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期末, 秋时雨的考试战线拉得很长,今年缩短不少。
虽然两个专业加起来课比第一学年更多,但考虑到翻年过去就是四年一次的闰年, 今年冬天A大放假放得尤其早, 于是两头一统筹,秋时雨最多的一天里安排有五场考试!
要知道A大一天从早到晚才六大节课。
“这谁受得了啊, 神经会崩溃吧?怪不得你们班现在只有十二个人!”李昀州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摇着头道,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乔绛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什么, 退了三个?”
“也不算吧, 还是给保留了第一专业的学位, 相当于只退强基, 但接下来不允许再进行其他专业的双选。不过他们就算想选, 时间上应该也来不及了。”
秋时雨说得淡然,仿佛这事根本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打回原籍’大学版?”李昀州问。
乔绛不由感慨道:“也怪不得人家退了!”
A大是人均状元、遍地是学霸没错, 但秋时雨这种“学神”级别的人还是少, 他拥有的不仅是更高的天赋上限和领悟能力,还有远胜常人的坚定意志与自控力。
单从信念上说,秋时雨这种人也是极其少见的。
乔绛已经打定主意毕业就转行,奔着创业去。
而李昀州呢,考虑到“人生大事”已经在筹划之中,所以他决定研究生阶段转去金融。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人的基本需求就是生存, 而金融这一行嘛, 懂得都懂。
至于萧苏寒,翻年过去20岁, 起码还有七年以上的职业赛事生涯,远不到退役射程。至于退役之后的路,毫无疑问是往体育局那边靠的。除了家庭的保驾护航和自身荣誉加持,他自己选的专业也具备一定的前瞻性,为了还算能入眼的绩点更是拼命两头赶……
这也正常,萧苏寒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适合做什么。
只有秋时雨,是真的不怕困难,迎难而上!
“算了,反正秋宝家里也没负担,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李昀州小声叹道,又补充了一句,“何况还有个萧苏寒,这小子……”
这小子,已经把秋时雨当媳妇儿养了。
*
A大的元旦似乎总夹在考试周里,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单身的要去考试,情侣也要考试。
萧苏寒已经比平时提前了半小时叫醒,但秋时雨早上依旧起不来,他直接拉过床帘探出半个身子,试图把人亲醒,用气声唤道:“起床了,起床了,起床考试了,秋宝,快醒醒~”
宿舍里暖气充足,萧苏寒就穿一件单衣。
他都没在外面呆多久,就被秋时雨伸手拉过来:“冷。”
还有这种好事儿?
萧哥顺水推舟就滚了过去,长臂一张直接连人带被子将人抱进怀里:“一大早就冲我撒娇?早餐想吃什么?”
秋时雨醒了,但也没完全醒,闭着眼睛任由对方缀吻。
萧苏寒似乎很擅长感知他的情绪,知道怀里的人在这个时候最软乎,趁着两个室友那边还没传出动静,他肆无忌惮地和秋时雨接吻,一下一下地轻轻吮吻那颗小唇珠,直到对方淡粉的唇变得更艳更润。
“还不起?”
秋时雨往枕头后靠了靠,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
虽然仍然闭着眼,但他的睫毛在轻轻颤动,人显然已经彻底醒了,下巴尖儿埋在被子里,声音带着一股不自觉的糯,却丝毫没有自己正在撒娇的知觉,在被子下面用膝盖萧苏寒,催促道:“你快下去,待会他们起来了。”
萧哥又不是第一次被室友看见从秋时雨床上下来。
他根本不怕这个,有恃无恐:“他们能说什么?”
秋时雨睁开眼睛,用手挡住他再次凑过来的脸:“快下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攥住、然后轻轻拉开。
紧接着,萧苏寒的头低下来……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有一道浅金色的霞光已经迫不及待地透过白色的纱窗照射到室内。在这样一个注定晴朗的清晨,他们交换了一个早安吻,很轻很柔,动作幅度也仅仅只是贴合在一起慢慢的摩挲,偶尔轻啄一口,免得太过深入、一大早把自己搞兴奋。
这一吻过后,萧苏寒利落翻身起来,背身下床。
半分钟后,李昀州也爬了起来。
他似乎是忍了有一会儿了,穿上拖鞋后一秒也没停留、径直奔向卫生间!
不一会儿,隔间里就传出了冲水声。
秋时雨躺在床上,不确定对方是刚醒,还是醒了有一会。
要是醒了,那李昀州很难不听到他们俩轻声说话的声音,如果屏息凝神仔细听,说不定还真能听到一些其他的细微动静……
五分钟后,秋时雨也下床洗漱。
李昀州擦着脸随口问道:“秋宝今天起得还挺早?”
秋时雨有一瞬间的心虚:“是啊。”
但对方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的神情,他就像往常一样,洗脸刷牙换好衣服之后、直接戴上了双边耳机,准备和女友何芳蕤开启新一天的连麦。
临走之前,李昀州还不忘给秋时雨加油:“考试顺利!”
……
萧苏寒拿着手套递过来:“发什么呆呢?”
秋时雨恍惚了一下差点带错一只手,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却又语气坚定地和他说:“我觉得州哥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没事的,知道就知道吧!”
萧苏寒给他理了理毛线帽卷起来一层的帽边儿,又说道:“乔绛看不出来不奇怪,李昀州如果看出来了也不意外。我甚至觉得他已经不留痕迹地暗示过乔绛和你保持距离了,只是很可惜啊,咱们乔老师似乎并没有接收到这份信号。”
秋时雨有一瞬间的无语,但关于这事儿他很快就做了决定:“那就顺其自然吧。”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后,萧苏寒立刻充满期待!
什么意思?
就是给他过明路、发名分的意思!
他就不信了,高度敏感、情商点满的李昀州+七窍通六窍、偶尔灵光一闪的乔绛,大家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会真发现不了四个人之中有两个人完成了内部消化?
*
连着四天考试后,萧苏寒率先结束本学期的全部考试。
到了第五天,他就开始陪考。
秋时雨这一个月来瘦了得有一小圈儿。
当然了,这个结论的产生有萧苏寒主观评价的影响,也有冬天衣服穿得多、衬得人比平时更加清瘦的缘故。但秋时雨每年期末的确更加疲惫,好在只剩最后一天就全部考完了……
“考完之后你能在B市留多久?”
回公寓的路上,萧苏寒问身旁的人。
秋时雨打了个哈欠,说道:“可能两三天、三四天?”
萧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拦住。
“不过不是跟你,别高兴得太早呀。”
秋时雨解释道:“这次我爸妈要过来的,一个是陪我检查;第二个呢,是关于我的那床小被子,它毕竟也有很多年了,就算维护得再好,使用寿命也有限。我爸说,他找到了当年生产这款毛毯的老厂长,这次也顺便去拜访一下人家……”
萧苏寒乍听得到一惊!随后细想又是一惊!
“你、你胃病不是差不多好了吗?这大半年一次也没再犯过……检查应该就是个常规检查,没、没事儿的吧?”说着,萧哥人肉眼可见地焦虑了起来,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紧张的样子太过明显,逗笑了秋时雨。
“对呀,所以只是个普通的检查,真的。”
秋时雨背过身倒着走,阳光照在他脸上,一张巴掌大的脸白得有些透粉了,眼底眉梢带着那点儿笑意又差点把萧苏寒看得当场犯迷糊……
“那就好、那就好!”
他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重复着几个字。
目光怔怔追随着秋时雨好几秒后,萧苏寒才想起问另外一件事情:“你家里还特地为了那床小被子去找老厂子啊?”
最神奇的是,隔了十多年,竟然还真的联系上了。
“我妈妈偶然看到别人的老照片里也盖着条一模一样的毯子,人家那床标签还算清晰完好,放大能看到联系方式,妈妈就试着打了个电话过去,只是那条专线现在都改成别的业务了,不过爸爸还是想办法找到了那个老厂子。”
“结果不意外,这个厂子十二年前就倒闭停产啦。”
说着,秋时雨自己也笑了:“我爸爸不死心,拿钓鱼当话头去和人家老厂长套近乎,两人网上聊了小半年才敢提起这事儿。”
萧苏寒听了,觉得有点儿离谱。
但仔细一想这是秋宝家里发生的事情,似乎又很合理。
他的爸爸妈妈将一件看似很小的事情很认真地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记,想着给儿子补充一条新的小被子而做各种努力,虽然人家厂子早就停产倒闭了……
“那见面后呢?我给他俩推荐个钓鱼的好去处怎么样?”
秋时雨听完先是一愣,又看了看他严肃认真的表情,然后越想越乐,笑得差点一脚歪倒在草坪上,被萧苏寒眼疾手快拉回来!
他有点羞又有点儿气:“笑什么啊?真的这么好笑吗?”
“没,没有!”
嘴上说没有,但笑得真停不下来。
萧苏寒飞快看了一眼周围,直接将人抱住。
再然后,张嘴就在他脸颊上嘬了一口:“别笑啦!”
秋时雨也不生气,戴着手套的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颊,在清脆的“啵”声中回吻了萧苏寒一口,一双带笑的眼睛认真地与他对视:“我是笑你可爱,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萧哥被恋人捧着脸,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下。
一秒、两秒,坚持到第三秒,整张脸肉眼可见红了!
“好、好了,这个寒假我也去学钓鱼!”
秋时雨都懒得戳穿他的目的,只说:“你坐不住的。”
“那可不能算了,还是先学着吧,说不定我有天赋呢?”萧苏寒开始正儿八经地规划这件事情,嘴里更是振振有词,“而且我觉得钓鱼也不难,我看我爸爸伯伯他们钓过的。”
算了,劝不住……
*
其实秋时雨考完当天,秋家父母就已经落地B市。
他们定好酒店,先熟悉了周围的环境。
时隔数年,B市又变了很多。
与此同时也在变化的,还有他们夫妻二人共同的心情。
从最初的忐忑心慌,到完成手术后强烈的“劫后余生”感,后来每一次复查,他们的心情都比上一次更加稳定、平和。
正如当年所愿,秋时雨的确是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他甚至又回到了B市,正在这里继续自己的学业……
如今这一次再来,夫妻俩心里只有满满的欣慰!
一家三口在第二天中午见面,吃了今年第一顿团圆饭。
秋时雨见到爸爸妈妈,听到二人异口同声的一句“瘦了”,鼻腔里忽然一酸,莫名的觉得委屈,撒着娇说道:“是吧~”
秋爸爸赶紧拉着他坐下:“今天点的都是你爱吃的!”
秋妈妈看着儿子摘下来拿在手里的毛线帽,和修剪得有型清爽的短发,心里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念头来。她想了想,并没有绕弯子试探,而是出于对儿子的了解和信任直接发问——
“阿雨谈恋爱了吗?”
秋爸爸给儿子分享渔获照片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从小到大,秋时雨在父母的注视下都很难做到撒谎,而在他犹豫的这几秒中里,充分了解儿子的父母已经知晓了答案。
“人家怎么样?和爸爸妈妈说说嘛!”
“是你们学校的同学吧?比你大还是比你小呀?”
秋时雨深吸一口气,答道:“是同学,比我大一点点。”
秋爸爸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满眼笑意:“大一点没关系的,她是哪里的人呀,你跟人家在一起有多久啦?”
这话秋时雨答得也有些磕巴:“呃,有半年多了吧。”
秋爸爸立刻道:“半年多?儿子,爸爸作为过来人告诉你,纪念日这些日子还是得记准点,几月几日一定要对好,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
正说着呢,萧苏寒的语音通话弹了出来!
特别设置的提示铃声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秋妈妈推了他一把:“行了,你出去接吧,别说太久呀,不然你喜欢的那道拔丝地瓜要变成糖浆地瓜了。”
走出包厢,绕到餐厅外面,秋时雨这才接起语音——
“在和爸爸妈妈吃饭?”
“知道你还打过来!”
萧哥打得什么鬼主意,秋时雨也知道。
其实二人关系稳定下来后,他就没有了对家里隐瞒的意思,早说晚说都是说,区别在于是自己主动交代,还是父母通过蛛丝马迹发现情况。
当然了,今天这种情况属于双方都配合。
“所以他们知道啦?”萧苏寒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发现了,但也不算完全发现。”
萧哥懂了:“他们还不知道秋宝谈了个男朋友,对吧?”没等秋时雨肯定,他就开始自我安慰、自我鼓励,“也行,慢慢来吧,咱们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人今天意外得好说话,秋时雨反而不适应。
他问:“你……你不生气不难过?”
“生气是不生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生你的气。难过的话,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儿吧,但鉴于你直接和父母坦白了恋爱的事儿,我这心里又舒服起来了!”
总而言之,萧苏寒是一个很擅长自我消化的人。
秋时雨无奈抿了抿唇:“真乖~”
“我这么乖,给个麦吻不过分吧?”萧哥顺杆儿就爬。
“mua!”
“太短了,我都没听清楚。”
“就是这么短,行了,我该吃饭了!”
……
再回到包厢,那道拔丝地瓜的丝儿果然有些发粘了。
秋家两位家长意味深长地看着情窦初开、打了个电话就面色微红的儿子,一人给他夹了一筷子:“来吧,甜甜蜜蜜、黏黏糊糊的拔丝地瓜,你每回复查完都撒娇要吃,爸爸练这道菜练了十年,还是抵不过这家的味儿……”
*
第二天休息好,秋时雨就在父母的陪同下做了检查。
说是复查似乎更准确一点。
除了因为之前的神经性胃炎,还有其他检查。
重点关照的是小时候动过手术的心脏,那道疤痕经过十多年的自然消褪,如今小到需要凑近仔细看才能发现,已经完完全全地融于肤色了……
“这种情况就是孩子幸运、也争气,这么多年你们做父母的也保护照顾得很好,所以他现在和普通年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能跑能跳,只是体质上稍微欠缺了一点儿抵抗力。”还是那个医生,他看起来老了不少,但依然精神充沛,“现在医疗技术更先进了,应对当年那种情况会更轻松。总之都过去了、都好起来了!”
本着关怀原则,他又细细询问了秋时雨的日常生活学习。
秋妈妈想起儿子一个人去医院看病,诊断结果出来了才打电话回家,心里百感交集、顿时双眼泛红:“我害怕他累着!”
“孩子也大了,他自己的心里会有分寸的……”
一家三口出了医院,又慢悠悠地步行去了小时候复查后每次必逛的公园,湖里还留着些残荷枯枝,水里头偶尔晃悠过几条锦鲤的身影,胖乎乎、肥嘟嘟的,一张嘴开开合合、似乎在搜寻水中的食物。
“阿雨小时候很喜欢去门口那个店买老式面包喂鱼。”
秋爸爸指了指水里的大胖鱼,笑道:“它们也长大了。”
秋时雨问道:“那个卖鱼食的大妈不来了吗?”
“这鱼都肥成这样了,随便在水里搜摸点儿吃的得了。”秋妈妈拿出手机拍照,清脆的快门声把本要游走的几条大胖鱼都勾了回来,它们仰着头大张着嘴吸了几口空气,又失望地摇着尾巴游走。
这鱼简直跟成了精似的,也太现实了吧!
秋时雨拍了照发给萧苏寒:“看,大胖鱼。”
萧哥很快确定了他的坐标:“在宁湖公园?我小时候也去那儿玩过,那湖里的鱼不是我说,全是精怪,‘鱼均’年龄比我俩的岁数加起来还大!一有人走到岸边,就游过去张大嘴等投喂,没人喂它又甩屁股走人。”
秋时雨抿着唇憋笑,生怕爸妈一个回头发现。
他只能飞快地回了一个表情:[啊是吗啊好神奇呀.JPG]
萧苏寒又转了条语音过来:“说不定我们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遇见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