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目光复杂地看着除了有些气喘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的楼西尘。
……太强了。
以人力打败这样一只恐怖的生物, 这是一种怎样强大的武力？
——这个人不属于浮屠，也并非是中心城的任何一个执行者，甚至在选拔开始之前的“筛选”当中也并没有发现这样一号人出现。……这个怪物, 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而后就在鹰的目光当中, 楼西尘低头在脚边找了找, 然后捡起了什么。鹰认出来这是先前对方用来扔自己的东西。
楼西尘剥开包装, 将里面的东西扔进了嘴里。鹰这时候认出来这好像是一块包装精美的糖。
而在楼西尘背后，挣扎了许久的庞大生物终于不动了, 整个身躯轰然倒下，砸在裂隙对面的建筑之上, 发出一道巨大的闷响。
这条被黑暗包裹的巨大裂隙贯穿的街道, 终于在一场酣战之后等来了暂时的平静。
*
楼西尘终于发现, 家里的小孩似乎有些怪怪的。
这种怪并不是他太过于独立、热爱学习、照顾自己, 而是对方的行为终于让楼西尘抓到了一点规律。
——他发现，这个小孩儿似乎总是偷偷地观察自己。
他很安静, 除了早餐时间几乎见不到人影，据说机械管家同小孩儿倒是相处得很愉快。但是当楼西尘清晨吃完早餐准备出门乘坐悬浮大巴、下班回来的时候，总是能够瞥到墙角或者楼梯口探出来的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盯着自己看几秒，就迅速缩回去, 假装自己并没有出来过一样。
楼西尘还有些高兴于他家庭的亲子关系似乎维持的不错, 但是当他于小家伙面对面的时候，对方又是一副严肃得没什么表情的笑脸, 一点也不见对于父亲的慕濡。
于是楼西尘只能将之归结于是自己养崽经验太少的原因。
除了发现了家里小孩儿的异常行为之外，让楼西尘有些在意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的工作氛围总让他感觉有些古怪。
但是他仔细观察, 却又发现一切同往常都没什么区别。仍然是每天早晨一成不变的宣誓、工作、下班、休息。一切都有条不紊，正常而平稳地处在运行当中。
不过当楼西尘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三天都没有在庄园之内看见云星越了之后, 这才恍然觉出，原来并非是其余的东西变得不对，而是往常每日都见的云星越的行为变得有些神秘了起来。
这种不安的感觉在楼西尘再一次试图给云星越发送讯息，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之后终于达到了顶峰。
一种许久都没有拥有过的慌乱情绪席卷了楼西尘的心脏。他忍不住在别墅之内里里外外地踱步走了一遍，但是偌大的别墅之内除了自己，就只有一个小豆丁和一位机械管家。
楼西尘已经忘记了自己这样心慌是多久之前了。
末日当中每个人随时都会死，他对于自己的性命都没有什么依恋和不舍，更别说是有什么其他在意的人或物。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有了在意和喜欢的人，以至于仅仅是三天未见，就已经能够如此牵动他的心绪。
但是，三天也已经很长了。
因为云星越是中央区的十一先生，是在中央区的精英人类当中唯一被拉入自由城的“反叛者”。
越是平稳而精密的社会，就越不允许任何异端的存在，更别说是中央区掌握着整个国度上层权限的编号“十一”的公民。
一旦云星越被抓到任何缺漏、一旦被发现——
楼西尘甚至有了现在立即出去寻找云星越的念头。
但是出了这里呢？他又能够去哪里寻找？
一种浓浓的无力感涌上了楼西尘的心头，就在他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先去中心城最中央的智能所在地寻找云星越的时候，楼西尘所在的房间的们被轻轻推开了。
楼西尘看过去，一个小脑袋从门缝当中探了进来。
楼西尘收敛了情绪，“是小十二啊，是无聊了需要爸爸陪你玩吗？”
小十二听见对方自称“爸爸”，一张原本还算是和蔼的小脸立即板起来，面无表情地缩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小孩儿手中捧着一个小本本走了进来。他盘腿坐到了楼西尘的对面，小手当中握着一支笔，本子放在膝盖上，面对着楼西尘仿佛是要做一个采访似的。
“你今天晚上没有吃晚饭。”
楼西尘哪里还有心思吃晚饭。“没错。”
“为什么呢？”小孩儿问他。
“因为不想吃。”
“为什么不想吃？”
楼西尘耐心告罄：“小孩儿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小十二：“……”
楼西尘从对方逐渐变得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看出来这个小家伙可能是生气了。
他无奈哄着跟对方解释：“十一先生已经三天没回来了，你不想他吗？”
小十二问：“三天没有回来，那又怎么样呢？”
“会担心、想念、想见到无法自拔。”
小十二于是皱起了一张小脸：“我没有听说过三天没有见面就会无法自拔的。”
楼西尘怜爱地看着小十二：“那是因为你还小呢，等你有了匹配者就会明白了。”
“因为是匹配者，所以你会担心、想念吗？”
“不全是，主要是因为十一先生就是十一先生，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小十二一脸费解，“可是，十一先生不见之后，还会有下一个十一先生、更多的十一先生。”
公民的个人编号代表了他的使命和职责，一个公民的离去会伴随着新的公民继承他的编号。
楼西尘说：“所以说你不懂嘛。”
小十二确实不懂，所以他用小手捧着笔略显艰难地在本本上记着什么，一边记还一边若有所思。
然后小孩儿问楼西尘：“如果十一先生回来了呢？”
楼西尘说：“那我会热烈地欢迎他来表达我的想念。”
小十二说：“那么如你所愿，他会回来的。”
*
到了公民正常的休息时间，机械管家E30表示小孩儿已经休息了。楼西尘已经收拾好了背包来到庄园门口，面目沉沉地对机械管家说道：
“照顾好小十二，除此之外，庄园内一切如常。”
机械管家微笑着点头：“是的，七□□一先生。”
在庄园之外到处都是监控粒子和属于最高智能的数据流，所有的事情都无处潜藏。但是尽管如此，楼西尘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倘若云星越消失的三天是因为被最高智能发现了什么的话，那么他也不惧于去陪着云星越。
庄园通往外面世界的门缓缓朝着两边打开。
楼西尘迈出了一步，突然若有所感，抬头朝着道路那边看去。
一道修长的身形缓缓迈步而来，是云星越。
楼西尘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几日的心慌意乱终于暂时放下，他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冲着云星越的方向招了招手。
随后来人的步伐加快了一些。
等到走进了，楼西尘发现对方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白色的连体衣上多了许多褶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楼西尘甚至连等待关门的时间都等不及，待到云星越走到自己近前的时候，便伸手猛然拉过了对方，紧紧地拥在怀里。
再没有什么比一个紧密的拥抱更加能够让人确定对方真实存在的了。
云星越顺从地被楼西尘抱了满怀，似乎是因为疲惫，下巴放在了楼西尘的肩膀上。机械管家默默地将庄园的大门关闭，然后自己回到了屋里。
楼西尘紧紧贴着云星越的身体有些微的颤抖，而因为距离太近的原因，这样一丝细微的颤抖也被云星越察觉到了。
拥抱的力度仿佛带着紧迫的情绪似的，将云星越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他微微怔愣，然后试探着抬起手臂，回抱住了楼西尘。
然后便感觉拥住自己的力度更大了，仿佛要将他嵌入对方的身体当中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星越才听到耳边想起楼西尘略微沙哑的嗓音：
“欢迎回来。”
云星越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之后有一种想要好好休息一场的冲动。他罕见地带了些弱势，下巴在楼西尘的肩膀上磨蹭一下：
“……嗯，我回来了。”
依依不舍的拥抱终于结束，楼西尘热切地牵着云星越去房间换下一套舒适的衣服。他没有询问对方这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种仿佛更加紧迫的感觉更加尾随着他，坠在了楼西尘的身后。
可能是出于私心，在云星越准备换衣服的时候，楼西尘仍然磨磨蹭蹭地赖在云星越的房间中还没有出去。云星越并没有在意这一点，直接当着楼西尘的面开始换起了衣服。
褪去白色的连体衣，里面是配套的工作服，衣服是同传输信息流的纤维类似的材质，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某种角度竟然还似乎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辉。然而没等楼西尘仔细打量，连体衣里面的配套工作服也被云星越轻轻褪去了。
白皙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
因为上一次的经验，楼西尘反射性地率先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好在这一次并没有丢人到再次流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