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

  在众人已经缓缓进入睡梦中的时候, 昏睡在干稻草之上的禅院直哉,却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他睁开眼睛,望着这破旧的牢笼, 昏睡前的记忆不停地涌了上来。

  只一瞬间,他双目清醒。

  “该死的——”他愤恨地抬起拳头, 试着砸了一下干稻草。可这一砸, 就像是惊吓到稻草之下的邻居一般, 窸窸窣窣地统统跑了出来。

  几乎是蹭地一下,禅院直哉从干稻草上跳了起来,眼睛充血地看着地上爬来爬去的东西。

  “……这都是什么东西!!”

  “滚开, 统统都给我滚开啊啊啊——!”

  禅院直哉疯狂在地面上跳动着, 踩来踩去。得益于他之前的优秀的体质,使他轻易地将地面上的敌人统统踩死。

  只不过,将这些东西踩死以后, 还算干净的干稻草此时此刻也沾染了虫子的尸体。

  禅院直哉咬牙切实。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坐下还是站着。

  就在这个时候,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禅院直哉抬起头, 就见梳着妹妹头的禅院真希, 手里捧着两个馒头缓缓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给你。”

  禅院真希的手穿过牢笼的缝隙, 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晚饭。”

  “……晚饭?”

  禅院真希轻轻地点点头,“对, 晚饭。”

  禅院直哉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伸出手拿过了馒头。

  禅院真希不由得放大了脸上的笑容。

  啊……看来这位堂哥失去了尊贵的身份,反而变得懂事乖巧了啊!

  她刚想着,却见禅院直哉把手中的馒头重重地扔到了地上,并用鞋用力的踩了起来。

  只是一会的功夫, 干净的馒头变得肮脏无比。

  “呸。”

  “像这种狗食也要给我拿过来, 你找死啊!”

  禅院真希沉默地看着地上的馒头。

  日常吃的正餐, 在禅院直哉的眼里却是……狗都不吃的东西吗?

  是她的生活过得太差劲了还是……禅院直哉还没有适应好他现如今的身份呢?

  禅院真希抿了抿唇瓣,再度抬起头看向禅院直哉。

  过了一会,她说道:“今晚你能吃的东西,只有这个。”

  禅院直哉:“……你说什么?!”

  禅院真希又重复了一遍:“你的晚饭只有这个。”

  “不要想着会有其他人过来给你送晚餐。”

  禅院直哉立马伸出手抓住了禅院真希的衣领,“那你就去给我找啊——给我送更好吃的东西来啊——”

  “唔,你放开我,放开我——”禅院真希张开嘴,重重地咬了一口禅院直哉都手指。在对方吃痛的一瞬间,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里。

  她就不应该可怜禅院直哉!

  这个家伙,真的是没救了!!

  禅院真希离开以后,禅院直哉低下头看着地上脏兮兮的馒头,肚子也顺势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好饿。

  但是……让他去吃这个东西,还不如去死!

  想到这里,禅院直哉抬脚踢开馒头,然后滑落在地上,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真是可怜啊。”

  “尊贵的嫡子大人现如今却只能呆在牢房里,真真是可怜。”

  嘶哑而又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禅院直哉当即就转过身,离开了牢笼的柱子。

  只见牢房之外,一抹灰色的身影渐渐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禅院直哉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才发现对方披着一件斗篷,可以说是把全身都遮挡了起来。

  “嗤。”

  “遮的那么严严实实,别是个丑八怪吧?”

  脑花:…………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该说不愧是禅院直哉吗?

  他拖动着斗篷,缓缓来到牢房面前。透过月光,可以轻易地看清楚地下虫子的尸体,乃至于……禅院直哉那强支撑不倒下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脑花不由得啧啧称奇。

  怎么说呢,该说是意外至极吗?没想到性格如此垃圾的禅院直哉,倒也有令人欣赏的一面。

  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罢了。

  脑花可没有忘记,他之所以费劲辛苦而来到这里的目的。

  “禅院直哉,你想要力量吗?”

  “一个更为之强大、更能够匹配的上你的力量。”

  站在牢笼之中的禅院直哉顿时冷嗤一声:“力量啊……力量……你这老东西是过来嘲笑我的吗!”

  “怎么会呢。”脑花缓缓地伸出手,“正是因为你一无所有,所以才需要得到新的东西。”他掀开帘子,一枚孕育着可怕力量的邪眼,悄无声息地挂在他的腰间上。

  几乎是一瞬间,禅院直哉就认了出来。

  “邪眼——?!”

  禅院直哉冷笑一声:“我说,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我曾经可是你们家的大客户——结果呢?”

  “身为大客户,竟然被一堆狗屎给打了不说,你们还不出手帮忙。事后竟然还席卷而逃……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吗?”

  脑花轻轻一笑:“你当然会相信的。”

  “因为你比其他人更懂得……这枚邪眼的力量。”脑花解下腰间上的邪眼,感受着其力量的盘旋。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禅院直哉,低声轻语。

  “你瞧,力量就在这里。”

  “只需要你轻易地踏上一步,就可以轻易地拿走它,让它的力量为你所有。”

  禅院直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脑花手中的邪眼。

  诚然。

  他能感受到其上面的力量,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走过去,触碰着邪眼。

  但是——

  “你这个老不死的,突破重重关卡也要来到我面前,是为了做什么呢?”

  “啊,不不不。”脑花轻笑着否认:“并非是重重关卡,而是……轻而易举。”

  “想必你还不知道吧?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地牢外面空无一人。也就是说……无人觉得你会逃离这里,也无人会在这种时候,在乎你。”

  脑花抬起手,放在了耳边。

  “听啊……有什么人在庆祝着。”

  “听啊……”

  “闭嘴——!”刺耳而尖锐的声音,立马打断了脑花的话语。

  可脑花依旧是从容地看着眼前的禅院直哉。

  这么一对比,更显得对方狼狈不堪。

  “禅院直哉,身为曾经最为尊贵的嫡子,现如今却只能呆在这寒冷的地牢里,唯有一点月光才能窥见一点光明,你难道不愤怒吗?”

  ——愤怒,当然很愤怒。

  甚至是恨不得冲出牢笼,把那些大言不惭的老不死们统统痛扁一顿。

  但是。

  只要回想起禅院直毘人说的话,说他已经失去了咒力、乃至于术式,禅院直哉便止不住地抵住了唇角。

  那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表面说着为治疗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可实际上却是迅速把他这个失败者扔进牢笼,转而关注起甚尔的孩子。

  曾经所有的荣光都背他而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啊……是因为群玉阁的原因。

  如若最开始,他并没有被雷炸到,说不定他的术式依旧还在。而那个时候,他依旧是禅院家最尊贵的嫡子。

  如若最开始,那几个废物能够更加努力地阻拦他,不让他彻底出禅院家的大门……说不定,他就根本不会来到群玉阁之下。

  如若最开始,凝光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甚至是没有让这群玉阁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么,他又怎么会觉得尊贵的自己遭到了侮辱?

  如若最开始……能有人阻止他的话……那么这一切,将统统都不会发生!

  想到这里,禅院直哉抵着唇瓣,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而脑花,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现如今的禅院直哉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只需要再被人轻轻地推一下,就可以一脚踏空,来到深渊。

  “禅院直哉,你这般骄傲的人,真的愿意失去所有,臣服在过往你不屑一顾的人脚下吗?”

  ——不愿意!

  “曾经跪拜在你脚下的人,转眼之间就能够欺负你……而这种时候,你的父亲却装作眼瞎看不见,你,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啊!

  他怎么会甘心呢!

  那些曾经都属于自己的东西,接下来都要变成甚尔儿子的东西。

  他就万分的痛苦。

  禅院直哉咬着唇瓣抬起头。

  他失去了咒力,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术式,失去了尊贵的嫡子头衔,也失去了……曾经称赞他的父亲。

  望着脑花手中的邪眼。

  它是那么的强大,又如此的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沉迷其中。

  禅院直哉:“喂。”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把邪眼交给我?”

  脑花看着上了钩的大鱼,微微一笑。

  “邪眼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你。而你只需要与我一般……信仰[正机之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