那就是你们的家事了,与我无关。”

  “!!!”

  一听这话,朱鲁的心脏又瞬间凉了半截。

  杀人诛心!

  这无疑就是杀人诛心啊!

  朱鲁原本在朱家就不怎么受待见,如果这次又因为这么点小事反被新来的县令革职遣送回家,无疑便是大大的丢了朱家的颜面,以他父亲的脾气,虽不至于直接将他赶出家门,也一定会彻底将他放弃,从今以后再无一丁点出头之日。

  更何况,在这之前,朱家还特意派人来告诉他不要与这个新县令为难。

  那便是错上加错!

  没有本事,还不听家令。

  这样的人对于朱家来说与废物无异!

  可以想象,从今以后他便会被当作废物一般圈养起来,给些吃食养着便是,可能连门都不让他再出,免的出去丢人现眼。

  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无法过上此前在雍丘县这自由自在、富足潇洒、人人追捧的好日子了,与坐了监牢也没有什么区别,简直生不如死。

  这事可并非没有先例。

  他那个曾经勾结外人试图与父亲分家的叔父,便已经在家中后院养了几十年。

  虽然现在还活着,但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与牲口无异,还不如死了算了……

  “请县令恕罪,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请县令务必不要将我革职遣送回家,你想要什么,黄金?美人?你只管提出来,只要是我能拿的出来的,一定尽量满足,只要县令不将我革职遣送回家,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此时此刻,朱鲁身上哪里还有一丁点纨绔公子的样子,连忙冲上前来抓住吴良的胳膊苦苦哀求起来,几乎快要跪在地上。

  “真的什么都可以?”

  吴良暂时对朱家内部的事情还没有太多的了解,不过看到朱鲁此刻的状态,却也知道此举可能已经抓住了他真正的痛脚。

  原本他将朱鲁革职遣送回家。

  其实是想向朱家传递两个信号:

  一来,他这个新县令可不是好欺负的,叫朱家的人今后收敛一点,最好不要将手伸得太长;

  二来,要告诉朱家自己无意与其为敌,否则又怎会处置了那些县吏,偏偏将朱鲁完好无损的送回朱家,自己还是会给朱家一些面子的,也希望朱家明白自己的善意。

  不过朱家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还是得看朱家家主朱逊到底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有可能便不再提及此事,从此双方相安无事,各走各路;

  也有可能因此怀恨在心,时常用那种不撕破脸的方式私下搞一些恶心人的小动作,朱家毕竟在陈留经营了许多年,人脉与势力都盘根错觉,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当然,还有可能搞出一些其他令吴良感到麻烦的状况……

  毕竟任何事情都在人的一念之间,不一样的人便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哪怕同一个人都有可能在分秒之间做出截然不同的决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出现。

  现实有时往往比更加魔幻,更加令人无法理解。

  所以。

  见到朱鲁的反应之后,吴良心中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加稳妥的计划……

  “当然,你只管说。”

  朱鲁也从吴良的话中觉察到了一丝转机,忙不迭点头道。

  “好,那就请三公子先在绢帛上签字按手印吧。”

  见杨万里已经将绢帛与笔墨取了出来,吴良又冲朱鲁微微一笑,示意道。

  这玩意儿任何时候都能作为将朱鲁革职遣返的正当理由,这便是朱鲁的把柄,吴良自是要先牢牢握在手中。

  “这……”

  朱鲁有些犹豫的向后退了一步。

  “不签么?”

  吴良目光微冷。

  “签!我签!不过请县务必不要将我搁置遣返……”

  朱鲁陪笑着道。

  “好说。”

  吴良点了点头。

  得到吴良首肯,朱鲁迫于形势,终于极不情愿的在绢帛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将自己的手印按在了上面。

  “哈哈哈,三公子果然是痛快人!”

  将绢帛交给杨万里收齐,吴良立刻便变了个人似的,一把搂住朱鲁的肩膀,极为亲近的大笑起来,“其实我刚才只是在与你开玩笑,三公子受惊了,实不相瞒,自第一眼见到三公子时,我便与三公子一见如故,生出了结交之心。”

  “来来来,请三公子随我进入府衙,咱们今夜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老童子你收着点!

  “这又是……?”

  躲在一旁一直没敢做声的三老们看到这一幕,又不自觉的露出了一脸的愕然,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但就是没见过向吴良这般喜怒无常……变脸比眨眼还快的人物,可真是活久见。

  最开始出来的时候,他就像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小人,见了朱鲁那叫一个和颜悦色,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把这寒冬变成暖春。

  但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他便又变成了杀伐果断的县令,以雷霆手段将那几个县吏轻松拿下,甚至就连朱鲁都没打算放过。

  结果又是几句话的功夫。

  便又摇身一变成了与朱鲁相见恨晚的友人,甚至让人怀疑如果不是现场条件不足,他恐怕就要立刻与朱鲁杀鸡结拜了……

  结果就在吴良勾着朱鲁快要走进府衙大门的时候。

  “诸位三老!”

  吴良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看向了这群假装不在的三老们。

  “县令。”

  三老们连忙陪着笑躬身行礼。

  他们现在是真有点害怕“吴良们”,不知道现在与他们说话的到底是哪个吴良,这才是最令人背心发凉的事情。

  “三公子说,方才的事你们谁都没看到,若是有人多嘴出去乱说话,三公子便会不高兴,他若不高兴,有人便不会不好过。”

  吴良似笑非笑的道。

  “方才有事发生?”

  “不知道啊,老夫方才见今晚夜色不错,只顾抬头赏月来着。”

  “我家的牛最近走丢了,方才老夫一直走神思索这牛到底去了哪里,竟未注意此处发生了什么。”

  “老夫也是一样……”

  “……”

  三老们立刻纷纷表态。

  “既然如此,天色已晚,诸位三老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我与三公子就不送你们了。”

  吴良笑呵呵道。

  “县令莫念,三公子莫念,老夫告退。”

  “告退告退……”

  三老们哪里还敢在留在此处,当即向吴良与朱鲁施了个礼,逃也是的向远处走去,城内自有他们的佣仆接应。

  “……”

  只有朱鲁欲哭无泪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的不安难以言喻。

  天呐,谁来救救我啊。

  鬼才想与此人进府衙把酒言欢,我现在就想回家喝口闷酒压惊,我家有的是好酒,缺这几杯酒么……

  ……

  将朱鲁安顿到客堂之后。

  吴良嘴上说是出去安排一下酒肉,却一转身来到府衙后院一间厢房内找到了于吉。

  于吉自打入伙一来,除了一遇到有可能打起仗来的事就躲的远远的之外,其他方面倒也算是尽心尽力。

  就像现在,这年近九十的老童子就正点着油灯? 躲在房内帮助吴良整理自海昏侯墓中盗来的《齐史》。

  “公子? 你来得正好,我才看了两卷《齐史》? 便在其中发现了一些与《太史公记》不同的地方……”

  给吴良开了门? 于吉便立刻引着吴良来到案几前面,要为他展示其中的不同之处。

  其实于吉已经知道了吴良的真实身份? 曹老板麾下的摸金校尉嘛,名义上是瓬人军校尉? 实际上就是个盗墓头子。

  不过于吉并不在意这些? 也并未更改了此前的称呼,依旧称之为公子。

  “不急不急。”

  吴良心中自是也对这些不同之处十分好奇,不过却也不急这一时,而是笑着说道? “老先生? 如今我正有件事需要你来帮忙。”

  “哦?公子请讲。”

  于吉微微皱眉说道。

  “老先生可知什么是摸骨之术?”

  吴良问道。

  “自是知道,此乃玄学五术中相术的分支,而老夫的堪舆之术其实也是相术分支之一,谓之地相,可惜与这摸骨之术并无相同之处? 因此老夫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于吉点头道。

  “知道就行了? 我想请老先生演一回摸骨奇人,随我去忽悠一个人。”

  吴良笑呵呵的道。

  “这……摸骨奇人要怎么演?”

  于吉有些疑惑的道。

  “老先生哪里需要演? 只需收着点就行了。”

  吴良笑道。

  其实通过上回黄巾军的事,吴良与于吉已经达成了共识。

  以后再遇上类似装神弄鬼的事情? 便都由于吉这个专业忽悠人士出马? 吴良则退居幕后做个技术指导。

  如此即可满足于吉的心理需求? 又有助于吴良隐藏身份,做一个安静的盗墓贼头子。

  简直一举两得。

  ……

  片刻之后,客堂之内。

  “三公子,容我为你引荐一个人。”

  落座之后,吴良一边端着酒杯,一边指着居于朱鲁对面的于吉说道,“这位老先生乃是我此前偶遇的一位异士,你可能猜出他如今多大年纪?”

  “这……年过八十?”

  朱鲁正在惴惴不安,但见吴良并不去提之前的事,反倒为他引荐起人来,只得硬着头皮猜道。

  “少了。”

  吴良笑着摇头。

  于吉也是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难道已年过九十?”

  朱鲁再猜,神色已是略微有些惊色。

  这个时代,能够活到八十岁的就是已经是世间难得的老寿星,若是活到九十,那更是凤毛麟角。

  “三公子可以再猜的大胆一些。”

  这次换于吉捋着胡须笑呵呵的道。

  “难道老先生已过百岁不成?”

  朱鲁心中更惊。

  “哈哈哈,还是不为难三公子了,老夫如今已活了一百二十岁。”

  于吉抖了抖胡须,尽显仙风道骨之姿,哈哈大笑道。

  历史上他在吴会布道的时候,也只是自称年过百岁,如今却直接自称一百二十岁,到底还是没有收着点……

  “那这位老先生岂不快活成了神仙?”

  朱鲁下意识的说道。

  “哈哈哈,神仙可不敢当,老夫只是侥幸学了几门延年益寿、推测吉凶的方术罢了,怎敢以神仙自居。”

  于吉谦虚笑道。

  “老先生不必自谦,旁的不说,光是你那摸骨之术的神奇之处便已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若非得你指点,我这么一个既无家世又无钱财的奴役,如何能够出任雍丘令,更莫说被使君看中提拔成为校尉,我先敬你一杯。”

  吴良却站起身来恭敬的对于吉敬道,喝完之后接着又说,“不瞒老先生说,我今日才见到三公子,便有一种莫名熟识的感觉,因此稍后还请老先生为三公子摸一摸骨,看看他是否便是我命中的贵人,我今后能不能继续扶摇直上便全仰仗老先生了。”

  “好说好说,公子善待老夫,老夫也自当尽力而为。”

  于吉依旧谦虚笑道。

  然而这几句话,却是再一次将朱鲁震了个惊,一脸惊愕的望着吴良。

  校、校尉?!

  他与我年纪相仿,原来不仅是县令,竟还是校尉?!

  朱鲁身为这个时代的土著,怎会不知“校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这虽然是一个军队官职,但论品阶却是与太守同阶,也就是说别看程昱是陈留太守,吴良只是一个雍丘令,实际上两人见了面还真不一定谁要先向谁施礼呢……

  这就难怪了!

  朱鲁忽然觉得自己这次怂的并不冤。

  难怪此人明知道自己是朱家三公子,也敢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治起那几个以自己马首是瞻的县吏来更是毫不手软。

  实话实说。

  朱鲁甚至觉得,吴良刚才就是真叫属下像对待那几个县吏一般将他打的满地找牙,然后再将他革职遣送回朱家,只要不是直接宰了他,朱家在权衡利弊之后,恐怕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他与吴良公开翻脸,撑死了为了挣回些脸面私下做些小动作。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此前竟只是一个奴役?

  就因为得了这位老先生的指点,就能得到赏识做了校尉?

  这简直就是寓言故事里面才有的情节,教人眼红至极……若果真如此,这位老先生哪里还是什么老先生,那根本就是老神仙,活了一百二十多岁的老神仙啊!

  我若能得到这位老神仙指点,岂不是……

  正当朱鲁如此想着的时候。

  “三公子,可否请你受些委屈,教老先生为你摸一次骨,查一查你是否是我命中的贵人,这可是关系到我日后是否能够封侯拜将的大事。”

  吴良笑呵呵的看向朱鲁,征询着问道。

  “既然县……校尉有此要求,我怎敢拒绝。”

  朱鲁自是连忙起身施礼说道。

  官职与身份就是光环,哪怕同一个人,加上不同的称谓,在人们眼中也是不同的样子,此刻吴良在朱鲁眼中就高大了许多。

  而且,这事他已是求之不得,巴不得这位老神仙也能给他一些指点,助他也“扶摇直上”一下子,也叫家中的父亲与兄弟们刮目相看。

  “那老夫便失礼了。”

  于吉也是起身走上前来,来到朱鲁面前伸出一双手有模有样的在朱鲁头上摸索起来。

  手法看起来确实挺专业。

  于吉那一双老手自上而下依次摸过朱鲁的额,印,眉,眼,颧,鼻,口,阁等各处骨骼。

  只是摸着摸着,他那张老脸却不知为何又微微皱了起来,露出一副十分凝重的表情,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一般。

  “这……”

  朱鲁近在咫尺,自是将于吉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自觉的忐忑起来。

  “老先生,如何?”

  吴良也是忍不住问道。

  “请稍等片刻。”

  于吉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干脆闭上眼睛,又自上而下更加仔细的摸了朱鲁一遍。

  等到这一遍再摸完之后,迎着吴良与朱鲁期待的目光,于吉却是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躬身便对朱鲁行了一礼,一脸震惊的叹道:“想不到朱三公子竟也是骨骼清奇之人,日后定会有大作为,这可真是巧了,万中无一的巧合啊!”

  “老先生,此话怎讲?”

  朱鲁心中一喜,忙不迭追问道。

  “嗯……”

  于吉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老夫方才摸你骨骼,天庭饱满可吃官饭,地阁方圆可掌大权,头圆眼大双眉浓,伏樨骨插天庭中,口角向上法令长,颧骨丰满五指容,鼻直口方无偏斜,无论何处都显示你乃是大富大贵之人,绝不可能只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只可惜……”

  “可惜什么?!”

  朱鲁感同身受,已经完全被吊了起来,连忙抓住于吉双臂问道。

  “接下来的话乃是天机,老夫肉体凡胎道破天机,恐怕要遭天道报应,时候必须举行一场法事才可消除孽障……”

  于吉欲言又止的道。

  “请老先生放心,这法事包在我身上,你尽管说!”

  朱鲁急不可耐的道。

  “这法事可不是一般人负担的起的,至少需百斤黄金呐,请朱三公子量力而行。”

  于吉摇头说道。

  “百斤黄金?”

  朱鲁顿时一愣,似是算计了一下自己的资产,犹豫了片刻终于咬牙说道,“我出!只要老先生能指点我大富大贵,这些黄金又算得了什么?”

  “这……”

  于吉却还有些信不过他,捻着下巴沉吟起来。

  “老先生大可放心,朱家可是陈留有名的大户,这点黄金三公子挤一挤总归还是拿的出来的,你摸出了什么尽管说,我愿替三公子作保。”

  吴良笑呵呵的道。

  “多谢校尉。”

  朱鲁连忙感激的向吴良施礼。

  “既然如此,老夫便直言了。”

  于吉这才终于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朱三公子此前之所以屈居此地,也是因为命中少了一位贵人,若能与这位贵人互相扶持,补足命中所缺,便可一举冲破桎梏,自此成为大富大贵之人,莫说一个小小的雍丘县,只怕陈留都困不住他!”

  “老先生得意思是……”

  吴良适时接话道。

  “偏偏公子便是朱三公子的贵人,而朱三公子也恰恰也是公子的贵人,因此老夫才说这可真是巧了,万中无一的巧合!”

  于吉满面红光的道,“公子与朱三公子分则俱损,合则俱荣,只要二位从此能够精诚合作,必可趋吉避凶,共富共贵,此乃天意,名副其实的天作之合啊!”

  过了!

  老童子你过了!

  不是说了叫你收着点么?!

  你他娘的再继续胡扯下去,老子就要与这孙子共入洞房了!

  听到最后这番话,吴良差点没忍住冲上来捂住于吉那张老嘴。

  第一百七十七章 齐哀公与“烹刑”

  但表面上,吴良却是一脸惊喜,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旁边的朱鲁一番,这才十分郑重的对于吉确认道:“老先生说的可是真的?朱三公子果真便是我命中所缺的贵人?”

  “千真万确,老夫何时欺骗过公子?”

  于吉淡然一笑,捋着胡须负手而立。

  “好!真是太好了!这便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难怪我初见朱三公子便觉得他很是亲近,原来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吴良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此刻他便已经位列三公了一般,那叫一个喜不自胜。

  “所以老先生……校尉也是我命中所缺的贵人?”

  见状,朱鲁也是连忙凑过来问道,“只要与校尉不离不弃,我飞黄腾达大富大贵便是指日可待的事?”

  “此事对于朱三公子而言,反而更加重要。”

  于吉呵呵笑道,“公子如今已官至校尉,若要再升恐怕便要多费些力气与时日,但朱三公子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县丞,起点如此之低,运势又压抑如此之久,怕是用不了多久便可立竿见影呐。”

  “好!若我果真能大富大贵,区区百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我愿终身供养老先生,为老先生颐养天年!”

  朱鲁也是瞬间激动了起来。

  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就连腰杆也挺直了一些,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的前程,看到了众人的朝拜,看到自己胜过了家中的几个兄弟,看到了父亲与兄弟们钦佩的目光,看到自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朱家的下一任家主,而且是最伟大的家主……

  “三公子,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此前已立誓为老先生颐养天年,你怎能前来抢夺?”

  吴良故意板着脸说道。

  “这……是我有失考虑了,那我便年年为老先生送上供奉。”

  朱鲁一愣,连忙改口道。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

  吴良这才拍了拍朱鲁的肩膀,十分亲昵的道,“既然你我二人互为贵人,日后自当互相扶持,我姓吴单名一个良字,字有才,我也不占你便宜? 你以后你便称我一声有才兄如何?”

  “有才兄。”

  朱鲁当即叫出口来? 喜滋滋的道,“弟姓朱名鲁? 字永康? 若有才兄不弃,唤弟一声永康便是。”

  “永康贤弟?”

  “有才兄?”

  “哈哈哈哈……”

  客堂内传出两人的笑声。

  自这一刻起? 吴良与朱鲁之间的同盟关系便算是初步建立了起来。

  可以想象,之后不论吴良在雍丘县做些什么? 朱鲁不但不会再耍绊子? 还会尽可能的为他提供能力范围内的支持。

  当然。

  吴良也会略微为他提供一些好处作为回报,叫朱鲁吃到一些甜头,以此来进一步增加朱鲁对他这个“贵人”的依赖,维系这段“同盟”关系。

  如此一来? 朱鲁这个草包便成了他的傀儡。

  雍丘县境内的朱家势力? 便不再是他实施“屯田制”的阻碍,反倒成了他的助力。

  这个结果绝对要好过将朱鲁革职送回朱家,毕竟,朱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雍丘的,送走了一个朱鲁? 朱家肯定还会派新的人来主持大局。

  倘若派来的下一个人不像朱鲁这么草包,并且还带着一些怨念而来? 那么便肯定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这可就不美了。

  ……

  如此与朱鲁在客堂内称兄道弟的饮了一些酒。

  说白了其实就是吴良与于吉两个人联合起来灌了朱鲁一顿? 将他灌得差不多之后,吴良便叫人出去将朱鲁随行的那群佣仆叫了进来? 架起朱鲁打道回府。

  “有才兄!我与你说……我这辈子从来没像今天一样痛快……痛快过……嗝!”

  “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咱们兄弟联手? 定可……定可做出一番事迹? 教那些凡夫俗子刮目相看……呃!”

  “改、改日我再备些好酒好菜,你我兄弟二人再痛饮一番……就这么说定了,一、一言为定!”

  佣仆们小心翼翼的搀着朱鲁朝府衙外面走,结果这货还在那一步三回头的与吴良交心,一副意犹未尽的酒鬼模样。

  佣仆们暗自心惊。

  他们实在想不通吴良到底给他们主子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进去之前还形同陌路,出来就成了相见恨晚的亲兄弟?

  实话实说,朱鲁与自家的那些兄弟之间的关系,真就没有与吴良这般亲近。

  他那些兄弟都不怎么看的上他,平时见了也只是简单的打声招呼,连个笑脸都很少给,就算有笑容,笑容之中还带了些鄙夷与不屑。

  对此,朱鲁心里自是清楚的,不过也只是清楚而已,并从来不敢表露出不满来。

  “永康贤弟,你喝醉了。”

  吴良笑了笑,又对这些佣仆嘱咐道,“你们快些将朱三公子带回去,如今天寒地冻风又大,若是中了风可就不妙了。”

  “是……”

  佣仆们连忙躬身,朱鲁却是猛地好了一嗓子:“我没醉!我还能喝,今日我高兴,我还能喝,能喝!”

  “行行行,你没醉,你还能喝,是我醉了。”

  吴良一边顺着这个醉鬼,一边冲佣仆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连忙合力将朱鲁塞进八抬大轿里面,佣仆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一边向吴良道谢道别,一边赶紧抬着轿子走了。

  回去的路上,见朱鲁已经睡死了过去,佣仆们还是忍不住小声议论起了此事:

  “这位新县令可不简单啊,这些年雍丘县换了多少县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县令,非但驳了咱们公子的脸面,将公子手下的县吏全部治了,结果回过头来,却还能与咱们公子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看得出来,咱们公子今天是真高兴,还从未有人能叫公子直呼痛快哩。”

  “来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县令,雍丘恐怕也要有所不同了吧?”

  “谁知道呢,反正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只管服侍好公子便是了,其他的事轮不着咱们议论。”

  “……”

  ……

  与此同时,府衙之内。

  “老先生辛苦了,这《齐史》果然是好东西啊!”

  看过于吉整理出来的两卷《齐史》,吴良赞不绝口的道。

  这部《齐史》自西周时期周武王首封吕尚(姜子牙)于营丘立国开始,记录了齐国出现之后的历史。

  前面的内容虽比后世发现的古籍详尽许多。

  比如姜子牙来到营丘之后如何杀鸡儆猴平定当地夷国之乱,又如何简化礼节修订政策收拢民心,如何获得征伐之权,成为令齐国成为真正的大国,如何再到齐丁公、齐乙公、齐癸公……等等,桩桩件件都记录的相对比较清楚。

  但其中的一些大事记与后世历史记载其实并无太大差异,并没有太多需要关注的地方。

  如此一直到了第五任齐国国主齐哀公,才终于出现了与吴良所知历史截然不同的记载。

  在吴良所知的历史记载中,这个齐哀公也只出现了只言片语,而且是源于后世《史记·齐太公世家》中的记载:“癸公卒,子哀公不辰立。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

  说的是齐哀公是齐癸公的子嗣,叫做“吕不辰”。

  齐哀公继位之后,纪国国君不断向周王进谗言,周夷王听信谗言将齐哀公烹杀,而后将他的弟弟吕静立为齐胡公。

  当初看到这段《史记》中有关齐哀公的记载时,吴良心中就有许多疑惑之处。

  《史记》将吕不辰称为“齐哀公”,其实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史记》是西汉年间才成的后世史书,但真正的历史上吕不辰的名号断然不可能是“齐哀公”。

  根据历史帝号王号的规律来判断,“哀”最多只能是死后周王强行给他安上的谥号。

  毕竟不管是谁在起名字的时候,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名字里面用上“哀”这么丧的字眼。

  何况在他前面的几位齐王都已经为他打好了样子,齐丁公、齐乙公、齐癸公……用的都是从十天干中的挑选出来的字,到了他这里忽然就来了个“哀”字。

  这未免也太突兀了,就好像“鼠、牛、虎、兔”依次排列的时候,后面忽然有人接了个“恐龙”一样,这人脑袋绝对有问题。

  除此之外,“烹杀”齐哀公?

  “烹刑”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受刑者将会被去除衣物,投入近如人高的大锅,并将锅下的柴薪点燃提升水温进行烹煮,刑罚的结束受刑者已经被煮得骨肉分离了。

  甚至当年周武王讨伐纣王帝辛的时候,还将这种刑罚当做了纣王暴政的理由之一,。

  结果才立国一百多年,周夷王姬燮便敢像纣王帝辛一样因为听信他人谗言,对建立周朝时最大的功臣姜子牙后人、并且还是一国之君动用“烹刑”?

  何况周夷王在位时,周王室已经处于衰落阶段,有些诸侯已经不来朝贡,而且互相攻伐。

  而那时齐国则已经成了众诸侯国中的大国,面对如此离心离德的君主,齐国竟会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默默的承受了一切?

  这些疑问,于吉整理出来的《齐史》中,终于给出了一些解释……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上古禁术!

  齐哀公原来还真不号齐哀公,而是“齐壬公”。

  这个“壬”字其实是取自登基当年的年分。

  在春秋时期上,十天干指的就是年分,而十二地支指的则是月份。

  只不过自齐哀公之后,周夷王将他的继任者吕静立为“齐胡公”,这个传统也就不再沿用了。

  当然,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毕竟天干只有十个,十年一个轮回,这就很容易造成后来的继任者与先王们王号重复,非常有改变的必要。

  不过这并不重要,吴良更关心的还是齐哀公吕不辰被周夷王“烹杀”的真正原因。

  这部《齐史》中记载,吕不辰被周夷王“烹杀”确有其事,不过却并非是因为纪国国君进了谗言,而是吕不辰咎由自取。

  《齐史》中说,吕不辰修习了一种叫做“厌魅”的古老方术。

  所谓“厌魅”乃是一种十分古老的诅咒方术:“刻木为偶人,昼夜于日月醮之,祝诅于上。”

  这玩意儿与后世的“扎草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厌魅”用的是小木偶罢了,施咒者在小木偶上写下被诅咒之人的名字与生辰,再经过极为神秘而又复杂的施法之后,在小木偶上面钉钉子便能够令受咒人承受响应的痛苦。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周夷王耳中。

  那时虽然还并未定出秦朝之后才确立的“十恶不赦”之罪,但这样的左道方术早已被定为禁术,任何人使用或是修习都将被处以极刑。

  于是周夷王便将命人吕不辰抓了起来,并在其家中搜出了许多小木偶,这其中竟还包括写了周夷王名字与生辰的木偶。

  周夷王自是大怒,于是便命人对吕不辰施以了“烹刑”!

  也是因此,吕不辰在历史上还留下了一个名字,叫做“吕不臣”。

  不过这个事件到此并未结束,吕不辰被“烹杀”之后,同父异母的弟弟吕静被周夷王封为“齐胡公”接任王位。

  而吕不辰同父同母弟弟吕山与家眷亲信则是先秘密将吕不辰那已经不能算作尸首的“尸首”接回来进行厚葬,而后便以“利大者疑”的理由怀疑乃是齐胡公吕静向周夷王告密……

  这点倒也说得通,吕不辰明明有同母兄弟,其他的兄弟也是不少,为何周夷王便偏偏选定吕静为下一任齐王?

  况且。

  这立新王的事本是齐国吕家自己的内务,就算周夷王乃是天子,历史上也极少有天子干涉诸侯家中内务的事情,实在不合常理。

  于是? 吕山便与吕不辰遗留下来的家眷亲信便又开始策划除掉吕静为其报仇。

  两年后? 吕山成功设计杀死了吕静,成为下一任齐王“齐献公”? 并将齐胡公吕静的子嗣驱逐出境。

  结果没想到三十多年后? 王位传到“齐厉公”吕无忌手中,齐胡公吕静曾经的子嗣竟又杀回了齐国? 与齐厉公吕无忌来了个同归于尽。

  最终,齐国只得另立齐厉公之子吕赤为国君? 是为“齐文公”。

  自此长达四十余年的齐国宫廷内乱才终于结束? 齐国上下一心,终于正式开启了自己的春秋霸业……

  ……

  这部《齐史》暂时就整理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看到了《齐史》中的记载,吴良真心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齐哀公竟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才被周夷王烹杀的? 简直难以想象。

  可能是受了后世宫廷剧的影响吧。

  原本“厌魅”与“扎小人”在他的印象中? 就应该是那些后宫嫔妃才会玩的手段。

  想不到齐哀公一个大男人竟也修习这种东西。

  而且看《齐史》中描述,齐哀公的“厌魅”似乎还并不是一般的唬人小把戏,而是需要艰苦修习才能成术的奇术。

  虽然那里面并未举出害人成功的具体例子,被他施了“厌魅之术”的周夷王后来也活的好好的。

  但看过之后总归还是会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毕竟在那之前这“厌魅之术”便已经被定为将被处以极刑的禁术? 这也可以从侧面说明它很有可能真实存在过,并且可能曾经还给人们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与恐慌。

  更令人不能细想的是? 天朝的海上邻居——倭国也有“厌魅之术”,而据记载倭国的“厌魅之术”便是传自天朝? 并且就在这个时期前后。

  并且。

  齐国因为靠海,海运业十分发达? 很早就拥有了与倭国通常的能力? 这从另外一个侧面? 也证实了“厌魅之术”的存在,并且非要去联系的话,似乎也能与齐哀公的“厌魅之术”强行关联到了一起……

  除此之外。

  吴良还自《齐史》得到了一个与古墓有关的重要线索!

  这上面说,当年吕山与吕不辰的家眷偷偷将其“尸首”接回来之后,就葬在了距离齐国国都营丘不远的薄姑。

  如今营丘已经改名为“临淄”,而薄姑就在临淄西北五十里的地方,虽然不确定现在这个薄姑叫什么名字,但具体的方位与距离都不会错,这点后世考古界早已得到了证实,吴良不需要怀疑。

  不过所谓的“齐哀公墓”,后世考古却并未有所发现。

  也不知道是早就被盗了,还是藏得太深没有被勘探出来。

  因此就算知道了“齐哀公墓”的大概位置,吴良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更不确定这个墓是否还存在。

  毕竟,齐哀公死于公元前868年,哪怕是距离他现在所处的东汉末年,也已经相差了上千年。

  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没准儿“齐哀公墓”已经被盗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没准儿早已坍塌或是深埋地下……谁知道呢?

  不过吴良还是打算去试试运气。

  因为现在这个阶段,吕布与张邈这次夺取兖州失败,没有将曹老板的地盘分割开来,临淄那一小块隶属于青州的版图便还在曹老板手中。

  若是再过个一两年,等袁绍将手伸向青州,这地方就又要易主了。

  自那之后,直到官渡之战结束,曹老板都不可能再将青州取回来,他也很难得到再去一探的机会。

  另外。

  这还是第一座吴良遇到的可能与“上古禁术”有关的古墓,感觉上确实有那么点玄乎,心里还略微有点没底,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从未有过得体验与挑战,总有一种如果不去看看,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感觉。

  “就这么定了,待开春之后,将雍丘的事情安排妥当,我便带人先去探一探这齐哀公墓!”

  吴良心中已经暗自做了决定。

  哪怕最终没有找到齐哀公墓,他也没什么损失,何况刚盗了海昏侯墓,最近一段时间曹老板应该都不会缺少军饷。

  就算是此行空手而归,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口含茶

  第二日一早。

  吴良起床之后,先在雍丘县内最靠近陈留郡城的平城乡圈出了一块无主之地。

  这块地方靠近河流,并且地势较为平缓,除了距离县城与乡镇略微远一些,附近也没什么村落之外,算是一处十分不错的开荒之地。

  而今乱世之中,这样的好地方其实并不少。

  只不过百姓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在没有武装力量保护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贸然跑去开荒,否则不但保不住自己开垦出来的田地,还有极大的可能惹上麻烦,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想要种田可不只是有一块田地就够了,还需要种子、耕牛、农具等等一系列的必需品。

  许多百姓饿极了连种子都已经吃光,农具也都已经拿去变卖,就更不要说耕牛这种连士族与大户都舍不得宰杀吃肉的奢侈品。

  什么都没有,百姓们就算开垦出一块田地来,恐怕也只能把自己种进去……

  所以屯田制本质还是将百姓变成自食其力的“打工人”,田地、种子、耕牛、农具由官方提供,老百姓则出人出力,最终的收成双方分成,达到互惠互利的结果。

  与之前最大的区别则在于。

  屯田制直接绕过了地主阶级,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双方的收益自然也要比之前可观一些,并且曹老板的曹军将成为老百姓的保护伞,他们的生活也更加稳定。

  “杨万里,你来一下。”

  经过仔细的斟酌之后,吴良将杨万里叫了过来。

  “校尉,何事?”

  杨万里连忙跑过来施礼道。

  “你带上于吉去实地考察一下我所画的地点,看看什么位置最适合建造瓬人军营地,然后回来报我,准备开工。”

  吴良安排道,“另外,办完了这件事,你再带些人去一趟南边的豫州,对那一带的流民进行招募,告诉他们我们这儿可以提供吃食、住处、田地、种子、耕牛和农具,愿意跟着我们过好日子的便登记在册,50人分为一屯,先招募50个屯回来,我自有安排。”

  “是!”

  杨万里有些搞不明白吴良到底什么意思,但也没敢多问,回头找上于吉就直接出发了。

  如此到了路上。

  杨万里才终于陪着笑凑到于吉旁边,好奇的问道:“老先生,你说咱们校尉到底什么意思?忽然叫我招募两千多个流民回来,还要为他们提供吃食、住处、田地、种子、耕牛和农具,这可是一大笔花费啊,难道最近校尉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决定做个大善人了?”

  “此事对于那些流民来说,倒确实是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至少能够顺利熬过这个冬天。”

  于吉捋了捋胡须,沉吟着说道,“不过在老夫看来,公子应该还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暂时老夫还看不透,或许只有等你将人招回来看到公子如何安排这些流民,才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

  与此同时。

  吴良已经带着典韦,拿了一些小礼品来到了朱鲁府上。

  昨晚喝酒的时候,他便已经问清楚了朱鲁的住址,并且想好了要从朱鲁这些得到些什么,以此来更好的推动自己将雍丘变成屯田制试点。

  而曹老板赏给他的那近两千斤黄金,便是他的预算。

  反正曹老板也只是暂时“寄存”在他这里,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而且如果能够使用这批黄金完成他想要的“转型”,那便是花到了刀刃上,物超所值。

  到达朱鲁府上的时候,朱鲁因为昨夜醉酒还未起床。

  但府上的佣仆昨晚已经知道了吴良的身份,更忌惮吴良的手段,因此一见是他便连忙将他请入了府内客堂,又急急忙忙跑去唤醒朱鲁。

  朱鲁也是丝毫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连忙来到客堂相见。

  “永康贤弟,可是扰了你的清梦?”

  见朱鲁肿着眼泡子,眼睛里面也还有一些血丝,吴良笑呵呵的道。

  “哪里哪里,有才兄亲自登门拜访,敝舍蓬荜生辉,睡觉哪里有与有才兄把酒言欢重要,来人,把我珍藏的好酒拿上来!”

  朱鲁俨然已经将吴良当做了最知心的友人,非但没有一丝怨言,反倒极为热情的招呼道。

  “且慢。”

  吴良却叫住了他,正色说道:“永康贤弟不必客气,我这次来主要是想与贤弟商议有关共同发达的好事,饮酒恐怕误事。”

  “哦?既然如此。”

  朱鲁微微一愣,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说道,“那便以茶代酒吧,来人,沏一壶我珍藏的口含茶来!”

  口含茶,因汉高祖刘邦而得名。

  因采茶姑娘每采下一片嫩茶尖,都要尖朝里尾朝外地含在口内,用少女的口液浸泡十余分钟,然后才取出晾晒杀青,因此而得其名。

  相传刘邦做汉中王的时候,常到依山傍水的茶镇品茶议事,喝的就是这种特制而成的口含茶。

  “再慢!”

  吴良连忙又叫住了他,笑着推辞道:“永康贤弟,我是个粗人,实在喝不惯茶这种雅物,要不咱们还是直接谈正事吧。”

  其实这“口含茶”想起来还挺带感的。

  但一想到里面蕴含了别人的口液,哪怕是少女的口液,也还是会给吴良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实在是消受不起。

  主要是这些采茶的少女他见都没见过,没有感情基础不说,更不知道容貌如何,再加上采茶少女一般都是佣仆或穷苦人家的孩子,未必有清洁口腔的习惯与条件……

  这么一想,就又有那么一点恶心了。

  “那就为有才兄倒杯水来!”

  朱鲁无奈,只得又对佣仆安置了一句,这才凑过来陪笑问道,“有才兄,你有什么能令咱们哥俩共同发达的好事,快说来听听。”

  “我昨夜通过三老们了解到,朱家在雍丘县共有两千四百多亩良田,全部由永康贤弟一人操办,永康贤弟可真是年少有为啊。”

  吴良先是笑呵呵的说道。

  “有才兄谬赞了。”

  朱鲁挺了挺胸露出一脸的骄傲,嘴上却谦虚道。

  “不过经过张邈反叛之后,雍丘县也被抓或是跑了不少佃户,如今还有佃户耕种的良田已经不足三成,来年的收成非但可能大减,还将有大片的良田荒芜,可有此事?”

  吴良接着又问。

  “这……”

  一听这话,朱鲁的脸顿时又垮了下来,咬着牙骂道,“都怪那那张邈实在不是东西,他要反叛就反叛,竟还将吕布迎入陈留,任由他烧杀劫掠,害的我们朱家的产业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什么玩意儿!”

  “永康贤弟莫急,或许……我有办法能够帮助永康贤弟改变现状。”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

  “有才兄说的可是真的?”

  朱鲁瞬间又来了精神,一脸惊喜的望着吴良,连连说道,“若果真如此,来年朱家在其他地方的产业纷纷缩水,偏偏我这雍丘一枝独秀的话,到时父亲定会对我刮目相看,便是我那些兄弟也不敢再小瞧于我了!”

  “自是真的。”

  吴良胸有成竹点了点头,笑道,“而且朱家在雍丘的产业欣欣向荣,雍丘的百姓定然也是安居乐业,这也是一项重要功绩,到时我再为永康贤弟美言几句,永康贤弟怎会还只是个县丞?”

  第一百八十章 盐行倒闭

  “请有才兄务必将这法子教我!”

  一听这话,朱鲁当即扑倒吴良面前,急不可耐的求道,“家中那些兄弟皆是依靠朱家的势力,才在陈留郡内混了个一官半职又或是得了些名望,倘若我能不靠朱家便升官发财,便证明我必那些兄弟更加厉害,这是我做梦都想办到的事啊!”

  “永康贤弟不必如此激动,此事我已有了打算,正是要与永康贤弟共富共贵,因此才会特意登门提及此事。”

  吴良笑了笑,却是虚着眼睛又道,“不过此事,还要看永康贤弟的魄力与决心。”

  “只要有才兄肯提携于我,弟有的是魄力与决心!”

  朱鲁连忙表态道。

  “那就好。”

  吴良将朱鲁扶回位子上,这才终于继续说道,“其实此事说难也难,说难倒也不难,请永康贤弟仔细想一想,如今这个局面之下,朱家一不缺田地、二不缺耕牛、三不缺农具,那最缺的是什么?”

  很显然,佃户大量减少,便一定会有一部分耕牛与农具闲置下来。

  而这些耕牛与农具大部分本就是朱家的,尤其是耕牛,这个时代一头耕牛最高时甚至价值百金。

  家中有耕牛的农户,无一例外都是当地的大户,根本就不会成为租种地主田地的佃户。

  “这……”

  结果朱鲁细细想了半天,竟开口答道:“最缺黄金?”

  “噗……”

  听到朱鲁神一般的回答,吴良差点憋出一口老血。

  不过这回答细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为了心中大计,吴良还是耐着性子为他解释道:“黄金大家都缺,就没有不缺的时候,不过我说的不是黄金,而是人,是租种田地的佃户,只要有足够的佃户将你的良田耕种起来,才能收起足额的佃租,若今年朱家其他地方的产业纷纷缩水,唯有永康贤弟收到了足额的佃租,永康贤弟便是那一枝独秀……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对,有才兄所言极是,眼下我这里最缺的便是佃户,有了佃户就有了佃租,有了佃租就什么都有了!”

  朱鲁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永康贤弟果断聪颖,一点就通。”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实不相瞒,这佃户的问题我便有法子解决,可令永康贤弟的每一块良田都有人租种,到时候都能收上足额的佃租。”

  “此话当真,请有才兄不吝赐教!”

  朱鲁自是大喜,连忙拱手说道。

  “其实佃户的事倒也不难,为兄替永康贤弟全权操办便是,可以确保春耕来临之际,永康贤弟治下的每一处都有佃户前来租种。”

  吴良拍着胸脯说道。

  “有才兄……”

  听到这话,朱鲁感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紧紧抓住吴良的手道,“你真是我的贵人,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啊,大恩不言谢,小弟日后定有所报!”

  “永康贤弟言重了。”

  吴良笑了笑,又问,“不知永康贤弟的田地往年都收几成佃租?”

  “六成。”

  朱鲁很是详细的为吴良解释道,“其实原来也没这么高,这不最近这些年战乱四起,朝廷征收的地税越来越高,我们原来收上来的佃租连地税都不够缴,也只能跟着一起涨,于是涨着涨着就涨到了六成。”

  说到这里,朱鲁竟还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知道收这么高的佃租,那些佃户的日子很不好过,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要是不涨佃租,饿肚子的就是自己了。”

  想不到这个家伙竟还有这份心思……

  吴良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确实低看他了,这个朱鲁虽然脑袋看起来不怎么灵光,但其实心眼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黑。

  当然,这可能也是这个家伙不被朱家家主朱逊看好的原因之一。

  作为朱家的公子哥,心不够黑那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这样的“傻儿子”可是很容易把家给败了的。

  沉吟了片刻,吴良又问:“那么除去朝廷征收的地税,最后能留在朱家手中的粮食还剩几成?”

  “不到两成吧。”

  朱鲁心算了一下,如实说道。

  “好,那就两成,今年你只收两成佃租,我找人来给做你的佃户,到时候佃租保证进入你手的粮食比往年绝对只高不低。”

  吴良当即拍板道,“至于朝廷征收的地税,则不用你来管,也由我全权负责,如何?”

  其实那什么所谓“朝廷征收的地税”……

  如今群雄割据,陈留既是曹老板的地盘,这税收上去就是给曹老板作为军饷用的,曹老板便是所谓的“朝廷”。

  而既然是曹老板征收的地税。

  吴良觉得还是可以略微的慷一下曹老板之慨的。

  反正按照他的计划,等到收获的季节,雍丘县实施“屯田制”收上来的粮食,绝对会比往年高出许多倍,足可令程昱与曹老板大吃一惊。

  至于朱鲁这点地税,吴良若是不想害他,只需告诉曹老板此人在他实施“屯田制”的过程中提供了许多帮助,耗费了不少粮食与钱财,朱鲁非但无过反倒有功,顺便还能够履行此前的承诺,为他要个一官半职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

  当然。

  也不是完全就将朱鲁的地税免了。

  他打算与招募回来的屯民四六分成,屯民拿六,他拿四。

  如此将其中一部分屯民安排去朱鲁的田地种耕作,他就成了一个劳务派遣公司,还能够为曹老板赚回两成的地税。

  而定下四成的佃租,在当今的时局之中,放眼天下也绝对找不到比这更良心的了,更别说在庄稼长成之前,还有人负责那些屯民的饮食与住所,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其实吴良知道,在天朝上下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四成的佃租都绝对不能算是低的。

  但时局不同,有些事情也应该相应的做出改变。

  就像这佃租,真心不是定得越低越好。

  而是最好选择一个统治者和老百姓都能够接受的适中点。

  太高或是太低,只要有任何一方心中有所不满,制度都会快速崩盘,时局都只会更加混乱,苦的还是百姓自己。

  历史上曹老板实施的“屯田制”,也只有在官民五五分成的时候,才稳定了几十年的时间。

  等到了曹魏后期,剥削逐渐严重起来,分成比例甚至达到了官八民二的程度,再加上屯田土地又不断被门阀豪族所侵占,便出现了屯民大规模的反抗与逃亡,“屯田制”自此彻底崩盘了。

  而吴良之所以定为四六开。

  也是故意给曹老板留了一些操作的余地,这就像是讨价还价,如果一上来就是五五开,曹老板肯定还想再往上调一调挤一挤。

  倘若是曹老板亲自将分成比例从四六开调到五五开,便又会觉得已经占了些便宜,今后也会适当调的慢一点。

  这是吴良唯一能够做的。

  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救世主,能做的只是在满足自己目标的同时,尽可能的减缓屯田制的崩盘与剥削程度,最起码可以令这些屯民们多过上一段安稳一些的日子。

  正所谓。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只要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剥削,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决的社会问题。

  “那我岂不是就什么都不用做,只管收租便是了?”

  朱鲁一愣,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而且到手两成的佃租,肯定要比此前的“不到两成”多!

  “当然不是,在此期间永康贤弟需要为我提供一些其他方面的支持,你手中的耕牛与农具都需无偿借给我调配使用。”

  吴良终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是自然,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耕种用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朱鲁想也没想的说道。

  “除此之外,永康贤弟还要为我无偿提供耕种的种子,否则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吴良又道。

  “好说!种子才几个钱,有才兄若是需要,尽管来找我取便是。”

  朱鲁又是十分大方的说道。

  “还有。”

  吴良继续说道,“我为永康贤弟找来的佃户大多都是孑然一身的流民,在庄稼成熟之前,他们恐怕都没有吃食……当然,这些人肯定不能叫永康贤弟养着,我的意思是,永康贤弟可以先预支给他们一些粮食维持生计,待庄稼成熟时,再由我来监督,叫他们如数归还便是,贤弟觉得如何?”

  “这……”

  听到这里,朱鲁终于有些犹豫了。

  他的粮仓虽然有不少存粮,但这一养差不多就要养半年,那可不是个小数目,期间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如何担待的起?

  “嘶……此事叫永康贤弟一人承担确实不妥,是我有失考虑了。”

  吴良接着又立刻道,“不如这样,我出黄金,请永康贤弟将粮食半价卖我,如此便是你我兄弟二人各自承担了一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永康贤弟还担心我会害了自己么?”

  “有才兄,真不是小弟小家子气……”

  听了这话,朱鲁的脸微微有些泛红,连连摆手解释道,“只因此事事关重大,小弟实在不敢妄下决定,既然有才兄是这个意思,那咱们便一人一半,倘若期间真出了什么岔子,小弟好歹对父亲也有个交代。”

  “理解理解,那此事便如此定下了。”

  吴良心中暗喜,脸上却是十分郑重。

  “愿听有才兄安排。”

  朱鲁拱手说道。

  完美!

  白嫖了朱家的耕牛、农具还有种子,养着屯民度过前期最艰难时刻的粮食也可以半价购买。

  一切都达到了吴良的预期,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果然没有将朱鲁革职遣送回去是对的,换一个人来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吴良也并非完全是在糊弄朱鲁。

  尤其是听到朱鲁刚才对于地税与佃租的看法之后,吴良对这个家伙的感官也是略有改变。

  这个家伙虽有些愚钝,并且还沾染了一些纨绔子弟的恶趣味,上来就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他的本质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乱世之中这样的人虽然未必能够称为好人,但也不算是大奸大恶之人。

  因此在他的吴良计划之中。

  无论是答应朱鲁的收成,还是答应他的升官,日后都一定会一一兑现,也不算辜负这个家伙对自己盲目信任。

  另外,在吴良那个更加深远的计划之中。

  朱鲁这样的人也并未全无用处,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合作的时候呢,不能提前把事做绝了……

  ……

  返回府衙不久之后,杨万里与于吉也回来了。

  他们已经勘察过了地形,并在地图上标出了于吉使用堪舆之术定下的“风水宝地”。

  吴良信得过于吉的堪舆之术,自是没什么意见,当即拍板拨款命一部分瓬人军兵士前往指定地点修建营地……这笔花费自然要找如今的陈留太守程昱报销。

  接下来,杨万里又领命带着一些人南下目前无主的豫州收拢流民去了。

  如今天下流民不胜繁多,吴良开出这么好的条件只招募2500来人,简直不要太随意,大部分时间其实也就都耗费在路上。

  做完了这些安排,距离三朝也就只剩下了两天时间。

  吴良暂时没什么事做,于是便带上典韦与于吉返回了陈留郡城,准备与白菁菁,还有哪些美人们安心过个年。

  结果进城没多久。

  吴良又在街上巧遇了王庆。

  王庆此时虽然仍在戴孝,不过已经换下了孝服,看样子王家老爷子的丧事应该已经办妥了,正式进入了守孝阶段。

  “见过有才贤弟。”

  这回王庆脸上的疲态虽然消失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满面愁容,说话时嗓音都是嘶哑的,显然上了大火。

  “余年兄别来无恙,你这是……”

  吴良望着王庆身后那间正在摘招牌的盐行,有些奇怪的问道。

  在这个时代,食盐可是贼硬贼硬的硬通货,按理说只要守住这门生意,想要赔本都不容易,怎么就要摘招牌了呢?

  “唉,别提了。”

  王庆无奈的摇了摇头,沉沉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杠杆原理?

  嘴上说着“别提了”,王庆却已经喋喋不休的开始为吴良说起了王家最近的发生的事情。

  原来吴良离开陈留不久之后,王庆的父亲王永就忽然生了重病卧床不起。

  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陈留太守张邈紧接着又拉起了反曹大旗,将吕布所部迎入了陈留郡城。

  张邈虽然明面上并未对城内士族动手,但吕布却不是好相与的,时不时便派人前来以“守护陈留筹集军饷”为由对各家各户进行讹诈。

  尤其是城内似王家这样的三流家族,更是深受其害。

  每次吕布的人来了都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临走还得拿出些部分家产以示支持,说白了就是破财保平安。

  后来,曹老板回军救援,吕布与张邈终于被迫被跑路。

  王庆的父亲王永却也在几天之后咽了气,这使得本来就已经被吕布所部敲诈的并不富裕的王家更是雪上加霜。

  毕竟,王永是个孝顺的孩子,更是个要脸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坚持要为父亲厚葬,最起码不能低于大父(爷爷)当年的规格。

  可是钱财不够怎么办?

  于是王永便将王家在陈留郡经营的五家盐行质押出去了三家,总算勉强凑够了为父亲下葬的钱财。

  这不,父亲的丧事刚办完,他便带人来摘了招牌,从此这盐行就不姓王了。

  而盐行本就是王家近些年来最大的收入来源,如今五家没了三家,王家便又向没落迈进了一步,而且是一大步。

  “唉……”

  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一股脑将王家最近发生的事对吴良和盘托出,王庆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叫有才贤弟见笑了,其实这些腌臜事憋在我心中已有多日,不便对家里人说起,更不便对外人说起,不知为何见了贤弟,却觉得说说也无妨,希望没有污了贤弟的耳朵才是。”

  “余年兄言重了,这年头,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吴良笑了笑,说道,“不过余年兄的那片孝心却是感人肺腑,报上朝廷定可举为孝廉。”

  其实吴良并不认同王庆的做法。

  尤其是王家已经入不敷出的情况下,还勒紧了裤腰带连家族产业都质押出去,只为了给父亲一个厚葬的行为。

  这在吴良看来多少有些可笑。

  不过这个时代就是流行厚葬,并且尤其看中孝道,再加上王家虽是三流家族,但在陈留郡内也算是有些头脸,不管是出于脸面还是出于习俗,这么做都无可厚非。

  甚至……

  吴良还忍不住想问问王庆将父亲葬在了何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是王家砸锅卖铁搞出来的厚葬,那么陵墓中的陪葬之物必定不会太过寒酸。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

  他虽是个盗墓贼,但却并非眼中只有钱财的盗墓贼,更不是以掘人祖坟为乐的盗墓贼,这种没有太多考古价值的新墓,若是能留到后世或许还能算个不错的发现,但放在现在,真心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只是,他不感兴趣,却不代表别人不感兴趣。

  如今到处都是饿急了眼的人,只要能拿到一口吃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是叫这样的人知道刚有人下了葬,而且还是厚葬……

  “有才贤弟说笑了,如今汉室动荡朝纲混乱,哪还有什么孝廉?我也不过是尽一份心罢了,这钱没了可以再挣,生我养我的父亲却只有一个。”

  王庆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问,“有才贤弟这次回到陈留,是打算长住于此,还是办些事便又要离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长住了。”

  吴良笑着说道。

  “如此说来,今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还请有才贤弟多多照应才是。”

  王庆拱了拱手,接着又十分坦率的歉意说道,“还有一事,为兄需向有才贤弟坦白,此前初见贤弟时,为兄觉得贤弟乃是异才,日后得了机会定会飞黄腾达,于是便生出些私心,意欲撮合贤弟与胞妹联姻,但实际上,我那胞妹身有隐疾不能……”

  “余年兄不必多言,有些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我理解余年兄的立场,并未介怀。”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知道王庆为什么事道歉,于是淡然一笑将其打断,颇为大方的说道。

  “原来有才贤弟已经知道了……”

  王庆愣了愣,有些尴尬的道,“有才贤弟若不介怀,那自然是最好的,改日我定亲自送上些薄礼以表歉意。”

  “余年兄不必如此客气。”

  吴良施了个礼道,“我还有些事,改日再与余年兄叙旧如何?”

  “请!”

  “请!”

  两人就此拜别。

  其实吴良刚才还有心想提醒一下王庆,如今时局动荡,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厚葬父亲极有可能反倒令父亲不得安生。

  但最终还是没有讲这种话说出口。

  有些事虽是好心,但并非说出口就是对的。

  就像王庆这件事,人家才刚耗费家财将父亲厚葬,立刻便有人告诉他你这么做不对,小心被贼人掘了坟……这得多没有情商的人才会去做这个“好心人”,简直就是讨打。

  更何况,就算说了又能如何?

  难道让王庆再将老爷子刨出来,把殉葬品全部回收重新下葬?

  又或是让王家组织一伙守墓人不分昼夜守护坟墓?

  这都不现实。

  前者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恐怕比没有厚葬父亲引起的社会反应还要严重,王庆直接社会性死亡;

  后者更不是王家这种处于没落边缘的三流家族承担得起的,养少了不起作用,养多了供不起粮食。

  所以,不提也罢。

  还是顺其自然吧……

  ……

  回到家中。

  吴良的宅子已是焕然一新。

  这是经过了过年的一个重要环节——大扫除。

  此时的习俗叫做“除旧布新”,一般会在腊月二十四举行,那时吴良正在雍丘县公干,于是白菁菁、美人们与陈金水等人便合力将这件事给办了。

  除此之外,百里香还为家中的每一个人做了一身新衣裳,等着三朝(大年初一)那天再穿。

  “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过三朝了,我倒不在意,只是你的那些小丫头已经盼了好多天,不停的问我你回不回来,我都快被烦死了。”

  见到吴良,最近都留在宅子里为吴良驯养飞奴的白菁菁,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不过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话里话未透露出来的丝丝怨念已经出卖了她。

  “嗯,今天就回来看一眼,明天又要走,这三朝你们就自己过吧。”

  吴良嘿嘿一笑,故意说道。

  “哪有过三朝家主不在的道理?!”

  白菁菁顿时瞪起了一双美眸,愤愤不平的质问道。

  “反正你又不在意,这么激动做什么?”

  吴良笑着反问道。

  “那……那我不是可怜那几个小丫头嘛,她们期盼了那么久,你却又不在家过三朝,你知道她们会有多伤心么?”

  白菁菁被问的一愣,卡了下壳才俏脸微微泛红的辩解道,“总之,你要是不在家过三朝,就亲自去对她们宣布,不要再叫她们来问我,反正我是随珠人,飞奴也养的差不多了,陈金水等人便能去训,接下来珠子在哪我便要在哪。”

  “这好办,我这次就在雍丘,暂时用不着随侯珠,明日走时就暂时放在家里吧,你继续留在家中为我养鸽。”

  吴良又笑眯眯的道。

  “你!”

  白菁菁当时脸色就是一变,还想说些什么。

  不过很快就又通过吴良脸上逐渐憋不住的坏笑察觉到了一丝端倪,气的跺了跺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咬牙骂道:“你这无赖,怎地从来不说一句实话!你在不在家与我何干,便是死在外面也没人管你!”

  感觉差不多了啊……

  望着她的背影,吴良心中骚骚的想。

  现在缺的就是一个契机,只要契机一到,那层窗户纸……哦对了,这个时代还没有窗户纸,所以……还是那层薄膜吧,那层薄膜一捅就破。

  不过,如何创造契机,也是一个技术活,得好好计划一下顺其自然才是最好。

  “尹健,你过来一下。”

  如此想着,吴良心中自是美滋滋的,接着又将陈留本地人尹健叫了过来。

  “有才兄弟,啥事?”

  尹健连忙跑过来问道。

  “这些黄金你拿着,找个工匠给我做成‘压胜钱’,一定要找个手艺好点的,做的细致一点。”

  吴良将几块马蹄金拿了出来,交给尹健说道。

  这个时代“压岁钱”就叫做“压胜钱”,不过一般情况下“压胜钱”都是青铜材质,上面刻上一些吉祥话当做一种纪念币来使用,并不能当做货币使用。

  不过如果是黄金打造的话,不管做成什么都可以当货币使用……

  “好嘞。”

  尹健拿到黄金便去办事。

  这时吴良才注意到,百里香一直拿着一个东西站在门外偷偷向他这边瞄来,可能是看到里面有人,又扭捏着搓着衣角不敢上前。

  “香儿,进来吧。”

  吴良笑着向她招了招手,叫道。

  !!!

  百里香仿佛正在天人交战,听到叫声立刻仿佛触电了一般浑身一僵。

  抬头看到吴良正看着自己,这姑娘那张精致的小脸又是瞬间红了起来,站在原地停顿了那么一两秒钟之后,才神色紧张的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家主……”

  这次总算没叫错,也真是难为她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姑娘性子内向又胆小,吴良实在不忍心调戏她,便没有说什么骚话,而是望着她抱在怀中的一个用麻布包起来的东西问道。

  “是、是家主教香儿做的模型,不知合不合家主的心意……”

  百里香瞬间更加紧张,连忙将怀中的东西捧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吴良旁边的桌子上,而后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重新将小脑袋埋了下去。

  “做了这个模型,又给府上每人添了一身新衣裳,最近又没听话好好睡觉吧?”

  吴良一边将包裹模型的麻布取开,一边故意说道。

  “睡、睡了……”

  百里香俏脸更红,声若蚊蝇的道。

  看来真叫吴良说中了,这姑娘就除了内向胆小,还是个死心眼,连说谎都不擅长。

  不过吴良也并未深究。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百里香做出来的“连环翻板”。

  确切地说,百里香做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吴良印象中的“连环翻板”,可能是他描述的不太清楚,他说的是那种已经被后世破解的古墓陷阱,由好几块中间装有轴承的板子组合搭建而成,板子上还会吊上一些重物来维持平衡,有些类似于几个组合起来的天平。

  而百里香则给他做出来几个平放在一起的倒置金字塔一般的四棱锥体。

  这几个四棱锥体上也有轴承,不过却不需要像“连环翻板”那样互相组合搭配,每一个四棱锥体倒置过来都是一个独立的“连环翻板”。

  四棱锥体的底部,便是吴良所说的“板”,平时能够在轴承上保持平面。

  一旦有重物压在上面,这个“板”便会发生翻转,重物便会从上面落下,而四棱锥体则会像不倒翁一样在晃动两下之后恢复原状。

  这原理便是用了不倒翁的中心原理,在于“四棱锥体”的局部配重……

  不得不承认。

  百里香确实是动了不少心思。

  她做出来的这个“连环翻板”虽然与吴良所想有些出入,但却并非是不好,实际使用的效果可能还会更好,只是制作起来的工艺要相对复杂一些,需要对这个四棱锥体的衷心进行无数次的微调,才能够做到这一步,并非一般的工匠能够把握。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百里香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手艺远胜于一般的工匠。

  只是可能,还需要走一些“捷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才能更好的发挥创造力与手艺,造出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

  如此想着。

  “香儿,你做的很好!”

  吴良首先肯定了百里香的作品,然后正色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好好学以后一定大有所为,今天咱们先学一个定理,叫做杠杆原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大的事也不要来打扰我们!

  作为一个文科生,其实吴良掌握的物理知识并不多,并且大部分都是一些初中与高中的基础理论知识。

  也就是像什么杠杆原理啊、牛顿三大定律啊、自由落体定律啊、阿基米德定律啊、三大守恒定律啊、胡克定律啊、动量定理啊、动能定理啊、质心运动定理啊、向心力公式啊……这些个大部分人都能说出来一些的理论。

  再往深了说,吴良也是两眼一抹黑。

  甚至就算是以上这些基础理论知识,吴良也有一部分已经还给了老师,回忆一下也只能说出一个大概的意思来。

  实话实说,这些东西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还真就没什么具体作用,无非就是增进一下对于各种事物与现象的理解。

  但对于那些能够用知识改变世界的科研工作者来说。

  却是亟待他们去发掘开脱的宝库,在这些理论知识的基础上,他们创造出了许多人们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吴良自己没这个本事,却认为百里香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姑娘。

  只是现在还不确定那些后世研究出来的伟大理论,与这姑娘所掌握的这些古代技艺结合在一起,到底能够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因此,吴良觉得非常有必要一试。

  “杠杆原理……”

  听过吴良对杠杆原理的描述之后,百里香脸上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怯懦。

  这姑娘就那么微微蹙眉站在原地,一双美眸失去了焦点,看样子已经陷入了沉思,应该是在消化与辨证杠杆原理中的知识点。

  看到百里香的状态,吴良则静静的坐在旁边。

  非但不继续说话,甚至连呼吸也特意放缓了许多,不愿打扰到她分毫。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能够将某个领域有所成就的人,都应该具有这种旁若无人的专注与执着……

  虽然杠杆原理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已是完全不必多想的理论,但对于百里香来说,却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知识,甚至可以说是头脑风暴。

  她可能需要推翻一些自己所知的东西,而后再用杠杆理论去重塑那些刚刚被推翻的认知。

  不过应该也没有太过超前。

  因为早在战国时代,墨子就已经对杠杆原理与所观察,《墨子·经说下》有云:“衡,加重于其一旁,必捶,权重相若也。相衡,则本短标长。两加焉重相若,则标必下,标得权也。”

  这句话说得便是与杠杆原理相同的意思,只是不知道百里香知道不知道。

  良久之后。

  “家主,婢子似乎明白了……”

  百里香终于回过神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望着吴良,兴奋的说道,“如果给家主一个支点,再加上一根足够长的杆子,家主便能够将整个陈留郡城撬起来,是不是这个意思!”

  好家伙!

  吴良惊喜的直接就是一个好家伙!

  这姑娘开口说出的话,竟与阿基米德那句“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的名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简直……

  吴良越发的看好百里香。

  只是进行了一下简单的科普,这姑娘就能说出这么经典的话来,岂不是说明她与阿基米德拥有者相同的大脑回路?

  “还有,家主叫婢子做的那个小玩意儿,如果用杠杆原理去做的话,根本不需要像婢子那么麻烦,只需要量好尺寸,再进行一些简单的组合就能够轻易完成!”

  百里香接着又道,“多谢家主指点,婢子这就去重新做,半个时辰后便能将家主要的东西做出来……”

  说着话,百里香向吴良施了一礼。

  接着不待吴良点头便急不可耐的向外面跑去,仿佛要立刻验证自己学到的杠杆原理,向吴良证明她已经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回来。”

  吴良连忙叫住她,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又给她倒了杯水,笑着说道,“不用了,那小玩意儿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只是抛砖引玉罢了,你先喝口水歇一歇,将杠杆原理好好巩固在心里,明天我再教你一些新的东西。”

  “家主还有与杠杆原理一样的学问可以教给婢子?”

  百里香被吴良叫回来之后,本来已经恢复了唯唯诺诺的状态,坐在吴良旁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结果一听这话,却是瞬间又来了精神,眼睛里那黑漆漆的瞳仁中充满了渴望。

  下一刻。

  “婢子不用歇息,请家主将这些学问全部教给婢子,婢子一定会将家主说过的每一个字记在心里……”

  百里香忽然跪倒在了吴良面前,低着头语气极为郑重、仿佛许诺一般的说道,“家主从不打骂婢子,供婢子吃穿,给婢子住那么好的屋子,还传授婢子如此精妙绝伦的原理,婢子的一切都是家主给的,婢子一定不会辜负家主的善待,终有一日定会为家主做出真正有用的东西,令家主心生欢喜!”

  “……”

  实话实说,这么有分量的话自百里香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尤其还是一个平时唯唯诺诺说话都没底气的小姑娘,吴良听着还真是略微有那么点沉重。

  或许是因为小小年纪便经历过了人间冷暖,才有了如此沉重的心境吧。

  “起来吧,你虽不累,我却已经乏了,明日再教你。”

  吴良笑呵呵的道。

  “是……”

  听到这话,百里香自是不敢强求,被吴良拉起来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弱小模样。

  依旧低着头搓着衣角,内八字站在吴良面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去吧,明日巳时来我房里,我再教你新的东西。”

  吴良看着可爱,虽然觉得一拳过去这姑娘肯定能哭很久,但却又不忍心这么做,于是只好放过了她。

  ……

  两日后。

  大年三十,也就是三朝前夜。

  吴府准备了充足的酒肉,所有人都汇聚在客堂之内共度佳节。

  就连有家室的尹健,也在得到了吴良的邀请之后,将一家子带了过来一起。

  原本这时候是要先祭祖的,可惜在这里吴良没有祖先,也就免去了这个环节,直接从年夜饭环节开始。

  席间,美人们依次上前给吴良拜年,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一枚黄金制成的压胜钱。

  就连尹健家中的几个小孩子也不例外,吴良并未将他们当做外人,每人发了一枚图一乐呵。

  这可羡煞了陈金水那几个家伙。

  竟也是纷纷上前给吴良拜年求币,结果自然是被吴良给骂了:“滚滚滚!跟老子要压胜钱?搞清楚你们的身份,老子现在可是你们上司,你们来给老子贺岁,得给老子送礼才是,只有把老子伺候好了来年才能升官知道不?好好的路都叫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给走窄了,滚!”

  于是。

  “哈哈哈哈……”

  陈金水等人一边挨骂,一边暗暗在心中发誓:

  来年必须得找个婆娘,生几个大胖小子来领压胜钱,决不能叫尹健专美于前,仨孩子可就是三枚纯金制成的压胜钱啊!

  典韦与于吉也是在一旁哈哈大笑。

  不过这并不影响典韦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面前的案几上已经摆满了空食具,依旧食欲旺盛的紧。

  自打跟了吴良之后,典韦就再也没有饿过一天肚子。

  吴良有的是本事搞来吃食,隔三差五就有肉有酒,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与自己身边的人。

  典韦自是更加确定自己跟对了人,不过不喜言语的他并不擅长表达,更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一切都在行动中表达。

  于吉则因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了一些肉之后就喝起了酒。

  见气氛融洽,这个老童子许是喝大了,又许是真的心有所触,站起来非要为大家即兴吟诗一首助兴:

  “辞癸酉兮迎甲戌,

  人安乐兮度春秋。

  庐江见兮贵人至,

  活到老兮也无忧。

  富贵安乐何处来,

  不见天上一张口?

  哈哈哈哈,诸位喝酒,老夫先敬公子一杯!”

  吟完了这首所谓的诗,老童子满面红光春风得意,却也不忘向吴良举杯邀饮。

  “瞧瞧!瞧瞧!什么叫觉悟?你们要是有老先生这么高的觉悟,以后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吴良也是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来来来,我们共饮此杯,今夜大家敞开了喝,府上有的是屋子,喝大了回房睡觉!”

  不得不承认,老童子这首原创的诗将马屁拍到这个地步,吴良都有些自愧不如。

  他若不是有的抄,还真未必有老童子的水平。

  这只老狐狸……

  而反观白菁菁,反倒成了今晚最沉默的人。

  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案几之后,默默的吃了些肉,而后便有些失神的看着众人欢声笑语,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这一幕,吴良拎着自己的酒坛来到了白菁菁身边。

  “菁菁姑娘,有心事啊?”

  给自己倒上一杯,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他喝的还是此时较为普通的粟米酒,至于自己做的度数略高的蒸馏酒……吴良自己其实是不怎么喝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管曹禀与典韦怎么觉得蒸馏酒好喝,他还是觉得度数低一点的粟米酒更可口。

  “没有。”

  白菁菁兴致不高的道。

  “想家了吧?其实我也想家了。”

  吴良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竟也是诗意大发,沉吟着叹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夜我也万分想念家中的亲人,想念家中的一切,可惜……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诗是好诗,可惜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白菁菁闷闷的抿了一口酒,没好气的道。

  她已经不知道因为吴良做了多少次汪汪汪了,若是再轻易信他,那就真是汪汪汪了……再说,她早已知道吴良是孑然一身,哪里还有什么家与亲人。

  不过这一次。

  吴良说的却是实话,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吴良还从未像今天一样想家,往年的这个时候,父母早已准备好了年夜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盘象征团团的饺子,一家人就这么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春节晚会。

  虽然席间会被父母逼婚,会被与别人家的孩子比较,会被唠叨工作与生活上的事情,但那就是家的味道,永远是那么的窝心。

  而今年……请恕儿子不孝了。

  想着这些,吴良的鼻子不自觉的酸了起来,眼眶微微泛红,只得将杯中的酒浆一下子灌入喉咙:“这酒真他娘的辣!”

  “辣么?”

  白菁菁诧异的看着吴良,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一些什么,也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随后便道,“你这无赖口中果然没有一句真话,这粟米酒虽有些涩,但也略带了些甜味,怎会是辣的?”

  “非也,你喝的是粟米酒,我喝的却是我亲手酿制的烧酒,自然不同。”

  吴良果断扯谎道。

  “是么?你那烧酒与粟米酒有何不同。”

  白菁菁看了看吴良手中的酒杯。

  “更加醇厚更加浓郁,典韦与曹禀都夸赞我这酒乃天外之物,有一首歌谣便是夸赞我这酒的,你听我唱。”

  吴良故意说道,说着说着竟还真就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

  “喝了咱的酒啊,上下通气不咳嗽。

  喝了咱的酒啊,滋阴壮阳嘴不臭。

  喝了咱的酒啊,补肾养肝解乡愁。

  喝了咱的酒啊,见了天子不磕头。

  好酒——好酒——!”

  也就是东汉末年还不流行君臣磕头礼,再加上这时候的天子也名存实亡,否则吴良这歌唱出来可就是大逆不道的重罪了。

  不过这满屋子都是吴良的自己人,就算真大逆不道,应该也不会有人跑去举报。

  “噗!”

  见吴良这副搞怪模样,白菁菁终是忍不住嗤鼻笑出声来,“就会作怪,你这酒若真这么好,为何却不给我喝?”

  “辣嘛,怕菁菁姑娘受不住。”

  吴良笑道。

  “你能受住,我便能受住,我看你就是小器。”

  白菁菁自是不信。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么?”

  吴良当即一脸不爽的辩道,“既然如此,我便与菁菁姑娘打个赌,我这酒若真是辣的,菁菁姑娘哪怕不喜,也要连罚三大杯,这酒若是不辣,我便自罚三大碗,菁菁姑娘可敢接受赌约?”

  “哼,你又唬我,我才不信,你拿来我一尝便知!”

  白菁菁一方面好奇,一方面也不肯轻易服输。

  “说好了啊,愿赌服输!我这壶烧酒喝没了,再去给你拿一壶子满的来!”

  吴良果断将自己剩下的那半坛子粟米酒推到一边,当着白菁菁的面来到典韦身边,拎起一坛子烧酒给白菁菁倒了一杯。

  “菁菁姑娘,请品尝吧!”

  吴良做了个请的手势。

  “嘁!”

  白菁菁见他拿的就是典韦喝的酒,自然不能怀疑吴良做了假,先是端起酒杯在琼鼻下面嗅了嗅,果然嗅到一股与粟米酒截然不同的辛味。

  于是,又伸出小舌轻轻舔了一下。

  “嘶——”

  果然辣!

  是真的辣,辣中还带着一丝苦味。

  看到白菁菁皱起的俏脸,吴良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扬着眉毛道:“菁菁姑娘,愿赌服输,请吧?三大杯呦。”

  “哼!喝就喝!”

  白菁菁不是个会耍赖的人,竟还真就冷哼一声,咬着牙一口将杯中烧酒灌入了口中,一饮而尽。

  “菁菁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请。”

  吴良又为她倒上第二杯。

  又是一饮而尽。

  “最后一杯,请。”

  吴良再为她倒上第三杯。

  心中却是暗忖,看不出来这姑娘真心好酒量啊,连曹禀都顶不住三大碗,这姑娘已经连喝了两大杯,却依旧面不改色。

  正如此想着。

  “咕咚!”

  只见白菁菁白皙修长的脖子涌动了一下,第三杯酒已滑入肚中。

  “嗝!”

  等这杯酒再下了肚,白菁菁打了个酒嗝,眼神已经快速迷离起来,身子也开始微微晃动,如此坚持了片刻之后。

  “这酒果然是辣的……”

  卷着舌头含糊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白菁菁终于倒了下去。

  吴良见状顺势将其扶住。

  然后扛起来便快步出了客堂,向自己的物资走去,一边走一边对众人说道:“你们先吃着喝着,我与菁菁姑娘倦了,先回房去睡,天大的事也不要来打扰我们。”

  “……”

  客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望着吴良与白菁菁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尹健与自己内人很快便相视一笑,脸上随即露出了暧昧与祝福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菁菁的千层套路

  回到自己房间,吴良先将白菁菁放倒在自己床上,而后又回身将门闩插好,这才重新坐到了床边。

  此时白菁菁白净细腻的脸上,终于爬上了些许红晕。

  她那修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仿佛正在做什么美梦。

  她那微翘的粉唇微微的张开着,水润之中透着几分诱惑。

  她那隆起的胸腔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吴良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其实是有料的,只是这个时代的装束将其隐藏了起来。

  “咕噜……”

  吴良内心激动,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终于要在今晚付诸行动,摒弃掉童子之身了……

  吴良感慨了一番,终于还是慢慢的伸出了手,这只手微微有些颤抖,只因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这与前世“我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做”与“我就蹭蹭不进去”那种两者清醒状态下的欲拒还迎小情趣完全是两回事,心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罪恶感……尽管这种罪恶感其实还伴随着些许刺激。

  终于。

  吴良的手摸到了白菁菁领口的布扣。

  “嗯……”

  白菁菁随之发出一声鼻音,一对柳眉微微蹙了起来,不过也仅仅只是扭动了一下修长的脖子,将头偏向了背对吴良的一侧。

  吴良静静等待了片刻。

  见白菁菁并未醒来,他终于又轻手轻脚的解开了那颗布扣。

  白皙修长的脖颈呈现在吴良面前,就连喉咙处的细微涌动也看得清清楚楚。

  吴良用手背轻轻划过白菁菁脖颈上的皮肤,细腻而又润滑,伴随着些许体温,这触感很是温暖令人心动。

  吴良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手慢慢的向下一颗布扣挪动。

  就在这时。

  ?!

  一双手忽然抓住了吴良的手。

  吴良做贼心虚下意识的缩手,可这只手却被牢牢抓着,一时之间竟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白菁菁已经转过头来,睁着一双美眸盯着吴良的眼睛,美眸之中挂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

  “吴有才,你……又要救我了么?”

  轻启粉唇,白菁菁发出了舌头打卷的含糊声音。

  “啊?哦,菁菁姑娘方才又昏了过去,所以我……”

  吴良也不确定白菁菁此刻是否清醒,喝酒喝到舌头打卷的人未必就是不清醒的,有些只是身醉了,心却未醉。

  “谢谢你……你能不能过来,陪我躺一会……”

  白菁菁接着又道。

  艾玛!

  吴良顿时裆下一颤,这肯定是心醉了吧?

  所以白菁菁竟打算化被动为主动,给他好好上一课?

  当然,也可能是真情流露。

  你懂得,毕竟他已经救了白菁菁两回? 按照许多的套路? 白菁菁排除万难对他以身相许也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

  也许白菁菁早有这个打算。

  只是身为一个姑娘脸皮子太薄不便太过主动罢了,如今借着酒劲付诸行动? 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此想着。

  吴良便这么被白菁菁拉着一只手? 顺从的躺了下来。

  结果才刚刚躺下,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

  ?!

  他便忽然又被白菁菁自身后紧紧抱住。

  白菁菁的身子紧紧贴着吴良的后背? 俏脸也紧紧的靠在吴良的肩膀上,就这么紧紧的抱着一言不发。

  屋子内只能听到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呼吸逐渐沉重? 气氛有些微妙。

  吴良很想回头看看白菁菁此刻的表情? 但白菁菁却抱得很紧,不给他一丝机会……实际上只要吴良肯用力,便能够从白菁菁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良久之后。

  “吴有才……”

  白菁菁忽然又叫出了吴良的名字。

  “嗯。”

  吴良应了一声。

  “我是守墓人? 是白家的女儿? 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白家的祖训么?”

  白菁菁语气深沉的问道,伴随着她轻柔的声音,丝丝夹杂着酒味的热气触碰着吴良的脖子,有些暖也有些痒。

  “……”

  吴良没有回答,白菁菁也并不等待他回答? 只是继续自问自答道:“白家的女儿不得出嫁,不得与外人通婚? 更不得留下子嗣。”

  “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虽然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但我不知怎么了,有那么几回竟也对你……你是盗墓贼? 我是守墓人? 我们的立场明明是对立的? 你为什么总要来招惹我?”

  “你这无赖、无赖、无赖……无赖!”

  说到这里,白菁菁每骂一声,便用一只粉拳在吴良身上锤一下,语气中充满了的抓狂与无奈,宛若复杂的心境。

  “吴有才,从今往后,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招惹我,我怕我会受不住……”

  打完之后,白菁菁的声音忽然又沉重了起来,轻轻说道,“我既是白家的女儿,便必须遵守白家的祖训,我们是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受不住了,便只能远离这个地方,叫白家派新的随珠人前来接替,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我不能做白家的不孝女,更不能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如果还有来世的话,我希望你不再是盗墓贼,而我,也不再是白家的女儿……”

  吴良默默得听着,忽然感觉肩膀处的衣物有些湿润。

  他也不确定白菁菁这是哭了,还是在他肩膀上吐了……应该不是吐了,因为没有呕吐物的难闻气味。

  身后。

  白菁菁确实是流了不少眼泪。

  虽然不知是不是真情流露才会落泪。

  但同时,她的眸子之中还划过了一抹狡黠,可惜……吴良看不到。

  “菁菁姑娘……”

  此时此刻,吴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霸王硬上弓的兴致也随之少了许多。

  他动了动身子,试图转过身去与白菁菁说些交心话,安慰一下这个在“祖训”与“爱情”之间苦苦挣扎的可怜姑娘。

  唉,也是苦了她了……

  “不要动!”

  白菁菁却立刻将他抱得更紧,仿佛生怕一松手便会失去他一般,“吴有才,你知道么?不知从何时开始,在你身边我才能感到安心,仿佛只要有你在,就算天塌下来你都能保护我,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安心的睡一夜,好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违背祖训的新鲜法子

  没有人知道,白菁菁现在心中有多紧张。

  刚才被吴良放到床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神智,然后立刻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不是自己的床,而是吴良的房间,吴良的床,这个无赖竟要趁自己醉酒的时候趁虚而入?!

  然而酒精的作用却还在体内肆虐,使得她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白菁菁自是心中大惊。

  此时的她根本就无力反抗……其实就算完全清醒的时候也未必便能够反抗吴良,但起码那时候吴良不会胡来!

  或许……

  那时白菁菁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或许吴良只是将她带回来歇息,并没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于是白菁菁故意将头侧了过去,免得吴良看到她脸上神色的变化,察觉到她已经有了意识,想进一步观察吴良的举动。

  没想到,吴良竟真的来解她的衣裳?!

  这个无赖!

  终于,在吴良要接第二颗布扣的时候,白菁菁再也无法忍住,连忙伸出手来抓住了吴良那只正在解她布扣的手。

  白菁菁急中生智。

  再加上跟着吴良办了这么多事,不但从吴良身上学到了一些手段,也更加了解吴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她临时决定演一出苦肉计!

  如此不但有可能解除当前的危机,还有可能一劳永逸打消吴良对自己的觊觎,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种事情的发生。

  于是,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唯一的意外则是。

  当她说出以后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永远离开吴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会莫名的刺痛,鼻腔也莫名的酸楚,眼泪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而且越流越多,拼尽全力也没有止住。

  “如果还有来世的话,我希望你不再是盗墓贼,而我,也不再是白家的女儿……”

  甚至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

  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仿佛自己的理智也在酒精的作用下变的混沌了起来。

  但白菁菁依旧不敢松开吴良。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明明很害怕与吴良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明明确定吴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明明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吴良,尽力与吴良保持着距离。

  可是刚才故意说出来的那些就事论事的“假话”,却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刺在她的心上。

  那些话不就是真实存在的事实么?

  为什么我会如此难受?

  天依旧在旋,地依旧在转。

  白菁菁紧紧的抱着吴良,脑袋紧紧的贴着吴良的肩膀,仿佛在用尽力气与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或事物进行最后的道别。

  眼中又不自觉的涌出了泪水……

  与此同时。

  “……”

  听了白菁菁最后说出的这番话,吴良心中的某一个点却是瞬间又被激活了。

  “我只想抱着你睡觉,什么都不干……”

  这是多么熟悉的开房七板斧中的一式啊,这七板斧吴良早已聊熟于心,分别是:1我就抱着你睡什么都不干;2脱了衣服吧抱起来舒服;3放心我就摸一下没事的;4我就蹭蹭不进去;5我就进去放一会不乱动;6我就动两下不那个的;7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们不应该这样洗洗睡吧。

  吴良忽然产生了一种“翌日清晨白菁菁一边抽着烟一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钱对他说:昨晚表现不错,那是给你的过夜费”的既视感。

  直呼内行的同时。

  吴良暗叹一声“这年轻人不讲武德”,竟敢趁我精虫上脑的时候套路我?

  此时再回忆起白菁菁刚才的表现,吴良立刻便察觉到了一些与值得怀疑的地方:

  1白菁菁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他解第二颗布扣的时候醒来;

  2白菁菁是个性子很烈的姑娘,之前她每次醒来看到吴良有任何异常举动,第一反应都是抽他嘴巴子,而不是护住自己,没有一次例外,这是她的应激反应,就算最终迫于他的淫威没有付诸行动,但起码也应该有一个起手式,但这次却完全没有;

  3白菁菁居然用小拳拳锤他胸口,这是撒娇吧!

  白菁菁会对自己撒娇?!

  你在逗我?!

  综上所述。

  吴良觉得白菁菁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在套路自己。

  至于目的,当然不是馋他的身子,而是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试图用这种方式化解今晚的失身危机!

  但有一点吴良却不太想得通。

  他肩膀上浸湿的那一大片毋庸置疑就是眼泪,可据他所知,白菁菁的演技还没有达到那种炉火纯青的程度,根本就做不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才对。

  所以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良想不通,也就索性不再去想,故意将计就计道:“菁菁姑娘,你说如果我去盗了白家的祖坟,白家的祖训是不是就不做数了?咱们之间就没有这些阻碍与遗憾了?”

  “???”

  此话一出,原本还沉浸在紧张与遗憾的气氛之中伤感落泪的白菁菁身子瞬间一僵,原本怎么都控制不住的泪腺也是瞬间关闭了起来。

  然后。

  “啊~~~”

  吴良忽然吃痛叫出声来。

  因为白菁菁在反应了片刻之后,竟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如果你敢打我家祖坟的主意,我们二人之间确实不再有任何阻碍与遗憾,因为我们之间只有一个能活!”

  咬完之后,白菁菁还恶狠狠的警告道。

  只不过打卷的舌头让她说出来的话很没有威慑力,这姑娘确实是喝多了,短时间内回复不过来。

  “不敢不敢,我就开个玩笑。”

  吴良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一边趁白菁菁不备将身子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再一次近在咫尺。

  此时白菁菁的眼圈微微有些红肿,但却像是画上了眼影一般更加魅惑。

  睫毛上还有几滴眼泪,伴随白菁菁的眼睛微微颤动,脸颊上也遗留了几抹晶莹,俨然一副梨花带雨的美妙画面。

  “你……你转过去!”

  此情此景之下,白菁菁的俏脸瞬间通红一片,一片故作凶恶之状,一边却又目光躲闪,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见吴良不动,白菁菁只得连忙自己翻身。

  但吴良却已经很是霸道的将她揽入怀中,比她抱他时还要更紧,仿佛要将她揉入身体一般,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菁菁,咱们就互相抱着睡一夜,保证什么都不干,好么?”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可是你的手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解我衣裳?!”

  “菁菁,脱了衣裳吧,这样抱着我才能睡的安心。”

  “不行!等、等一下!你抱就抱,为什么还要乱摸!”

  “放心吧,我就摸一下,不会有事的,这又不违背白家祖训。”

  “不要……你、你、你不能再往下摸了,不行,我又要咬你了!”

  “菁菁,你放心吧,我是有分寸的人……白家祖训只是不许你嫁人,不许你留下子嗣,我答应你,绝不会逼你做出违违背白家祖训之事,再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还知道许多新鲜的法子,你便是不用违背祖训亦可与我共享欢愉,我一件一件告诉你,如此这般……”

  “你这无赖……”

  ……

  翌日。

  吴良一直睡到晌午才终于醒来。

  床上十分凌乱,不过白菁菁已经不在身边了,只有几根遗留在枕头上长长的青丝仍在无声的诉说着昨晚的旖旎。

  “啊哈——”

  吴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可能是憋的有些久,昨夜稍微放纵了一些,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有些困乏。

  不过吴良信守了诺言。

  不论昨夜如何放纵,他都保住了白菁菁最后的底线,并未想过逾越。

  以白菁菁的性子,他知道一旦越过了那条底线,这姑娘一定会被“祖训”压的喘不过气来,就算再留恋也真的会离他而去。

  而他,也永远不想与白菁菁走到那一步。

  “家主,你醒来了吧?”

  应该是听到了吴良伸懒腰的声音,门外传来了鲍柔的声音。

  无论说了多少遍,只要吴良在家的时候,这姑娘都一定会一大早守在吴良门口,等着他起床便第一时间将提前准备好的热水送进来,伺候他舆洗穿衣。

  “醒了。”

  吴良从床上坐起来,穿好内衬后回应了一声。

  “请家主稍等,婢子这便是换来热水。”

  门外随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敲过门得到吴良的首肯,鲍柔才端着半盆温水走了进来,放好之后又拿着洗脸巾、香皂以及刷牙用的杨枝在一旁等待。

  “柔儿,你看到菁菁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了么?”

  吴良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夫人大约辰时从家主房里出来。”

  鲍柔低头回道,称呼已经改了。

  之前在白菁菁澄清过后,鲍柔都是称她姐姐的,这下就算白菁菁再怎么澄清,称呼恐怕也是绝对不会再改了。

  “她去了哪里?”

  吴良又问。

  “夫人先回房舆洗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裳,接着便去了鸽舍,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鲍柔回道。

  “那么……她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吴良再问。

  “从家主房内出来的时候,婢子向夫人请安,夫人似是吓了一跳,掩着脸便回房去了,后来婢子又给夫人送去了朝食,夫人也躲着不与婢子照面,只教婢子放在桌上,吃过之后便去了鸽舍。”

  鲍柔认真的答道。

  “那就好。”

  吴良点了点头,彻底放下心来,这说明白菁菁并未因为昨夜的事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脸皮子太薄,有些害臊。

  “家主,还有一事。”

  鲍柔接着又道,“陈留王家的王庆公子一大早便来了府上,大喊大叫非要找家主,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见你。”

  “十万火急的事……他人呢?”

  吴良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

  “家主昨夜吩咐天大的事也不得打扰,典力士与陈金水出来制止,他也不听,非要硬闯进来求见家主不可。”

  鲍柔说道,“于是典力士怕打扰到家主,只好将他与他随行的佣仆全部拿下,捆起来塞上嘴巴暂时放在了客堂,也不知道是不是典力士下手太重,婢子听前去倒茶的燕儿说,王庆公子被捆了以后哭的可惨了,眼泪像珠串似的止都止不住,那几个随行的佣仆见他哭,也跟着一起哭,谁都劝不住。”

  “这怕是真遇上了大事啊……”

  吴良微微颔首,随即便加快了洗脸与刷牙的速度,舆洗完毕之后快步前往客堂相见。

  ……

  客堂之内。

  王庆正披头散发的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上下沾染着污迹,脸上布满了新旧不同的泪痕,眼睛早已布满了血丝,就是这样塞了麻布的嘴巴也依旧在“唔唔唔”的冲典韦叫个不停,将脖子与额头上的青筋都憋了出来。

  这与平时见到他时那穿着考究、装备整洁的贵族模样简直就是两个人。

  “快!快为余年兄松绑,今日可是三朝,怎能如此失礼?”

  见到王庆,吴良连忙跑过去将王庆口中的那团麻布取了出来,典韦听到吴良的话,也是走上前去三两下为王庆松了绑。

  结果才刚将其扶起来,王庆便立刻又伏了下去,大声哭喊道:“有才贤弟救我啊,我王家遭了大难了!”

  “余年兄快快请起,究竟出了何事,竟将余年兄逼到如此地步?”

  吴良又伸手来扶。

  王庆却死活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嚎道:“造孽啊,我王家自问在陈留居住多年,不曾做过什么恶事,铺路修桥皆是尽心尽力,哪想到我父才下葬几天,竟遭天杀的贼人掘了坟墓,非但将墓中陪葬悉数盗尽,便是我父的棺材也被贼人劈开,曝尸荒野啊!贤弟是有本事的异士,请贤弟务必帮我抓住那伙贼人,我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果然。

  吴良此前已经想到了这茬,只是没想到王父的墓会在年夜被盗,这未免也太不分时候了,最起码得让人过个好年不是么?

  “余年兄莫急。”

  吴良想了想,接着又问,“敢问令尊的遗体可还安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应该火葬

  “棺材虽已被破,好在我父遗体却还完好无损,只是遗体之中的玉器皆被贼人取走了,我父生前是个体面人,想不到仙逝之后经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王庆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些玉器无非便是口含、眼塞、鼻塞、耳塞、肛塞……等等一系列的小型玉器,按照这时的礼仪,这类玉器一共有九件,刚好堵塞或是遮盖死者九窍,这时的人们相信此举可令死者尸首不朽。

  不过后世考古证明,绝大多数情况下,不朽的其实只有这些玉器。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吴良点了点头,沉吟道。

  好在这伙贼人只是求财,并没有毁尸灭迹的恶习,否则现在王庆恐怕就只能将一堆不知道什么形状的“父亲”给找回来了。

  当然,与季节也有关系,如今正是寒冬,尸首没那么容易腐坏。

  若是放在盛夏时节,就算盗墓贼没有刻意毁尸,现在王庆找回来的“父亲”也不一定是什么样子。

  “不幸中的……万幸?”

  王庆有些没太听懂吴良的意思。

  “余年兄,那伙贼人的所作所为确实人神共愤,余年兄便是将那伙贼人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吴良悉心说道,“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余年兄的孝道也确实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令尊知道定是倍感欣慰。”

  “此话怎讲?”

  王庆听的更加迷糊。

  “有句老话叫做破财消灾,余年兄换一种方式去想,倘若原本令尊命中便有此一劫,而余年兄不计代价为令尊厚葬,虽然如今殉葬之物俱被贼人盗了去,但却也因此为令尊挡下了尸身不保的劫难,这是不是余年兄的孝道起了作用?”

  吴良将自己的“企业级”理解说了出来。

  “……”

  这次王庆虽是听懂了,但也并没有因此觉得开心,如此沉默了一会之后,当即又伏在吴良面前苦苦求道,“现在我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求有才贤弟务必帮我找出那伙贼人,我定要杀尽贼人为我父洗刷耻辱,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亦在所不惜!”

  “这……”

  吴良面露为难之色。

  真不是他不肯帮助王庆,主要是这种涉及刑侦的事他实在是不擅长。

  何况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是食不果腹的流民,人人都可能为了一口吃的变为贼人,并且人员流通没有任何记录,甚至便是城内居民也未必人人登记在册? 更没有后世遍布街头巷尾的“天网系统”。

  在这种环境中? 便是犯下了大案要案的人,只要没有被当场拿下? 也能够轻而易举的逍遥法外。

  更不要说一伙人数不明、下落不明、性别不明、线索不明的盗墓贼? 除非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否则想要找到他们? 无异于大海捞针。

  吴良是个人,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仙? 此事真心爱莫能助。

  不过眼见王庆红着眼睛又快哭出来了。

  吴良只得又耐着性子对他说道:“余年兄? 不是弟不愿出手相助,若是能帮上些忙,弟定当倾尽全力,只是我会的那些异术? 实在无法寻人捉贼? 这完全在弟的能力之外啊。”

  “唉……”

  一听这话,王庆顿时瘫坐在了地上,一脸绝望的流着眼泪道,“若是有才贤弟都找不到这伙贼人,恐怕这世间就没人能找得到了……可怜我父一生与人为善? 如今却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余年兄? 节哀顺变啊。”

  吴良也不讲究,干脆就地坐在王庆边上? 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如此两人就这么坐着。

  一个不停的唉声叹气,一个坐在旁边陪着唉声叹气。

  良久之后。

  “有才贤弟? 你说现在我应当如何是好?”

  王庆终于还是向前看了一步? 将捉贼的事放到了一边? 无奈的问道,“我父下葬之后再被人开棺,已是天大的不吉与不敬,我欲为父亲重新下葬,又恐遭贼人再惦记上,只怕再令我父不得安生,这要如何是好?”

  “余年兄还要厚葬令尊?”

  吴良转头问道。

  “唉,王家虽已入不敷出,但父亲的下葬事宜却不敢怠慢,否则父亲去了下面没了好日子过,我死后如何还有颜面去见他老人家与各位列祖列宗?”

  王庆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有才贤弟这次能接济一二的话,我愿将王家剩下的两间盐行押给贤弟,贤弟有制作雪花盐的妙法,将盐行拿在手中定是可以赚大钱的,希望贤弟不要嫌弃才是。”

  “接济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是想说,令尊下葬之后又开了棺,若是按照老样子重新下葬恐怕不妥吧?”

  吴良此前便想提醒王庆不要厚葬,如今见王庆又要重蹈覆辙,他总算还是开了口。

  “贤弟此话怎讲?”

  王庆忍不住问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不过前些日子我外出时遇上了一位精通此道的老先生,若是他肯开金口,或许能为余年兄指条明路,使得令尊免得再遭劫难,说不定还能转凶为吉。”

  吴良说道。

  “贤弟此话当真?”

  王庆一愣。

  “余年兄莫急,我这就去将老先生请来,看他怎么说。”

  吴良点了点头,起身前去寻找于吉。

  ……

  片刻之后。

  “确实不妥,而且是大大的不妥。”

  跟随吴良来到客堂,已经被吴良指点过的于吉神色郑重说道,“入土为安却又破土而出,无论人祸还是天灾,这皆是苍天给出的指引,看似是祸但却蕴藏福报,若是再重新入土,便是逆天而行,非但没了福报,还会为子孙后代引来孽障!”

  “竟如此严重?请老先生明示,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一听这话,王庆脸色都变了,连忙凑过来问道。

  “应顺应天意为令尊火葬,助令尊涅槃往生!”

  于吉捋了捋胡须,正色说道,“正所谓享寿之时,以虚色身,且偿因果,且修福田;舍报之后,无用躯壳,当作灰烬,还归苍天,色身皮囊,俱烧以毁,真灵仙性,仅存无坏,遍满虚空,充塞天界,无去无来,不生不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曹氏盐行

  什么叫专业?

  这就叫专业!

  自打上回叫于吉为朱鲁摸骨之后,吴良就已经发现了于吉的专业属性。

  只要吴良给出一个大方向,这个老童子立刻就能说出一大堆既有深度又极具逼格的骚话来,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就连吴良都听的一愣一愣的。

  历史上曹植有七步成诗。

  吴良则一点都不怀疑这个老童子能三步成书!

  所以说历史上于吉能够在吴会成为吴国诸多将领心中的神,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仅凭这张口灿莲花的嘴,就已经是永远的神了。

  “火葬?”

  听了于吉的话,王庆那张脸顿时又皱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火葬是怎么回事,根据后世发现的考古文献记载,火葬这种习俗早在春秋时期便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在少数一些地方还是一种主流的丧葬形式。

  但在东汉末年,这种丧葬形式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的了。

  也是因此,听到“火葬”二字,王庆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是打心底儿里抵触这种丧葬方式。

  若是平时有人对他提出这样的建议,他没准儿就要翻脸送客了……哦对,这里不是王府,而是吴府,那就只能愤然告辞。

  但现在,见能够“剑斩恶蛟”的吴良说再次下葬不妥。

  于吉更是将此事说的如此玄乎,甚至与“天意”都联系在一起,王庆心中虽然依旧有所抵触,但总归还是愿意听听的。

  毕竟,这二人与他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没有任何理由坑他害他。

  “正是!”

  于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按照常理来讲,人人死后都应当入土为安,公子此前厚葬令尊已经尽了一半孝道,仍需守孝三年才可尽完另外一半孝道,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此事已不可再按常理来办了。”

  “公子若要尽另外一半孝道,便应顺应天命,助令尊涅槃往生,如此令尊在天之灵亦可保佑子孙后代洪福齐天,延绵不绝。”

  “除此之外,公子仍可将令尊涅槃之后残留的遗骸收拢起来,存于灵龛之中,放置祠堂之上,时常率领子孙后代供奉祭拜,如此公子的孝道方可圆满,届时非但令尊死后依旧可享天伦之乐,子孙后代之事亦可通过祭拜传达令尊,可谓一举两得。”

  说到这里,于吉又捋起了胡须,扶手而立表现出一副超然物外的高人姿态。

  “这……只能如此么?”

  王庆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动摇,但依旧没有办法那定主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哼!”

  看到他是这个反应,于吉反而来了脾气,当即冷哼一声,面露不悦之色道,“既然公子信不过老夫,又何必将老夫叫来浪费唇舌,简直鸡同鸭讲!家主恕罪,老夫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这位公子听与不听已不与老夫无干,只是今后再有这样的事,请家主不要再叫老夫,老夫懒的与这些愚昧之人浪费口舌,告退!”

  如此连同吴良一起斥责了一番,于吉竟真就露出一脸怒意,甩了一下衣袖便迈开大步向客堂外走去。

  “老先生息怒!这位王公子不知老先生的本事,此事又非同小可,思琢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吴良连忙上前阻拦,陪着笑脸劝道。

  “哼!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家主不必多言,今后老夫只为家主一人开口便是,其他人的事不必再来找老夫!”

  于吉依旧黑着一张脸坚持向外走,吴良都有些拉不住他。

  “老先生留步!王公子家中刚遭了如此劫难,我与王公子还算有些交情,此时更应助他渡过难关才是,请老先生给我几分薄面可好?”

  吴良连忙再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人既然冥顽不灵,这便是他与他家的造化,家主又何必强加干涉,到头来说不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于吉反倒越发来劲,奋力甩着袖子,连带着吴良都跟着晃了几下。

  过了!

  老童子你过了啊!

  不是说了叫你收着点么?!

  你他娘的怎么又即兴发挥起来了,演个戏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吴良也是服了,这个老童子就是这点不好,每次演戏前都叫他收着点,结果这货每次都用力过猛,上回差点忽悠着让他与朱鲁共入了洞房,这回又快把他拽出了客堂。

  也是这时候。

  “请老先生恕罪,在下心知有才贤弟与老先生都是真心助我,又怎敢质疑老先生的话。”

  王庆终于跑过来对于吉恭敬的施了一礼,低眉顺眼的躬身道,“罢了,事已至此,在下也没什么好想的了,只求老先生再指点一二,助我完成家父的火葬事宜,事后定有所报。”

  王庆终于还是想通了,不过并不是被吴良与于吉忽悠通的。

  且不说于吉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又不是傻子,其实他也能够预见的到,就算再给父亲厚葬一次,恐怕也无法杜绝再被贼人掘坟的下场……更何况这已经完全王家的承受范围。

  只不过生活在这个时代,他的思维已经产生了定式,实在想不出、也不敢想其他的方式。

  而于吉的那番话。

  无疑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台阶,让他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多了一个依仗与借口,最起码心理上坦然了许多。

  这是顺应天意。

  此举可助父亲涅槃往生,亦可保佑子孙平平安安。

  对他,对王家人,对外人,都是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

  这就已经够了……

  所以,这个决定其实并不难做,只要迈过心里那一道坎。

  “老先生你看,我就说王公子不是冥顽不灵的人吧,老先生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助他这一回吧?”

  吴良总算拽住了于吉,冲他眨眼笑道。

  结果没想到于吉却会错了意,转过身来依旧一脸不情不愿的道:“既然你已表了态,家主又非要老夫助你,老夫便勉为其难的破一次例,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若要助令尊涅槃往生,尚需办一场法事祭拜天地,不过这法事的费用可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

  “???”

  吴良顿时一愣。

  天地良心,他这次真没想过从王庆身上骗钱来着,纯粹是因为乡里乡亲的稍微照应一下,远亲不如近邻嘛,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帮得上忙。

  反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要提个醒让王庆不要继续一根筋非给父亲厚葬,这样家底败光了不说,还会搞得老爷子也不得安宁。

  可惜于吉早已是个惯犯,轻车熟路的就上了道。

  好在吴良的反应也是足够快,不待于吉说完便搂住了王庆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余年兄不必在意,令尊仙逝我还不曾上门拜会悼念,这法事的费用便由我来承担,也算是为令尊献上了一份心意。”

  “这如何使得?万万使不得!”

  王庆倒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连连摇头又对于吉拱手说道,“老先生,需要花费多少你尽管说,我王家眼下虽并不富裕,但总归还是有些家底的。”

  “百斤黄金应该够了。”

  于吉还不明白吴良的想法,当即按照朱鲁的标准狮子大开口道。

  “……”

  王庆顿时没了声音。

  吴良则是颇为无奈的看着王庆:余年兄啊余年兄,你说我都这么给你台阶下了,你非要在我这逞什么强啊?

  这回下不来台了吧?

  “余年兄,死者为大,先办令尊的事要紧,花费之类的问题日后再说不迟。”

  吴良到底还是又给王庆找了一个台阶,回头又对于吉说道,“老先生,此事便由你来筹办吧,需要准备什么东西直接来找我,王公子家中刚遭了此劫,此刻正有许多事务亟待解决,恐怕暂时恐怕脱不开身。”

  “既然如此,老夫自当从命。”

  于吉心中有些意外,不知道吴良到底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多谢有才贤弟了,今日之恩我铭记于心!”

  王庆刚此刻脸色发白,却也是英雄气短,只得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拱手冲吴良躬身谢道。

  ……

  王庆父亲的火葬仪式仅用了两天。

  无论是坟墓被盗,还是火葬仪式,王庆都没有对外声张,在只有家里人的情况下就悄无声息的办完了。

  毕竟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宣扬出去都不好听,容易惹人非议。

  而花吴良的钱操办此事,于吉自然也是很有分寸,尽可能做到了一切从简,全部花费也没超过吴良家的那顿年夜饭。

  结果办完火葬仪式的第二天,王庆便又来了吴府。

  这次他倒不急,得知吴良正在房内给家中的婢子百里香“授课”,也不叫人前去通报,而是很识趣的去到客堂耐心等待。

  所以这次,典韦也没绑他,还叫人给他倒了茶水。

  又是临近晌午的时候,吴良才从房内出来。

  这两天他又教了百里香自由落体定律与牛顿三大定律,百里香是个极为勤奋也极有天赋的姑娘,就算这些理论十分超前,她也渐渐入了门,总能在这些定理的基础上,忽然冒出几句令吴良惊喜的推论来。

  吴良看到百里香的成长与进步速度,自是甚感欣慰……

  然后便有人来报,说是王庆正在客堂等候,吴良这才伸着懒腰去了客堂。

  “有才贤弟。”

  见到吴良,王庆立刻起身行礼。

  “余年兄,今日前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有才贤弟,这两样东西请你收下。”

  王庆也没有说更多的客套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两块青铜材质的金属牌子,神色郑重的交到吴良手中。

  “余年兄,你这是……”

  吴良看着手中那两块形状类似令牌的金属牌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其实通过金属牌子上刻着的两个大字与几排小字,他已经大概猜出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市劵!

  也就是朝廷派发下来的做生意的凭证,类似于后世的营业执照。

  其实这个时代大部分生意都是不需要市劵的,只要能够受的住当地豪强与府衙的压榨与盘剥就行,但有些受到朝廷关注的生意就不一样了,比如:盐啊、铁啊之类的硬通货。

  所以,这应该是两块盐行的市劵!

  东汉末年的营业执照,这玩意儿显然是有考古价值的,后世考古发现的极少……

  “王家没有欠债不还的先例,这次多亏贤弟出手相助才度过难关,可惜贤弟代为垫付的黄金,王家一时半会是肯定拿不出来的,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将剩余的两家盐行质押给贤弟抵债,请贤弟笑纳。”

  王庆苦笑着说道,“至于欠下贤弟的人情,日后若有用的着王家的地方,贤弟尽管提出来,王家定当全力满足。”

  “这如何使得?余年兄有所不知,我对这经营之道一窍不通,这盐行交到我手中可就恐怕经营不了几天。”

  吴良连连摇头,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却并未立刻将两块市劵还回去。

  因为看到它们的同时,吴良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条将“盗墓”变为“考古”转型之路,如此与“屯田制”双管齐下,把握肯定能够翻倍。

  而且,他现在也是对王庆另眼相看,觉得这是一个可交之人。

  当然仅凭一个小小的王家,肯定是无法吃下这块大蛋糕的,他还需要借一些其他方面的力。

  “有才贤弟说笑了,你掌握了制作雪花盐的独门妙法,有了这妙法又何须什么经营之道,贤弟那雪花盐就算无法批量制作,亦可赚个盆满钵满,若是能够批量制作,贤弟便是富可敌国亦不在话下!”

  王庆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之色,摇头笑道。

  “哪有那么简单?”

  吴良笑了笑,却又忽然凑近了一些,看着王庆的眼睛正色问道,“余年兄,若是我愿将这雪花盐的独门妙法交给你,你打算如何经营?”

  “交给我?”

  王庆顿时愣住。

  此前吴良便是做梦都想得到吴良的雪花盐独门妙法,可当吴良忽然暴露出这个意思的时候,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玩意儿可非同小可,如果使用得当的话,整个王家的命运都会因此改变!

  吴良真的舍得将雪花盐的独门妙法交给自己?

  王庆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错!不过你这盐行得改一下名字,不如以后就叫‘曹氏盐行’吧?”

  吴良笑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营销鬼才!

  “曹氏……盐行?”

  王庆面露诧异之色。

  听到吴良说要给盐行换名字的时候,王庆以为吴良就算不会给盐行起个很有意境的名字,最起码也得换个与他自己有关的名字,比如“吴记”或“吴氏”什么的。

  为何偏偏换了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

  “不错。”

  吴良点了点头。

  “请恕愚兄多嘴,这名字可有什么深意?”

  王庆忍不住问道。

  “如今兖州谁说了算?”

  吴良笑着反问。

  “曹孟……刺史?”

  王庆答道。

  “那么,我与余年兄在陈留合伙做这门营生,还要保证这门营生无人敢来巧取豪夺,应该仰仗谁的鼻息?”

  吴良又问。

  “自然是曹刺史,贤弟的意思是……”

  王庆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若要将这门营生做大做强,我们三股力量缺一不可!”

  吴良亮了亮刚从王庆那里得来的两块市劵,笑呵呵的道,“我提供雪花盐的独门妙法与两间盐行,曹使君提供他的威名与兵马保证我们盐行独一无二的地位与扩张速度,余年兄则提供多年的经营经验与人手,这便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此事恐怕想办不成都难。”

  “……”

  王庆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吴良已经毫不客气的将那两间盐行视作了自己的东西,这都已经算入了自己的投入之中。

  并且在没有曹老板、甚至是任何曹家人参与的情况下,便将其算做了合伙人之一。

  反倒是王家,说是什么合伙人,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曹氏盐行”的掌柜……

  这可不就是掌柜么?

  负责盐行的经营方针与人手安排,以前他家盐行的掌柜就是做这类工作的,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也是此时,王庆才猛然意识到。

  吴良那看似风轻云淡的外表之下,竟隐藏着如此大的野心……此前他与父亲谈论起雪花盐的时候,目光依旧着眼于盐业,想的是以盐业为基础,逐步令王家重回巅峰时的风光。

  但吴良的眼界,似乎要比他们深远的多!

  否则,又怎会一上来便将盐行与如今在兖州与徐州如日中天的曹孟德绑定在一起,如此军商连通一气,显然是有备而来,图谋甚远啊?

  然而王庆哪里知道。

  其实吴良想要的特别简单,简单到任何人听了都只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这种合伙方式,我愿称之为‘股份制’。”

  吴良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根据我们三方目前的投入情况,曹使君独占其中四成干股,我与余年兄各站三成,今后无论盐行发展状况如何,所得收益都按这个比例进行分成,余年兄可有意见?”

  “三成?”

  王庆又是一愣。

  这么一算,王家便又不像是掌柜了。

  而是切切实实的合伙人,毕竟掌柜可拿不到这么多的分成,撑死了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人罢了。

  另外。

  他更不明白的是,吴良这个几乎提供了全部核心技术与基础设施的合伙人,竟只拿三成的干股,反倒给了曹操四成干股,令曹操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似乎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吧?

  “余年兄嫌少?”

  吴良问道。

  “不不不,一点都不少,如今王家没了盐行,往后的日子还没有着落,或许就要败在愚兄手上了,贤弟肯如此提携王家,已是到了仁至义尽的地步,王家又怎敢贪得无厌。”

  王庆连忙表态道。

  “那就好,既然如此,更换招牌的事就交给余年兄去办了,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稍后我将合同拟定下来,余年兄签了字按了手印,便可带上雪花盐的独门妙法回去准备‘曹氏盐行’的开张事宜,我亦会去找程昱太守说明此事,请他为‘曹氏盐行’大行方便之路,我们开张之后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拿下整个陈留的盐业市场,具体怎么实施全靠余年兄操办。”

  吴良笑呵呵的说道。

  其实吴良口中的合同不是用来约束王庆的,也不是用来保证自己利益的,而是日后留给曹老板看的。

  这对于曹老板而言,必定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试想曹老板打仗回来,忽然发现兖州境内盐业已被一个叫做“曹氏盐行”的盐行垄断,打听了半天发现吴良竟是幕后老板之一。

  而后叫来吴良询问时,吴良却拿出了一份曹老板收益最大的合同,并且将自己与曹老板的那一份都拿了出来,给曹老板回了一大口血。

  就问你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若是此时,吴良再言明“雪花盐的独门妙法”乃是盗墓所得,古墓中的古籍与文献还隐藏着大量上古文明遗留下来的知识,这些知识才是真正的宝藏,远胜于黄金宝玉。

  并借此机会,建议曹老板将瓬人军转型为“考古军团”。

  自此专注于研究古墓中的古籍与文献、发掘上古文明遗迹为曹魏所用,而不是单纯的为曹老板盗取黄金,那瓬人军是不是就从一个“盗墓组织”成功转型成了一个正规的“科研组织”?

  当然,如果一个“雪花盐”还不够的话。

  吴良还有“屯田制”与“灭蝗秘法”连环暴击,总有一样适合曹老板,而且按照时间来算,最终很有可能三式齐发,生成一个超大暴击!

  这么做,吴良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考虑。

  来到东汉末年几个月,吴良越来越发现,因为连年征战,眼下的社会生产力已经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影响。

  也是因此,通货膨胀已经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

  不止五铢钱早就成了废铜烂铁,就连黄金的购买力也在不断贬值。

  吴良前往豫章郡盗墓的程中,便路过了几个依旧流通五铢钱的小地方,哪怕不是董卓铸造的小钱,在那种地方购买一斛豆麦也需要二十万钱,而且明码标价概不还价……

  二十万钱,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老百姓想要购买一斛豆麦,便要花费比这斛豆麦重十几倍的五铢钱,按照东汉年间正常五铢钱3.7克的重量来算,那就得带上740千克的铜钱购买一斛豆麦……

  黄金虽是更加稀有并且稳定的金属,哪怕后世也是极为重要的货币储备。

  但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黄金既不能吃又不能喝,也只是一种货币罢了。

  一头耕牛便要百斤黄金,一匹战马也要几十斤黄金,这都是社会生产力严重下降导致的结果。

  如果只是专注于获取黄金,而不是想办法提升社会生产力,这便是在竭泽而渔,终有一日,再有钱的人也只能抱着一座金山饿死。

  即是说。

  如果吴良不进行转型,随着社会生产力进一步下降,黄金的购买力进一步降低,曹老板对于黄金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而吴良终有无法满足其需求的一天。

  到了那一天,曹老板虽然不会无故杀他,却也会降低对他的倚重。

  那么他的“考古”事业也必定会受到影响……

  “我定当竭尽所能,不会辜负有才贤弟的提携与信任。”

  王庆连忙答应道。

  如今王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边缘,能够攀上吴良这条大船,总算有了起死回生的希望,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哦对了,余年兄,昨日我听为余年兄操办火葬事宜的老先生说,王家乃是名门之后,曾经位列右丞相?”

  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

  “正是。”

  听到这话,王庆终于挺了挺胸,抱拳冲天说道,“先祖名为王陵,曾被高祖以兄礼相待,并被封作了安国候。”

  “王陵?”

  听到这个名字,吴良立刻来了一丝兴趣,笑着问道,“可是那个母亲伏剑而死,誓死不肯儿子被项羽要挟的王陵?”

  据史书记载,楚汉之争时,项羽为了拉拢一个叫做王陵的人,便抓了他的母亲扣押在军营之中作为要挟,哪知王陵之母是个性子极为刚烈的人,不愿儿子被相遇要挟,竟伏剑自杀,以死明志。

  项羽恼羞成怒,便命人将王陵之母的尸体扔进铜鼎之中,烹成肉糜,弃于路旁喂了狗。

  自此王陵一心向汉,在楚汉之争中追随刘邦击败项羽。

  项羽死后,汉朝建立,王陵最终官拜右丞相,封为安国候。

  后来皇权旁落,吕后一脉意图独掌大权,王陵极力抵制,吕后表面上将王陵拜为太傅,实则夺其相权,王陵心灰意冷,从此在家拒不上朝。

  如此王陵的安国候爵位传到玄孙王定的时候。

  汉武帝刘彻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忽然又搞了一出震惊朝野的“酎金夺爵”事件。

  王家的爵位自此断绝,之后便再无记载。

  值得一提的是。

  “皇叔”刘备的先祖涿鹿亭侯刘贞也是在“酎金夺爵”中断绝了爵位,也是因此刘备年幼时才不得不与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

  相比较而言,王庆的日子过得其实还算是不错的……

  “正是。”

  王庆答道。

  “余年兄……”

  吴良拍了拍王庆的肩膀,果断给他画了一张饼,“只要将这盐行做大做强,我虽不能保你位列丞相之位,却也能助王家重新拿回侯爵之位,而且……不需承担任何风险,好好干。”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吴良每天都会像家教一样传授百里香一些新的东西,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除此之外,他还去了几趟雍丘。

  雍丘的“屯田制”工作开展的也是不错,杨万里很随意便带回了50个屯的屯民,并且已经开始按照自己的安排到达了合适的地方修建房屋,开荒土地。

  根据陈留的气候条件来算,从现在开始直到三四月份,此地都是不适合播种庄稼的。

  正好利用中间的这段空窗期,让屯民们进行一些基础设施建设,先将他们安置下来再说……屯民们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他们都是快要饿死的流民,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更不要说还有人为其提供工具与材料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屋。

  在这期间,朱鲁自然也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除了耕牛与农具,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他的“半价粮食”。

  从现在开始,直到庄稼成熟,这些屯民都要靠朱鲁的半价粮食养活……不过等到了收获的季节,只要没有遭受什么严重的病虫旱灾,一个屯民能够种出的粮食,就算是扣除了分成之后,也绝对要比他这些日子吃的粮食多出许多倍,绝对不会亏本。

  更何况,对于已经预见到即将来临的蝗灾,吴良还有了相应的应对之策。

  与此同时。

  “曹氏盐行”也正式开始营业,独有的雪花盐一经推出便立刻占领了陈留的高端市场,受到各大家族的追捧。

  当然,这与吴良提供的营销策略也是分不开的——健康。

  这是一个任何时代的人们都趋之若鹜的话题。

  并且还因此进一步扩展了雪花盐的消耗量:

  雪花盐刷牙可使牙齿更加洁白,好牙更健康;

  雪花盐洗脸可去除油脂、死皮、雀斑,肌肤更健康;

  雪花盐洗头可防脱发,发量更健康;

  雪花盐洗浴可祛除毒素,身体更健康……

  王庆依言在士族圈子中推销了一番之后,果然引爆了市场。

  只不过目前王家手中还没有掌握大型盐田,就算掌握了“五步产盐法”,暂时也没有办法进行大规模的批量生产。

  于是,吴良便又给王庆提供了一个后世商家惯用的思路——饥渴营销。

  故意降低雪花盐的产量,再以更高的价格进行出售,而且只要有人来问就是卖光了或是被预定了,想要购买就得“加价”排队走个后门。

  雪花盐立刻更加火爆!

  当然,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肯定是买不起的。

  吴良觉得这完全没有问题,在这种没办法批量生产的情况下,多坑一些富人的钱才是硬道理,等到能够批量生产的时候,吴良反倒不会要求降低雪花盐的产量,到时候价格自然降下来,普通老百姓也就用得起了。

  “绝!太绝了!有才贤弟,你哪里需要我提供什么经营经验,你自己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营销鬼才,我觉得你是在故意臊我。”

  王庆来向吴良汇报情况时,那叫一个满面红光,乐的嘴都合不拢,“现在哪家要是没用上你这雪花盐,那就是没资格没本事,不配以士族自称,出了门都不好意思与人打招呼!”

  虽然距离吴良给他画的那张饼还有很大的距离。

  但最近一段时间下来,王庆已经享受到了豪门才能得到的礼遇。

  甚至就连陈留郡内最有名望、也最有实力的朱家都特意派大公子朱豫找上了他,客客气气的前来府上拜会,希望插个队订购几盆雪花盐。

  这在以前,可是王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八章 羞死个人的神秘礼物

  “接下来盐行要如何扩张就得看余年兄的本事了。”

  听了王庆的话,吴良淡然一笑,接着说道,“我们的盐行暂时只经营雪花盐的业务,如此可以避免与其他盐行的竞争,也算是另辟蹊径,力求快速占领兖州的高端盐业市场。”

  “陈留郡若是遇到了阻碍你就去找程昱太守,我已经与他知会过了,他一定会鼎力支持。”

  “至于东郡与济阴郡,你就去找夏侯惇太守与荀彧太守,这二人我也通过了气,一定会给与你一些必要的帮助。”

  “剩下的事……便以后再说吧。”

  这对于其他盐行来说,其实就是温水煮青蛙。

  表面上看起来“曹氏盐行”的经营范围只有高端盐业市场,其他的盐行还有活路,但其实这只是前期的铺垫工作而已,一旦铺垫完成,“曹氏盐行”再掌握了大型盐田,五步产盐法便能够立刻投入生产,轻而易举的大批量生产雪花盐。

  到了那时,那些盐行将瞬间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自愿被“曹氏盐行”兼并,如此还能勉强止损;

  二则是被“曹氏盐行”彻底挤垮,从此关张大吉。

  而想要走到这一步,曹老板才是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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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吴良所知,华北地区想要将盐业做大,只能以两大盐产地作为基础。

  一个兖州西面的河东郡(今山西运城),此处拥有一个历史悠久的盐湖,同时也是吴良制造雪花盐使用的唐朝出现的“五步制盐法”的发源地。

  二则是青州,青州原本就是春秋时期齐国的领地,因为靠海的地理优势,早在春秋时期海盐便是齐国重要资源之一,也是齐国成为春秋霸主的主要支柱产业之一。

  而这两个地方。

  如今一个控制在河内太守张扬手中。

  另外一个则控制在青州刺史田楷手中,麾下还有刘备、孔融助阵。

  想要得到这两处盐产地的任何一处,都需要曹老板带着人真刀真枪去打,还要进驻兵马去守,这才是曹老板在“曹氏盐行”发迹的过程中真正需要发挥的作用。

  所以曹老板在“曹氏盐行”中占据更多的干股,一点都不过分。

  而且,吴良那一份也算到曹老板的收益之中的话,曹老板便从中得到了其中的七成,这可比以前朝廷征收的盐税比例多的多了,等同于再一次实现了盐业官营。

  如此稳定的产业链一旦形成,食盐的价格也将稳定下来,并且少了好几层盘剥,到时候老百姓的用盐压力也会随之变小。

  毕竟,雪花盐的定价吴良还是有着不小的话语权的……

  “明白了,我会尽快安排人手在这些地方申领市劵,开设分行销售雪花盐。”

  王庆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除去其中的利益暂且不提,曹氏盐行开到哪里,王家的名望便也会传播到哪里,这同样是王庆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激动。

  不过答应完了之后,王庆却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有才贤弟,你最近莫不是要出远门?”

  否则,吴良应该不会提前知会程昱、夏侯惇与荀彧等人,更不会让他有了什么问题直接去找这些太守进行接洽。

  这明显是在提前做出安排。

  “嗯,最近要外出一段时间,短则一两个月,长的话就不好说了。”

  吴良笑了笑,点头道。

  趁着最近“屯田制”还处于准备阶段,距离播种还有两三月的时间,“蝗灾”也要到夏秋季节才会出现,而“曹氏盐行”也有王庆在打理,绝大多数事情都不需要他亲自过问,吴良打算再次启程。

  这次的目标就是薄姑,那是《齐史》记载中偷偷埋葬了齐哀公的地点。

  至于此行是否能够找到齐哀公的陵墓,吴良也没有办法确定,不过去碰一碰运气还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实在无法找到,就当做是去旅游散心好了。

  至于王庆与曹氏盐行,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且不说王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吴良之前已经与他说的足够清楚,但凡他还有点脑子的话,就会老老实实为吴良打理曹氏盐行,而不是趁机反客为主。

  因为如今的时局之下,只有吴良才能够保住这份产业,才能够获得曹老板的鼎力支持。

  脱离了这个前提,哪怕王庆将这个产业做得再大,最终也只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还有很大概率会将整个王家给搭进去。

  “贤弟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待你回来时,曹氏盐行的招牌已经遍布兖州。”

  王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道。

  “余年兄办事,我自然放心。”

  吴良点头笑道。

  ……

  送走了王庆,吴良又将百里香叫到了房中:“香儿,我叫你做的东西,你做好了么?”

  “做、做好了……”

  百里香的俏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最近因为几乎每天都要授课的缘故,她与吴良的接触很多,其实已经不像之前那边娇羞,但这一次,她却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而且有过之无不及。

  “拿来我瞧瞧?”

  吴良笑道。

  “请、请家主稍等,婢子这就去拿。”

  百里香声若蚊蝇,话都没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回来时又带着一个小布包,交到吴良手中时头都不敢抬一下。

  然后,眼见吴良要将布包打开,百里香又连忙红着脸、壮着胆子说道:“家、家主,婢子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去吧。”

  吴良知道小丫头脸皮子薄,也不想令她为难,于是便点了点头。

  “多、多谢家主,婢子告退!”

  百里香当即如蒙大赦,仿佛逃命似的向外面跑去,一直跑到自己房里,才终于捂着通红发烫的小脸喘了口气:“羞、羞死个人了,家主竟让我给他做那种东西……”

  “我敢打包票,这礼物菁菁一定爱不释手。”

  而吴良则在仔细查看过布包内的东西之后。

  满意的称赞了两句又将东西装好,然后吹着口哨只身来到了宅子后院的鸽舍,白菁菁正在其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来这里做甚么?”

  看到吴良出现在面前,白菁菁的俏脸迅速攀上了一抹红晕,却又故作冷漠的将脑袋偏向一边,语气生硬的问道。

  自打大年夜发生过那种事之后,白菁菁就一直在躲着吴良,确切的说其实是躲着所有的人。

  这段日子哪怕吃饭也是一个人在自己屋里吃,见了人也不愿打招呼,反而加快脚步快速离开,不是回自己屋子,就是前往鸽舍一个人待着。

  因为宅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见了她,都会叫她一声“夫人”。

  这个称呼不但令她很不习惯,还会忍不住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一旦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她就面红耳赤浑身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更令她臊得慌的则是,她明明知道那些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

  可是那时候她自己竟也十分忘情,甚至可以说是乐在其中,最近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的时候,竟还……

  呸呸呸!

  都怪眼前这个无赖,这个无赖一定又对我施了什么邪术!

  “我来看看飞奴训的怎么样了。”

  吴良一边看着笼子里的鸽子,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已经可以送信了,还有别的事么?”

  白菁菁的语气更加冰冷,一副如果没别的事,你现在可以走了,这里不欢迎你,我也不想看到你的样子。

  其实她是不敢看吴良,一看到吴良的脸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一夜的事情……

  “我准备率人前往青州去碰碰运气,明天就要出发,你提前准备一下,带上几只飞奴以备不时之需。”

  吴良又笑着说道。

  “哦!”

  白菁菁已经隔着笼子逗起了里面的鸽子,又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另外,我已经吩咐柔儿今为你准备热水服侍你沐浴,这次出去可能又要耗费不少时间,出门在外想要沐浴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吴良想了想,继续说道。

  “不必!”

  白菁菁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果断拒绝道,“我有手有脚若要沐浴会自己去办,不需要旁人服侍,也不习惯旁人服侍,而且今晚我一点都不想沐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吴良倒很是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将带来的小布包拿了出来,放在白菁菁旁边的鸽笼上,说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一点小礼物,这次出去应该用的上。”

  “多谢你的好意? 不过无功不受禄? 你还是送给旁人吧,我不需要。”

  白菁菁依旧不给吴良任何好脸色? 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放这儿了? 这玩意儿只有你用的上。”

  吴良也没有继续纠缠,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出了鸽舍? 径直向前院走去。

  听到吴良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白菁菁才终于不再逗鸽。

  这姑娘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放在鸽笼上面的布包? 又回头冲门外瞄了一会? 确认吴良已经出了后院,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布包之上。

  “神神秘秘的,什么东西只有我用的上?”

  蹙眉嘀咕了一句,白菁菁绕着布包看了半天也始终没猜出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将那个布包拎了下来,小心解开查看。

  只见布包内装的依旧是布料。

  只不过这些布料已经经过了裁剪,放在最上面的是两个三角形的奇怪物件。

  上面还留有三个窟窿,两个较小一些,一个较大一些? 而在这个较大的窟窿边上,还穿上了一条绳子? 绕了一圈系成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除了这两个三角形的奇怪物件。

  里面还有差不多二十个巴掌大小的长条形布片,而在长条形布片的两侧? 则留有两个不是很长的翅膀,并且在翅膀的末端? 不知为何还缝上了两个小小的布扣……

  就在这时。

  “?!”

  白菁菁耳朵一动猛然起身回过头来? 正好将蹑手蹑脚折回后院的吴良抓了个正着。

  没办法? 白菁菁的听力远非常人可比,当初在海昏侯墓的时候就已经展现了出来,想要搞突然袭击实在是太难了。

  四目相对。

  吴良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立刻加快脚步跑进鸽舍,指着白菁菁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布包贼喊捉贼道:“菁菁姑娘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这么快就把我送你的神秘礼物拆开了,啊哈哈,被我捉住了吧?”

  “那又如何?”

  白菁菁立刻被吴良那句“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又勾起了一些回忆,身子微微颤了颤,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指着布包内的奇怪物件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这可是好东西啊。”

  吴良连忙走上前去,拎起最上面的一个三角形的奇怪物件,一脸笑意的为其解释道,“不瞒你说,这可是我三天三夜不睡觉,经过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才为菁菁姑娘想不来的宝物,我愿称之为‘爱心小裤裤’。”

  “你看,这‘爱心小裤裤’可以像我这样穿在身上,再用这条绳子轻轻一绑,绑出一个爱心模样的蝴蝶结,既美观又不会轻易脱落,不知道有多实用。”

  吴良一边说着话,还一边以自己为模特为白菁菁示范了一下。

  当然,并不是穿起来,只是在简单身上比划了一下,能够令白菁菁明白他的意思即可。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小裤裤”这种东西。

  只有汉昭帝时期,宠臣霍光才发明了一种叫做“穷绔”的里裤。

  不过这种里裤也不是当做普通衣物来穿的,更不是普通人穿的,它的后面系有许多条带子,密密麻麻的带子导致起脱起来非常麻烦。

  而霍光之所以发明这种里裤,还逼后宫的嫔妃与宫女全部穿上,则主要是因为他的外孙女上官皇后嫁给汉昭帝之后始终没有子嗣,为了防止汉昭帝宠幸其他的嫔妃与宫女剩下子嗣,影响外孙女的皇后地位,从而影响到霍家地位才发明了“穷绔”。

  所以这种里裤完全就是当做贞、操、裤来使用的。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汉昭帝驾崩时没有留下一个子嗣,霍光只得立刚被吴良盗过墓的海昏侯刘贺为帝,可是刘贺不怎么听话,二十七天后霍光便又将刘贺废掉,改立了后来的汉宣帝,而刘贺则在几年之后之后也被汉宣帝贬为海昏侯,赶到了豫章郡。

  也是因此,这个时代还没有普及“小裤裤”,就更不要说吴良拿出来的这种“三角小裤裤”了,必须为白菁菁示范一番……

  “你这无赖!竟又跑来如此轻薄于我!我!我!我!”

  看到吴良的展示之后,白菁菁怎能还不明白这“爱心小裤裤”的用途。

  可在这个时代,有关这方面的事物向来都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的,就算是说也只能母亲或是女性长辈与女儿说起,就连父亲都不能过问,吴良这么一个大男人,却在拿出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东西在白菁菁面前展示,这不是调戏又是什么?

  白菁菁气的浑身发抖,想说些狠话却已是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如此指着吴良“我”了半天,羞愤交加之下便又想起了大年夜的事,于是便自苦起来,眼泪如同珠串一般美眸中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这……”

  吴良虽然也知道白菁菁看到这种东西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难堪,但却没想到她的反应竟会如此强烈……要知道他搞这些东西出来可真是一片好心啊。

  “菁菁姑娘。”

  吴良无奈的看着白菁菁。

  在一起这么久,他很清楚白菁菁是个性子坚毅的姑娘,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哪怕是在最危险的时刻,她也不曾流过眼泪。

  结果此刻却因为这点小事落泪,可见真是气急了眼。

  吴良看着也是有些心疼,只得上前扶住白菁菁的肩膀,换了个语气正色说道:“菁菁姑娘,我虽然对你有所觊觎,也从来不加掩饰,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做出这个东西绝不是为了调戏你,是真心想为你做一些事情,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待我为你解释清楚它的具体用处,你自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

  白菁菁吸了一下鼻子,抬头触碰到了吴良真挚的目光。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又莫名的安宁了一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无赖明明无数次唬骗于她,无数次调戏于她,可她却还能够一次一次的上当受骗,做了许多次汪汪汪也不长记性。

  尤其是现在,当吴良用手扶住她的肩膀的那一刻,她的内心之中竟有那么一丝的满足。

  再看到吴良真挚的目光,她心底里竟真就又倾向于听信他的话,就好像着了魔或是中了邪一般。

  “白菁菁,这是最后一次,这次这个无赖若是再敢骗你,再敢调戏于你,你便永远永远永远不要再与他说一句话了,听到了么?”

  白菁菁在心中对自己说道,随后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鼻腔之中发出一声微弱而又委屈的鼻音。

  见白菁菁终于冷静下来。

  吴良也不再怠慢,接着又从布包中拿出一块长条形布片,与“爱心小裤裤”结合到了一起,继续解释道:“你看,这是我为你特制的‘爱心月事带’……”

  “……”

  听到“月事带”三个字,白菁菁那张俏脸立刻又红了起来。

  不过有了吴良刚才的话打底,她还是坚持耐着性子继续听吴良解释,只是头却埋的很低,不太敢正眼去看,但却又忍不住去看,颇有一种用手捂住眼睛却又张开了指缝的既视感,一副萌萌哒的模样。

  “……来了月事的时候,只需将‘爱心月事带’放在‘爱心小裤裤’里面,而后将‘爱心月事带’上面的两个翅膀翻折过来,再将这个布扣扣在一起,两者便可合二为一。”

  “这些‘爱心月事带’中我已经提前装好了草木灰,用过之后若是需要替换,可以单独将‘爱心月事带’取下来,换上一条新的即可,只需要两个呼吸的功夫便可完成替换,至于用过的月事带直接丢弃即可,反正我不缺这点布料,一下子为了你准备二十条。”

  “你经常随我远行,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如此便可及时进行替换,就算遇到上回在海昏侯墓中的窘境,只要穿着我这‘爱心小裤裤’,再随身携带‘爱心月事带’,也能够立刻作出处理,避免尴尬。”

  说着话,吴良已经为白菁菁悉心展示了一遍。

  这其实就是后世的女士小裤裤与卫生巾的用法,只不过后世的卫生巾更加轻便,吸水性更强,并且两个翅膀也是用粘胶直接粘在小裤裤上面即可,而不是像吴良这样,使用一个布扣扣在上面。

  不过受条件所限,他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毕竟这个时代可是连棉花都还没有的。

  而就损失这样,也比这个时代的月事带方便多了。

  这个时代女性根本不穿小裤裤,月事带便是用较长的绳子绑在身上固定,穿戴与更换起来都十分麻烦,出门在外很不方便。

  “菁菁姑娘,我送你的礼物怎么样?”

  重新将“爱心小裤裤”与“爱心月事带”放回布包之中,又将布包扎好之后,吴良一脸笑意的看着白菁菁问道。

  “叫、叫你费心了……”

  此刻白菁菁终于彻底明白这两样东西的用途,俏脸却依旧是一片通红,埋着头有些难为情的轻声说道。

  不过气却是已经完全消了。

  这“爱心小裤裤”与“爱心月事带”对她来说确实非常实用,她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吴良在这件事上动了不少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

  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意识还很封建,女性来了大姨妈便会被视为不祥之兆。

  而男性也基本不会与经期的女性同房,甚至连接触都要尽量避免,原因并不是心疼女性,而是怕触霉头,就是所谓的撞红。

  除此之外,处于经期的女性还会被禁止进入寺院、禁止跪拜神明,因为人们认为这是在侮辱和亵渎神明。

  如果家里有人去世,葬礼是不允许经期女性参加的,人们认为她们身上不干净。

  也是因此,这种事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哪怕是她的母亲与族内的女性长辈,也对此事颇为忌讳。

  但吴良却能够不顾这些忌讳,煞费苦心的为她发明这种实用而又方便的私物。

  就因为上一次她在海昏侯墓中出了糗……

  白菁菁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想不到那件不起眼的小事,这个无赖一直记在心里,而且还在想方设法的帮我,这个无赖竟也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这种温暖,是她在家人身上都极少感受到的。

  因为他们是守墓人,需要摒弃许多东西的守墓人。

  长了这么大,即使是她的父亲母亲,也从未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过,否则,天下又有哪个正常的父母,能够同意自己的女儿去做随珠人?

  想着这些,白菁菁的琼鼻又不自觉的酸涩了起来,美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菁菁……”

  看到白菁菁眼中忽然泛起得水雾,吴良虽有些莫名,却还是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而她的身子虽然因此僵了一下,但却并未挣扎,只是犹豫了一下之后,鬼使神差的将头轻轻的靠在了吴良的肩膀上。

  “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这次出去不知道需要多久。”

  感受着白菁菁突如其来的温顺与怀中的温暖,吴良柔声说道。

  “嗯……”

  白菁菁轻轻的应道。

  “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或许一切顺利,或许要经历一些凶险。”

  吴良又道。

  “嗯……”

  白菁菁依旧轻轻的应道。

  “所以,今夜你还是沐浴一番吧……”

  吴良停顿了片刻,忽然又很不合时宜的道。

  “嗯……”

  白菁菁再次应道。

  “?!”

  吴良一愣,这是答应了?还是顺口了?

  白菁菁却抬起手来抱住了他的腰,轻轻应道:“嗯……”

  第一百九十章 阴兵过境!

  十日后。

  一个五十余人组成的小商队途径泰山郡,进入了青州境内的乐安国。

  这个小商队便是吴良率领的瓬人军乔装而来,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安乐国境内的薄姑。

  前阵子张邈联合吕布反叛并未像历史上一样成事,因此青州西部的乐安国、济南国与平原郡三地还算是曹老板的领地,要相对安全一些。

  不过依旧不能大意。

  因为据吴良所知,曹老板目前的兵马还十分有限,无法做到分兵而治,因此所有的兵马都聚集在对他而言更加重要的兖州境内。

  而青州这三地,则是曹老板当初剿灭青州黄巾军的时候,主动依附而来。

  不过曹老板只是将这里的黄巾军收编成了自己的嫡系“青州兵”,实则并没有留兵驻守……毕竟曹老板才刚起势不久,还远不够强大,分兵而治绝对是兵法大忌,一不小心就会收尾不能相顾,最终导致被逐个击破。

  也是因此,在这个地方,吴良很难及时得到曹军的支援,办起事来依旧需要多一些小心。

  “菁菁,今天好冷啊,过来给我抱抱。”

  坐在马车上,吴良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便又调戏起了白菁菁。

  “不要!”

  白菁菁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不过停顿了一下之后,却又红着脸小声进行了一番解释,“外面全是人,这样不好……”

  经过出发前的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白菁菁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抵触与他发生身体上接触了。

  不过那晚吴良还是保持了分寸,两人虽然进行了不少身体上的交流,但依旧没有突破那层底线。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有效的避孕方式。

  就吴良知道的那些古代出现过避孕方式而言,要么是以伤害女性身体为代价,彻底毁坏女性的生育功能,要么便要用上一些令他难以接受或是很不舒服的东西,比如:绵羊的肠子或是鱼鳔。

  这些方法吴良都是不会用的。

  又不想令白菁菁为难,自然就不能随意突破那层底线。

  反正? 男人的快乐其实非常简单? 并不一定非要做到那一步,而女人……其实也未必一定要做到那一步? 古时后宫的嫔妃“磨镜”也一样能够快乐。

  “那我给你暖暖手吧。”

  吴良顺势握住了白菁菁的小手? 在手中轻轻摩挲。

  白菁菁也不反抗,甚至偶尔还用小指挠挠他的手心当做回应? 只是依旧有些羞涩。

  吴良嘿嘿笑了起来。

  这青涩的感觉,多像初恋啊……

  正当两人腻歪的时候? 车外忽然传来了杨万里的声音:“公子? 现在方便么?我刚刚探得了一些消息,需要向你汇报。”

  “等着,我下车说。”

  吴良轻轻拍了拍白菁菁的手背,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一边与杨万里并肩而行? 一边问道:“探到了什么消息?”

  “方才我去前面探路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向乐安国之外逃亡的流民。”

  杨万里小声说道,“我用几块饼从他们口中探知,最近乐安国境内似乎不怎么太平……”

  “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儿?”

  吴良奇怪的问道。

  “他们说因为世间连年征战,死的人多了终于打破了阴阳两界平衡? 所以乐安国出现了‘阴兵过境’之诡事,这些鬼兵每到了夜里便会来到人间收取死者的魂魄? 但凡遇到‘银兵过境’者,皆会招致不幸? 他们原来的村镇已经有许多人莫名丧命,便是那些大户人家也未必能够幸免。”

  杨万里微微皱着眉头的说道。

  “阴兵过境?”

  吴良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种传说后世也有? 在民间“阴兵过境”还有“阴兵借道”或是“过阴兵”的说法。

  与“阴兵过境”相关的事件也有不少。

  其中最为著名的吴良记得有一个“云南陆良‘惊马槽’之谜”。

  说的是云南陆良有一片彩色沙林? 穿过彩色沙林会来到一处叫“战马坡”的地方? 坡下有一条叫做“惊马槽”的山路,“惊马槽”之外则有一块“惊马石”。

  当马等家畜经过这条道路时都会像是害怕某样东西,因而不敢向前一步。

  并且在特定的时间,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会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包括马鸣声,惨叫声,兵器击打声,令人不寒而栗,甚至还会看到鬼魅般的士兵在交战。

  当地人认为,这是在古代战争中阵亡将士的鬼魂不肯离去,便在此徘徊,也叫做“阴兵借道”。

  后来此事终于引起了众多专家学者的注意。

  1999年,著名作家韩松和记者李自良就亲自前往陆良县。

  他们为了验证惊马槽是否名副其实,在附近找了马匹来做实验,结果马匹到了此处之后果真出现了因受惊而不肯前进的诡异现象。

  至于“惊马槽”中的怪声与鬼影也有许多人亲眼见证。

  甚至到了后来,2005年的时候央视《走近科学》栏目组也以“惊马槽幽灵”为题做了期节目,可惜栏目组最终也没给出什么能够令人信服的科学结论,只得以几个专栏专家给出“推论”草草结了案。

  毕竟在后世。

  动物不许成精,世间不许有鬼怪,这些都是已经成文的硬性规定,有时候真没办法说的太明白……

  除此之外。

  在许多大灾难来临的时候,民间也会出现一些人声称亲眼见到了“阴兵借道”的诡异现象……不过这些是否属实,也没有确切的说法。

  “你问过的这些人,是否都亲眼目睹了‘阴兵过境’的过程?”

  略微思琢了一番,吴良问道。

  “这……有的说亲眼见过,有的又说没见过,说法不怎么统一,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之前所在的村镇确实都莫名死了一些人,有些人家更是一夜之间绝户,而且他们都很确定,这就是‘阴兵过境’导致的结果。”

  杨万里说道。

  “何以见得?”

  吴良又问。

  “因为只要是我问过的人都这么说。”

  杨万里继续说道,“他们还说,‘阴兵过境’的事情几个月之前就有人开始传播了,人们都说,鬼神是不会无缘无故害人的,只是因为人有罪恶过失,天地才会派遣鬼神前来惩罚世人。”

  “不过天地派遣鬼神前来惩罚世人的同时,也会给世人留下自我救赎的机会,如今天上便已经降下神人,神人为了救助世人创立了一个叫做‘寿曹道’教派,世人若是想得到上天的怜悯与宽恕,便要加入‘寿曹道’,而一旦成为‘寿曹道’的信徒,世人的名字便会从‘死籍’转移到‘寿曹’,如此一来非但不会被那些阴兵索命,还能够成为长寿之人。”

  哎呦!

  这不就是后世那些邪教惯用的套路么?

  原来如此。

  先用所谓的世界末日论愚昧百姓,然后再以救世主之姿将百姓收为信徒,以此来控制百姓,骗取百姓的家产以及拥有的一切,甚至是身体与生命。

  吴良心中腹诽起来。

  这种邪教套路简直屡试不爽。

  据统计,就在吴良穿越之前,全世界仍有一万多个这种类型的组织,信徒总计上亿。

  这些组织在国外极为猖獗,频频搞出震惊世界的惨剧,其中光是腐国就有六百多个,发国也有近两百个。

  漂亮国更是数不胜数,就在2020年10月27日,才刚刚将一个在漂亮国以玩弄残害女性为教义的邪教教主判了120年监禁,要知道在这之前,这个教派可是光明正大的成立公司经营了近20年。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个教主的信徒中竟还有总统女儿、著名影星、身价过10亿的女企业家、政府官员等等一系列堪称社会精英的女性。

  甚至在其经营的20年中,有人曝光这个教会的教义与所作所为,还被这些所谓的社会精英女性教徒告上了法庭,并且动用自己的社会影响力掩盖事实……

  反观天朝,因为这些年的严格管控与审查,反倒要好很多。

  试想。

  在教育普及率高到一定程度,并且科学技术发达到一定程度的后世,这些邪教仍有生存的土壤,就更不要说大多数人都文盲、并且时局动荡的东汉末年了,这简直就是邪教生长所需的最为肥沃的土壤。

  “既然如此,这些流民为什么不加入这个所谓的‘寿曹道’,反倒要背井离乡?”

  吴良想了想,又问。

  “因为他们拿不出成为信徒的贡献,又害怕被阴兵索命,所以只好逃亡。”

  杨万里答道。

  “这就对了!”

  一听这话,吴良立刻给“阴兵过境”与“寿曹道”贴上了标签。

  这“寿曹道”果然就是一个借此愚弄百姓敛财的邪教,那所谓的“阴兵过境”也八成是“寿曹道”搞出来的鬼,能骗就骗,骗不了就杀人越货,同时还可以将“阴兵过境”的事情坐实吓唬百姓,简直一举两得。

  反正在吴良看来,真正的神人是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在意的一定不是神人。

  甚至就算是他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者。

  也有的是敛财的途径,随便拿出来那么一样两样本事,就能成为这个世界最富足的人之一,根本不需要将手伸到普通百姓身上。

  他都能做到这一步。

  传说中那来自天上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人”竟做不到,你他娘的是在逗我,还是在侮辱“神”这个字眼?

  “告诉咱们的人,从今天开始,一切低调行事,尽量不要与乐安国的任何人进行接触,‘阴兵过境’的事也暂时不要声张,尽量避开人多眼杂的官道,不要进入城内过夜,在远离城镇的地方安营扎寨,夜里加强警戒。”

  吴良又对杨万里说道。

  现在还留在乐安国的人,无论是百姓还是士族,都极有可能与“寿曹道”有关。

  而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寿曹道”的眼线,毕竟邪教的人在被洗脑之后,通常都会比较狂热,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

  而他是来盗墓的,并不想掺和到这样的事件当中。

  反正这个“寿曹道”终归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否则历史上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记载……其实完全可以想象的到,现在只是因为那些汉末豪强没有将目光投向这里罢了,但凡余光略微扫过,这所谓的“寿曹道”便会立刻烟消云散。

  声势浩大的“黄巾军”尚且不行,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寿曹道”?

  ……

  接下来的几日。

  瓬人军又回到了当初在元城时的作风,能走小道局部走官道,能走山道就不走小道,尽可能避免与外人接触。

  如此平静的三日之后,瓬人军大概还有二十里地便能够抵达此行的目的地——薄姑。

  距今一千多年前,齐胡公吕静曾将齐国国都从临淄迁至薄姑,此举令齐人震动并怨言四起,于是只在薄姑呆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便被齐献公杀死,重新将齐国国都迁回了临淄。

  不过哪怕只有三年。

  薄姑也修建了规模庞大的都城,就连再过近两千年后的后世,也在这里发现了两处分别占地100万平方米与20万平方米的文化层遗址。

  吴良其实想的挺透彻。

  此行就算没有办法找到齐哀公的墓穴,也可以顺便考察一下薄姑的齐都遗址,若是有幸能够将当年的齐都复原出一部分来,那也是一项十分重要的考古发现,不虚此行。

  是夜。

  吴良命麾下兵士在一处洼地安营扎寨。

  吃过晚饭之后,瓬人军兵士自是各司其职,吴良也早早回到帐内歇息,养足了精神明日一早他就打算率人前往薄姑查探情况。

  结果到了亥时的时候。

  “敌袭!敌袭!”

  “快快起来,应对敌袭!”

  外面忽然传来一片惊叫。

  吴良才刚起身,杨万里已经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从慌慌张张得从帐外冲了进来,面色惊惧的道:“公子,不好了!我们好像真遇上‘阴兵过境’了!”

  “莫慌,随我出去看看!”

  吴良当即抽出铜匕首,又拎了一把工兵铲,带着典韦与杨万里便快步向帐外走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糊弄鬼?

  几人来到帐外。

  可以看出随行的瓬人军兵士神色也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

  虽然吴良并没有让杨万里等人声张“阴兵过境”的事,也尽量避免与乐安国的人接触,但进入乐安国之后,他们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一些相关的传闻。

  生活在这个年代,他们未必怕与人厮杀,却对这种鬼怪之事很是忌讳。

  “公子你看,就在那边。”

  杨万里引着吴良来到前面,指着洼地之外的一处山梁说道。

  山梁上便是瓬人军白天走过的那条小路,小路上正有一队燃着火把的人马向他们这边走来,这些火把排成一排,就像一条在小路上蜿蜒前行的火蛇。

  吴良估摸着这队人马的规模应该得有几百人之多,最少也不会少于两百。

  不过现在这队人马距离瓬人军驻扎的洼地还有三里路的样子,吴良只能看到那条“火蛇”,却无法看到这队人马的面目。

  “你如何判断他们是阴兵?”

  吴良回头看着杨万里问道。

  “咱们派出去的暗哨尿着裤子跑回来报的,暗哨看到了他们的面目,说是这些阴兵全身上下都穿着统一的黑色袍子,脸上带着面目狰狞的青铜面具,走在最前面的人还举着招鬼幡与哭丧棒,怎么看都不像阳间的玩意儿啊……”

  杨万里神色紧张的说道。

  “这么说咱们的暗哨当时应该距离这些阴兵很近了,这些阴兵竟没有发现他,还让他跑了回来?”

  吴良微微蹙眉又问。

  “这……”

  杨万里被问的一愣,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确实是个问题,阴兵可是地下来的鬼兵,虽然不知这些鬼兵通过什么方式索命,但想来也不是活人想藏就能藏的起来,想跑就能跑得了的,更何况还到了能够看清楚面目的距离,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知何时赶来查看情况的于吉,也是皱着一张老脸幽幽插话道:“没准儿这些阴兵是故意放他跑路,如此便可循着他身上的阳气找上我们?”

  “……”

  一听这话,杨万里与几名军官当即深以为是,脸上的紧张之色更甚。

  “阴兵前来索命,还需要找活人带路?那这阴兵未免也太弱了些吧?”

  吴良却又反问道。

  “这……”

  于吉也被吴良问住,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苦口婆心的劝道,“公子,不论如何咱们还是赶紧率人逃吧,万一真是阴兵过境,咱们可就要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里了。”

  “若果真是阴兵前来索命,你确定能逃的掉?”

  吴良再问。

  瓬人军此行只带了五十人,带上吴良、于吉、白菁菁、典韦也就是五十来人,随行的还有一些搭载物资的马车。

  除非他们现在立刻将所有物资抛弃跑路? 否则别说是阴兵前来索命? 就算是普通兵马追击而来也不可能逃得掉。

  而且这些物资还是不能轻易抛弃的。

  除了一些盗墓所用的物资,剩下的都是与衣食住行息息相关的物资? 如今才刚过完年依旧天寒地冻? 什么东西都不好搞,倘若丢弃这些随行的物资? 他们之后的日子将会变得极为艰难,就算逃掉之后立刻返程? 也未必能够顺利回去。

  除此之外。

  根据之前探得的一些细节? 吴良心中早已对这些“阴兵”有了判断,他们九成九就是“寿曹道”派出来装神弄鬼劫掠物资的打手,只是暂时还不确定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了他们的行踪罢了……

  其实这倒也不难想象。

  虽然瓬人军进入乐安国之后便尽可能的低调行事,但只要是有路的地方就免不了有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可能有“寿曹道”的眼线? 这些眼线只要看到瓬人军的马车就已经可以向上级通风报信了。

  毕竟这年头,马匹本身就是十分昂贵的物资。

  至于他们,就算勉强甩掉了这货“阴兵”,也还在“寿曹道”的势力范围之内,倘若他们不肯放过瓬人军? 瓬人军又没有了物资,逃回去的机会只会更加渺茫。

  “……”

  听到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时吴良才终于对杨万里等人说道:“不要慌,先命人将营地的明火全部熄灭? 再将咱们这次带来的雄黄拿出来,取一只桶来用水化开? 然后命令咱们的人将化开的红水涂抹在眼睛、鼻孔、耳孔和嘴巴下面? 涂得越浓越好。”

  这个年代的雄黄并不怎么精纯? 其中含有许多杂质。

  因此雄黄并不像后世一样呈现橙黄色,而是像朱砂一样的深红色或橙红色。

  上一次在海昏侯墓中遇上那么一群食尸虫之后,吴良受了惊便留了一个心眼,这次特意带了一些雄黄,用来应对可能出现在墓中的毒蛇、毒虫。

  想不到还没找到陵墓,就先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是!”

  如今形势紧迫,杨万里等人听了吴良的话虽然纷纷面露惊疑之色,但出于对他的信任也没有多问,连忙下去照办。

  “公子,此举又是为何?”

  只有无所事事的于吉忍不住问道。

  “老先生,这回恐怕又要辛苦你一下了……”

  吴良并未回答,而是笑眯眯的看着于吉说道。

  “辛、辛苦老夫甚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于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过来,我偷偷教你一门‘奇术’,这‘奇术’一旦使出来,别说是这些上不得太台面的阴兵,便是天下所有的魑魅魍魉都要对你俯首称臣。”

  吴良压低了声音说道。

  “天下竟有这等奇术?”

  于吉立刻来了兴趣,连忙凑过来道,“公子倒是早点说啊,若是知道公子有如此奇术,老夫又何必担惊受怕。”

  ……

  与此同时。

  “将军,那边的明火怎地忽然全部熄灭了?”

  “阴兵”之中一个手持哭丧棒的人凑到前面行走于招鬼幡旁边的人身边,压低了声音疑惑的问道。

  “这还用问么,要么便是想趁黑逃走,要么便是怕惊动了我们这些‘阴兵’呗。”

  那被称作“将军”的人哼了哼,瓮声瓮气的说道,“告诉兄弟们,加快一些速度,绝不能让他们逃走,就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上去就杀,免得有漏网之鱼发现端倪,传出去坏了咱们‘阴兵’的身份。”

  “是!”

  手持哭丧棒的人连忙下去传令。

  不过并未吆喝,而是将命令一个人一个人的接力传了下去。

  这其实只是“寿曹道”麾下的其中一支“阴兵”队伍,相同规模的还有八队。

  每到了夜里这九队分散在各地的阴兵队伍便会外出,一边在乐安国境内传播“阴兵过境”的诡事,一边烧杀劫掠为“寿曹道”寻求贡献。

  “阴兵”队伍的头目在内部被称作“阴兵将军”,因此手下通常称其为将军。

  这支“阴兵”的将军名叫韩呈。

  韩呈在傍晚时便收到了手下的报告,说是有一支人数不多的商队沿小路进去了这一片山区,商队共有九辆马车。

  韩呈是个当地人,心知这条小路比较长,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走出去。

  而那支商队傍晚才进入山区,到了夜里肯定要找地方扎营歇息,因此他也不急,一直等到天黑下来才带领乔装好的手下沿小路尾随而来。

  果然。

  如此走了一截之后,他们便在路旁的一处洼地中发现了一些明火。

  想来这就是那支商队安营扎寨的地方了。

  韩呈的内心已经激动了起来,别的暂且不说,九辆马车便是九匹马,光是这九匹马便已经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贡献。

  只要这件事办成了,他便立下了大功。

  “天师”一定会重重的嘉奖于他,不但能够从“天师”那里得到灵丹妙药,说不定还能求来一匹骏马,成为第一个骑上高头大马的“阴兵将军”,剩下那八个与他同级的“阴兵将军”只有羡慕的份。

  命令传下去之后。

  “阴兵”很快便加快了行进速度,一路小跑着向瓬人军驻扎的洼地奔去。

  ……

  片刻之后。

  “阴兵”已经来到了几十米外的地方。

  也就在这个时候。

  “呼!”

  一支火把忽然燃了起来。

  “阴兵”们吃了一惊,连忙停下脚步向那处明火望去。

  只见一支火把垂直插在地上,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端坐在火把旁边,正抬着头用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他们,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乱之色,嘴角还挂着一抹邪魅的古怪笑容。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于吉。

  没有人知道,此刻于吉的心中正在怎样咒骂吴良。

  他刚才还以为吴良要教他什么厉害奇术,结果听了半天,搞出来的竟又是装神弄鬼的把戏,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术!

  可现在是装神弄鬼的场合么?!

  来的可是一群“阴兵”啊,你竟叫老夫在“阴兵”面前装神弄鬼,糊弄鬼呢?!

  唉……老夫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大把年纪还要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心理压力,老夫这次要是真被“阴兵”索了命,就是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混账东西!!!

  “……”

  看到眼前这一幕,“阴兵”们也是有些不太适应。

  此前只要有人看到他们,哪个不是吓得一边尖叫一边逃窜,甚至有的人更是直接被吓的屎尿齐流,缩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们宰割。

  但这位老者,竟是如此的淡定,淡定之中还带了些诡异,似乎一点不害怕到处索命的“阴兵”……

  “……”

  见这些“阴兵”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于吉心中也是更加没底,心脏狂跳个不停,几乎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咬了下舌尖强行逼自己保持淡定,还要继续保持微笑。

  这么干坐下去肯定不行。

  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于吉终于还是按照吴良之前所授,用半死不活的沙哑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诸位,你们打哪来还是回哪去吧,此处没有活人可用的物件,你们若是非拿不可老夫也不拦着,不过如此一来,你们恐怕便只能随老夫一起走了……”

  ???

  “阴兵”们听完又都是一愣,心中不由的打起鼓来。

  什么叫做“此处没有活人可用的物件”,难道这些这里的东西都是死人才能拿的不成?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名老者又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见了我们非但不怕,还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话来?

  与此同时。

  于吉也在偷偷观察这些“阴兵”的反应,见他们虽然听过他的话之后互相对视了一下,但是却依旧没有一个人搭话,更没有人做出多余的反应。

  这个老童子心都凉了半截。

  完喽完喽,看来今夜老夫铁定要交代在这儿喽……

  就说了不行吧,哪有在鬼面前装神弄鬼的,这是在糊弄鬼么?这是糊弄自己的命啊!

  但现在于吉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退路,略微等了一会,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按照吴良的剧本演下去。

  “既然诸位不肯离去,那老夫也不强求,那就都随老夫一起去吧。”

  于吉脸上的笑意更盛,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而后又从身后摸出一个小铜铃,轻轻摇动了一下。

  “铃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在漆黑寂静的夜色之中依旧有些诡异。

  而于吉则配合着铃声慢慢吟了起来:“死难之兵士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魂尔魄勿须彷徨……”

  这……

  听着于吉煞有介事的低吟,“阴兵”们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死难之兵士们”?

  这说的不就是阴兵么?

  可是……我们才是“阴兵”啊,这里的阴兵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急急如律令!起!”

  于吉吟了半天,忽然没由来的暴喝一声。

  也就在这时,一抹宛若白昼的幽光如同平地惊雷突然一闪而过,将于吉身后的那片黑暗照亮了瞬间,随后便又迅速归于黑暗。

  但也是这一瞬间。

  不少“阴兵”们看到了令人胆寒的一幕。

  只见在于吉身后的地上,整整齐齐的躺着几十个脸上蒙着白布的人……

  在听到那一声“起”的时候,也就是那抹不知因何而来的幽光闪过的时候,这些人竟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齐刷刷的弹坐了起来!

  蒙在脸上的白布随之滑落,露出了一张七窍流血的可怖面庞!

  “啊!”

  “阴兵”之中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叫,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

  那抹宛如白昼的诡异幽光再次一闪而过。

  这一次。

  那些七窍流血得人已经全部站了起来,正四肢僵硬的向前行走,他们的手中全都拎着一把……

  那是一种似铲非铲的兵器,“阴兵”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绝对不是阳间的兵器!

  而那些兵器上,正有红色的液体无声滑落……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巫见大巫

  前世吴良看过的恐怖片可不少,玩过的恐怖游戏也不少。

  因此对于恐怖片中的许多经典视觉元素还是有些了解的,其中给吴良印象最深的便是类似于刚才的画面:

  电闪雷鸣的夜晚,或是灯光莫名闪烁的暗室。

  在这种环境中,任何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鬼怪都要比平时吓人好几倍。

  而更可怕的则是,每一次闪电或是灯光短暂提供视线时,这鬼怪都在不停的向自己靠近……

  每次看到这样的桥段时,吴良都有一种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的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

  不过不同的是。

  吴良当时很清楚自己是在看电影或者玩游戏,心中略微有些底,因此才能够坐得住。

  而这些“阴兵”却是真真切切的处在类似的情况之下!

  那总是一闪而过的幽光,正是吴良使用“随侯珠”玩出来的把戏。

  那些七窍流血的尸首,则是瓬人军使用雄黄水假扮而来。

  那掉落着红色液体的似铲非铲的奇异兵器,自然是吴良为瓬人军特制的工兵铲。

  在看到“阴兵”们的时候,吴良便已经想好了这个对策,敢在他这个“懂王”面前装神弄鬼,“懂王”自然要好好给这些“阴兵”上上一课,好叫他们知道叫做天外有人,鬼外有鬼!

  !!!

  看到这恐怖的一幕。

  “阴兵”们自是无比惊惧,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甚至走在最前面的将军韩呈都一连退了好几步,缩着脖子躲入人群之中,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脏都在“砰砰”狂跳,瞳孔都在不停的颤抖。

  “随侯珠”一闪而过的幽光,不但营造出了层层递增的恐怖气氛,同时也掩盖了瓬人军兵士们装扮上的一些小漏洞。

  若是让瓬人军兵士们直接站在“阴兵”们面前,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令人恐惧,甚至看久了还会通过装扮上的小漏洞,以及各自肢体语言上的表现察觉出端倪,毕竟……这些瓬人军兵士又不是专业的演员。

  同时。

  就算“阴兵”之中有不信邪的人,也完全没有办法解释这一闪而过的幽光究竟如何而来,要知道这个时代,人们照明用的还都是油灯或是火把,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

  仅凭这一点,就已经足以令那些“阴兵”们对眼前出现的异象信以为真……

  就在这时。

  !

  那抹宛如白昼的幽光再次一闪而过。

  这一次,“七窍流血”的瓬人军兵士距离他们又近了一段距离,此刻已经将低着红色液体的工兵铲举过头顶,正面目狰狞的向他们奔来。

  这一刻。

  “鬼啊!快跑啊!!!”

  “阴兵”之中不知谁忽然发出一声破了音的惊叫。

  恐惧,是会传染的。

  就像在鬼屋中一样,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够保持冷静淡定,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乱子,倘若有一个人忽然一惊一乍起来,那么整队人也会立刻受到影响,听到一点动静就到处乱窜。

  伴随着这一嗓子,“阴兵”们瞬间便乱了起来。

  “跑啊!”

  “咱们难道遇上了真正的阴兵?”

  “快跑啊,不要挡着我,滚蛋!”

  “爹!娘!救我!”

  原本还保持着沉默的“阴兵”们之中忽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忽然推搡着争先恐后的向远处跑去。

  他们已经惊惧到了极点,现在只怕比同伴跑得慢,最终被这些“真正”的阴兵索了命。

  吴良此刻也是“七窍流血”,混在装神弄鬼的瓬人军之中。

  眼见这伙人马阵脚已经彻底凌乱,现在就算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真相,恐怕也未必能够将他们劝回来。

  “典韦,看到那个穿着与面具截然不同的人了么?将其拿下!”

  吴良早就已经瞅准了“阴兵将军”韩呈,当即对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典韦说道。

  其实他还想告诉典韦尽量留下活口,以供他稍后审问,这个人的级别应该不算太低,说不定通过他可以了解一下乐安国境内的“寿曹道”情况,也了解一下“阴兵”与薄姑的情况。

  不过想到典韦那从不打折扣的执行力,吴良还是没有将这个命令说出口。

  一个活口而已。

  倘若典韦在抓人的时候因为他的命令有所顾忌,最终导致受到了伤害,哪怕只是划破了一点皮,吴良也会觉得不值当。

  这种事吴良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

  但在后世的影视作品或是之中看的可不少,就因为反派的一句“留活口”,让多少死到临头的主角逃出生天,甚至最终完成了反杀。

  吴良只想当主角,反派的事坚决不做。

  “是!”

  典韦应了一声,拎着工兵铲便冲了出去。

  其他瓬人军的兵士见状也是立刻一拥而上,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扑向那群正在哭爹喊娘、如同没头苍蝇一般拼命逃窜的“阴兵”……

  ……

  人群之中。

  “滚开,别挡老子!”

  “阴兵将军”韩呈眼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慌不择路的逃窜,根本没有人有护他的意思,韩呈惊慌之余哪里还有一丁点“阴兵将军”该有的样子,也是一边对身边的人又推又踢,一边拼了命的试图逃窜。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尤其还是被“真正”的阴兵索命。

  何况这本来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乌合之众,而韩呈也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泼皮。

  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寿曹道”最早的一批信徒,那时“寿曹道”正值用人之际,“大贤天师”见他是个敢杀人越货的泼皮,便命他做了个“阴兵将军”。

  自此韩呈便有了事做,白天四处散播“阴兵过境”的恐怖传闻,夜晚杀人越货为“寿曹道”筹集物资。

  而他的手下,也都是类似的背景。

  如此一群乌合之众凑在一起杀人越货还行,等到了生死关头,自然是各顾各的,谁也不会管谁。

  结果。

  “谁他娘的踢老子?滚一边去!”

  前面一个被他踹了屁股的“阴兵”也正忙着逃跑,却又不肯白受这一脚,看也不看便用力还了一脚。

  哪知这一脚不偏不倚,刚好踹在了韩呈裆部。

  “我……唔!”

  韩呈慌乱之余没有防备,更是没有想到有人竟敢如此对他,这一脚自是挨了个结结实实,连骂人的话都没骂完便痛叫了一声。

  随后面皮瞬间胀得通红,额头于脖子上的青筋更是根根暴起,捂着裤裆便如同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

  然而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闪开,别他娘的挡道,你想死老子还想活!”

  背后紧接着又传来一声骂腔,一名“阴兵”一脚踹在他撅起的屁股上,瞬间将他踢了个狗吃屎,然后踩着他的后背便跳了过去,直奔远处跑去。

  “呸呸!挨千刀的……啊啊!”

  韩呈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吐着吃进嘴里的泥土,一边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如此对他。

  结果口中的脏话依旧没有骂完,便又有一个“阴兵”踩着他托在地上的手快速跑过。

  “王八蛋,老子……嗷——!”

  又一个“阴兵”踩着他跪在地上的腿飞身而过……

  ……

  韩呈彻底服了。

  人群之中他有好几次试图从地上爬起来逃命,都被后面的人或是撞倒、或是推倒、或是推倒。

  而只要倒在地上,他便又会遭受一轮惨无人道的踩踏,根本没有人将他当人,更不要说什么“阴兵将军”。

  偏偏除了他之外,所有的“阴兵”都穿着同样的袍子,戴着相同的青铜面具,他就算想记下对方的脸,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再进行报复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韩呈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用这种方式尽可能规避掉后续的踩踏。

  不然说不定等不到“真正”的阴兵前来索命,他就已经被自己人踩死了。

  片刻之后。

  周围的脚步声终于变少了一些,也没有人再对他进行踩踏。

  韩呈连忙借此机会从地上爬起准备逃命。

  但才刚刚直起脑袋,便被一柄似铲非铲的兵器抵住了脖子,兵器上的红色液体是那么的瘆人,而更瘆人的则是手持兵器的人。

  那是一个最起码比他高了两个头的壮汉,此刻壮汉也是七窍流血,一双比恶鬼还要慑人的眸子正冰冷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吞噬一番……别说这是一个真正的阴兵,哪怕是一个活人,在这双眸子面前,他也不敢乱动分毫。

  “饶命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一大家子都指着小人吃饭,小人再也不敢了,请阴兵大人饶小人一命啊,小人日后定当日日为阴兵大人烧香,夜夜为阴兵大人祈福,小人知错了!”

  韩呈这方面的技能还挺熟练,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敢,连忙伏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口中说出来的话还一套一套的。

  至此,这出闹剧已经结束。

  瓬人军没有伤亡。

  “阴兵”则有三人被自己人踩踏而死,另有几十人,或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因踩踏受伤,或是刚被瓬人军追上便如同韩呈一样伏在地上磕头求饶。

  剩下的则全都跑没影了。

  不是瓬人军兵士不努力追,而是这群家伙狗急跳墙,跑起来比兔子还快,瓬人军兵士拼了老命也没追上,只得作罢。

  此时吴良已经来到了典韦身边,看着面前这个身披带有兜帽的黑色斗篷,脸戴更加狰狞威武的青铜面具的“阴兵将军”,咧嘴笑道:“把人全部带过来,扒光!”

  在这之前,瓬人军兵士或许还对这些“阴兵”有所忌惮。

  但经过吴良这么一搞,尤其是发现这些“阴兵”不但不堪一击,还会跪地求饶之后,他们已经认清了这些“阴兵”的真面目,心中的早已没有了丝毫敬畏。

  于是听到吴良的命令,瓬人军兵士立刻上前照做。

  片刻之后。

  几十个光着屁股蛋的“阴兵”已经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冷风中,瑟瑟发抖。

  白菁菁自然不会欣赏如此伤风败俗的画面,早在吴良下令的时候,便果断送了他一记为生眼转身回到了帐篷之中。

  “把这些衣物和面具好生收起来,不要遗落。”

  吴良又下了一道命令,而后才来到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犹豫到底是该捂脸还是捂裆的韩呈面前,笑呵呵的问道:“你的袍子和面具与其他人不一样,如果我所猜不错,你应该是领头的吧?”

  “饶命啊,小人出来装神弄鬼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想惊扰诸位异士,小人认栽便是,求诸位异士饶我性命!”

  韩呈立刻又告饶起来,扯着嗓子哀嚎道。

  吴良此前一开口,再加上瓬人军兵士看到他们被扒光绑起来的囧样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韩呈就也已经知道了吴良等人的真实身份。

  面前的这伙人也不是阴兵,而是与他们一样的活人。

  只不过这伙人的手段极其高明,而且可能确实掌握了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方术,因此此前才能搞出那么吓人的事情来,反倒将他们给吓破了胆。

  这可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小巫见大巫”。

  在懂王面前装神弄鬼,无异于鲁班面前耍大刀,栽的不亏。

  “你在‘寿曹道’中什么职位?”

  吴良又问。

  “回异士的话,小人是‘寿曹道’中的‘阴兵将军’。”

  韩呈并不是什么硬汉,为了活命当即老实答道。

  “哦?”

  吴良听了之后又饶有兴致的问道,“这‘阴兵将军’地位如何?”

  “难道异士也想来‘寿曹道’混口饭吃?”

  一听这话,韩呈自觉找到了生机,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陪着笑说道,“‘寿曹道’共有九名像我一样的‘阴兵将军’,直接受命于‘大贤天师’,在‘阴兵将军’之上,还有左右两大护法,左右两大护法的地位仅次于‘大贤天师’,算起来,我这‘阴兵将军’也是三人之下的人物。”

  “异士若是想来‘寿曹道’混口饭吃的话,我可以将异士引荐给‘大贤天师’,以异士的本事,做个‘阴兵将军’自是绰绰有余,没准儿还有机会出任护法……到时候异士若是得了志,可不要忘了提携我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异端不配活着

  “那敢情好啊,我这群兄弟正愁无处栖身。”

  见韩呈挺会顺杆爬,更会顺杆爬的吴良当即笑呵呵的道,“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个‘大贤天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与我们尿到一个壶里,你先给介绍介绍?”

  “‘大贤天师’怎会是人?那可是下凡的神仙!”

  一说起这位‘大贤天师’,韩呈脸上又露出了崇拜向往的神色,口沫横飞的道,“我虽不清楚‘大贤天师’究竟有多少神通,但只要是拜过他、喝下他赏赐的灵丹妙药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患有什么疑难杂症,几日之内都能活蹦乱跳下床走路。”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

  “最厉害的是,‘大贤天师’还曾当众显露自天上带来的仙术,他竟能动用神力隔着一面屏风打碎置于屏风之后的陶碗,还能够在空无一物的铜鉴(铜盆)之中凭空变出一条蛇来,这可不是我的一面之词,我这些手下也有人亲眼见过!”

  说到这里,韩呈还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同样被扒光了衣物绑起来的手下,以此来证明他所说的仙术并非子虚乌有。

  “我见过,天师动都没动,只是轻轻吟了一声,屏风之后的陶碗便碎成了几片!”

  “那铜鉴还被当众展示过,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铜鉴,天师只是随便翻了几下,便从里面抓出几条蛇来,这绝对是仙术!”

  “对,那些蛇色彩斑斓一看就是毒蛇,但在天师手中却是温顺的紧,根本不敢咬他!”

  “若非神仙,如何能做到如此神奇的事情,这是神迹!”

  “……”

  韩呈的手下之中立刻有不少人出言证实,语气之中也是充满了对这位“大贤天师”的狂热与崇拜。

  “这……”

  瓬人军听了这些声音之后,也是纷纷面露惊异之色。

  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原住民,世界观几乎是一样的,因此对于这些稀奇事物的理解也是一样的。

  甚至就连于吉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这个老童子是在思考这些“仙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还是觉得遇到了对手,想要与这位“大贤天师”好好交流一番。

  毕竟,严格说起来,他与这位“大贤天师”算是同行。

  只是细节上略微有些差别罢了,比如这位“大贤天师”是用“丹药”包治百病? 而他们“黄老道”则是用“符水”包治百病。

  至于仙术……

  于吉倒并未在吴良面前显露过什么仙术? 反倒是吴良不断在他面前施展各种各样的“仙术”,那叫一个应接不暇。

  甚至有些仙术? 还是于吉配合完成的。

  比如之前面对黄巾军时施展的“吸魂大法”? 再比如在朱三公子面前施展的“摸骨之术”,以及这次在这群“阴兵”面前施展的“赶尸大法”……

  在这个过程中? 吴良一遍一遍的刷新着于吉对于“仙术”的认知。

  作为知道内情的人,于吉自然知道吴良施展的这些“仙术”无一例外全都是假的? 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内情,他也一定会对吴良施展的这些“仙术”信以为真,因为以他的水平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些“仙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与此同时。

  也是因为于吉的屡次倾情出演,在诸多不知内情的瓬人军兵士眼中? 于吉也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一位不知深浅的“老神仙”。

  而吴良就更厉害了。

  毕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神仙俯首帖耳的,甚至……吴良还曾救过陆地神仙一命,你说到底谁更神?

  然而此时此刻。

  吴良却是已经笑了起来。

  隔空碎物?

  空盆取蛇?

  这些都是后世的魔术师玩剩下的东西,在吴良穿越的之前,要是还有哪个魔术师在玩这样的小把戏? 那只能说他是真的OUT了。

  这种小把戏最多糊弄糊弄身边的小女生博红颜一笑,根本上不得台面。

  不过吴良却没有拆穿的意思? 只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此说来? 这位‘大贤天师’可真是下凡的神仙了,所以你们才会助他装神弄鬼? 扮作阴兵到处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这是必要的牺牲!”

  韩呈还未来得及回答? 身后便有一名“阴兵”义正言辞的辩驳道? “大贤天师要炼制丹药解救苍生,便需要世人献上贡献,而那些不肯献上贡献加入‘寿曹道’的人,无一不是自私自利的异端,只有牺牲了他们,天下苍生才有救!”

  “说的对!”

  “就是这么回事,自私自利的异端不配活着!”

  “大贤天师以解救苍生为己任,那些人却冥顽不化,他们的名字无法自‘死籍’转移到‘寿曹’,早晚难逃一死,我们只是顺应天命罢了。”

  “……”

  其他的一些“阴兵”也是纷纷点头大声说道。

  而韩呈大概是考虑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倒并未与这些人一起狂热,而是看了吴良一眼陪着笑说道:“大贤天师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们终归要死……”

  “嗯,大贤天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问,“只是不知道如今‘寿曹道’共有多少信徒?”

  “已有大约三万余人。”

  韩呈思索了一下,答道,“不过大多数都还在各自的村镇,只有大贤天师举办法事时才会将信徒们召集起来一同听法,如今留在天师身边的,皆是最为忠诚的信徒,加起来也有小几千人,如今都聚集在千乘县城内的总坛。”

  “千乘县……”

  经过一千来年的演变,如今官方已经没有“薄姑”这种叫法。

  不过吴良之前派杨万里打探过,位于“薄姑”的齐都古城就在千乘县境内,而且距离千乘县城只有十多里路的距离,比瓬人军现在所在的位置还要近出不少。

  也就是说,吴良此行要探索的这座齐都古城遗址,基本上就是在“寿曹道”眼皮子底下。

  因此办起事来的时候,很有必要再多几分小心……

  “你是本地人么?”

  吴良沉吟了片刻,接着又问道。

  “是~~~”

  韩呈捂着胳膊抖了半天,说话都已经有些不利索,终于再也耐不住冻,苦笑着对吴良哀求道,“异士,能不能先将衣裳和袍子还给我们,这寒冬腊月的兄弟们实在受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不冻死也得大病一场。”

  “怕什么,天师那有的是灵丹妙药呢,你们如此虔诚肯定死不了的。”

  吴良笑了笑,不为所动的道,“你即是本地人,可知这附近曾有一座齐都古城?”

  “自~~~是知道~~~”

  韩呈只求尽快答完了吴良的话,好换回衣裳与袍子取暖,自是知无不答,“那里距离此处只有二三十里路,不过那地方如今已是一片残垣断壁,而且邪门的很,附近的百姓很少有人敢去哪里,就算路过都要小跑着绕远过去。”

  “邪门?此话怎讲?”

  吴良微微蹙眉,凑近了一些问道。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韩呈也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道,“据说千年以前此处曾来过一个齐王,好像是叫齐胡公来着,原本齐国国都位于临淄,但这个齐胡公当上齐王之后,好像是为了躲避什么邪门东西,执意要将王宫迁到此处。”

  “结果王宫修好之后,齐胡公带人住进来就总是遇上怪事,后来就连他自己也遭了劫难,暴毙于这座王宫之中。”

  “下一任齐王继位之后,自是对这座新王宫十分忌惮,连夜便将率人王宫重新迁回了临淄,自此齐国才得以风调雨顺,最终成了一代春秋霸主。”

  “而在那之后,这座留在此处的齐王宫便成了一处凶险之地。”

  “每年总有几个不信邪或是误入其中的人中邪,这些人自里面出来之后,便像是丢了魂一般不知所谓,见了亲人友人便如同见了生人一般生分,非但不言不语,有时候还会像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别人与他们说什么,他们也好似听不懂了似的。”

  “如此再过几天之后,这些人便又会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去年,我们村子就有两个人外出回来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还认得家门在哪,但是却已经认不出家里人和村里人……再后来这两个人就真的不见了,家里人只知道他们半夜跑了出去,从此就再也没回来。”

  “村里人私下都说,这两个人肯定是不小心进了那座齐都古城遗址,因此中了邪失了智,落了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怜下场。”

  “你说,这地方邪门不邪门?”

  说到这里,韩呈脸上也是有些恐惧之色,默默的咽了口口水。

  “邪门,真邪门。”

  吴良点头道。

  就连《齐史》中也没提到这座王宫出现过怪事,更没说齐胡公之所以迁都是为了躲避什么邪门东西。

  只是提到齐胡公的上一任齐王、也就是被周夷王烹杀了的齐哀公死后,尸首被胞弟与家人偷偷运回来在薄姑修建了一处陵墓安葬了起来。

  后来齐胡公竟也将齐国国都迁来了薄姑。

  再后来没过多久,齐哀公的胞弟又找机会杀了齐胡公,重新将国都迁回了营丘,自此齐国才国力渐强,走上了霸主之路……

  原本吴良以为这只是一场十分寻常的王位之争。

  但听过韩呈的话之后,吴良细想之下,竟又觉得这整个事件似乎还另有隐情。

  毕竟。

  齐哀公是因为研习“厌魅之术”这样的邪术被周夷王烹杀的。

  而齐胡公则是在齐哀公被烹杀之后,被周夷王点名封作了新一任齐王。

  这两件事之间本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后来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将齐哀公的尸首偷偷运回来安葬在薄姑,然后齐胡公也便毅然决定迁都薄姑。

  这两者之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再后来,齐哀公的胞弟与家人又搞死了齐胡公,重新将国都迁回营丘。

  自此,齐国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这两者之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带着这些颇为“阴谋论”的想法去看这段历史,韩呈所说的民间传说便立刻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毕竟《齐史》中可是着重提到了齐哀公研习“厌魅之术”这种邪术的事情。

  如此推断的话,貌似又可以推出另外一个灵异版的历史故事:

  齐胡公担心被“厌魅之术”所害,因此跑到周夷王面前告发了齐哀公,导致齐哀公被烹杀,继位之后又担心齐哀公住过的王宫还留有什么邪门的东西,于是立即进行了迁都操作。

  而齐哀公留下来的胞弟与家人,很有可能也“厌魅之术”有所涉猎,甚至掌握了其他邪门的术法或是邪物。

  因此在迁都之后,便利用这些术法或是邪物搞坏,最终害死了齐胡公,成功为齐哀公报了仇……

  至于为何齐胡公迁都的地址与齐哀公秘密下葬的地址出现了重合?

  有可能真是巧合。

  也有可能是因为齐胡公当时已经知道了齐哀公秘密下葬的事情,出于某些方面顾虑,假借迁都之名修建新王宫,以此来镇压齐哀公的陵墓或是陵墓中的东西……

  虽说无巧不成书,但吴良还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比较大胆的猜测。

  而这种猜测如果符合事实的话。

  那么薄姑的齐都古城遗址便必定与齐哀公墓紧密相连,也就更有必要对这座古城遗址仔细调研一番了。

  ……

  事到如今,吴良想要通过韩呈了解的事情已经了解完毕。

  “来人!再将这些人绑紧一些,务必不要教他们挣脱,其他人收拾好营帐,套上马匹,我们准备出发。”

  吴良站起身来,回头对瓬人军兵士下令道。

  ???

  一听这话,已经冻得受不住的“阴兵”们皆是一愣,韩呈也是连忙叫道:“异士且慢,你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说好要随我去见大贤天师的么?”

  “对不住,你们这个池子太小,养不了我们这些大鱼,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了。”

  吴良笑眯眯的道。

  “……”

  韩呈与“阴兵”们对吴良拒绝的理由瞠目结舌,连忙又道,“再且慢,既然异士不愿去了,我自然也不能勉强,不过异士离开之前,能不能先给我们松绑,再将衣裳与袍子归还我们,咱们虽道不同,却也能好聚好散。”

  “嘿嘿,我说兄弟,咱们打个商量呗?”

  吴良依旧一脸笑意,嘿嘿笑道,“其实我此行也是为了解救天下苍生,也需要世人献上贡献,你这些衣裳与袍子就当做贡献送给我如何,日后天下苍生若是能够得到解救,功劳簿上也有你们的名字。”

  “少胡扯!被你如此绑着,又没了衣裳与袍子,我们只怕连今夜都熬不过去,难道我们不是天下苍生?给我松绑!将我的衣裳与袍子还回来!”

  一名“阴兵”当即被吴良这番胡言乱语气得破口大骂起来。

  “不不不。”

  吴良却是一点都不生气,继续摇头笑道,“我一心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在这之前,尚需世人献上贡献助我。”

  “你们若是心甘情愿贡献,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美事。”

  “倘若不愿,那你们便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异端,只有牺牲了你们,天下苍生才有救,这是必要的牺牲。”

  “自私自利的异端,无一不是冥顽不化之人,根本不配活着,反正异端早晚难逃一死,今晚我便顺应一回天命,助你们一臂之力岂不是做了善事?”

  “感谢你们为天下苍生做出的贡献,告辞!”

  说到这里,吴良面色一惊冷了下来,毅然转身离去,不再与这些阴兵多说一句废话,更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这……”

  寒风之中,韩呈与那些“阴兵”却是一脸愕然。

  这番话为何如此耳熟?

  好像刚在哪里听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借刀杀人

  再出发时。

  瓬人军已经统一披上了“阴兵”们的黑色袍子,每人还配备了一个缴获而来的青铜面具,不过暂时并未戴在脸上,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这自然又是吴良的意思。

  从现在开始只要到了晚上,瓬人军就会化身为“寿曹道”的阴兵。

  如此若是遇上其他的“阴兵”队伍,就会被当做自己人,大概率可以避免发生冲突。

  而“寿曹道”除了阴兵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武装力量,也就是说白天的时候瓬人军基本上不会受到来自“寿曹道”的威胁,至少不会受到“阴兵”的威胁。

  不过就算如此,吴良依旧不会掉以轻心。

  现在“寿曹道”正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搜掠物资,瓬人军随行的马车与物资在那些一穷二白又被洗过脑的信徒眼中,就是一大块行走的肥肉。

  今天晚上韩呈能够盯上他们,那么其他的人便也能够盯上他们。

  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毕竟这里怎么说也是在“寿曹道”总坛附近,随处都有可能碰上“寿曹道”的信徒。

  而在这些信徒眼中,他们则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异端……

  所以在确定找到墓穴之前,吴良打算先将瓬人军与随行的马车与物资隐藏起来,以此来降低此行风险。

  带着这样的想法。

  吴良一边带领瓬人军沿着小路向齐都古城遗址的方向行进,一边不断命令杨万里等人分散进入附近的密林与山谷之中寻找合适的藏身之所,行走的速度并不快。

  如此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杨万里总算给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公子,我们在距离此处两里外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山谷,这处山谷两侧皆是崖壁能够遮风避雨,周围又被密林环绕,行走这条小路上根本不可能看到山谷内的情况,并且并未发现任何有人活动过的迹象,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此处距离齐都古城遗址还有多远?”

  吴良问道。

  “粗略估计,应该已经不足十里了。”

  杨万里估摸了一下,说道。

  “可以,前面带路,咱们先去看看你说的这处风水宝地。”

  吴良点头道。

  不到十里……走路的话也就是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倒是完全可以接受。

  只要能够将瓬人军与物资安顿好,依靠这处藏身之所,瓬人军就可以扮做流民分头行动。

  一边前往齐都古城遗址查看情况,一边前往周围的村镇甚至是千乘县城内打听与有关齐哀公或是齐都古城遗址的民间传闻。

  至于韩呈此前说过的那件怪事……

  吴良觉得应该是确有其事,因为韩呈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只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那种怪事的发生就不太好说了。

  以韩呈口中的那两个倒霉鬼为例。

  其实并没有目击者能够证明那两个人进入过齐都古城遗址,村里人的说法只是根据他们出现的状况进行猜测而已。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真不好说。

  总之,探查的时候小心一些就是了。

  不管什么情况,吴良都不希望自己的人受到伤害,更不想他们殒命于此。

  ……

  不久之后。

  瓬人军十分艰难的到达了杨万里所处的那处山谷。

  有些地方马车无法通过,瓬人军兵士便将马车上的物资卸下来,再将马也解下来,就地取材将光秃秃的马车给藏好。

  然后自己牵着马或是背着物资通过。

  这时候人数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五十来人搬运九辆马车上的物资还是可行的。

  当然。

  也正是因为这处山谷不好走,吴良反倒越发对这个藏身之处的满意。

  如此一来,一般人也就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闲逛,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发现瓬人军的行踪,这正是吴良想要的。

  “这地方确实不错。”

  进入山谷之后,吴良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发现此处环境基本符合杨万里的描述,并且山谷内的地势也较为平坦,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对瓬人军兵士下令道,“可以安营扎寨了,最近咱们就在此处栖身。”

  “是!”

  瓬人军兵士纷纷忙活了起来,扎营的扎营,点火的点火。

  吴良则又将杨万里叫到一边,做了下一步安排:“天亮之后,你先带几个机灵点的人前往齐都古城遗址查探一番,看看那里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不相干的人碍事,顺便再打探一下‘寿曹道’的活动范围。”

  “是!”

  杨万里应道。

  “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在古城遗址中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又或是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务必不要擅自行动,先回来报我再做定夺,明白了么?”

  吴良又特意十分郑重的补充道。

  “明白。”

  杨万里再应,随后又腆着脸嘿嘿笑道,“公子,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知道你与别的将领最大的区别是啥么?”

  “什么?”

  吴良看了他一眼。

  “别的将领都把兵士们的命当作捞功的工具,只有你把兵士们的命当人命,光这一点,就没人能与你相提并论。”

  杨万里的神色忽然正经起来,有些深沉的说道,“当初我跟了你,无疑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滚滚滚,快滚,矫情!”

  话未说完,吴良已经打断了他,肉麻的打了个哆嗦回身找他的“菁菁姑娘”暖手去了。

  ……

  翌日。

  临近晌午的时候,外出打探消息的杨万里终于赶了回来,将探得的消息仔仔细细的向吴良进行了一番汇报。

  如今他已经确认过,他们这个藏身地点与齐都古城遗址其实只有六七里地的距离。

  这比昨晚预估的距离还要近出不少。

  而那座齐都古城也确实如同韩呈所说,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

  不过整体的建筑结构还保留了五成左右,能够大概看出这座古城千年之前的规模与格局,甚至在这些残垣断壁之中,还能够看到一些破碎的陶片漆片。

  除此之外,遗址之中已是杂草丛生,有些地方还长出了粗壮的树木。

  树木的根茎将原本整齐铺设在地下的砖石积压的变了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翻了上来,进一步破坏了古城遗址中的建筑结构。

  至于韩呈所说的邪门之事,倒是没有出现。

  否则杨万里这次回来应该一言不发,甚至可能连吴良都不认识了,又怎么能进行汇报?

  除此之外。

  杨万里也已经探明了“寿曹道”的情况。

  如今“寿曹道”的总坛确实就在千乘县城内,信徒们也确实主要在千乘县内活动,就连县令也是寿曹道的信徒,不但给寿曹道大开方便之门,寿曹道做什么府衙也是不闻不问。

  城内现存的几个大户,也与寿曹道关系颇深。

  至于那些没有与寿曹道往来的大户与百姓,则要么已经被抄了家,要么便是穷的对寿曹道毫无价值可言,在捉着便是早早拖家带口逃难去了。

  可以这么说。

  现在千乘县城内已是一片乌烟瘴气,在这座县城之内,“寿曹道”的地位要比府衙超然的多,那个所谓的“大贤天师”,便是名副其实的主宰,生杀予夺全凭他一人说了算。

  另外,杨万里还在千乘县城内探到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大贤天师”竟然声称,年满十岁的处子若是在他的单独施法之下破除处子之身,姓名便能够优先自“死籍”转移到“寿曹”,非但本人此生长命百岁,便是家人也能够受到上天恩泽,自此富足安康延年益寿。

  于是,“寿曹道”的信徒竟真就争相将自家还未出嫁的女儿送往总坛,求“大贤天师”降恩。

  杨万里等人就亲眼看到一双父母对自己尚且年幼的女儿又打又骂,生拉硬拽着往总坛里赶,那小姑娘的哭声传出好远,周围的人切除了冷眼旁观之外,还有人上前劝小姑娘顺从……

  “……”

  听到这里,吴良已经彻底无语。

  对于这个所谓的“寿曹道”,尤其是这位“大贤天师”,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此沉默了一会。

  “菁菁,去将飞奴取来。”

  吴良回头对已经攥紧了粉拳、不知道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的白菁菁说道。

  “呃、哦!”

  白菁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跑去照办。

  等她再回来时,吴良已经在三块绢帛上写下了同样的几行字:

  “瓬人军行至青州乐安国千乘县境内

  为寿曹道所困

  寿曹道于县城聚众数千

  速救”

  “放飞三只飞奴。”

  将三块绢帛交到了白菁菁手中,吴良嘱咐道。

  这些飞奴很快便会将消息送到他在陈留的宅子中,陈金水等人看到绑在飞奴腿上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求见程昱。

  如今陈留与鄄城已经建立了飞奴通信网,程昱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将消息传到暂居鄄城的曹老板手中。

  而曹老板则一定会立刻派兵前来营救。

  因为吴良对他而言,还有着旁人无法取代的作用,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作用。

  仅凭寿曹道的这些乌合之众,一旦身经百战的曹军到来,必定呈摧枯拉朽之势,费不了多少力气便能将其连根拔起。

  这所谓的“大贤天师”自是难逃一死。

  至于那些被洗了脑的信徒。

  吴良已经想到了他们的下场,其中那些狂热的反抗者亦是死路一条。

  剩下的那些信徒,以曹老板的手段,八成会像对待当年的青州黄巾军,将他们强行编制成为军队加入战场。

  如此一来,也算是变相的为曹老板征了一回兵。

  就这样吧。

  那些信徒中许多人已经没有了脑子与人味,与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没有太大的区别,与其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祸害旁人,祸害自己的妻女,倒不如让他们去战场上宣泄过剩的精力,来世再做个有脑子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过绢帛上的字,白菁菁先是一愣,而后便一脸惊喜的笑了起来,“不过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赖,竟想到这种办法借助曹军之手除掉寿曹道,如此一来,那个挨千刀的大贤天师必死无疑!”

  “谁叫我与菁菁你心有灵犀呢。”

  吴良嘿嘿笑道。

  “哼!谁与你心有灵犀……”

  白菁菁反倒傲娇了起来,哼了一声便喜滋滋的跑到一边放飞奴去了。

  ……

  除了以上这些,杨万里并没有探到其他有价值的消息。

  至于齐都古城遗址的事,与韩呈之前所说的传闻并没有什么两样。

  再至于齐哀公的事,民间连知道这个人的百姓都很有限,更不要说他那座秘密修建下葬的陵墓,完全没有探得任何传闻。

  吴良倒也并不觉得失望。

  先招呼大伙生火造饭,吃饱了之后便拿了一些探墓用的工具,带上典韦、白菁菁、杨万里、于吉以及此前随杨万里一同前去探听消息的三名兵士亲自出发前往齐都古城遗址。

  这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气氛倒还比较轻松。

  如此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一座早已废弃的古城呈现在了吴良等人面前。

  最外面的便是古城的城墙,只不过如今这道城墙已经是一道不足2米高的土墙,顶端长满了枯黄的野草,一些比较倔强的干草正在寒风中微微抖动,还有不少地方已经坍塌。

  不久就算如此,通过这道城墙的规模,依旧可以想象得出这座王宫的巍峨与宏大。

  “杨万里,你们清早进入古城的时候,探了哪些地方?”

  站在城墙前面,吴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开口问道。

  “……”

  此前一直很健谈的杨万里,此刻不知为何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杨万里?”

  吴良诧异回头。

  他口齿一直都比较清晰,并且刚才说话的声音也是不小,杨万里没有理由听不到。

  而且典韦、白菁菁与于吉都已经听到了他的话,此刻也正疑惑的回头看向杨万里,这证明问题确实不是出在吴良身上,而是出在杨万里身上。

  这一看不要紧。

  “……”

  只见杨万里此刻正一脸麻木的呆立在原地,见到吴良等人看过来,不知为何眼中竟露出了一抹陌生之色,仿佛从不认识他们一般。

  而且不只是他。

  就连随行的三名兵士其中,也有一人与杨万里的表现一模一样。

  不过剩下的两个人,看起来却没有什么一场,此刻也是正疑惑的望向杨万里,还有人碰了碰杨万里,小声提醒道:“杨伯长,公子在问你话……”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可怕的中邪

  “……”

  杨万里又用一种极慢的速度转过头去,看向那名提醒他的兵士,眼中依旧是那种极为陌生的神色。

  另外一名出现同样状况的兵士也是一样。

  如同着了魔一般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吴良等人,不论与他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反应都极为迟钝,并且一副从未见过吴良等人的陌生模样。

  “不会吧……”

  看到这突然出现古怪状况,吴良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表现竟与韩呈之前描述的“中邪”症状几乎一模一样,若是如此的话,他们之后可能还会出现大喊大叫的狂躁状态。

  接着几日之后还会忽然消失,落得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可是令吴良不解的是。

  今天清早进入古城遗址探索的总共有四个人,为何只有杨万里与其中一名兵士出现了这种状况,而另外两名兵士却并未一起中邪?

  难道这谷城遗址的“邪气”与广川王刘去墓的武脉守墓人有着一样的习惯,一次只搞两个人,多了怕吃不完浪费粮食?

  “典韦,按住他!”

  略微沉吟了片刻,吴良果断叫典韦将杨万里按住,而后走上前去用拇指指甲在杨万里的人中上狠狠掐了一下。

  “……”

  杨万里却依旧是一脸的茫然,非但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连痛觉都已经消失了?”

  吴良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接着又连忙将随身携带的“回魂香”取了出来,拔出塞子直接将瓶口对准了杨万里的鼻孔,这一口气吸下去绝对足够提神醒脑。

  “……”

  结果杨万里就这样吸了好大一会,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若不是他现在还好端端的站着,眼睛也好端端的睁着,受到一些声音或是动作刺激的时候,还能够做出一些极为简单的反应,其实与植物人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既然“回魂香”没有用,那“失魂香”呢?

  实话实说,吴良现在确实有些尿急乱投币的意思,只要是自己能够想到的方法,哪怕再荒谬也不介意尝试一下。

  这个想法才刚出现。

  吴良便已经将“失魂香”塞到了杨万里的鼻孔下面。

  这“失魂香”可就厉害了,只要是闻进去少量,立刻便能够将人迷倒在地,甚至就连典韦这样的超级壮汉也扛不住。

  但这一次,“失魂香”却也失去了功效。

  只见杨万里已经对着“失魂香”的瓶口吸了好几口气,却依旧好端端的站在原地,并且依旧能够做出迟钝并且缓慢的动作……

  “回魂香”没用,“失魂香”也没用。

  难道杨万里真是在古城遗址中丢了“魂”?

  吴良实在无法想象杨万里现在的状况究竟是因何所致,能想到的办法也都试了一遍,如今已是彻底没了主意。

  “公子……”

  见吴良此刻眉头紧锁,做起事来也略微有些急躁,与平时相比已经可以算是乱了分寸,于吉只得皱着一张老脸上来劝道,“此事有些蹊跷,依老夫看应当从长计议,不如先将杨万里等人带回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做定夺不迟。”

  白菁菁则默默的走到吴良身边,不动神色的握住了他的手,希望以这种方式令吴良的心情暂时舒缓下来。

  “公子,于吉说得有道理,请公子三思。”

  甚至就连一向不多废话的典韦也抱拳劝说道。

  他的职责是保护吴良,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却是他的力气与武力也无能为力的,自然不希望吴良冒险。

  “嗯……”

  吴良沉吟了一声。

  其实他的心并没有乱掉,只是略微急躁了一些。

  毕竟现在杨万里对他而言,也是个十分重要并且可靠的同伴,他自然不希望这个家伙出什么意外。

  如今彻底没了办法,吴良反而比之前冷静了不少。

  如此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又看想了另外两个安然无恙的兵士,开口问道:“今日清早你们与杨万里是一同进入古城遗址的么?”

  “是。”

  两名兵士走上前来,指着城墙上的一处大缺口说道,“我们就是自那个地方进入古城遗址的,当时杨伯长走在前面,我们三人走在后面,相距不足两尺。”

  “那么,进入古城之后,你们也一直在一起?”

  吴良点了点头,又问。

  “刚开始的时候是在一起,后来杨伯长嫌如此查探不够快,便将我们分作两队,他带着这个兄弟去南半边查探,我们两个则去北半边查探。”

  两名兵士又道,“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后,四人又在此处汇合,我们两个并未在北半边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杨伯长也并未在南半边查探到什么,于是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下情况,便又一道前往千乘县城内打探消息,一路上也没发现杨伯长与这位兄弟有什么异样……”

  “南半边?”

  听到这里,不只是吴良。

  典韦、白菁菁、于吉以及这两个兵士也都产生了一些猜测。

  这两个前往古城遗址北半边查探的兵士安然无恙,而杨万里与那个前往南半边查探的兵士,却是一齐“中了邪”……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只不过问题到底出在哪一方面,依旧是个不容忽视来的谜。

  毕竟,杨万里可不是一般的斥候。

  这个家伙在这方面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但凡探查的过程中有一丁点异常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一定会分外小心,并且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最为详尽的信息报给吴良,甚至还能够给出自己的推论或是判断。

  但这一次,杨万里回去之后并未向吴良提及任何异常。

  这也就是说,就算是杨万里自己都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或是在什么地方“中了邪”……

  若是如此,这古城遗址就更加可怕了。

  现在确实不能够贸然进入,否则若是再进去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中邪”,事情将会变得更加大条了。

  如此又思索了片刻。

  “再仔细想想,杨万里与这个兄弟有没有与你们提过,他们在古城遗址的南半边与什么东西进行过接触,又或是做过什么?哪怕最寻常的事情,只要是他与你们说过的,务必事无巨细全部复述给我。”

  吴良又刨根问底的道。

  “好像……没了吧?”

  一名兵士翻着眼睛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自古城遗址中出来之后,杨伯长便一直在告诫我们进入千乘县城之后应该如何伪装、如何打探消息,又要注意哪些事宜才能不引起关注,再未说过有关古城遗址的事情。”

  “不错,我又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后来杨伯长确实再也没说过这里的事情,这个与他同行的兄弟也没有。”

  另外一名兵士也是十分肯定的道。

  如此一来,线索便彻底断了,这次“中邪”事件必须从头查起……

  就在这个时候。

  “唔……”

  杨万里与那名中邪的兵士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两人竟不紧不慢的将身子转了过去,而后又不紧不慢的迈开步子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前方不远处便有一道半米来高的小土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两个人竟还能够精准无误抬腿跨上去,而后又极为稳当的跳了下去……

  也就是说,他们虽然已经不认识人,并且完全丧失了痛觉,甚至能够豁免“失魂香”与“回魂香”那样的奇物。

  但是其实还保留着一部分基本认知。

  最起码应该不至于走着走着掉下悬崖将自己摔死,又或者走进水潭之中将自己淹死。

  这又是什么道理,吴良同样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甚至连一点思路都没有。

  “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看着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头也不回的走了,于吉忍不住凑过来问道。

  “当然是跟上,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必要的时候出手保护他们。”

  吴良说道。

  按照韩呈之前的说法,这时候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应该是要回“家”了,然后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上几天,便会莫名失去踪迹……

  吴良也不太明白在家待这几天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给体内的“邪气”发育时间,从而进一步控制苦主?

  至于齐都古城遗址。

  在搞清楚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吴良自是不会贸然行事。

  ……

  果不其然。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前面走着,吴良等人在后面跟着,一行人竟真就走回了瓬人军暂时驻扎的隐蔽山谷。

  这再一次令吴良感到惊诧不已。

  按理说,每个人对“家”的定义都不一样,所以在这种不知道还是否能够思考的情况下,每一个人要去的地方也是不一样的。

  而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却在这种情况下极为准确的回到了他们驻扎还不够一晚上的地方。

  这是不是可以推测:

  “中了邪”的人其实还有一定的意识。

  至少还有一些潜意识,知道自己应该回到什么地方去?

  带着这样的疑惑,吴良继续观察着杨万里与那名兵士……

  到达营地之后,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立刻便又陷入了此前在齐都古城遗址前面时的样子,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一脸迷茫而又陌生的望着上来打招呼的瓬人军兵士。

  见这两个人像傻了似的不言不语,兵士们自然也是大惑不解。

  吴良上前将这些兵士们驱散开来,又将随行的几个军官叫入帐中简单的对二人的情况进行了一番说明,而后让这些他们腾出一个单独营帐给杨万里与这名兵士居住。

  并嘱咐他们24小时派人轮班看护。

  自然不是一般的看护,不但要将二人牢牢绑在床上,还要定时喂吃喂喝,还要随时保持清醒,只要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出现任何异常情况,都必须第一时间向吴良报告。

  吴良很担心。

  担心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向韩呈说的那样,几天之后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他必须时刻掌握两人的情况。

  这段时间他会继续不断尝试唤醒两人的办法。

  如果那些方法都没有用……或许只要能够将他们控制住,不让他们乱跑,熬过那段时间自然就恢复了。

  至少吴良心中是这样希望的。

  ……

  第一日,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没有任何动静。

  吴良也没有找到唤醒他们的办法。

  ……

  第二日,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吴良也依旧没有找到唤醒他们的办法。

  ……

  第三日。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忽然狂躁了起来,一整天都在营帐里面大喊大叫。

  瓬人军兵士前去给他们喂吃喂喝,他们也不再配合,一整天一口水都没喝,一口饭都没吃,但是精力却依旧十分充沛。

  “如果韩呈所言属实的话,这两个人恐怕最近便会出现莫名失踪……”

  吴良非常担心发生这样的事。

  白天人多眼杂,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也能够及时发现。

  所以吴良便特意嘱咐典韦、白菁菁与于吉白天多补了一会觉,吃过晚饭之后便与他一道来到看押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营帐之中亲自守着。

  如此若是晚上发生任何异变,吴良都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做出相应的处理。

  哪怕有一丝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唤醒的可能,他也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是夜。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终于睡了过去。

  吴良与白菁菁坐在营帐内下起了五子棋打发时间,而典韦与于吉则在一旁观战。

  实际上于吉已经靠在典韦肩膀上打起了瞌睡,他这年纪的老人精力自然比不了年轻人,吴良也就没有叫他。

  如此一直到了子时。

  “淅淅索索……”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那边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注意!”

  吴良立刻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杨万里此刻正像蛇一般拼命的扭动着身体,他的四肢关节也仿佛脱臼了一般正在发生令人头皮发麻的弯折,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

  甚至,随着不断的扭动,他的身体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第一百九十六章 缩骨功

  不只是杨万里。

  另外一名兵士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两个人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夸张,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在“啪啪”作响,仿佛要将自己撕裂一般!

  “这?!”

  吴良也不确定现在要不要想办法控制住他们。

  不控制的话,他真怕杨万里与这名兵士就这样将自己完全废掉。

  可是控制的话,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控制,毕竟他们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扭动,而且幅度巨大,如果强行控制是否会对他们造成更多的伤害?

  除此之外,伴随着疯狂的扭动,两人的身体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他们的个头已经缩小了四分之一左右的样子,身体的宽度也随之缩小到了相似的比例,看起来比瓬人军中最瘦小的兵士还要瘦小,就像两个营养不良的半大小子。

  吴良甚至怀疑韩呈之前所说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这样不断的缩小,最后消失的……

  看着眼前的诡异一幕。

  白菁菁也是瞪大了一双美眸,下意识的揪住了吴良的衣角。

  杨万里则皱着一张老脸弱弱的躲在典韦身后,脸上的惊疑之色溢于言表。

  “公子,要不要我……”

  典韦则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现在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很难以人力阻止,说不定还有可能进一步伤害他们,所以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看看究竟会怎么样再做定夺。”

  吴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强行压下心中的忧虑,咬牙说道。

  “是。”

  见吴良如此说,典韦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了吴良侧前面,防止出现任何异象伤到他。

  也是两人说话的功夫。

  杨万里与这名兵士的身体已经不再缩小,扭动的幅度也终于变小了一些。

  但此时。

  原本自上而下紧紧缚在他们身上的绳索却已经随着两人提醒的变化变得松松垮垮,两人仅仅只是轻轻扭动了几下,大半个身子便已经像是褪壳一般,轻而易举的从绳索之中钻了出来……

  “公子,要不要再将他们捆住?”

  典韦神色一紧,再次上前说道。

  “不必。”

  吴良却依旧摇头,蹙起眉头说道,“传闻中说,在古城遗址中‘中了邪’的人会在几天之后莫名失踪,我仔细思琢了一番,如今杨万里与这名兵士的变化,或许便是在为‘失踪’做准备……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将这二人唤醒,不如来个将计就计,看看他们挣脱之后究竟会去什么地方? 兴许这才是唤醒他们的关键所在。”

  这是吴良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倘若如此依旧没办法将两人救回,那就真的没辙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过……”

  听了吴良的话? 于却吉又有些担忧的说道,“此举风险也是极大? 这二人若真是要去什么地方,那地方必定与这可怕的邪气有关? 倘若我们贸然跟随前往?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会与他们变成一副模样。”

  “走一步看一步吧。”

  吴良苦笑道。

  他自然知道于吉的说法不无道理,只是事到如今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不可能做到对这两个人置之不理? 哪怕有些冒险也必须试上一试。

  ……

  片刻之后。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已经从绳索中完全钻了出来。

  令人叹为观止的是? 别看这两个人刚才几乎所有的关节都发生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弯折,身体也因此缩小了不少,但看起来却是毫发无伤,竟还能站起来十分稳当的向帐外行走。

  “跟上!”

  吴良等人已经带齐了各类装备,尤其是用于保命的装备? 见状立刻跟在了后面,两拨人一前一后出了瓬人军藏身的山谷。

  这一次随行的依旧只有典韦、白菁菁、于吉以及之前那两个进入过古城遗址的兵士。

  其实这两名兵士吴良本不想带来着? 不过想到有可能需要人通风报信,才叫上了他们。

  毕竟这种事就像入墓探查一样? 并非人多了就好,否则可能还会令更多的人陷入险境? 不如先搞清楚情况再决定是否叫人过来帮忙。

  结果走出山谷没多久。

  吴良等人就有发现了一个更加令人惊奇的现象。

  只见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身体竟又在走路的过程中逐渐恢复? 如此走了十来分钟的样子? 他们便又变回了此前的正常身高与体型?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看到这一幕,吴良更加迷惑。

  众人也是一脸的惊疑,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神迹”,简直不可思议。

  哪怕是东汉时期的人也都知道,人的身体主要由坚硬的骨骼支撑,而骨骼除非发生断裂,否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形变的,更不可能拉伸或是收缩。

  也是因此,一个人的容貌或许可以通过一些伪装来进行易容,但身高与体型却绝对不可能改变。

  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却做到了。

  他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变矮变瘦,又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原状,而且表面上看起来还并未受到任何损伤。

  这简直已经完全超出了在坐所有人的认知,包括吴良在内……

  如果非要从吴良的认知中找出一个名词来形容这令人惊叹的一幕,吴良只能想到一个词——缩骨功!

  但据吴良所知,除了古籍中的一些令人啧啧称奇的传说之外。

  后世所知的“缩骨功”绝大多数都是“柔身术”,这类“柔身术”多见于杂技团,主要就是前弯、下腰、劈叉之类杂技技巧,对自己狠一些的可能会涉及到脱臼这样的危险表演。

  反正吴良是没见过有人能够像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一样做到几乎全身的关节都脱臼一遍,并且还能够改变自己的身高与体型的杂技。

  就算后世的逃脱魔术,也绝对不是这么玩的……

  也是因此。

  吴良有理由怀疑,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一定是受到了什么神秘物质的影响,从而导致身体已经发生了某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变化,才能够在没什么意识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事情。

  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意识。

  至少他们的身体还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指引着他们前往某处地方。

  而刚才展现的“缩骨功”,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帮他们从束缚中逃脱出来,前往那处不知名的地方。

  不过吴良肯定不会将这种情况当做好事。

  这“缩骨功”虽然看起来很神奇,但却只能算作二人“中邪”之后的副作用,接下来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

  这一次。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走的还是前往齐都古城遗址的那条路,看起来似乎还是要回到古城遗址之内。

  但还没有到达古城遗址的时候。

  这两个人却忽然又换了一个方向,转而向城外走去。

  “这是要去哪?”

  吴良已经将随身带来的“防毒面罩”取了出来,准备冒险跟随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进入古城遗址查探情况。

  在他看来,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既然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中邪”。

  那么这所谓的“邪气”便有极大的可能通过空气传播,若是如此,“防毒面罩”便能够发挥一定的作用。

  当然,他也知道搞得这种“防毒面罩”到底还是简陋了一些。

  并且有效时间不会太长,未必真的便能够完全将“邪气”隔绝在外。

  不过这个险他必须冒,否则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就真的没救了。

  结果这两人忽然调转了行走的方向,倒是令吴良没有想到……难道自己之前被误导了,两人中邪的地点其实并不在古城遗址之内?

  如此想着。

  吴良又将那两名并未中邪的兵士叫了过来,凝神问道:“你们再回忆一下,进入古城遗址之前,或是离开古城遗址之后,你们是否还有过分头行动的时候?”

  “这……”

  两人思索了片刻,其中一人终于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有!我们进入千乘县城打探消息的时候,杨伯长与这位兄弟曾与我们分开过一段时间,不过也就一小会功夫,杨伯长二人应该也并未遇到什么怪事,否则一定会与公子提起。”

  “千乘县城?”

  倘若不是在古城遗址中中邪,而是在千乘县城内中邪的话。

  那么这次的中邪事件便又要与“寿曹道”扯上干系了,只是“寿曹道”对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下手的原因,就又有待商榷了。

  如果是“寿曹道”察觉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身份,其实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式对付二人,毕竟千乘县城可是“寿曹道”的大本营,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他们走不出城,这么做无异于脱裤子放屁。

  所以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就只剩下了另外一种可能:“寿曹道”就算用了这种邪门的东西,当时也并非是在针对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这两个家伙只是太过倒霉,无意间被殃及到了而已。

  不过这种推测还是要建立在此事确实是“寿曹道”所为的基础上,如果没有这个基础,一切推测都不成立。

  “那么,我们现在所走的方向,是去千乘县城的方向么?”

  吴良接着又问。

  “不是,正好相反。”

  两名兵士摇头道。

  “好吧……”

  吴良有些无奈,这下线索貌似又断掉了。

  一行人只得继续老老实实的跟在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身后,看来只有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才能够找到答案。

  如此又走了一段距离。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终于又调转了一次方向。

  这次不用询问吴良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似乎并不是要远离古城遗址,而是正在绕着古城遗址的外围兜圈子。

  而且,绕行的路径正是古城遗址南部的外围。

  “公子,他们两个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

  对方向本就不太敏感的于吉已经被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行进路线给搞迷糊了,再加上一大把年纪腿脚没那么好,自是有些郁闷。

  “不好说,不过我觉得应该快到了。”

  吴良摇头说道。

  正说着话的时候。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终于停下了脚步。

  此处的地势比古城遗址略低一些,周围同样生长着不少树木。

  虽然如今是冬季,这些树木都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但地上那半人之高的枯草依旧十分遮挡视线,更何况现在还是半夜,几人又仅点了一支火把,可视距离并不怎么大。

  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却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径直摸向了靠近古城遗址那边的斜坡。

  “跟上!”

  吴良等人连忙跟在后面。

  只见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来到斜坡下面,扒开面前的野草之后,斜坡下面竟露出了一个半米来高、一米来宽的拱形洞口!

  拱形洞口的边缘与内壁皆是用规格一致的砖石修筑而成。

  并且根据洞口的朝向来推测,这个拱形洞穴延伸的方向似乎应该就古城遗址内部,而且是古城遗址得地下!

  这是……

  齐都古城遗址的排水系统?

  又或是地下密道?

  两种可能都有。

  哪怕是夏商时期修筑王宫时也会考虑排水的问题,因此天朝很早就已经出现了地下排水系统,尤其是青州属于沿海地区,算是排水系统出现最早的地区之一。

  当然。

  地下密道也是一样,狡兔尚有三窟。

  人自然也会为自己留条后路,一旦王宫出了什么问题,又或是受到敌军围城,地下密道便成了极为重要的逃生通道。

  “沙沙……沙沙……”

  眼看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扒开遮挡洞口的枯草,便伏下身子准备向洞穴里面爬去。

  “典韦、菁菁、于吉、还有你们两个,你们在外面等候,我跟在他们后面进去看看。”

  吴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将防毒面罩戴在了脸上,瓮声瓮气的对身后几人说道。

  “公子,此行凶险,韦断然不能教你一人前往!”

  典韦当即身子一横挡在了吴良面前,俨然一副“你要么带上我,要么就哪也别想去”的架势,不容商量。

  如果吴良没记错的话。

  这还是典韦第一次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食人妖树

  吴良不是个矫情的人。

  见典韦如此坚持,又不确定进入这个洞穴之后到底会遇到什么事情,心知带上典韦无疑会令这次行动保险许多。

  而且以他对典韦的了解,这个汉子可不是一般的衷心。

  倘若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而典韦没有跟着的话,对于这个坚毅却又执拗的人来说,恐怕只会生不如死……

  于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吴良终于还是点头道:“行,典韦与我一同进入洞穴,剩下的人在外面等待……”

  结果话音刚落。

  白菁菁却又站到了他的面前,蹙着两道柳眉问道:“你这无赖什么意思?难道想借机甩掉我这个随珠人,裹挟随侯珠潜逃?”

  吴良自然知道白菁菁并不是在说随侯珠与随珠人的事情,只是以此为借口也要跟着自己一起进去。

  于是便故意板着脸正色说道:“菁菁,这次你就不要跟着了,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搞清楚这里面的邪物到底是什么,倘若真发生什么危险,我恐怕无力护你周全,听话!”

  “随珠人只听随侯珠的话,随侯珠在哪我就要在哪,这是我离家时对白家祖宗发过的誓言,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说着话,不用吴良提醒,白菁菁便已经学着吴良的样子将“防毒面罩”戴在了脸上,目光极为坚定。

  “菁菁……”

  吴良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使用“失魂香”将白菁菁迷倒,可是将她迷倒放在外面又觉得很不安心,万一来了什么外人,最后落得一个小龙女的下场自己必定悔恨终身……

  就在这时。

  “你们再在这里说这些废话,杨万里他们可就走远了。”

  于吉却也忽然瓮声瓮气的说道。

  只见这个向来“贪生怕死”的老童子,居然也是已经戴上了“防毒面罩”,此刻已经弯下腰向这个半米老高的洞穴里面爬去。

  “老先生,你这是……”

  吴良破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于吉。

  典韦与白菁菁坚持要跟随自己进去,这都比较容易理解,但于吉的举动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老童子向来遇到危险的事情就往后躲,甚至有的时候连影子都看不到,结果这次却如此自告奋勇,属实与老童子平时的性子相差甚远。

  甚至在这之前,吴良觉得就算那两个兵士跟他一起进了洞穴,于吉也断然不会进入。

  “当初在豫章郡的时候,杨万里这小子曾救了老夫一命,这回换他遇了难,老夫若是置之不理,回头定会被你们戳脊梁骨……到了老夫这个年纪,脸面可比性命更重要。”

  于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些空洞的回声。

  想不到争来争去,第一个进入这个未知洞穴的人,竟是于吉这个老童子。

  吴良终于不在此事上废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剩下两名兵士嘱咐道,“你们必须留在外面接应,倘若天亮之后我们还没出来,你们便立刻返回驻地告诉瓬人军原地待命,等待使君大军来到之际向率军的将领复命。”

  “倘若听到洞内传出哨声,你们同样立刻返回驻地,带领瓬人军众人前来一起进入洞穴接应我们。”

  “听明白了么?”

  两名兵士知道他们的位置也很重要,自是立刻应道:“明白!”

  “行了,咱们也进去吧,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你们几个因此葬身于此,到了下面可别跟我叫屈,我可没叫你们一起进来。”

  如此开了一句玩笑,吴良第二个钻进了洞穴。

  实话实说,看到典韦、白菁菁与于吉的选择,吴良其实还挺窝心的。

  这个由他一手组建起来的小团队,已经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最起码成员之间能够互相依靠,将背后交给对方。

  这个小团队,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魂。

  “合则生,分则死。”

  吴良忽然想到了后世盗墓里面有关摸金校尉的一句经典台词。

  如果这次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杨万里也能够救回来的话,吴良便打算让杨万里与于吉正式加入自己的考古小团队了。

  他会将刻有“三”字的那枚戒指交给杨万里。

  “三”代表交际,正与杨万里的职责相对应。

  而于吉则会得到那枚刻有“空”的戒指。

  “空”代表空无,于吉一心追求成仙之道,而这所谓的成仙之道在吴良眼中,便是虚无缥缈的空无,当然,也是祝愿于吉能够像大蛇丸一样不死不灭,老头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个老童子,真挺不容易的。

  如今。

  这个小团队已经确定有了五名成员。

  吴良并不求一定要给十枚戒指都找到主人,但他还是非常期待,期待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将他们吸收进来……

  ……

  进入洞穴之后。

  众人只沿着向下的斜坡爬了几米的距离,便已经能够十分自然的站起身来。

  原来这洞口只是被日积月累的泥土给掩盖了大半,其实洞穴里面真正的高度足有将近三米,宽度也完全容得下一辆马车。

  就算是典韦在这里面直起身子走路,也丝毫没有任何局促的感觉。

  “看样子,这应该不是排水系统,而是一条地下通道。”

  使用随侯珠照亮了附近的通道,吴良根据通道的规格与工艺做出了判断。

  若是排水系统的话,完全用不着修建的如此整备,更不需要修建的如此宽敞,洞口那么大的一条通道已经足够。

  而且,通道内也没有留出水槽之类的结构。

  只要是排水系统就一定会有水槽,就像后世装修卫生间的时候,一定会在卫生间的地面上留出一定的坡度,以此来引导水流顺利流入下水口是一个道理。

  排水系统也是一样,如果没有水槽进行引流,水便会聚集在城下无法排出,久而久之不但影响建筑的使用寿命,一汪死水与那些生活垃圾聚集在一起,还会生出一些可怕的病毒最终引发瘟疫,无异于自掘坟墓。

  这个发现对于吴良等人来说自然是好事。

  地下通道可比排水系统干净多了,最起码不用太过担心染上什么不知名的超级病毒,甚至是上古病毒。

  如此跟随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走了一段距离。

  众人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三岔口。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三岔口上站了几秒钟,而后便像感应到了方向似的,转身向位于右手边的岔路走去。

  “杨万里这小子中的邪真是不简单啊,就好像生出了一条无形的丝线拉着他,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若非有他们带路,咱们便是进入了这个洞穴,恐怕也不知该怎么走。”

  看到这一幕,于吉皱着一张老脸叹了一句,接着又道,“老夫现在忽然觉得,方才的决定似乎有些草率,老夫又仔细想了想,若是连性命都没了,要这脸面还有何用?就是不知老夫现在退出还来不来得及?”

  “你觉得呢?”

  吴良又好气又好笑,斜睨着老童子反问道。

  “老夫觉得……你们都是年轻人思路活泛,应该像老夫一样多几句俏皮话,这俏皮话不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心里都轻松,心里轻松了这种鬼地方也就没这么瘆人了。”

  于吉不愧是能言善辩的妖道,眼珠子一番便将话题转向了他处,笑呵呵的看着几人之中最不爱说话的典韦说道,“典韦,要不你先给他们打个样儿?”

  这老童子是真贼。

  明知典韦是人狠话不多的人,又知典韦不会与他计较,就敢拿典韦出来开涮。

  听到于吉点了自己的名。

  典韦依旧目不斜视的走在前面,似乎根本就没听到。

  结果就在吴良与白菁菁都以为典韦懒得理他这茬的时候,前面却忽然又传来典韦那闷闷的低沉声音:“熊掌与鱼虽不可兼得,但童子与老可以。”

  ???

  听到典韦忽然蹦出来的话,吴良与白菁菁、于吉一齐愣住。

  三人自是谁都没有想到典韦竟然会主动回应于吉的调侃,而且这貌似是在反唇相讥吧?

  一定就是在反唇相讥吧?

  夭寿啦!

  一向不说废话的典韦居然在与于吉拌嘴啦!

  如此愣了一秒钟之后。

  三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典韦刚才到底说了句什么。

  然后。

  “库库库库……”

  吴良瞬间便控制不住笑出了声来。

  “噗!”

  白菁菁也是没忍住,一不小心喷笑出来。

  “唉……”

  只有于吉一脸尴尬,现在整个瓬人军都知道他是个老童子,不过敢当面调侃他的人并不多,何况瓬人军的童子也不在少数。

  不过他在尴尬了那么几秒钟之后,见吴良与白菁菁依旧在“库库库”的笑着,一副忍得很痛苦的样子,还是特意为自己解释了一下:“求道之人守身如玉怎么能叫童子呢,老夫这叫诚心,有道是心诚则灵,心不诚如何能够求得道果?”

  “哈哈哈哈……”

  于吉不解释还好,这么酸里酸气的一解释,吴良与白菁菁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更过分的是,吴良竟还特意走到面不改色的典韦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典韦兄弟,会说话以后就多说点,要不然干脆出个传记吧,不识字我教你,钱不够我资助你。”

  见吴良这么说,于吉那张老脸更挂不住了,甚至能够看出有些微微泛红,就这样他还试图从典韦身上找回场子,于是梗着脖子又道:“典韦,你笑老夫是老童子,难道你不是?”

  “韦年少为一个大户人家干活,那家夫人见韦身强体壮,便趁家主外出时偷偷将韦带入了房内……”

  典韦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伸出三根手指头,狠狠的在于吉身上补了一刀,说道,“三次,四个时辰。”

  “……”

  于吉听完顿时泄了气,微微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如此之下。

  原本有些瘆人的气氛果然缓解了不少。

  欢声笑语中一行四人已经跟着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地下密道中兜转了挺长一段路,不过吴良到也没忘了正事,每经过一个路口都在墙上做了记号,防止一会出去的时候迷路。

  然而。

  等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停下来时,吴良等人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来到了一棵大树的旁边。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棵大树的下方。

  这棵大树的大部分枝干与树冠都已经穿过地下密道的顶部伸到了密道之外。

  站在密道之中,只能看到下面两三米高的粗壮树干,以及早已从地底钻出来的盘根错节粗细不一的树根。

  而这些树根之间,竟是……

  密密麻麻的人类尸首?!

  久一些的尸首已经彻底化作了枯骨,甚至连头骨滚落到了地上或是树根之间。

  新一些的尸首则还包裹着一层干瘪的皮囊,这些皮囊呈黑褐色,甚至在皮囊之外还包裹着没有完全烂掉的衣裳,有男有女,新旧不同。

  而这棵大树的树根,则缠绕在这些人类尸首的身上,并且生出了许多类似于爬山虎的脚又或是牵牛花的触须一般须状细毛,要么紧紧的吸附着这些尸首,要么缠绕着这些尸首,看起来就像后世意识形态中的“触手怪”……

  “小心?!”

  吴良等人立刻停下了脚步,不敢轻易靠近这些树根。

  谁都害怕这些树根忽然活过来,而后像真正的“触手怪”一样将他们束缚,然后落得那些干尸一样的下场。

  然而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却是已经踩着树根来到了大树旁边。

  那些树根并未做出任何的反应,看起来就像一些极为普通的树根。

  然后。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也并未做出什么比较过激的举动,只是默默的靠在树干下面的粗壮根茎上仰面躺了下来,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好一副人与自然和平相处的美好画面……如果没有那些粗略估计至少多达数百具的人类尸首的话。

  “这……这妖树莫不是‘云阳’吧?!”

  于吉缩着脖子躲在最后面,皱着一张老脸猜测道。

  “云阳?”

  吴良神色微变。

  古籍中记载过这种与众不同的怪树:“山中有大树,有能语者,非树能语也,其精名曰云阳,呼之则吉。”

  这意思是说:山中有一种会说话的大树,其实并非大树真的能说话,而是因为里面藏了一个叫做“云阳”的妖精,只要你能够准确的叫出“云阳”的名字,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否则的话……

  记载中没写叫不出大树的名字会怎样,吴良自然也无从得知。

  况且,是东晋葛洪编著的道教典籍,也就是司马家篡魏之后才写出来的东西……

  吴良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看过。

  而这个时代的于吉显然没有机会看到后世的,却也能够说出这种“云阳”这种怪树,这岂不是说这种怪树很早就有记载,只是后世没有发现相关古籍罢了?

  但这依然不能证明眼前的大树便是“云阳”。

  虽然怪是确实有够古怪,而且十分瘆人,但它并没有说话。

  当然,吴良也不太相信一棵树真的能够说话,至于妖精的话……在梁孝王墓中见过“犼”之后,吴良自然也不敢完全否定这种东西的存在。

  不过。

  这棵怪树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残。

  因为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已经像盘菜一样安安稳稳的躺好,但它的树根却还没有一点动静,周围的一切依旧是那么的和谐与平静。

  在看那些已经变成干尸的尸体,也全然没有发现一丁点经历过折磨的痕迹……

  “云阳!云阳!老夫知道是你在作怪,云阳?”

  有了这样的猜测,于吉壮了壮胆子,竟直接开始呼唤起来。

  “……”

  大树并没有因为他的呼唤出现任何的变化,那些根须也仿佛普通的树根一样一动不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僵尸?

  吴良却是有些好奇,于吉究竟是通过什么判断眼前的这棵怪树便是“云阳”的。

  他所知道的有关“云阳”的只言片语,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共同点,可于吉却似乎已经认定了这棵怪树就是“云阳”,难道他知道一些吴良不知道的信息?

  “老先生,你因何判断此树便是云阳?”

  吴良开口问道。

  “这……老夫也是自一部古籍中看来,其中有关于‘云阳’的介绍,据说此树能够勾人魂魄,被勾了魂魄的人便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知觉的躯壳,哪怕走得再远,最终也会受到魂魄的指引返回树下长睡不起,最终与‘云阳’化为一体。”

  于吉叫了半天发现“云阳”并无反应,终是回头向吴良解释道,“据说此树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千尸木’,此树虽极为少见,但每一棵‘云阳’被发现时,树下都有成百上千具尸首,因此得名。”

  “老夫见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举动,又见此处尸首不尽其数,这些都与关于‘云阳’的记载一般无二,故而由此猜测。”

  “那古籍中还说,见了云阳不要试图逃跑,它会在不知不觉中勾走苦主的魂魄,即是躯壳逃走了,魂魄留在此处苦主终归还是会回来。”

  “唯一可以活命的办法便是高呼‘云阳’的名字,听到你的呼唤,云阳若是有了回应,便说明它已经感受到了你的诚意,答应放你离去……”

  说到这里,于吉的脸色非常难看,仿佛已经在劫难逃了似的说道,“老夫唤了它半天,它却置之不理,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们也快一起来喊一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

  于吉的说法与吴良所知有些出入,于是吴良又下意识的问道,“云阳若是听到了我们的呼唤,应当如何回应我们才算答应放我们离去?”

  “据老夫所知,倘若云阳也对我们回应‘云阳’二字,便是放过了我们。”

  于吉神色郑重的说道,“你们快来呼唤几遍尝试一番,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万不可大意!”

  听了这话,吴良又是一愣。

  总算找到共同点了,难道这云阳果真能够发出人语不成?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然,相比较而言,吴良还是更愿意相信于吉的说法,因为于吉说的要比《抱朴子》中的细节更多,有些事情也可以对上。

  这说明于吉所知的有关云阳的说法,有很大可能与《抱朴子》来自同一出处。

  只是这些记载是否完全属实,就又有待商榷了……历史传承有的时候就像“传话游戏”一样,如果源头上的记载就除了问题,那么便只会越传越玄乎,越传越偏离事实。

  于是凝神思考了片刻,吴良又问:“且不说我们,老先生看过的古籍中可有提到如何才能够救回被云阳勾去了魂魄的人?”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按照于吉的说法,从此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便要长眠于此,最终与“云阳”化为一体。

  至于如何化为一体。

  吴良等人已经看到了那些尸首的下场,应该就是老老实实的躺在“云阳”之下,等待它的根茎蔓延过来,将其体内的身体组织当做养分彻底吸收,最后变成一具干瘪的干尸。

  不过。

  到底是人先死去,根茎再慢慢生长过来。

  还是根茎将活生生的人缠绕,吸食而死。

  这就不太好说了。

  吴良比较倾向于前者,因为至少目前为止吴良看到的“云阳”,仅仅还只是一棵大树,而不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根茎随意进行剧烈运动的触手怪。

  “这老夫就不说不上来了……”

  于吉皱起一张老脸,终是有些无奈的摇头道,“不过他们既然已经被‘云阳’勾去了魂魄,‘云阳’自是不会将他们的魂魄归还,就算咱们强行将这二人带出去,也仅仅只是带走了两人的躯壳而已,没有了魂魄,他们恐怕也不会再醒过来了吧?况且,倘若此举激怒了‘云阳’,它恐怕更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也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

  吴良觉得于吉越说越是玄乎,心中反倒越发有所怀疑,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做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决定,“我们先每人呼唤‘云阳’几次,看它是否会对我们做出回应,如何?”

  吴良始终不太相信这棵大树能够发出人语,更不相信它真能够勾人魂魄。

  但见于吉说的跟真的似的,而典韦与白菁菁似乎也在认真倾听,甚至脸上已经或多或少露出了些许忧色。

  吴良还是决定遵照于吉的说法进行一次小小的尝试。

  倘若“云阳”果真做出了回应,吴良便会一个头两个大,因为这说明于吉说的可能都是真的,吴良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事情。

  倘若“云阳”没有作出回应,吴良反而会安心一些,这才符合吴良所知的常理嘛。

  而且如此一来,按照于吉的说法,就等于“云阳”不会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他们四人便等于彻底没有了“退路”,做起任何事来自然也不会再有负担……人一旦光了脚,就不会再怕穿鞋的了。

  这未必是坏事,起码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其余三人心中的压力。

  于是。

  “云阳——!”

  “云阳——!”

  “云阳——?”

  三人依次扯着嗓子喊了一遍,每个人喊过之后还都特意等待了那么几秒钟,给“云阳”留了极为充足的反应时间。

  就连于吉也特意又喊了两嗓子,想再试试自己还有没有生机。

  但令人遗憾的是。

  “云阳”没有对任何人做出回应。

  “看样子,‘云阳’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们任何一人呐。”

  见此状况吴良已是心中大定,回头看向了三人。

  “想不到这孽障竟如此恶毒,欲令我们所有人都埋骨于此!”

  “光了脚”的于吉虽仍有些惧意,但此刻却果然如同吴良所料多出了一些决心,咬着牙恶狠狠的骂道,“既然如此,老夫还有什么好畏惧的?老夫便是终究难逃一劫,也要教这孽障知道老夫的道行,老夫的魂魄岂是那么好勾的?”

  “总之,先看看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怎么样了吧,难道他们真的要自此长睡不醒了么?”

  白菁菁则是暂时跳过这个话题,走上前来适时提醒道。

  她的父亲是一名医师,因此对医道也是有些了解。

  虽然并不确定这棵“云阳”到底会将他们怎么样,但却确定一个人若是不吃不喝,哪怕是长睡不起也活不了几天。

  这确实是个问题。

  吴良想要救回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当务之急便是解决这个问题。

  而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吴良等人就等于找到了应对“云阳”的方法,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忧心的了。

  但想要做到这件事,却又无法避开“云阳”。

  直到现在,吴良对于这棵怪树的了解,还仅限于《抱朴子》中的记载与于吉的讲述,这显然不符合一个现在考古工作者的科研精神。

  最起码,应该先从各方各面调研一番再做定夺。

  “菁菁说得对,典韦为我掠阵。”

  说着话吴良已经拎着工兵铲走上前去,在典韦的保护之下,抬起铲子狠狠一下的铲在怪树蔓延过来的一条手指粗细的根茎之上。

  “锵!”

  工兵铲轻而易举的斩断了这条根茎,与地面铺设的砖石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吴良立刻又向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观察怪树是否因此出现什么异动。

  结果。

  这棵怪树却是平静如初。

  那截被斩断的根茎也是如同普通植物的根茎一般,断了就断了,并没有像动物一样翻滚扭曲起来。

  看到这一幕,吴良自是又安心了不少。

  看来“触手怪”的情况并不会出现,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吴良最怕的就是遇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玩意儿真不是一般的人力能够解决的。

  如此略微等待了几秒钟。

  依旧不见怪树有任何动静,吴良才又带着典韦走上前去,悉心观察被自己切断的那一截根茎,以及根茎上被他切开的切口。

  根茎的切口之上,如今已经渗出了一点晶莹剔透的透明液体。

  吴良用工兵铲碰了碰,发现这液体略微有些粘稠,看起来与普通植物的汁液也没有太大区别。

  并且里面的构成与普通的植物根茎也没有明显的区别,中间是呈现乳白色的根中柱,带了些如同年轮一般的螺旋状纹路,外面就是一层比较粗糙的根茎外皮。

  排除掉那些数以百计的古怪尸首,以及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邪门举动,仅通过这处被他切开的根茎来看,这完全就是一棵普通的树木,只是看树干的粗壮程度,寿命应该比较长罢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

  “嚯!”

  躺在树干旁边的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不知为何,却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般猛然睁开眼睛,而后一瞬间弹坐了起来!

  “?!”

  这倒是吴良此前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按照于吉的说法,如果这棵怪树真是“云阳”的话,这两个人睡下去应该就不会再醒过来才对。

  但此刻,这两个人却又醒了过来,这是为何?

  紧接着。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又像是木偶一般缓缓的转过头来,依旧是此前那副迷茫与陌生的神色,看向了吴良四人所在的方向。

  “这是……”

  看着这两人的神色,吴良就知道他们虽然不再沉睡,但是却并未脱离此前的中邪状态。

  甚至,他还有点怀疑。

  这两个人此刻忽然坐起来,可能便是因为他斩断了怪树的根茎,因此对怪树产生了一些刺激,怪树无法做出反应,便控制他们二人做出一些反应。

  毕竟,从此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两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受到了怪树的影响,甚至是控制。

  不过话说回来。

  吴良斩断怪树根茎再到杨万里二人睁开眼睛坐起来,可是足足过了十秒来钟,若是这二人果然被怪树控制,那怪树的反射神经也确实是够长的了。

  “杨万里?”

  吴良定了定神,尝试着呼唤杨万里的名字,希望能够将他唤醒。

  而此刻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也已经又慢慢的站起了身,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这边,不知道此刻正在酝酿什么。

  下一秒。

  “唰!”

  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动作竟不再迟缓,忽然迈开大步便向吴良等人这边猛冲过来。

  他们奔跑的速度快到了极点,莫说吴良跑不过他们,就算是典韦此刻也未必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典韦,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可能要攻击我们,拦下他们!”

  吴良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沉声对典韦喝道。

  虽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脸上并没有什么凶狠的表情,但那抹迷茫与陌生便已经足以令吴良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们过不来!”

  典韦见状反而收起了工兵铲,赤手空拳挡在了吴良等人前面。

  很显然,不到最后时刻典韦并不想伤及两人性命。

  吴良也没有出声阻止,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虽来势汹汹,但手中也没有兵器,正常情况下典韦一个收拾他们两个、甚至是二十个都不在话下。

  双方很快短兵相接。

  “砰!”“砰!”

  两声响动之下,典韦两掌下去,便轻而易举的将冲过来的两人拍了回去,连续倒退了好几米才总算止住退势。

  但两人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

  便立刻又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完全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砰!”“砰!”

  典韦又是两脚迎上,再一次将两人逼退。

  可以看得出来,典韦其实是收了力的,否则以典韦的怪力,一脚踢在二人胸口,定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肋骨踢断,整个胸腔都凹陷下去。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典韦就算怪力惊人,也总有将力气用尽的时候,而若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在这种情况下不知疲倦,终是要逼吴良做出取舍。

  若是如此,便与他此行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了。

  可是。

  现在的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就像僵尸一样完全有意识……等一下!

  僵尸?

  吴良忽然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目前为止,吴良基本可以确定这次“中邪”事件中几个细节:

  第一,这棵怪树从目前的发现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货真价实的植物,而且暂时还没有发现能够证明其中藏有一种叫做“云阳”的邪灵的证据;

  第二,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意识确实受到了抑制与控制。

  他们确实已经无法认出吴良等人,不过体内却并非完全没有意识,这两个人之前肯定没有来过这个地下密道,却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这棵怪树,并且在怪树受到伤害的时候,又会接收到某种无法被察觉的信号,自沉睡中醒来不顾一切的驱赶外敌。

  这便是存在他们体内的意识所致……

  由此判断,两人一切变化和举动都与这棵怪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即使说现在影响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意识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这棵怪树。

  吴良等人没有找错地方;

  第三,通过那些已经与怪树的根茎融为一体的人类尸首,以及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举动可以推测,他们最终死在这里的最终结果,八成是要成为怪树的“肥料”。

  这个问题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这似乎是一种延续生命的方式,而就算在后世,也依旧存在着许多需要捕食活物来获取养分的植物。

  比如:捕蝇草、猪笼草、大王花……等等等等。

  植物学家在研究过这类植物之后,非常确定它们就是一种植物,与动物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但不可否认的是,为了得到所需的养分,身为植物的它们却能做出许多只有动物才能够做出的“捕食动作”,比如:捕蝇草能够在昆虫进入到自己那“贝壳”状的叶片中时快速闭合,将其困在其中逐渐消化;再比如:猪笼草能够在昆虫进入到自己的“捕笼”中时,快速关闭捕笼的盖子……

  这些是它们区别于其他植物的“特殊生存技能”。

  或者说,根本就是一种生存本能。

  尽管后世发现的这类特殊植物都只针对昆虫,并未发现能够捕食人类的同类植物,但这依然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甚至许多影视作品与中,还以此为蓝本创造出了许多可怕的食人植物。

  不过据科学家推测,地球的天文年龄可能高达45.5亿年,无数动植物在地球上孕育、成长、进化、灭绝……谁又能断言拥有这类“特殊生存技能”的植物,曾经没有成为过地球的主宰呢?

  只不过物竞天择。

  有些物种早已像恐龙一样灭绝。

  有些物种则在不断的进化中生存了下来,并且将某些“特殊生存技能”传了下来,以更适合自己的方式生存在这个世界之中……

  而通过发生在杨万里与这名兵士身上的一系列事情。

  尤其是刚才脑海中浮现出“僵尸”二字的时候,吴良也忽然想到了一种二十一世纪依旧存在的物种——“僵尸真菌”!

  这种“僵尸真菌”造就了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现象——僵尸蚂蚁!

  经科学家研究,这种真菌在进入蚂蚁的身体之后,便会通过释放化学物质的方式改变或是控制蚂蚁的行为。

  被真菌控制的“僵尸蚂蚁”从此不再有自己的行为和生活,而它们生命的最后阶段也是最痛苦、最恐怖的,在生命的最后几小时内,“僵尸蚂蚁”会爬向自己所在处树叶的下方,用下颚死死地咬住树叶的中央叶脉? 从而将自己固定在树叶之上? 同时寄生的真菌也被锁定树叶上。

  僵尸蚂蚁死后,真菌便会在蚂蚁体内生根发芽? 最终从它的头部钻出来? 并且开始继续长出孢子,继续去感染其他经过的蚂蚁……

  与杨万里和那名兵士的情况相同的是? 这种真菌孢子在进入蚂蚁的身体之后,通常不会立刻影响到蚂蚁的行为。

  而是要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孕育? 才能够释放出能够控制蚂蚁意识的生物碱化学物质。

  而与杨万里和那名兵士不同的是。

  造就“僵尸蚂蚁”的真菌最终目的是繁殖与传播? 而控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怪树,则应该是为了获得生长所需的“肥料”。

  所以怪树需要将“感染”的人类召回到自己身边,靠在自己的根茎之中长眠,而真菌则不需要……

  通过两者的比较? 吴良便有了自己的猜测。

  他倒并未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出现的情况归咎于真菌干扰? 怪树显然不属于真菌的范畴,并且如果真是真菌的孢子感染的话,这两个人便铁定没救了。

  因为孢子便是真菌的种子。

  孢子终究会在杨万里与那名兵士体内不断发育生长成为真菌破体而出,至于到底是会从他们头部还是胸部钻出来,这就看真菌的喜好了。

  这玩意儿吴良没有能力介入? 更没有能力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而据他对怪树旁边的人类尸首观察,应该不会出现类似的令人绝望的情况? 怪树看起来只是需要人们老老实实的死在自己的根茎之中罢了……

  ……

  这对于吴良来说,是一个好现象? 也是一个坏现象。

  好现象是,控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应该不是真菌的孢子? 也就是说体内应该没有正在生长发育的种子? 他们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而坏现象则是? 吴良对于怪树控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的方式依旧一无所知,或许是某种不知名的生物碱,又或是其他一些奇奇怪怪只能用“邪气”来解释的东西。

  孢子或许还有迹可循。

  而不知名的生物碱,又或是只能用“邪气”来解释的东西,可就真的无迹可寻了,并且感染是无差别的。

  毕竟,自然界中可不只有“僵尸真菌”,还有“僵尸病毒”、“僵尸植物”、“僵尸寄生虫”……等等奇奇怪怪的恐怖物种。

  这些恐怖物种各自传播的方式虽然都不一样,并且针对的物种也各有不同,但最终的结果却都大同小异,它们控制了宿主,改变了宿主,最终杀死了宿主,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甚至随着对这类恐怖物种的了解,人们对许多事物的认知与推测都发生了改变。

  就在吴良穿越前的几年,许多丧尸片已经不流行将病毒传播定为制造丧尸末日的唯一方式,已经陆续出现了孢子感染、寄生虫感染等等……

  吴良有理由怀疑。

  此刻他们距离这棵怪树这么近,若是怪树真能够释放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的话,他们四人应该也已经被感染了。

  毕竟,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显然只是路过而已,便不知不觉的成了“僵尸”。

  而从这两个人变成“僵尸”的历程来看,或许就在几个时辰之后,甚至可能是更短的时间内,他们也会慢慢变成与杨万里和那名兵士一样的“僵尸”,最终成为怪树的“肥料”。

  “砰!”“砰!”

  典韦再一次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逼退。

  于吉皱着一张老脸凑了过来,一脸惊惧的问道:“公子,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耗下去吧?”

  “当然不能。”

  吴良点了点头,还在飞快的转动着大脑。

  他在努力回想这次“中邪”事件的经过,将所有的细节都串联在一起,并结合自己刚刚得出的猜测……

  现在,吴良又开始相信这棵怪树就是“云阳”了。

  根据于吉的说法,每一棵曾被发现的“云阳”之下,都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类尸首,这或许便是“云阳”的“特殊生存技能”。

  抛去“邪灵”之说不谈,“云阳”极有可能便只是一颗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植物罢了。

  毕竟德国曾发现过一份距离吴良穿越时长达4800多万年的化石证据,那份化石证据中便出现了“僵尸蚂蚁”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种“真菌大战僵尸”的故事,可能已经在地球上上演了近5000万年。

  并且在吴良穿越的时候,仍在上演。

  那么“云阳”便也有可能就是那时候,甚至更早的时候遗留下来的一种特殊植物,算是一种上古植物。

  只不过到了后世已经彻底灭绝,后世的考古学家就算有所发现,仅凭那些人类遗骸,也并不容易还原出“云阳”的所作所为,只会以为那是一个人类战争时留下的尸坑……

  再抛去这些猜测暂且不谈。

  吴良继续将所有的细节联系在一起细细思考……

  “叮!”

  脑中灵光忽然闪现。

  吴良想到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云阳”本身!

  不管是杨万里与那名兵士失去意识,还是来到此处沉睡,再到变成“僵尸”,这些都与“云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与“云阳”直线连接!

  既然如此。

  “有了!”

  吴良一拍脑门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什么有了?”

  于吉连忙不解而又焦急的问道。

  白菁菁与典韦也都看了过来,等待吴良将话说明白,这种情况下典韦还能够一心两用,轻而易举的阻挡着杨万里与那名兵士。

  “我想起了一句老话。”

  吴良说道,“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

  众人听完就是一愣,不知是没听懂还是理解不了吴良的意思。

  被吴良欺负惯了的白菁菁更是忍不住问道:“这算什么老话,分明是你自己编出来的无赖理论吧?”

  细想这话还真是个歪理。

  而且是个很符合吴良性格的歪理……

  于吉心里也是如此想到。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不但博览群书,见识也远胜于常人。

  他所知的那些能够传下来的老话,无疑都是教人刚直不阿、据理力争的正面鸡汤言论,怎会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此无耻的悖论若是放在百家争鸣的时候,教人听了去定会被天下人所不齿,说出这种话来的人说不定还能留下个千古骂名。

  不过……

  话虽无耻,细想之下似乎也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是不知吴良此刻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算不算老话不打紧,重要的是这或许是我们此刻唯一可行的办法。”

  吴良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于吉手中的火把拿了过来,而后径直向怪树下面走去,“咱们既然解决不了这棵怪树的‘邪气’,不如干脆将这棵怪树烧得一干二净,等这棵怪树化作了灰烬,那‘邪气’没了依附还会存在么?”

  这是尽量在用一种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的方式去解释他的想法。

  用吴良自己的想法来说就是:既然杨万里与那名兵士显然是被“云阳”控制,那么如果直接将“云阳”烧了,提出或是制造问题的人就等于不存在了,杨万里与那名兵士自然不会再受控制,他们四人自然也可以免于受到“云阳”的控制,一切问题不是就有可能迎刃而解了么?

  “等等,公子要火烧‘云阳’?!”

  一听这话,于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像吴良这么刚的人,遇上邪物不躲不说,一言不合就要开烧?

  不过这似乎也是一种民间对付邪物的惯用方法,只是没有吴良这么胆大妄为。

  “怎么,有问题?”

  吴良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没问题,烧得好,老夫也来助你!”

  知道“云阳”并不打算放过他之后,于吉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老夫身上还有一壶用来浸染火把的火油,能够令公子的火烧得更旺一些,今夜老夫便要看看是这‘云阳’更狠,还是咱们更恶!”

  片刻之后。

  几支随身携带的火把已经靠在怪树树干上烧了起来。

  于吉携带的那壶火油浇下去之后,火势自是立刻又升高了几分,将原本已被随侯珠的幽光照的宛如白昼的地下密道照得更加光亮。

  典韦依旧在与杨万里和那名兵士搏斗,令他们无法靠近吴良等人。

  渐渐的。

  火把的火苗终于烧穿了怪树的树皮,将其引燃了起来。

  树皮之中慢慢的溢出一些树汁,在烈火的炙烤下沸腾出泡沫,而后快速蒸干,随之发出十分古怪的声音:“yun——yang——yun——yang——yun——yang——”

  “你们快听,它应了!它应我们了!”

  于吉当即惊喜的欢呼起来,像个孩子一般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