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竟是难得沉不住气的,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忽如其来的铃声,险些就要将床对头睡的如同死猪一般的周烨给吵醒了,吓得沈弊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接听。
随后才微红着脸,略显慌乱地钻进了被子里,磨着牙低声质问对方:“你干嘛呀?”
在听见电话里传来那道刻意压低了声调,又因捂在被子里而显得好似是在撒娇一般的声音,裴教授不禁微愣了片刻。
而后才不自觉地微勾起了嘴角,下意识般的同对方一般压低了嗓音抱歉道:“抱歉,一下子着急就忘了你还跟舍友住在一起。那……我们把电话挂了,打字聊?”
那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听得沈弊耳朵都跟着有些酥酥麻麻的了。
稍微斟酌着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不挂电话:“没事,他平时睡觉很死的,稍微聊一会儿也不影响……”
然而话才刚一说出口,他就又后悔了。
总感觉场面忽然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就好像在偷摸背着原配跟小三偷情一样……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竟忽得低低笑了一声。
沈少爷顿时就恼了,压着声儿同那人生起了气:“你到底要干嘛?再这样我就挂了!”
“诶,别挂……”
裴濯温赶忙出言拦住,又似是不好意思的噤声了片刻之后,方才讷讷着低声继续道:“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
沈弊依旧是一副没好气的态度,但却也没真把电话给挂了。
裴濯温低笑着提议说:“聊聊怎么样才能让你搬出来,陪我这个独居老人住的事?”
沈弊迟疑着没有吱声,半晌后才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细声道:“你干嘛总是想让我跟你住在一起?”
裴濯温如实回答:“因为我想照顾你。”
沈少爷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那你又为什么非要照顾我?就因为看我可怜吗?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那么多,你全都能照顾得过来吗?”
“还是说你就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等哪天在大路上看见谁更可怜一点儿,就要把谁接到家里边儿跟祖宗一样伺候着?”
“那要是哪天你看见了个比我更惨的,忽然就觉得我也不是那么可怜了。那我是不是还得再搬出来,给你们两挪个位置?”
“我没有……”
裴濯温很是无奈的弱弱解释着,然而那小东西却是根本就不听的将他给打断了,还越说越气了。
那煞有其事的样子,仿佛他口中所描述的那个人这会儿就已经出现了一般。
裴教授长叹了一口气,只好乖乖等着那小孩儿说完了、骂够了之后,方才无奈笑着下意识般的脱口而出道:“有你这么一个祖宗就已经够人受得了,我哪儿敢再多添一个?”
话音刚落,两人便都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话筒里一片寂静,过于安静的空气中,也好似弥漫着一股透露着些许暧昧的诡异尴尬气氛……
沉默了良久,裴濯温方才很是生硬的牵强着转移话题道:“星原……你手好点儿了吗?”
“……已经不疼了。”
沈少爷不情不愿的闷声应着。
其实到现在,他的手都还有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仿佛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
但在送他回学校之前,那个老男人就已经仔仔细细的帮他擦过一回芦荟胶了。
而且对于一个打了那么多份工的穷学生来讲,他是不应该有一双那样细嫩的手的。
所以即便是再怎么疼,沈弊也只能乖乖独自忍着。作为骗人的那一方,他没有可以跟对方诉苦的本钱。
“那就好。”
裴濯温在听他这么说完之后也是微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温声叮嘱道:“下午送你过来时候给你带的那些零食里,有一条新的芦荟胶。要是还觉得疼的话,就再多擦几次看看。”
“还有,我怕你上学的时候总是赖床会来不及吃早餐,就买了面包和牛奶一块儿放在零食袋里。”
“要是早上上学赶不上去食堂的话,记得把东西带上抽空吃了。你有低血糖,不能饿着……”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那头絮絮叨叨的说着。
可沈弊却已经走了神,下意识地起身将那个老男人送他来学校之前,非要带着他去买的零食给拿了过来。
那些零食底下,果然放着一条新的芦荟胶。
那人是什么时候去买的这个东西,他怎么……一点儿都没能察觉到?
沈少爷举着电话放在耳边,愣愣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口袋。
“我不要。”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终于不厌其烦的交代完了之后,他方才赌气一般地闷声开口道:“我一喝纯牛奶就想吐,早上也不喜欢吃面包。”
这两点倒是裴濯温所没能想到的。
他微愣了一下,认认真真将这两点给记在了心里之后,方才又好脾气的温声哄人道:“那你爱吃什么?我买好之后给你送过来。”
“我……”
沈弊这才图穷匕见的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吞吞吐吐的支吾道:“我想吃你煮的面条……”
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裴濯温却未能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还微皱着眉头,很是认真的思考起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有点难……早高峰车比较多,开车把面条送过来的话估计要么是坨了,要么就是泡烂了。”
“还很容易凉了、撒了。”
“但你要是真想吃的话,我明天早上可以先试试。你把课表发给我,我计划一下时间……”
听着他在电话那头一本正经的规划方案,沈少爷人都傻了。
不是,这人是二臂吧?
他都已经把话给提示到这份上了,那人就不能……往偏一点儿的方向去想吗?
意识到等这人自己想到他的意思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他便只好气恼着主动戳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纸窗户,恼羞成怒道:“那我要是跟你住在一起的话,你不就不用再专门送一趟过来了嘛!”
裴濯温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了些什么。
他不自觉地微勾起了嘴角,也不揶揄着拿乔来逗弄人,只低笑着在电话那头直白问说:“准备什么时候过来?我来帮你搬行李。”
“再、再等几天吧……”
某个刚才还理直气壮到仿佛是要骂人一般的小东西,在听到他回应的这般快,像是生怕自己会又反悔跑了一样时,心里方才又舒服了些许。
莫名有些害羞的缩在被子里,气弱道:“我要转走读的话,得先跟辅导员打报告。而且现在刚开学,事儿也都还挺多的。”
“最起码……”
“应该要等到下个周末的时候,才有空挪窝吧。”
其实对于沈弊来说,这些都还只不过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得赶紧想好借口安抚好周烨这个‘嘤嘤怪’才是。
要是拿不出一个好理由,那傻儿子绝对会扒拉着他的裤腿不让他走。
至于距离太近,有可能会被裴濯温发现自己真实身份和情况的事……害,大不了他就再小心一些,尽量别露出些什么马脚来!
反正那货自己也会脑补的。
只要他平时演戏的时候稍微用心一些,别弄出些什么过于明显的破绽出来,那……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好,那我周末来接你。”
电话那头,解决了一大心病的裴教授自然是心情愉悦地应承了下来,并很是体贴的继续关心对方道:“转走读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要是刚开学事情很多的话,我帮你去办手续应该也可以。”
“不用了!不用了!”沈弊本来就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戳破,又哪里敢让对方去接近他的‘个人资料’这种东西?
连声拒绝了之后,就找个借口挂了电话,以防对方误以为他是客套而再度提起。
好在裴濯温并未多想。
只当那小孩儿是困了,便在道了一声‘晚安’后,静静由着对方挂断了电话。
直到手机那头被‘嘟’的一声被掐了线,彻底没了任何声音后。他方才双目晦暗不清地攥紧了手上的电话,眼底尽是茫然与悸动。
虽然刚才打电话时,那小东西并没再将未能问出的问题给刨根究底的继续挖掘下去。
可等挂断电话之后,他自己却也不由得陷入了迷茫与沉思。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得要如此执着与坚持的去关心一个人。
是因为同情吗?
好像也不尽然……
也许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因为那小孩儿过于悲惨的身世,惹得他忍不住地对对方多加照顾了些许。但渐渐的,他的视线和目光貌似也开始越来越习惯性地会朝着那人所在的地方瞻望。
就连大脑,也开始不自觉且下意识地关注、记忆起了对方的喜好。
甚至在那小东西忽然生气,又或是莫名其妙的想要远离他的时候。他心里总是会充斥着不安与躁郁,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这……难道也是同情的一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