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纳斯第一个到达卡萨帕房间外的时候,只听到一阵连绵不断的剧烈惨叫声。
那道声音是这样的令人胆战心惊。
“卡萨帕!”他不管不顾地踢开紧闭的房门。
他的声音在推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整个人。
五分钟前。
黑衣人站在隔离柜前,眼镜上的针孔摄像头对准了略带蓝色的透明玻璃后沉睡的那个人。
金褐色的头发,立体的五官,略显苍白的皮肤……除了那一双没有睁开的绿色眼睛之外,和通缉名单上的那个人一般无二。
原来整个联邦大会从十二年前开始寻找了许久都杳无音讯的“通缉犯”居然就躲藏在C区偷偷建造的北冰洋海底基地中。
这对整个联邦大会来说无疑是发动战争讨伐C区,并从中找回约纳斯与十三年前发现的第一枚磁石,完成星辰计划的绝佳机会。
“打开隔离柜,把卡萨帕·迪·埃斯波西托给我带回来。”伊莎贝拉·怀特夫人的声音从耳机那端传了过来。
C区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将卡萨帕藏匿,如今他们的人在整个北冰洋海底基地中遭遇了困局,能将这位无论对整个联邦大会还是C区来说都至关重要的人质掌握在手中,就是占据了上风。
黑衣人弯下腰,开始仔细检查隔离柜前的那排按钮与触控屏。
这和他之前所见到的隔离柜不同,经过了较为静谧的改装,反而让人难以知晓其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黑衣人微微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
虚拟屏幕上,通过真空摄像头传来的画面占据了整个屏幕。
一众技术人员站在屏幕前。
没有实际接触到这样的隔离柜,他们谁都不敢妄下定论。
黑衣人就这样半弯着腰站在隔离柜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门外逐渐出现杂乱的脚步声,让他的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
“来不及了,伊莎贝拉·怀特夫人。”他抬手按住耳机,小声说道,即使是这样可以压低的声音,都能通过无线电的传播显现出他嗓音中的颤抖。
他是联邦大会派遣来的人员,照理说只要C区不想与联邦大会进一层撕破脸皮,都不应该对他实施什么。
但是他又实在是害怕。
C区既然敢在十二年的时间内修筑这样一个海底基地,又敢在一周半之前的审判庭上当庭带走约纳斯·阿德勒,那么难保他们最后到底会想要做什么。
他可能是C区和联邦大会之间停火拖鞋进入谈判的那个契机,当然也有可能是战争爆发的导火线与牺牲品。
耳机那边沉默良久,他的耳边除了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外,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那么震耳欲聋。
“隔离柜正中间,那个点位是最薄的部分。”耳机那端传来了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打击那里,大概率能成功击碎。”
黑衣人的手指按压在隔离柜上缓缓触摸着,片刻后,他后退几步,曲起手肘,猛地击向那个点位。
整个隔离柜在几秒后发出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细细密密的裂痕出现在整个隔离罩上。
他有些喜出望外。
只要能将卡萨帕拿捏在手中,那么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回到联邦大会,他都不会遇到最坏的结果。
手肘又一次狠狠击打在隔离罩上。
这次,隔离罩应声而碎,破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隔离柜里的人在那一刻猛然睁开了眼睛,面前是黑衣人带着皮质作战手套直直向他袭来的手。
不知为何,在对上那双绿色眸子的时候,他的动作在半空中微微停滞了一分。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指骨处传来,逐渐蔓延到他的整个身体。
这个速度快极了,快到他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疼痛在那一瞬间通通汇集到了他的神经中枢之中。
黑夜中,卡萨帕的面容苍白,因为眉骨立体而凹陷的绿色眼眸变得异常阴沉。
就在黑衣人在剧烈痛苦的折磨下想要收回手的那一刻,隔离柜中的人抬起手,带动着贴在身上的那一堆传导线一起摇晃了起来,将他拉了进去。
这简直如同地狱一般令人痛苦。
他睁大着双眼,瞳孔无限放大,看着卡萨帕将身上的传导线取了下来,然后一一贴在了他的身上。
下一秒,对方伸手从他身边的收纳盒中摸走了什么贴在自己的手腕上,漫不经心地按下了那枚红色的按钮。
另一道门出现,替代了那面已经碎裂的隔离罩,将他整个人都封存在了里面。
紧接着就是比刚才成倍增加的疼痛出现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他拍打着隔离罩,却因为被疼痛的折磨而近乎失去了力气。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裸露在皮质作战手套之外的指尖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渗出鲜红的血肉,随后这些血肉又逐渐化为一滩血水,直到显现出白骨。
“啊——啊啊啊啊啊——”
他忍不住爆发出恐惧非常的惨叫。
卡萨帕按下了隔离柜外的几个按钮,在控制屏上输入了些什么。
随后就这样冷冷地抱着手臂站在隔离柜外,对里面那人所承受的痛苦冷眼相对。
然后,房门被约纳斯踹开。
他喘息着站在原地,看着隔离柜中的那人因为慢慢转变为一个没有皮肤的血人而发出逐渐嘶哑得不像人声的惨叫。
而卡萨帕就这样站在隔离柜外,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随后,他被赶来的沈栋和于鹏拉开。
随后,黑衣人被从隔离柜中放了出来,送进了实验室内部,于鹏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走了进去。
大约两小时后,他独自一人低垂着脑袋坐在休息室中。
卡萨帕房间内那只冰冷的隔离柜和当时被禁锢其中惨叫不止的黑衣人不断在他眼前浮现。
那是他从未遇见过的场面。
两声敲门声响起,约纳斯抬起头,看见埃斯波西托夫人推开休息室的大门走了进来,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他微微偏过脑袋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就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沉默维持了一长段的时间。
终于,约纳斯抬手抵着额头:“不好意思……”
“没事的,孩子。”埃斯波西托夫人抬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背上,动作缓慢而轻柔地拍着。
女性的温柔与力量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约纳斯下意识从刚才一团混乱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将脸埋了下去。
“十二年前,我们找到卡萨帕的时候他已经伤痕累累,半只脚踩在了鬼门关上。”埃斯波西托夫人的声音沉静而平和,“他的父亲在地震中不幸离世,当时爱德华·怀特离开基地前往原联合国述职,茅老也因为前段时间检测到的地质变化而离开。当时基地中只剩下三个人,但强烈的地震让他们走散了。”
约纳斯转过头,微微挺直了脊背看向身旁那位已经捕入中年的女士。
她神情柔和:“卡萨帕赶在隔离箱破裂之前拿到了磁石。”
“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靠着一个人的力量从遥远的南海赶到受灾较浅的内陆地区。当时我正在距离磁石研究所不远的城市中开会,我们在地震后先一步找到了于鹏。他告诉我,他也不知道我丈夫和儿子的消息。那个时候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多月。”
约纳斯的目光不由得沉了几分。
他不知道面前这位温柔沉静的女士究竟是如何熬过那段惴惴不安的时期。
“卡萨帕被发现的时候倒在援助区外。”埃斯波西托夫人轻轻扯了扯嘴角,眼微染上了一抹不轻易令人察觉的微红,“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只有一件布满了污渍、血迹和破洞的单衣。那个时候,他的怀里牢牢抱着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被用防护服一层又一层地包裹着。士兵想要接近他的时候,他似乎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来,提醒他们做好防护准备。”
“所以,”约纳斯的嗓音微哑,他舔了舔唇,“他拿着的,是磁石,对吗?”
埃斯波西托夫人点头:“防护服并不能长时间隔绝辐射。当他被送进医疗室的时候,浑身的皮肤都因为遭到的强烈辐射而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溃烂。”
约纳斯知道遭受过巨大辐射的人会变成怎样的一副模样,爱琴海基地中,木下礼依的模样已经令人十分痛心。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埃斯波西托夫人的嗓音依旧是那么地平缓,“他躺在隔离室的时候,监控仪器没有一刻停下过对于辐射超标的警报声。”
约纳斯怔了怔,下意识问出了一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的问题:“没有人能治愈他吗?”
“没有。”埃斯波西托夫人摇了摇头,“当时只有同为磁石研究所成员的于鹏能担任他的治疗医师。但他也同样对此束手无策。”
埃斯波西托夫人走后,约纳斯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她的声音。
“后来,我们只能将他封冻在液氮中进入没有截止日期的休眠。”
“幸而于鹏终于带领着他的团队在三年之后找到了可以对已断裂的基因链进行重组的药物。”
“三年后,卡萨帕醒了过来。”
“但他的余生都只能在不断的用药中渡过。”
“那段时间,他将自己关在隔离室内,日复一日地研究着能让他与常人正常接触的器具。”
“他用过的折叠平板上还存有着无法消磨的辐射。”
……
作者有话说:
关于卡萨帕的谜团在一步步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