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楼西尘心道，他找来的这位新员工和云星越……都有一双干净而深远的眼眸。
他现在知道云星越也是进入自由城的反叛者之一，但是回忆起对方那双好看而澄澈的眼眸，仍是觉得不可思议。自由城，这个放任杀戮和欲’望的都市，进入其中者竟然能够有眼睛这样清透的人。
不过虽然知道了云星越也在这里，楼西尘却并不急着去寻对方。他虽然与云星越相处不久，但是莫名便知道，对方是不论在哪里都绝对不会吃亏的人。他在现实社会当中是“十一先生”，是位于权限巅峰的一群人之一；现在换到自由城，也不会是属于绵羊的阵营。
不过……要是那样一个人发起狠来，手上染血，应当会很酷吧？
真想见识一下。
*
对于新的事物，是人总免不了好奇，特别是小楼超市白纸黑字的招牌和土里土气的红蓝霓虹灯管是那么的别具一格。
随后楼西尘发现他找的这位新员工真的是很称职。
对方声音一直不急不缓，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根修竹，本应该看起来很柔弱可欺的，但是那么多的暴徒在发现超市内有灯光和人影、想要来猎取积分的时候，都会被这个看起来亲和的人震慑到。
楼西尘坐在一边的躺椅上，因为震惊而微微直起身子，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新店员微微动一动手腕，银色的网铺天盖地将刚刚进来的身上染血的暴徒牢牢捆住。
然后他的店员声音不急不缓，对被束缚在原地只能老老实实听他讲话的暴徒说：“欢迎光临，请问这位顾客有什么需要？”
暴徒很憋屈地被迫听完了云星越的招呼，然后又被迫花费昂贵积分买了一堆东西。
云星越送走“顾客”，觉得自己在店员一职上竟然有些得心应手起来。
今天的营业额又增加了呢。
楼西尘在惊叹之余，忍不住又对店员的炫酷武器觊觎起来。
他转身低头偷偷问系统：
“能不能给我兑换个超级超级酷炫的，嗯……激光枪？就科幻电影里那种，一下把人烧成灰的。”
【抱歉，暂无提供此类物品。】
“那能变形的武器，就像我员工手里的那样，杀人于无形，又能够变形伪装的？”
【抱歉，暂无提供此类物品。】
“你好菜。那给我兑换一个哆啦A梦的口袋，想要什么我跟它换，它肯定比你有用。”
【抱歉，暂无提供此类物品。】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行吧，那给我兑换一本小说来打发打发时间。”
【兑换成功，消耗积分*1】
楼西尘漫不经心地翻开膝盖上的书。
书就是普通的言情小说，他对这类小说没什么兴趣。随意翻开一页，楼西尘从面板里找出一支笔，在书页上写下：
【可兑换物品：
零食（不属于现实社会）。
手电，工具（日用）。
奥特曼墙纸（绝对不属于现实社会）
电视机（娱乐，不属于现实社会）
言情小说（内涵反叛思想，亲密罪等，现实社会不允许存在）】
【不可兑换物品：
激光枪（现实社会中存在）
空间物品（现实社会中存在）
变形金属武器（现实社会中存在）】
楼西尘举着写字的一页到面前，端详几秒，视线越过书页看向超市门外的街道。
建筑，环境。
就和系统当中所能够兑换的东西一样，同样是不属于现实社会的发展程度的。
这个植根于未来社会科技发展的神秘领域，属于未来社会的科技产物却并不能兑换。所能够兑换的，似乎竟然是类似于前世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发展水平中所拥有的东西。
更甚者……这些未来社会所不允许存在的“反叛文化”和娱乐，一切在工作和发展之外而存在的“无用”东西，在这个自由城当中都得到了保存。
【推论一：】
楼西尘翻了一页书，写下：
【能够兑换物品必须在自由城发展程度之内。城市背景类似二十一世纪。】
【推论二：】
【存在被现实社会所摒弃的一切反叛思想，与现实社会存在割裂，具体关联尚未可知。】
不能弄清楚自己所在何地就安心地待下去，不是楼西尘的作风。
合上书，楼西尘突然若有所悟地感叹了一句：
“原来，这还是个解谜游戏！”
“游戏？”云星越朝楼西尘看过来。
楼西尘晃了晃脑袋，眼睛微眯，“对了，你叫什么？我的员工总该不能用现实当中的编号来称呼。”
云星越手指在柜台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老板可以叫我……云。”
楼西尘看了对方一眼。
如果不是这一张和云星越完全不同的脸，他还真以为这就是云星越。毕竟身上气质能够让他不讨厌的，现在为止也就云星越和这个员工两个人而已。
“云——名字不错。”
云星越微微偏头，再次问了一遍：
“刚才你说，游戏？”
“对啊，游戏。”楼西尘将那本言情小说放进系统面板，“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这些人被拉入自由城，就好比是在经历一场全息游戏么？”
云星越目露不解。
楼西尘解释道：“就是一种在网络上构建虚拟空间，然后将人们的精神链接到其中的技术，在其中生活自然与现实完全分割，所以说是游戏。以现实社会当中的科技发展程度，应当也可以实现全息游戏的方式，只是没有人去研发罢了。你难道不觉得很有趣吗？”
云星越慢慢点了下头，“似乎……是很有趣。”
“所以系统给出的任务，也可以看做是游戏任务。不过你既然成为了小楼超市的员工，那么第一任务自然就是将超市经营好！”
系统：【……我不是游戏任务。】
楼西尘：“你闭嘴。”
“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云星越道，“按照全息游戏的链接理论，倘若人的精神能够被智能取读，那么在其中的人的性格记忆，又和数据有什么不同呢？在全息游戏当中，所有的生活经历是否也是能够被智能创造的？倘若如此，那么性格的形成又有何根据呢？”
楼西尘：“……”
糟糕，把老板我难住了。我也不知道啊。
云星越若有所思：“进入全息游戏当中，思维和程序又要怎样区分呢？怎么能够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真实的躯体，还是只是由数据组成，真实的自己其实只是封闭了游戏之外的记忆在进行一场沉浸式模拟游戏呢？”
你问老板，老板自己也不知道哇。
楼西尘转移话题：“那个什么，咱们还是来谈一谈工作待遇问题吧。”
云星越欲言又止地看楼西尘一眼，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只能停下了疑问。
还不等楼西尘开口，他神情突然一顿。
两人若有所觉，同时转头看向超市之外。
空气当中仿佛是有什么无形的磁场笼罩下来，从城市内部的地方一路延伸袭来，有什么气场正逐渐逼近。
楼西尘几乎是立即感觉寒毛倒起。
然而下一刻，还不等楼西尘想明白带给他威胁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超市之内两人的系统同时响起：
【规则已更新。
任务一：杀掉一人，可得一百积分。
任务二：仇恨值可转换为积分。】
——仇恨值？
楼西尘若有所思，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职工说道：
“看好店，我出去一趟。”
*
赏金时刻早已经结束了，生活在黑暗当中的人不习惯光明正大地晃荡，潜伏在道路两旁的建筑之内。
道路上人迹寥寥。
这条属于中二十三区的其中一条街道位于整个自由城的外围，顺着绵延的一条公路走去，尽头处是第一天楼西尘在此醒来之后所看见的沉沉的城门。
自由城似乎是一个极其孤独的城市，这一整个城市边缘绵延无际，仿佛是自成世界，但是城门之外却像是霎时间分割而出的两个世界，全无半点人类文明痕迹。
道路尽头的高高城门之外，褐色沙土无垠地绵延向远方。夜色是血色，或者说是低空的风扬起红褐色的沙土，组成了红褐色的尘霾的云。在红褐色之上，蓝色依稀，没有星月。
楼西尘回头看看偌大的自由城，又看看城门之外的一片荒芜的平坦。
“还说不是游戏。”楼西尘倏地轻嗤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笑：
“游戏地图都没有建完全，外面空空荡荡是磕碜谁呢。”
系统：【……】
算了，它已经说累了。
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楼西尘有些无趣地撇了下嘴角。抬步走到了高大的城门之外，旁边有一个黑色路标。
路标的箭头是鲜红的，仿佛沁着不干的血。左下角有两行歪歪扭扭的字，第一行楼西尘曾经见过的：
【第一条，不准杀人。】
楼西尘指尖在字迹上摩挲一下，没能发现什么异常。他看向第二行：
【第二条，不准欺侮。】
这是在第一条之后新出现的一行字，第一次他来时并不存在。
应当是最近才出现的。
或者说，是伴随着游戏任务的更新而更新的。
楼西尘点开系统面板，上面还保留着方才提示过的信息。
第一条，不准杀人。
——任务一，杀人。
第二条，不准欺侮。
——任务二，收集仇恨。
……有趣。
楼西尘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回走，一边却想着，这个地方哪里叫做自由城，应该叫做罪恶城才更好一些吧。
城门口那个黑色的、箭头沁着红色的路标，在楼西尘的背后，无风自动，缓慢地转了个方向。
“嘎吱——”
伴随着老旧的木质响，一种无形的波动从城市中央朝外扩散，终于笼罩了一整个自由的都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