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酌脸色骤变!

  砰!

  木门被狠狠撞到墙上又弹开,简玉酌看着少年立在茶几前,怀里赫然是还不到成年人手臂长的翠漾。

  微弱的光线照在容墨竹没有血色的面容上,透出一抹诡谲。

  “你想干什么?”简玉酌厉声呵斥,快步上前把翠漾从容墨竹的怀里夺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大力让少年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他抿直唇,黑漆漆的眸子里翻涌着明亮的怒火。

  “哥哥觉得我是想做什么?”他一字一顿,仿佛泣血,“杀了这个婴孩吗?”

  他已然是个挺拔的少年郎了,完全看不出还不到十四岁。

  简玉酌心跳如擂鼓,下巴不自禁的微微仰起,厉色道:“她为什么哭了?”

  “是啊,为什么呢?”容墨竹意味不明的笑了,眼底一片腥红,说他疯魔了也不为过,“可能就是哥哥你想的那样。”

  言毕,他唇角扯平,冰冷的目光一寸寸舔舐简玉酌的身体。

  过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又或许只有一秒,少年冷漠地擦过简玉酌的肩膀。

  门关上了。

  翠漾的哭声不知何时停了,眼巴巴的含着自己的手指,一转不转的盯着简玉酌看。

  “……”简玉酌无声的蹲了下来,满身心的疲惫。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发生事情的一瞬间,他立马把怀疑降到了容墨竹的头上。

  也许是少年最近的变化实在太让他不放心。但这也不是容墨竹平白遭陷的理由。

  笃笃笃。

  紫离站在门外,一如既往的懒洋洋模样,手指上还缠着丝线。

  “你们比较适合住牢里。”他晃悠着脚步,似乎只关心自己的房间有没有被撞坏。

  “对不起。”简玉酌深吸一口气,迅速收敛情绪,抱着翠漾,“前辈,刚刚小孩突然哭了,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紫离古怪的挑起一边眉毛,“你觉得我像带娃的?”

  简玉酌看他懒得连路都懒得多走一步,失笑着摇头,眼神重新落回翠漾巴巴的脸上。

  “可能是饿了。”紫离突然道。

  “那,”简玉酌嗓子发干,“要怎么办?”

  “喝奶啊,”紫离不可理喻的看着他,“你真是少爷啊?”

  简玉酌:“……”

  他当然知道婴儿饿了要喝奶,但顾忌到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本那个不一样,所以下意识的问了。

  “要奶的话跟我来吧,”紫离晃着脚调转了个方向,慢悠悠的往楼下走去,“对了,一次五千灵石。”

  “噗——咳咳!”

  简玉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灵石就相当于软妹币,平常好一点的客栈一夜都只要三百灵石,紫离是不是有点漫天叫价了?

  “这里只有我这一家客栈。”紫离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

  “……”简玉酌真诚的提建议,“还是有点小贵了。”

  “嗤,”紫离停在楼梯角,不耐烦了,“还要不要?不要算了。”

  “要。”简玉酌看着紫离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皮,猜想这五千里头至少有四千支付的是紫离的劳动费。

  毕竟某人看起来已经快懒得恨不能升天了。

  绕过映着幽幽烛光的主厅,简玉酌第一次看到了这家客栈的后院。

  完全不像想象中那般荒凉,反而还摆放着错落的假山和山泉,角落的青竹更是给院子添了几分亮色。

  简玉酌抱着翠漾穿过碎石道,心中暗自惊叹,没想到紫离那么懒的人,还能有心思打理后院。

  然后就看到了提着扫帚洒扫庭院的傀儡。

  ……好吧,他有点明白为什么紫离的傀儡术那么炉火纯青了。

  看来懒到一定程度还真能激发潜能。

  “到了。”

  紫离完全不清楚简玉酌在腹诽什么,推开后厨的门让简玉酌进去,自己则挂在院子里的吊椅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消耗了所有精力。

  简玉酌也不盼着紫离会帮忙把奶泡好,自顾打开装奶的橱窗,从中间取出放空碗里,又兑好温水,确认翠漾喝下了,肩膀才放松了些。

  翠漾睡着了。

  原来刚刚真是因为饿了。

  “你的‘宝贝弟弟’出去了。”紫离眯起眼睛,慢吞吞的道。

  “出去?”简玉酌愣了一下,望着逐渐暗下的天色。

  紫离一个问题从不会回答第二次,跟只猫似的懒在吊椅里一动不动,嘴唇微微张开,“出了客栈。”

  城里活死人成群,紫离只负责白天安排傀儡巡视,夜里可没那个多余的心思。

  简玉酌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起来,即便容墨竹现在的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但终究只有一个人,要是不小心被活死人伤着了怎么办?那可是会中毒的。

  他步履匆匆的回了房间,俯身将翠漾放在飞鱼幼崽的旁边。

  “肉肉,你看着宝宝,好不好?”他用手指挠了挠飞鱼幼崽粉色的绒绒毛。

  飞鱼幼崽睁着六只圆圆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下,而后“噜噜”了两声,算是答应了。

  简玉酌松了口气,有灵性的家伙还是好带。

  他把带回来的奶喂给飞鱼幼崽,再三嘱咐过后,才急急忙忙的从客栈正门出去了。

  走之前,紫离难得挪动了下脚,好心提醒他:“他往东门去了。”

  夜幕降临。

  离开客栈就意味着完全暴露在危险中,弯月斜挂树梢,树下只有简玉酌一个人的影子。

  空气里湿气太重,他艰难的捂住口鼻,眼睫上全是凝结的露珠。

  “咳咳咳……”

  为什么湿气这么重!

  他蹲在树下咳了好一会儿,缓过神以后,迅速离开。

  没离开一会儿,树下就全是闻声而来的活死人,倘若简玉酌没及时离开,现在早就被活死人拆吞入腹。

  雾气渐浓,湿气更重。

  简玉酌尽量捂住口鼻,眼尾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深知不能再在这外面待下去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偏偏眼下这境地,不能大声喊叫,否则只会引来大批的活死人,到时候弄巧成拙,把自己折进去了。

  到底在哪儿呢……

  东门离客栈的距离不小,简玉酌沿着墙寻了一路,愈发疑惑和迷惘。

  好好一个人,怎会消失。

  除非……变成了活死人。

  这个想法一禁冒出,就被简玉酌满身冷汗的驱逐脑外。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在下一批浑浑噩噩的活死人从前方经过时,竟意外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容墨竹!?”

  他等不及确认,整个人像被冰水浸透,惊骇的冲了上去!

  手用力的拍在对方的肩膀上,等那活死人迟钝的回头露出一张青白的死尸脸时,简玉酌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

  “王八蛋。”

  他低声骂了句,十几个活死人将他牢牢围住,露出骇人的獠牙。

  “嗷……”

  腥臭的腐肉味钻入鼻腔,简玉酌差点吐出来,扬手就是一剑!

  黏腻的血溅在袍子上,此时却顾不上其他。越来越多的活死人闻声聚拢过来,许是太久没吃到新鲜的血肉,兴奋的吼叫震耳欲聋。

  简玉酌头皮发麻,照这样下去,他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千钧一发之际,一长串藤蔓从暗处飞了过来,准确无误的缠上简玉酌的腰。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已经跌进了少年的怀里。

  “你刚刚一直跟在我身后?”简玉酌单手撑着地坐起来,惊愕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来?”

  容墨竹皱了皱眉,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

  “等会儿。”简玉酌吃力的起身,冲着他的背影道,“外面太危险了,回客栈。”

  “凭什么?”少年单薄的背一动不动,嗓音里甚至含了点冷笑,“你不怕我把那个婴孩杀了?”

  这里距离简玉酌方才被围住的地方不远,活死人们已经敏锐的往这个地方爬过来了。

  简玉酌一把握住少年冰凉的手腕,焦急道:“抱歉。之前是我误会你了,现在先回去,行吗?”

  他的身上湿气很重,明明同样暴露在雾气漫漫中,可他好像格外“吸水”。

  容墨竹皱着的眉头没松开,垂眸看了眼被紧紧握着的手腕,心口窒息的痛感又袭了上来。

  他反扣住简玉酌的手,将青年按入自己的怀里,用力拥了几秒,在对方察觉不对劲之前腾空而跃,仿佛这个动作只是方便带简玉酌回客栈而已。

  失重感果然让简玉酌无暇顾及其他,魂不守舍的等着落地。

  直到脚稳稳踩在地上,简玉酌悬空的心脏才总算落回实处。

  “呼……”他的面容显出苍白,唇上毫无血色。

  “这么怕?”容墨竹漆黑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没。”简玉酌避开了少年的视线,微蜷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境。

  容墨竹也没戳破他,扭头进了客栈,在跨入门中的那一刻,突兀的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欠我的,又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

  简玉酌陡然一僵。

  “月灵花是为了帮我洗髓,对吧。”容墨竹扭过头,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简玉酌的身体,“既然是我的事,那洗不洗由我说了算。”

  “不行!”简玉酌克制不住攥紧拳,胸膛急剧的起伏,“魔修不为世人所容,你不要命了吗?”

  “世人?”

  容墨竹牵起一抹讥笑,他生了一张薄情的脸,简玉酌却不曾想过,有一天也会看见少年对他露出薄情相。

  “我不在乎世人。既然天生魔骨,想必修魔很有天赋了。”少年漫不经心的抬起手,看着月光下不断涌出魔气的指尖,“容不下我的只是有你的世界,我回北境好了。”

  回北境……他亲口说要回北境!

  简玉酌只觉自己像是脱水的鱼,一呼一吸间都能尝到铁锈味。

  待在自己身边,比北境还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吗?

  喉头漫上腥甜的血,他浑身发颤,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青年的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丝,容墨竹神色微变。

  “你怎么了?”

  来不及拂开少年的手,简玉酌气急攻心,呕出一大口血,“咳咳咳——”

  “哥!”

  容墨竹再无法维持平静,手抖的按住简玉酌的肩膀。

  “滚开!”

  简玉酌踉跄着撞开少年,眼前发黑,径直往前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更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