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齐乐冷着脸挣脱掉霍齐书的手, 甩给霍齐书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向着唐洲白的方向迈着步子。

  因为那些奔涌进穹顶的绒球没有追逐任何一个人类,它们直接冲向了橱窗里的唐洲白, 围着唐洲白翩翩起舞,仿佛唐洲白是甘甜美味的花蕊。

  霍齐乐心有不甘, 步子很是急躁, 怎么可以, 怎么可能再让唐洲白回到那个怪物的怀抱?

  这是他养的鸟儿。

  霍齐乐还没往唐洲白的方向走几步, 只觉得后颈一痛,直接陷入了昏迷。

  霍齐书接住昏迷霍齐乐, 嘴角下撇着, 让霍齐乐靠在自己怀里。

  霍齐乐未免对唐洲白太过着迷了,唐洲白不该再出现在霍齐乐的生命里。

  霍齐书头也不回地带着霍齐乐离开, 远离了穹顶。

  而这些奔涌进来的绒球们对人群、对离开的霍齐乐和霍齐书都没有兴趣,它们围绕着在唐洲白身边, 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唐洲白的皮肤。

  被掀起来的穹顶后,吹进又猛又烈的凉风, 无数只宛若立柱粗细的黑色触手扒在墙边, 它们盘踞在破裂的墙上蠕动着,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到来。

  空气里的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空气也变得粘稠, 哄闹的人群也完全静止了, 呆呆愣愣地抬头看着穹顶边缘。

  唐洲白还跪在地上,膝盖被坚硬的地板磨得通红,他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 鼻头微微泛着酸意。

  唐洲白扶着地板起身,挂在脖子上的金链子在地上拖曳着, 发出碰撞清脆刺耳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起得太猛,唐洲白膝盖离地板二三十厘米的距离时,又不受控制地啪嗒双膝砸到地板上。

  “嘶。”唐洲白脸一皱,泪花直接在眼睛里炸开。

  疼,疼死了。

  唐洲白一时跌坐在地上,膝盖像是被人用锤子凿过,碎成粉末。

  唐洲白还被疼痛占据思绪的时候,在他看不见的前方,那些如同古树盘根错节的黑色触手缓慢进入穹顶内部,从四面八方涌来,缓慢地包围住唐洲白。

  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形,不,或者说一个“人类”从黑色触手里走出来。

  那些触手亲昵地围在祂脚下,想去亲吻祂,却碍于规矩只能克制自己。

  祂拥有洁白如雪的皮肤和世间最乌黑的头发,眉眼温柔透露着几分天真,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着望着跪在地上的唐洲白,内心锣鼓喧天。

  或许是对人类研究得不够透彻,祂的样貌很多地方模仿了唐洲白,但细看下去又和唐洲白不同,带着些许孩童的懵懂和天真。

  黑色触手和祂一同来到唐洲白身边,唐洲白朦胧的视线里只看到一片雪白的肌肤,和祂脚底不断涌动的黑色“波浪”,祂对着唐洲白缓缓俯下身,青草味变得更加浓厚。

  “嗨。”

  听到这声让人心悸的声音,唐洲白猛然抬头,还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眨眼间就被拥进一个怀抱里。

  怀抱冰凉潮湿,力道也很重,仿佛要把唐洲白融进自己身体里,虽然祂确实可以这样做,也这样做过。

  唐洲白没有挣扎,他鼻翼下涌动着清新的青草气味,耸耸微酸的鼻头,嘴角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脸上的血也被抿进了嘴巴,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祂微微松开唐洲白,眼神里是欣喜和难以掩饰的喜欢,祂用自己的鼻尖触碰着唐洲白的额头,带着颤音的声音在唐洲白耳边响起:“我来找你了。”

  这声音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让唐洲白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想:真好,被人寻找到的感觉真好。

  *

  即使有了心理建设,唐洲白在看到祂如今的模样时,还是震惊了。

  唐洲白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团子,不,祂应该有一个属于人类的名字,唐洲白脑子钝呼呼的,一时想不起为祂起个什么好听又顺耳的名字,只是一个劲儿地摸着祂的额头、眉眼、鼻梁和嘴唇。

  尤其是祂的嘴唇,总觉得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而且很软很好摸,祂的嘴角带着笑意,微微上扬,颜色如刚成熟的红樱桃,泛着一点亮晶晶的亮红色。

  祂任由唐洲白摸着自己的嘴唇,如同撒娇的猫咪贴着唐洲白,像是要把全身都埋进唐洲白的身体里。

  这种过分亲昵没有持续多久,祂被唐洲白还挂着血迹的脸吸引,而祂进化到这个地步,对唐洲白的血也失去了低级进食的欲、望。

  即使唐洲白脸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可祂还是心疼地用指腹摸索着伤口,将唐洲白摸了很多次的嘴唇对准了伤口,不带任何杂念的吻上去。

  祂的气息扑在唐洲白额头上,唐洲白瞳孔微微睁大,眼睑也抖了抖,他隐隐知道团子和自己的行为突破了自己认知,但唐洲白还是将内心的战栗忍了下来,没有细究产生这种感觉的缘由。

  “我们回家,回我的家。”边说着,祂把唐洲白从地上抱起来,一手搂着唐洲白的后背,一手放在唐洲白的双腿下,将唐洲白抱得稳稳当当。

  这也导致祂看到唐洲白发青发紫的膝盖,那膝盖下唐洲白的小腿也在不受控制地抖着,唐洲白嘴上说着没事,努力去控制不让小腿抖动,但小腿抖得更加厉害。

  抱着自己的双臂突然用力,祂的头埋在唐洲白颈肩,没有说话。

  围在他们周围的触手不再蠕动,蔫蔫地停留在原地。

  唐洲白干脆放弃了控制自己抖动的腿,转而安慰祂:“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虽然被做了过分的事,但唐洲白又不是矫情的人,这点疼痛他还是能忍下来的。

  但很显然,有“人”忍不了。

  祂的触手摸到唐洲白的后颈,轻轻抚摸安慰着唐洲白,脚下的触手将祂和唐洲白送到了穹顶之上。

  黑色大厦有六十层高,顶楼的风呼哧呼哧吹在唐洲白脸上,被关了一天一夜,唐洲白竟然有些享受。

  也正因为站在高处,唐洲白也看到了全景,心下陡生一层冷汗。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祂的存在,以黑色大厦为中心,整个地方被黑色触手侵占,就连狭窄的街道里也塞满了触手。

  作为重灾区的黑色大厦更是吓人,外层完完全全被黑色触手包裹着吞噬着,像是在啃着它泄愤。

  而祂如履平地,抱着唐洲白一脚一脚踩在黑色海洋里,过于白皙的脚和黑色形成强烈对比。

  唐洲白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很响,过快的行进速度让唐洲白不得不抱紧祂,而祂很受用,很享受唐洲白的接近。

  在他们两个离开黑色大厦后不久,唐洲白听到身后连续不断轰隆隆的巨响,不明所以地想回头去看,什么动静这么大?

  然而那些触手牢牢地挡住了唐洲白的视线,迫使唐洲白只能盯着前方。

  在唐洲白看不见的地方,黑色大厦彻底崩塌,如同霍家分崩离析的权势。

  *

  “你要带我去那里?”唐洲白牢牢抓着祂的肩膀,身后是不断倒退的景象。

  祂对唐洲白有求必应,似乎很喜欢唐洲白说话,祂垂眼回答道:“家,我的家,我们的家。”

  原本,唐洲白以为祂会把自己带到之前的公寓,然而并不是,是祂的家,和人类生活的截然不同的家。

  祂的家在污染区的地下,是一座废弃残旧的实验室,里面除了一些实验设备和数据,别无他物,整个地方只有唐洲白一个人类。

  唐洲白并不觉得可怕寂寞,自己在这里的感觉比霍家舒服很多。

  无论是墙壁的缝隙还是地面的裂痕都塞满了小绒球,它们探头探脑,看着自家老大带了一个人类进来。

  祂将唐洲白带到了一间偌大的房间里,里面是一些陈旧的实验舱,大多已经完全毁坏,唯有一个积尘很少,看样子是刚毁坏不久。

  再结合之前骆云庭说过污染区是半年前被污染的,那时候也是这个实验所被废弃的时候。

  不过在这个废弃的场所里,有一处被打扫的很干净,里面放着唐洲白很眼熟的东西。

  那是他公寓的床、沙发、橱柜甚至还有唐洲白的一些生活用品。

  唐洲白内心像是流过暖流,总觉得团子有些地方不一样了,祂似乎更像一个人类了。

  祂将唐洲白放在床边,如同虔诚的信徒一样蹲在唐洲白脚边,清亮的眼神里只装着唐洲白一人。

  祂过于白皙的手扶上唐洲白红肿的膝盖,眼里的清亮变得充满怜爱。

  人类这么脆弱,这个样子一定很疼很疼。

  白釉般的手与紫红的膝盖形成诡异的契合感,祂的脸凑近唐洲白的膝盖。

  青草味的气息扑在唐洲白膝盖上,撩起一阵清爽的凉意,这股气息越来越近,樱桃色的嘴唇仿佛要贴住唐洲白的膝盖。

  唐洲白呼吸放缓,瞳孔微微睁大,祂不会是想舔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