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基本了结,之后的事情便容易了许多。

  在元问渠和何玉锦谈话后的第二日,他便带着数十位关州有头有脸的富商找上了陈微崖,往大堂一坐直接表明来意说要买地。

  看着他们一副大爷做派,陈微崖表面骂娘,但还是好声好气地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是没听懂,但心有所畏,陈微崖一直觉得这群人找上来就是要坑他,不然天上掉馅饼了能有这样的好事,他刚打了瞌睡便有人来送枕头?是而一直打着马虎拖延时间。

  后来还是时重霜找上来同陈微崖说这是他先生为他想的办法。

  只管同他们商议这件事情便好,不会有差池。

  陈微崖这才放心。

  他没见过时重霜的先生,但也知道时重霜每天不管多晚,忙完之后总要去见他这位先生,听说他那位先生很是严苛,回去大抵是要学习功课的吧。

  陈微崖默默怜悯地看了时重霜几眼。

  倒是时徽第一次听到时重霜还有位先生,眼中若有所思。

  ……

  在这之后,各个地方便开始大批量雇佣流民开荒耕种,城中流民也少了很多。

  毕竟有了去处,能有个谋生的伙计,日子便有了盼头。

  而至于从前那些抢劫来往商户的流民,则相对棘手了些,这些流民大多正值壮年,身强体壮,也无家人,他们爱戴陈微崖,但不代表就相信官府。

  元问渠第一时间便去了封信给了柳轻意,让他去规劝这些流民雇佣在自己手下,毕竟这些人他留着有用。

  但柳轻意起初却很犹豫,不过后来听说是在时重霜手下办事便一口答应了。

  元四四有点生气,和元问渠说:“他真是怪了,对你磨磨唧唧,对时重霜倒是这么言听计从。”

  元问渠听后只笑了笑,说:“这不挺好的吗?他认可小霜,臣服于他,省得小霜费力制服他们了 。”

  元四四努嘴,说:“好吧,也是这个道理。”

  车辙压过道路,留下一层浅浅的路印,刚入腊月,这时节天寒地冻,元问渠坐在平稳前行的马车里,脸埋进毛茸茸的狐狸毛斗篷里,抱着暖手炉昏昏欲睡。

  马车碾过一段凹凸不平的路,似乎是被路边的石头硌了一下,马车猛然一晃,彻底将元问渠的困意给消散干净。

  元问渠转了转脖子,撩起一侧的竹帘,看了一眼外面。

  冷风陡然灌了一脸,元问渠鼻尖红了红,问一旁骑马的赵正堂:“走到哪里了?”

  赵正堂骑着马靠近了些,望了一眼前面说:“再有半日,便到睢阳了。”

  元问渠点点头,这一路过来,越靠近睢阳路上见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许多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帘,让他不禁看入了神。

  赵正堂看到元问渠眼神,问:“许先生对这里挺熟悉?”

  元问渠回神,收回视线:“很多年没回来了,城外也变了很多。”

  赵正堂没回话,心里捉摸着这城外他打小就走,几十年没变,许清先生这是离开了多少年?

  眼神瞥向元问渠那一头白发,赵正堂眼中浮现了然之色,虽然许清先生看着年轻,但也许只是驻颜有术吧,真实年纪不可捉摸,估计和他家老头子有的一拼……

  元问渠看向眼神闪烁脸上若有所思的赵正堂,没管他,放下帘子闭目假寐。

  倒是小净悬一直安安静静趴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脸颊被冻得通红也不愿意放下来。

  “四四,睢阳是什么样的,好玩吗?”

  元四四抱臂缩在角落:“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

  “没见识。”

  元四四嘴角一抽:“说得你多有见识一样。”

  “我就是没见识啊,不然我怎么要问你?”

  元四四:“……”

  小净悬终于放下帘子,盘腿坐在元四四身边,撑着脸说:“如果霜霜在就好了。”

  元四四瞥他一眼:“他在有什么好的,话说你头次见他我怎么记得你不是挺不待见他的吗,现在倒是一口一个霜霜,叫得倒是亲热。”

  “哎呀,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小净悬拍了一下元四四胳膊,随后又凑到元四四耳边雄小声说:“好久不见霜霜了,先生都不怎么说话了。”

  听到这话,元四四眉头一挑,快速看了眼在另一边假寐的元问渠,哼笑了一声扯了扯小净悬的脸。

  时重霜并未和他们一起去睢阳,而是留在关州处理后续的事宜,并且,作为这次事件的大功臣,陈微崖没想着私自将时重霜的功劳占为己有。

  他清楚的很,当初时重霜找上他,定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关州流民一事,从他敢隔空让何生环吃了个闷亏就可以看出来,他志绝不在关州。

  流民的事情解决,关州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陈微崖这次是真的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关州了。

  年关将近,这次回京述职,他会带着时重霜和时徽一同回睢阳,一来是为了这次金矿的事情,二来便要他真的要调回睢阳了。

  这也是他一开始答应他姐姐陈贵妃的条件。

  元问渠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自然也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朝夕相处了几个月,便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

  这几天元问渠睡觉都不安稳,每到夜里总忍不住惊醒摸向身侧,自然是空无一人的。

  元问渠表面看不出来,但心情极差。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进了睢阳城。

  有赵正堂在,他们并未受到过多的盘查,顺利进入睢阳城,没过多久,马车外便人声鼎沸。

  小净悬趴在窗边,撩开帘子看着外面酒楼林立摊贩吆喝的声音,“哇”地一声叫出来:“先生,好多人!!”

  这里显然要比临水州还要繁华得多,朱雀大街青石板路宽旷地惊人,路上人来人往,酒楼觥筹交错,时不时还看到喝得尽兴吟诗作赋的书生。

  赵正堂显然听到了小净悬的惊叹声,哭笑不得:“许清先生,要下来看看吗?”

  元问渠略微掀起一半竹帘,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说:“走吧。”

  赵正堂点点头,骑着马走在前面:“行,我先带你回吉祥居,这时老爷子专门为你买下的,早就打理好了,听说还专门找的曹大人亲手题的字,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令尊有心了。”

  “哪里,听说他开心地不得了,知道你要住,还亲自去监工,兴致勃勃的”

  石头巷。

  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前。

  元问渠将斗篷取下来,戴上帷帽下来马车,看着门上牌匾“吉祥居”三个字,说:“字写的不错。”

  赵正堂笑起来:“先生满意就好,进去看看?”

  元问渠点点头,跟在赵正堂身后进门。

  这里闹中取静,位置极好,这么大的一座宅院,想来买下来颇费了一番功夫,元问渠四处看了看,很多都是新的,院中还有一片池塘,里面的鱼养得膘肥体壮。

  赵正堂将元问渠领到后院一片竹林中,这时节按理说很多花草都枯萎了,但这里却还盛开着一些花草。

  元问渠看着脚下的一盆兰草,眼中兴致渐浓。

  “想来先生也发现了,不错,这里还有一处泉眼,特意找人引到这里来的,这天气在这里泡一泡,最适合不过了。”

  元问渠唇角勾起来,眼中含着满意:“挺好。”

  赵正堂憨直一笑,献宝似地带着元问渠去到另一处地方。

  元问渠跟上来,来带一处房前。

  赵正堂打开门,瞬间,一股花香传来:“知道先生爱花,但冬天花草不好养活,就特意弄了个花房,里面都是搜罗来的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花花草草,这里东西娇贵,每天都会有人前来照理这里东西,先生大可放心。”

  元问渠心头一松,走上前抚摸着手边一株惠兰,知道弄这些定然费了不是一丁半点的人力物力,也只有赵家敢这么奢侈了,关键还不是用在自己身上:“改日亲自亲自拜访令尊,许清不胜感激。”

  赵正堂听后,诶诶两声忙惶恐地摆手:“许先生哪里的话!我虽然不知道我爹为什么……但他如此,定然是许清先生值得我赵家如此真心相待。”

  说完,还爽直道:“况且,先生还帮我扩大生意,你可是我最大的东家,为你做这些也是应该的,就是,你给我钱的事情千万别告诉我爹啊。”

  元问渠莞尔一笑:“这是自然,但我阻了他儿子的科举之路,到时候万一被发现,还希望令尊不要怪我才好。”

  “嘿,我爹肯定不敢说先生你……”

  元问渠就此在这里住下了。

  吉祥居里的仆人并不多,大多是在前院,并不近元问渠的身。

  但为了以防万一,元问渠还是将他们的卖身契买了回来,亲自握在手里,并明令谨言慎行,还说的不该说的都不要说。

  这些人是他亲自挑的,有几个是已经做了很多年的管家,经验丰富,知道该怎么做事,毕竟元问渠这一头白发,还是扎眼了些,他不希望有些舌根被嚼出去惹来麻烦。

  是而这些仆人都知道主人家是个有钱的,报酬丰厚,自己的卖身契也握在人手里,以后怕是要在这里干一辈子的,便更加不敢乱说话了。

  安顿下来之后,元问渠的日子港府回到了从前在寒食寺莲花峰的生活。

  除了去见了一次赵正堂的老爹之外,就没有再出过门了,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在房间睡觉,就是去花房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爱得不行。

  反倒是元四四,每天都带着小净悬出门溜达,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挂了满身,看起来都不太有见识的样子。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半月之久。

  直到这天,元四四带着小净悬慌慌张张来到花房找元问渠,说:“出事了。”

  元问渠握着剪刀的手一停,抬眸看向元四四:“什么事?”

  “时重霜回来了,还被皇帝赐了个官!”

  元问渠垂眸,面上并无波动,收回手,重新低头修剪手边的一株花草:“嗯,我知道。”

  “不是。”元四四急了,“他跟着时徽回国公府了。”

  元问渠一顿,这才重新看向元四四,复问:“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