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 医生办公室。

  “我知道作为心理医生,你需要保护患者的隐私,要是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

  季辞远坐在医生办公桌对面, 翻看着ABO生理健康课的教材, “如果是可以透露的信息, 我真的很想知道, 闻浅为什么要拖着发情期。”

  医生不急不缓地在一旁等着季辞远把教材翻看的差不多了, 才缓缓开口:

  “闻先生之前说过, 有关他生理以及心理的任何问题,季先生只要来询问, 我都可以告知, 所以也没什么需要特意隐瞒的。”

  “他推迟发情期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要忙闻家的事, 又比如要扭转网上的舆论。”

  说着, 医生无奈耸肩, “闻先生甚至说出‘作为一个极有仪式感的Omega,我很难容忍自己发情的时候, 自家的Alpha正在网上被人带节奏谩骂’之类的话。”

  某种意义上讲,闻浅……也确实干得出这种事。

  “所以,就是因为这些理由?”季辞远哭笑不得。

  医生颇为认真地与季辞远对视, 随即摇了摇头。

  “这些理由只是表象, 真正的理由他心里明镜似的,但他是不会承认的。”

  季辞远微微蹙眉, “真正的理由?”

  “在传统的认知中,Omega发情期间比较虚弱的。”

  医生将教材往前翻了几十页, 展示在季辞远看, “但就像教科书上写着, 相比生理方面来说,真正虚弱的,是Omega的心理。”

  “就好比人到了半夜就容易矫情一样,只不过Omega发情期间可比这要严重很多。”

  “如果过去心理状态一直很健康,那自然没什么影响。”

  “但如果之前心理上出现过严重问题,哪怕现在以及好了,也很可能因为发情期激素暴走的缘故,重新被拽回那种心理状态极差的情况。”

  “这也太遭罪了,”季辞远略略看了一眼教科书上的说明,倍感无奈,“那要怎么办,难道要一直压着发情期吗?”

  医生摇头,“等发情期结束,患者就会逐渐恢复到平时的状态,这点倒是不必过于担心,闻先生本质也不是因为这些拖延。”

  “闻先生真正不愿面对的,”医生说着抬眼打量着季辞远的脸色,“是心态出现问题后,让你不高兴。”

  季辞远愣了半响,没琢磨明白医生话里的意思。

  “闻先生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医生说道这里都不自觉地微微叹息,“他不论遭多大的罪都下意识要自己扛着,毕竟前半辈子都这么过来的。”

  “虽说在季先生你的多番矫正下,这个毛病已经好转很多,但这是他理智状态下自我约束的结果。”

  “发情期这东西,向来是跟理智不沾边的,激素暴走的情况下可能出现的情绪崩溃,更不归理智管。”

  “他要是顺顺利利过了这个发情期,自然万事大吉。但万一哪下情绪不对心态崩了,季先生你上去哄,他可能会下意识做出很排斥的行为,甚至可能会说一些很伤人的话。”

  “闻先生,非常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可是……”季辞远想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都不自主地卡壳了一下,“他提前跟我说清楚,我是能理解的。”

  “在信息素的影响下,Omega在发情期间表现出对自己的极度排斥,对于Alpha的伤害是很大的。”

  “这种伤害就好比……”医生摸着下巴纠结措辞,“好比洞房花烛夜,对象在最动情的时候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医生连连摇头,“这种糟心,不是你提前知道,做好心理准备,就能翻篇的。而且不仅翻不了篇,搞不好还能记一辈子,甚至之后每次亲热的时候,对方叫别人名字的声音都会在你耳畔3D环绕。”

  季辞远原本复杂的情绪,被医生这曼妙的比喻打断,整得都有点不连贯了。

  “目前这种现状,确实挺无解的。”医生将季辞远眼前的教科书合上,拿回到自己手边。

  “我建议季先生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时候你越顺着他,他给自己的压力就越大。”

  “他要是情绪失控,肯定会想办法避开人,你也别管他,让他自己想办法调整。”

  “季先生你理解一下,毕竟他那边是过去二十多年养出来的毛病,不是那么好改的。”

  *

  泳池内。

  季辞远从医生办公室离开,原地苦大仇深了一会儿,决定就按照医生说的,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并且不那么顺着闻浅。

  要是放在过去,他看见闻浅那么遭罪,早就心软了。

  现在狠心了一回,不成想欺负闻浅这种事情,一旦上手就会发觉还真挺带劲的,一时间没刹住车,结果……

  一向号称“天塌下来我自己顶着”的闻浅,倒是先服软了。

  季辞远仿佛听到心里有两个意识在对话。

  恶魔小人:“他这人,你越可怜他,他越不自在,不如接着欺负他!”

  天使小人:“好啊好啊!”

  就这样,季辞远抬手呼噜着闻浅的头发,闻浅搂他搂得也是愈发地紧,就在氛围越来越和谐的时候。

  季辞远:“缓这么半天了,可以表演生气了吗。”

  闻浅:……

  季辞远感觉闻浅这下恐怕真的被气到了,对方抱着他做了个深呼吸,随后抬头,“在水里怪不方便的。”

  随后闻浅一个托举就给他弄到岸上,接着自己手撑着池边就要发力,“来,我上岸给你表演——”

  傻子这会儿才不知道跑,季辞远不仅跑,跑之前还把手搭正在上岸过程中的闻浅肩上,一个发力。

  诶,(°▽°)/走你。

  就,非常刺激。

  被按在淋浴间墙上的季辞远这样感叹着。

  “知道我什么情况还这么折腾我,很有意思?”大约是因为发情期临近的缘故,闻浅说话都不自觉地有些喘。

  季辞远舌尖在口腔中转了一圈,正要开口,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他刚刚跑什么?

  闻浅是Omega,因为拖着发情期的缘故整个人随时要过去的样子,难道还真能把他一个Alpha怎么着了?

  就算是平时的闻浅,惹生气了又能怎样,对方又不可能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通。

  虽说……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把他按在地上爆炒吧,但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惨烈的后果。

  在季辞远这里,闻浅平日欠归欠,但脾气方面是真的好,就像是温顺的布偶猫,生气了都只会看着你的那种。

  “那家伙,”季辞远有恃无恐。“老有意思了。”

  接着,就如同季辞远想的那样,闻浅生气了确实只是看着他。

  然而看着看着,对方突然抬手往后颈伸去,“既然这么有意思,那让你也体会一下。”

  “停停停,”季辞远本能就觉得不妙,一把攥住了闻浅的手腕,“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别跟我说,你有还能让我共感之类的设定。”

  这样的同人文季辞远看过不少,因为匹配度过高,所以两个人能感官互通之类的。

  “我没有超能力,但是小远,折腾我之前,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比如我信息素的附带效果是……”闻浅身体压得更近,一字一顿道,“强效催情。”

  季辞远宕机了五秒,随后开始死命地抓住闻浅的胳膊,不让对方揭抑制贴。

  两个人好一番较劲,眼瞧着闻浅的指尖里抑制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季辞远眼疾嘴快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亲了闻浅一下。

  宛若雪崩开始时落下的第一片雪花,又如同暴雨临近时,打在地面上的第一滴雨。

  闻浅甚至都没有给他拉远距离的机会,一切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

  季辞远原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迎接闻浅那可能触发的发情期emo。甚至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自己猫在被子里用手机查东查西。

  还真让他查到了不少东西,有医生的解释,有Omega写下的亲身经历,还有Alpha视角的记录帖。

  看完之后,季辞远也是颇为唏嘘。

  他总有种感觉,过去的心理问题就仿佛是墙上破了一个大洞,虽然现在好好的堵上了,看起来蛮正常,但破过洞的墙,到底跟自始至终都完完整整的不一样。

  正感叹着,抬眼就看到闻浅以一种仰面趴在床角,手臂垂下来正好可以摸到地面的诡异姿势,咬冰棍。

  季辞远:……

  就这个形象跟什么脆弱啊,emo啊,一点边都不沾。

  “你在干什么。”

  闻浅晃了晃手中的冰棍,“发情期间补充营养。”

  季辞远跳过了连牛奶都没放的水果冰棍能补充多少营养这一点不谈,“所以为什么要用这种姿势。”

  “不习惯在床上吃东西,但又实在懒得动。”闻浅打了个哈气,“最主要的是,后背疼。”

  “你说我一会儿要不在身后背个翅膀,或者在头上戴个犄角。”闻浅比划着,“这样你在想抓点什么的时候,也能有个受力点。”

  “不然总这么挠下去,我后背遭不住啊。”

  季辞远:……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季辞远咔咔嚼着蛋白棒,“你继续抽你的抑制剂,咱们直接不做就完事了。”

  闻浅那边没声了。

  “给你提建议呢,”季辞远踹了踹装死的闻浅,“你怎么不说话。”

  “唉……”闻浅把冰棍的棍一投,完美丢入远处的垃圾桶,“舌头上有伤,不想说话。”

  说着还怨念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咬的,哎呀,可疼了。”

  正在迈着猫步巡视领地的小白,随意拐入一个房间,就看到铲屎官被人按在床上暴打。

  这已经是它这些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撞见这种场景了,再次感叹一下鱼唇的人类真是幼稚,它晃着尾巴离开了。

  发情期的前三天,在喧嚣中平稳的过去了。

  就在季辞远以为,这样和谐的氛围会持续到结束,以闻浅的幸运程度或许根本不会触发发情期emo的剧情时,他在凌晨三点的夜里被弄醒了。

  确切的说,不是被弄醒,而是睡在旁边的人努力尝试压制咳嗽的声音,却没能压制住,以至于他被咳嗽的声音吵醒了。

  其实闻浅弄出的声响并不大,只是季辞远睡的不够沉。

  一开始季辞远还以为闻浅是半夜起床喝水不小心被呛到,但听对方咳嗽的声音,又感觉不像。

  那更像是一种,心理受到很大刺激之后,一口气没上来引发的咳嗽。并且伴随着费力的呼吸声,仿佛溺水的人刚被捞上来一样。

  季辞远攥着被角,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

  但他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床边突然一空,闻浅起身去了浴室的方向。接着,季辞远听到了浴室中传来流水声,以及流水声后掩盖着的,干呕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世界才重归平静。季辞远听着闻浅从浴室中出来,在床头柜里拿了什么东西,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在房门掩住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闻浅在抽抑制剂,用他的信息素合成的抑制剂,却没有来找他。

  自始至终,都没有来找过他。

  季辞远缩在被子里,似乎明白了医生的话。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还处于发情期的Omega,在最脆弱的时候下意识的避开自己,没办法不介怀。

  季辞远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闻浅可能……天亮之前都不会回来了吧。

  季辞远胡思乱想着,都没听到闻浅进门的声音。只觉得思绪翻飞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一把抱住了他。

  对方抱着他的手臂,甚至都还在不自主的颤栗,仿佛还没能从刚刚的情绪波动中走出来。

  “小远,”闻浅的声音沙哑,很轻很轻地开口,“我不太舒服,你能不能……”

  “哄哄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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