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眉眼轻动,嘴角微勾,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哄道。

  “我不走,只是去清理下车子,不然等下你坐进去会有很大味道,你先休息一会。”

  他目光温柔地先去后备箱拿出一瓶水,递到姜也的掌心后,才去副驾将呕吐物一点点地擦干净。

  姜也空落落的心好像顷刻间被填满。

  她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

  此时的李聿,就像神明一般,柔软地抚摸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动物园的拆迁,就像她最后一点希望被泯灭。她寄托在动物园里所有的美好记忆,都一并崩塌。

  她连保下动物园的能力都没有,还怎么去继续以后的生活。

  她掉下眼泪,第一次那么那么的无助。

  曾经的姜也,被第一次关到小黑屋里,被姜先生殴打,被姜家的其他人欺负,她都没有这么无助过。

  那时她只想着反抗,可每一次反抗成功后,母亲又成了姜家用来打败她一切计划的巨石。

  后来,麻木,叛逆,见不得光,成了她姜家二小姐的标签。

  直到母亲去世。

  她终于没了软肋,可是她也没了唯一爱她的人。

  姜也的情绪躁郁,也许已经是一种疾病,但她从来没有看过医生。

  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她时不时的就会发病难受,直到逃离明港,在夷南的自然环境下,治愈了不少,她才稳定了半年整。

  她原本以为自己好了的,结果她还是被禁锢在了那场不愿回忆的痛楚里。

  所幸的是,这一次不是一个人。

  看着眼前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姜也重重抹了一下眼角。一直等到他收拾好后,重新来到自己身边,姜也才整理了情绪。

  可现在她能确定的是,她就像一个被勉为其难粘起来的瓷瓶。

  那颗心还是随时在颤抖着。

  她扯动嘴角,沙哑又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冷风吹起毯子一角,她中空的内里,让她觉得有些冷。

  甚至都没多余的脑子,反应刚刚李聿是怎么八风不动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怎么神色淡定地拿过毯子帮她裹住半裸的身体。

  好在李聿不是八卦的人,他只是认真地询问她现在的身体情况。

  “还好吗?”

  并没有深入发问,为什么会这样。

  姜也有些感激,勉强地扯动嘴角后点了点头。

  随后又自嘲地低下脑袋,双手纠缠在一起,不安地问道。

  “我好了,李老师,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那样她会更感激。

  李聿凝视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就像被救助的小鹿,茫然又脆弱,哪里还有平常不拘小节,洒脱自然的样子。

  头发也是凌乱地散在脑后,脸上的汗水一点都没有干的迹象,就在从水里泡过一样。

  他直起身子,淡淡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家人不会担心吗?”

  家人这个字,戳到了她的心口上。

  姜也拖着发软的双脚,勉强站到他对面,在离他只有一拳之隔的地方笑了笑。

  “我没有家人了。”

  李聿眼色微动,温和语气:“抱歉。”

  “你不需要感到抱歉,是我没告诉你。”

  她礼貌地与李聿保持了一点距离,乖乖地坐到副驾驶上。

  出了一身的汗后,再被晚风一吹,身上都是凉飕飕的。

  她安静地关上车门,看着李聿坐到驾驶位上后,自己也端正了身体,没想到李聿靠近了她一些,帮她拉下安全带,示意她系上。

  近在咫尺间,姜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

  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香气,也将自己满满包裹。

  她的心瞬间就被什么东西占据,目光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而走。

  只是一瞬间,凉飕飕的身体变得一片滚烫。

  看到他要坐正身体后,姜也突然捉住李聿的手腕,脑子就跟被抽走理智一般,迎身而上,直接覆盖到李聿的双唇上。

  柔软又温热的双唇,瞬间打散了姜也所有的思绪。

  她凭借本能地反扣李聿的手腕,吮吸了下他的下唇,灵巧的舌尖长驱直入,触碰到他的唇齿。

  李聿脸色微变,抓住她的肩膀,一脸沉寂地推开。

  狭长的双眸,一片晦深。

  “坐好。”

  姜也感觉浑身血液倒涌,她有些难堪,可又带着极大的不甘。

  尤其是对上李聿闪动的眼神,她继续上前,但又被李聿一句话顿住身子。

  “系好安全带。”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严肃,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姜也已经不敢造次。

  -

  车子并没有开回去,而是朝着香芳宾馆的方向前行。

  黑暗的车厢里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气

  氛压抑得可怕,甚至姜也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脑子一团浆糊。

  她颇为无力,思绪混乱,想开口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那种既后悔又尴尬的情绪,在理智渐渐回来后更加清楚。

  她想等停车之后,好好和他道个歉。

  一路上姜也都在回想,那一刻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说亲就亲。

  看得出来,他是生气的,只是因为绝对的教养,不和疯了头一般的自己计较。

  可事实并不像自己预期。

  车子停下后,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宥仪裹着小被子,蹲在院子门口玩手机,看到车灯之后才站起来。

  她第一时间跑到副驾驶帮姜也开车门,上下打量着姜也关心地问道。

  “南枝姐你没什么事吧?刚刚李老师和我说的时候吓了一跳,本来还想叫个医生过来,但这附近太偏了,还是明天去医院检查下吧。现在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姜也看了李聿一眼,见他避开自己的眼神,重新坐回驾驶位,简单交代了陈宥仪。

  “照顾下姜小姐,后面两天的工作先暂停下,让她先休息两天。”

  说完也不给姜也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倒车,开出了前院。

  看着消失的车影,姜也隐隐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事情有点糟糕。

  她好像又踩李聿的雷区了。

  这一次他直接停掉了自己的工作,大概是看在自己发病的面子上,没有直接提离职吧。

  但姜也却觉得,自己好像离被开除不远了。

  可是她后悔吗?

  想起那个侵略性的吻,她并没有后悔,反而心中会有一丝窃喜。

  殊不知,陈宥仪发现姜也毯子下什么都没穿后,大吃一惊!

  她睁大眼睛,捂紧了自己的小心脏,脑海中瞬间脑补出一场在车里不可描述的画面。

  难道……

  不不不,怎么可能!

  她使劲晃动自己的脑袋,将那些邪恶的画面统统倒出来。

  大哥哥是最君子的人,再说,南枝姐虽然很漂亮,但应该不是大哥哥喜欢的类型。

  正想着,忽然对上姜也疑惑的视线,陈宥仪讪讪一笑,连忙恢复神情。

  “南枝姐,刚刚李老师在电话里说你状态有点不好,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了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还是……”

  “老毛病而已,没什么,吓到李老师是我不好。”

  姜也此时的理智已经全部回来了,情绪也彻底稳定下来。

  她收敛那些思绪,朝陈宥仪笑了笑后先上了楼。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她没有打扰香姨,但陈宥仪却抱着被子跟在她的身后溜进房间。

  赶在姜也之前,笑着说:“南枝姐,我担心你,所以我在你房间打地铺吧,不要赶我走哈!”

  不给姜也拒绝的机会,她已经先把被子铺上了。

  想到她也是好意,姜也也不多说了。

  她找了干净的衣服去换,此刻陈宥仪趴在被子上,给李聿发了一条信息。

  “大哥哥,我没问出什么来,她就说是个老毛病,我之后看看能不能给你打探点什么出来。”

  “对了,南枝姐的衣服是不是在你车上?”

  发出去的信息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在我车上,弄脏了,扔了。】

  陈宥仪腾地一下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信息。

  弄脏了?还脏到要直接扔掉,毁尸灭迹的那种!难道真是……

  阿西吧,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而此时的李聿已经将车停在路边,回想起唇上的温热,目光微垂。

  他沉静了好一会,最后才给陈宥仪发了一条结束信息。

  【我的反应应该让她很不舒服,好好照顾着,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便扣下手机,驱车往驻扎地赶去。

  此刻陈宥仪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已经倒都倒不出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真的很想问问大哥哥,他和南枝姐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毕竟……成年男女,郎才女貌,夜深人静,发生点什么都是可能的吧!

  更何况,只要大哥哥愿意,哪个女人能逃得过他的攻势。

  干柴烈火,还不是一点就燃么!!

  可……

  这是大哥哥的隐私,她不能问,哪怕一点点的苗头都不能去探。

  只能强压着这股极大的八卦心。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应淮哥打来的电话!

  陈宥仪脸色一变,马上接起来,用一口流利的明港话,规规矩矩地是和赵应淮打了声招呼。

  “应淮哥哥。”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而这简单的一句明港话,刚好被姜也听到。

  应淮哥哥?有点熟悉。

  陈宥仪是明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