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李聿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片刻的沉默，让姜也觉得是自己冒犯了。
她站定身子，冲李聿笑了一下后便转身离开帐篷。
但下一秒，听到李聿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没有。”
“但这并不是工作问题，下不为例。”
姜也有些诧异，欣喜之余，发现今晚的月亮特别圆。
周遭浓云被吹散，天际一片明亮。
不远处的象群也乖乖地在原地休息，让时刻警惕的工作人员都能得以清闲。
今晚除了贺子维外，其他人或许都能感觉到，是个美妙的夜晚。
众人大概清理了一下帐篷周围，以防第二个贺子维出现。
一番忙活后，这才慢慢入睡。
姜也拿着微弱信号的手机，翻到了李聿的微信。
依旧是空白的头像，空白的简介，空白的朋友圈。
仿佛这是个假号。
想起刚刚在帐篷里那点温热，姜也无端觉得脸颊燥热得很。
她在聊天框中输入了李老师晚安五个字，看了看后又觉得不好，删掉了李老师三个字，只剩下晚安一词。
可指尖还是没有发出去，毕竟……李老师已经明确表示，他只需要一个得心应手的助理，而不是对他别有所图的人。
更何况姜也目前的情况，也没有给她别有所图的余地。
她还在逃亡中，偶尔从网上了解到关于姜家的一些只言片语的信息，都没办法获取真实信息。
姜家很注重隐私，家族内部的事，外人可以笑谈，可以调侃，但决不允许内部的人站出来承认。
以前不管发生多荒唐的事，姜先生总会用一句无稽之谈，娱乐八卦一笑而过。
殊不知，很多传闻中的说法，都是真实的。
比如说，姜家有个私生女，母亲还是个毫无背景可言的素人，又比如，姜家明面和气，但实际上各房之间都恩怨不止。
还有，姜晏身为姜家长女，外人眼中是一丝不苟的严肃商女，掌管着姜家未来的命脉，因手段过硬，很有可能会打败其他两个儿子，成为姜家未来的继承人。
殊不知，姜晏曾经离家出走过，自导自演了一场绑架。她还秘密生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
在姜家的那些日子，是姜也的噩梦，也是不断打碎她的三观，重塑她三观的时候。
她曾经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丰满羽翼带母亲离开。
但母亲并没有等到。
她离开明港已经整整半年，她不确定姜家那边是否还在找自己，亦或者就当自己死了。
如果是后者那更好，若是前者，那就危险。
所以说，她并没有资格对别人别有所图，她做不到承诺，也做不到责任。
姜也翻了个身，盖住手机屏幕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眼时，发现身边竟然躺着李聿！
他一手支着头，目光澄澈地凝视着自己。
姜也吓了一大跳，一个鲤鱼打挺便坐起来，不小心磕到床头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李聿目光温柔地靠近，像哄小孩一样将她揽入胸膛上。
周围都是属于他的淡淡雪松香。
姜也呆若木鸡，怔怔地看向李聿，对上他黝黑的双眼，一如幽静的黑潭，瞳孔里还反射出自己震惊的样子。
怎么回事？
“李老师，你……怎么会在这？”
李聿微微蹙眉，轻捏她的下巴，摩挲着白皙的肌肤，带着微微喘息的气音，反问。
“我为什么在这你不知道吗？”
他的眼里满满的爱意和温柔，姜也曾经都不敢想，向来严肃拘谨的李老师，爱起人来会是什么模样。
姜也被吓醒了。
睁眼过后，还是那顶帐篷，还是那个睡袋。
外面传来同事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个梦，还好只是一个梦。
她晃了晃脑袋，整理了一下后才从帐篷里出来。
贺子维已经包扎伤口，是后半夜送回来的。
姜也上前慰问一番，贺子维感动到就差没流眼泪了，他看姜也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崇拜。
“姜小姐，我真的太感谢你了。”
姜也不以为然：“不用客气，都是同事，论年龄我还比你大几岁。”
“那以后叫你南枝姐好不好？”
贺子维阳光帅气大男孩，咧嘴叫着南枝姐，总有一种撒娇的意味，听着怪舒服的。
她点头后，贺子维马上就开始了他的跟屁虫模式，一口一个南枝姐叫的清甜。
就连李聿听到后都觉得怪异，他微蹙眉头，招呼姜也两人过去。
姜也脸色微热，尽可能的将昨晚的梦境甩出脑袋。
李聿招呼姜也去收拾下：“等会和我去夷南的野生动物协会办公楼一趟，子维不太方便。”
贺子维有些不好意思，私下拜托姜也：“南枝姐，你会开车吧？就麻烦你帮我顶一下了。
本来是我陪着李老师去的，因为象群活动轨迹不理想，咱们得尽快转运，可保护区的外围电网如果验收不过的话，就无法转移。只能李老师亲自跑一趟和那些验收人员去打个交道。”
姜也并没觉得有问题。
她痛快应下，并且很快收拾好准备去开车。
可等她走到车旁时，赫然发现李聿竟坐在驾驶位上等她。
“李老师，我来开吧。”
她本就是帮贺子维工作，哪有让领导给自己开车的道理。
但李聿已经打开车锁，示意她坐上副驾。
说起来，他开车比贺子□□多了。
转弯的时候都是不疾不徐，从来不踩急刹，速度非常均匀。
坐在座位上就跟坐平地似的。
姜也生怕自己再吐，双手死死拽着塑料袋。
一旁的李聿见状，唇角微勾，尤其是余光瞥到一本正经的姜也脸上时，突然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难得一见的天真与可爱。
前往协会的时间还有点长，足足开了四个小时，上百公里。
上了高速后姜也便昏昏欲睡，实在受不住了。
直到来到协会大楼前，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刚睁眼就看到李聿近在咫尺的脸，和昨晚梦境里他的那张脸重叠起来。
姜也还以为又是自己的梦境，伸手摸了一把李聿的胳膊。
只见李聿微微蹙眉，顺带从后座拿了电脑包。
姜也侧头，看到协会那个招牌后才反应，并不是梦境。
刚刚他之所以离自己那么近，纯粹是因为要去后座拿资料。
姜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别开目光，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李老师喝水吗？”
李聿见她有些尴尬，倒也没提多提。
她跟在李聿身后，来到协会主楼，出示了工作证后，保安亭里突然走出一大群人，他们各个笑脸相迎，客气不已。
“李老师。”
姜也看到这阵势，想起第一次和李老师见面，在医院里认错人的时候，也是一堆人围在那里。
后来是姜也在知道，那群人就是接应李聿的人。
没想到最后被自己给接走了，阴差阳错，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可能李聿教授的头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吧。
如果不是那一次的意外，姜也可能就没这么顺利在夷南这种地方，拿到这么高薪的工作，还能深入到这群大象里面，拿到杂志的象群专题。
这几天她也和杂志编辑聊过近段时间的进展，拍了几张可用的图片发过去，足够他们在月刊上做文章。
她跟着李聿来到了楼里的一间会议室里，里面已经座无虚席，众人对他的到来都十分恭敬客气，尤其是坐在最前排的几个领导。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老师才是他们所有人的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了。
姜也不禁好奇地看过去，一个研究员而已，阵仗需要这么大吗？
还是说，李老师除了研究员这层表皮外，下面还隐藏着另一个不可告人的高位身
份？
她是猜不透。
李聿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容不达眼底，一切都公事公办，不疾不徐地拿出他的电脑，打开演示文稿。
他捋起衣袖，露出半截精壮有力的胳膊，清瘦的身子微微倚靠在会议台上，有条不紊的将保护区的电网设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再次见到他从容不迫的模样，姜也看的赏心悦目，不知不觉就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一个优秀的人，不自觉就会带上一份能力十足的光环。
尤其是在他擅长的领域内，认真工作的模样，会惊艳不少人。
因为没有姜也的事，她出神很快，甚至在李聿连续叫了她两次名字后，其他人也纷纷投来目光后，她才恍然大悟，连忙收神，带着几分茫然的看向李聿。
李聿知道她走神了。
沉下目光，又耐着性子重说了一遍：“把那些整理的照片打开。”
姜也这才挺直身子，面带微笑地走到他电脑前，连上自己的U盘。
姜也不是怯生的人，轮到她来和众人介绍起象群，她声音柔和，字正腔圆地一点点道来。
象群面临的困境，不及时转运的后果，以及他们保护区未来的应对措施，她说的明明白白。
台下上百号人的目光，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
姜也在那一刻，几乎是耗尽所有的自信与口才，只想让自己不给李老师丢脸。
结果如她预期，两人轮番的演说后，为首的领导当即就派人，第一时间前往保护区验收。
会议过后，姜也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走到领导面前拦住他。
“宋先生，还有一件事，我斗胆想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