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搬新家, 家里还什么都没有,一次火也还没开过,所以邵轻宴也不知道该给黎粲做什么夜宵。
他望了眼窗外还算璀璨的夜色, 问:“你想出去吃吗?”
“不想。”黎粲干脆道。
“可是我家只有泡面。”
“我家有食材。”黎粲看着他。
邵轻宴明白了。
“我数据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截止。”
“那你就半个小时之后再自己爬上来吧。”
黎粲半点没有心软,打开他家的大门,示意他给自己刷电梯,她要回家。
邵轻宴照做了。
电梯门在他眼前打开,又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他转身,开始迅速思索起自己刚才印在脑海里的那组数据, 打算早点做完,早点爬到三十三楼, 去给黎粲做夜宵。
但是“叮”的一声。
在他快要关上家门的刹那,电梯又在他身后打开了。
邵轻宴回头,只看见站在电梯里面色铁青的黎粲, 抱胸很是不爽地看着自己。
“我还没见过低楼层的夜景,你就半小时是吗?你家阳台借我待待吧。”
“……”
邵轻宴站在门边上, 有些诧异地看着黎粲又从电梯里走出来, 掠过自己,迳自走向自己家的阳台。
邵轻宴家的阳台上,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把孤零零被吊起来的藤椅, 放在角落里,对着江岸的光线。
还不是他放的, 是业主早就自己置办好的。
但是因为实在不想和他待在同一片空间里,黎粲进了屋之后, 几乎没做什么停留,就直接从横厅穿了过去, 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她打开手机的计时器,打算等半个小时一到,就浑不客气地催邵轻宴和自己上楼。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邵轻宴在她关上阳台门后,并没有直接去工作,而是回到屋里拿了一条毛毯,递到了她的面前。
“外面冷,披上吧。”他说。
黎粲晃在寒风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仿佛在思忖,他这种举动有什么含义。
除了老好人之外,她想不到别的解释。
“不想披。”
这样一想,她就干脆宁愿自己冻着,也不要接受邵轻宴的好意。
邵轻宴就这么拿着毛毯,在她面前站了两分钟。
见她真的没有要接的打算,他终于好像也等不下去,把毛毯直接摊开,盖在了她的身上。
“不管什么时候,生别人的气都不要让自己难受。”
他说完话,也不再在黎粲面前逗留,直接转身进了屋,顺便帮她把阳台的门又再度合上了。
黎粲就这么隔着明净的落地窗户,回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相比起五年多前,现在的邵轻宴,办公已经需要眼镜。
他从笔记本边上捞起那副刚才开门的时候拿下来的银制细框眼镜,又重新坐回到书桌前,开启办公模式。
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他清晰完美的下颔,好像被人静心雕刻过一样,和五年前看来,一点差别也没有。
眼镜反射出来的银光,带着微凛的锋芒,在黎粲眼里,又为他的学霸人设多加了一重斯文败类的滤镜。
她不禁有点失神,想起从前自己陪着邵轻宴在图书馆度过的那些时日。
黎粲平时的娱乐活动很多,想要学什么,都会直接请专门的家教上门,像邵轻宴这样不论什么东西都是自己去图书馆查资料的,她实在没有体验过。
但是没体验过,不代表她不理解邵轻宴。
穷人家的孩子,不就是这样吗?
在她十八岁最快乐的那段时间里,她陪着邵轻宴去过不少次图书馆。
每次看到他学的很认真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跟他捣蛋,要么在桌底下偷偷踢他的脚,要么故意趴在桌子上,朝他的书吹风,每次都把他惹得不得不看她,然后她就高兴了。
第一次和邵轻宴轻吻,是在毕业典礼的晚上。
但是和邵轻宴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亲吻,是在市图书馆里。
他被她逗得烦了,然后喊她不要吵他。
她却说她想去吃饭了。
邵轻宴只能不得不先结束学习,陪她去吃饭。
黎粲每次和邵轻宴吃饭的时候,已经习惯jsg不去挑那些对他来说价位很贵的西图澜娅餐厅,就算一定要吃,她也会提前跟他说好,是她请客,让他不要有负担。
那时候的黎粲,真的是满心欢喜,觉得自己陷入了世界上最甜蜜的恋爱里。
以至于后来听到邵轻宴说分手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那天市图书馆里,黎粲又闹脾气,非要他陪着自己走楼梯。
从五楼走到一楼,其实花不了多久。
但是黎粲拉着邵轻宴的手,在刚刚走到五楼和四楼的拐角的时候,就忍不住又朝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她和邵轻宴,从前从未体验过深吻。
但是那一次,邵轻宴把书包丢在地上,把她摁在墙上,是真的快要把她的呼吸都掠夺光了。
五楼到一楼的距离,两个人走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
……
八楼的江景没有三十三楼的开阔,但是看着也还不错。
时至午夜,江岸对面还是五光十色的喧嚣,好像为了庆祝这个元旦,每个人每栋楼,都是卯足了劲在发光发热。
黎粲拢紧自己身上的毛毯,终于等到邵轻宴来喊自己。
“走吧。”他说。
黎粲抬头。
他的眼镜已经摘下来了,冷色调阴翳的灯光下,隐隐可以看见鼻翼两侧微红的压衡。
她之前没有注意,现在看来,真的是很明显。
很想掐一下。
但她好歹是忍住了。
“走吧。”她也起身,掀起毯子抱进屋里,扔在邵轻宴的沙发上。
两个人一起坐电梯到三十三层。
黎粲家的冰箱,因为有保姆阿姨每天补充的缘故,所以还算是充实。
但是邵轻宴找了一圈,最后只是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鸡蛋,还有一个番茄。
他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挂面。
红彤彤又布满黄灿灿的一碗面条摆在黎粲的面前,提醒她可以吃了。
“为什么没有肉?”黎粲刁钻地问道。
“太晚了,现在吃肉消化不好。”
“邵轻宴,你就是自己在牛肉面里吃不到肉,所以也不给我吃肉。”
黎粲直接反驳他道。
邵轻宴顿了下,知道她在说自己刚才那碗红烧牛肉泡面。
“你吃泡面怎么不怕消化不好?”她仰着脸问。
邵轻宴沉吟片刻,回答:“习惯了。”
然后他又说:“你要是不想吃,我去再给你加点肉。”
“算了。”黎粲听到这里,才总算撇撇嘴,然后好似勉为其难地接受,把碗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她坐在桌边,说:“这一碗太多了,你跟我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不饿了……”
“那就只能倒掉了。”
黎粲很无所谓地说。
她自顾自拿了一只小碗,开始从大的面碗里一点一点地夹东西,放到自己的小碗里,然后就着小碗吃了起来。
这画面很是熟悉。
邵轻宴想起,他和黎粲第一次吃夜宵,其实也是这样的局面。
他站在饭桌前,又没有想多久,坐了下来。
一顿夜宵,两个人吃的都很安静。
时隔多年再见,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他们互相好像都已经没什么话说。
至少在黎粲眼里,他们是这样的。
每一次。
每一次都是她主动去找他,他们才会有交集,他们才会可能有以后。
即便每一次她的动机都不纯良。
这回也是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要跑去给他介绍顾传铭。
是因为薇薇安的话,还是因为她本来就心存的愧疚?
她不知道。
“我后天要去趟香港。”
等到面快要吃完的时候,黎粲终于听见邵轻宴主动开口,在对自己说。
“你要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可以告诉我。”
好像是酝酿了很久的话,所以说出口的时候,带着一股释然又饱含希望的感觉。
黎粲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开始有点捉摸不透,邵轻宴说这句话的意思。
是为了感谢她可以帮他联系顾传铭,还是别的?
“是吗?”
她没有很快地答应邵轻宴,只是惺忪平常地把这话略了过去,仿佛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交集。
“谢谢你啊,但是我看情况吧,最近没有什么很想买的东西。”
邵轻宴轻轻“嗯”了一声。
语气好像也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那我们先加个微信吧。”他又拿起一直放在桌边上的手机,说,“以后顾传铭的事情,可以方便联系。”
“我为什么要跟你方便联系?”
果然是因为顾传铭。
黎粲神色说不上来有多坦然,更多的好像是终于又可以找到一个对邵轻宴发泄愤怒的途径。
邵轻宴的微信,自从两人分手那天之后,黎粲就把他删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和前任分手之后就不可能是寻常朋友。
所以那天之后,她就把邵轻宴的微信和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和拉黑了,删除的很干脆,拉黑的毫无心理负担。
说出分手的人是他,难不成她还要腆着脸留着他的联系方式,等着他再度来抛弃她吗?
黎粲这辈子都不会再受这样的委屈。
她看着邵轻宴,这一次,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甚至,再度对他露出了凶狠的獠牙,眼里的漠然与鄙夷,嫌弃与讨伐,清晰不已。
她说:“我虽然可能不是每天都回家,但是我家阿姨每天都会来给我做饭和打扫卫生,你有事情,爬到三十三楼把纸条送到后门口就好了,我会喊阿姨每天离开之前都去看一眼,最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让你收不到回复,至于微信……”
“还是算了吧。”
她云淡风轻地说完,放下碗筷起身就走。
徒留下邵轻宴一个人坐在原地,对着已经冷掉的残余面汤,无话可说。
—
元旦假期过后,黎粲开始前所未有地忙碌。
工作室要在三月底开张,各种人脉关系,也都需要黎谈带着她去一一周旋。
上回和邵轻宴一起吃过夜宵之后,黎粲就没有再见过他。
因为没有互相加微信,所以对彼此的动态,也是一无所知。
这天,她难得有了片刻放松的时间,和林嘉佳聚在一起,在看最近各大品牌新出的秋冬时装。
“要不过两天去趟香港吧。”林嘉佳翻看完了自己手上的杂志,又跟自己熟悉的销售联系了两句,没过多久就烦了。
“云城好多新款还什么都没有。”
黎粲不置可否。她最近有点忙,年前估计是抽不出多少的时间去香港的。
但是香港……
她莫名又想起了邵轻宴那晚的话。
“我后天要去趟香港……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疯了吧。
黎粲自嘲地想,她真的是疯了,才会指望他从香港给自己带东西回来。
她没有再想这件事,这天和林嘉佳聚会结束之后,就早早地回了悦城湾,打算好好地泡个澡放松一下。
劳斯莱斯停在悦城湾的小区门前,刚好还只是下午六点钟。
因为不喜欢自己开车,所以黎粲一般都是叫司机送自己到小区门口,她再直接从一楼的大厅上楼。
高跟鞋走进到一楼大厅里的刹那,黎粲没有想过,她会再度在这里碰到邵轻宴。
距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正好坐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室里,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察觉到有熟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全程专心看着笔记本的眼神,终于也抬了起来。
沉静的眼眸,与黎粲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又刚刚好对视。
几天不见,他去香港出差了一趟,好像眼神看上去是比从前要疲惫了许多。
黎粲就这么站定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两眼,然后,毫无征兆地转身,没有一丝理会他的打算,专心致志等起了属于自己的电梯。
邵轻宴坐在沙发上,愣了大概有两秒钟的时间。
而后,他很快起身,拎起自己放在脚边的东西,主动走到了黎粲身边。
“黎粲。”他喊她。
黎粲这才回头,勉为其难地看了他一眼。
“顾传铭的事,我已经跟我哥说过了,最迟过年前,他会帮你们安排一场私人聚会,到时候你只管过去就好了。”
黎粲以为,他找自己又只是为了顾传铭的事,所以跟他说完进度之后,就把脸别了回去,显然,并不愿意跟他再多说一句话。
邵轻宴闻言,轻轻“嗯”了一声,跟她说了句“谢谢”。
就在黎粲以为,他得到了承诺,马上就该转身离开,回到他自己的沙发边的时候,他却出乎她意料的,又把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一只礼盒袋子,递到了黎粲的面前。
“这是我前几天在香港逛街的时候看到的,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东西?
香港逛街的时候看到的?
黎粲差点以jsg为是自己听错了。
滑稽的眼神再度回头去看邵轻宴的一刹那,刚好也看清了他拎在手里的东西。
居然是个她最近刚发现的新加坡小众设计师品牌。
在国内,只有香港开设了这个品牌的正式门店,其它地区都暂时还没有。
黎粲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邵轻宴拎着这个牌子的礼盒袋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细长的手指,跟过去好像并无什么分别,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的缘故,看着更加地白皙了。
“谢谢。”
等到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她才刻意礼貌地接过他手上的礼盒袋子。
接过东西的时候,还特意不去触碰到邵轻宴的手。
电梯迟迟没有来。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又在电梯前面站了一会儿。
站了不到半分钟,黎粲听见邵轻宴问:“吃晚饭了吗?”
“还没。”
“我也还没。”
黎粲第三次扭头看他。
夜幕垂落,灯光升起,她的脸颊就这样暴露在大厅金灿灿的灯光底下,好像爬满故事,又好像欲言又止。
邵轻宴接受到了她的目光,继续极为自然地接话问道:“那要一起吃晚饭吗?”
其实家里保姆阿姨一定已经做好了饭。
但是黎粲看着他,想要拒绝的话滚到嘴边,又居然说不出口。
“我要吃鱼。”她说。
“好,附近好像有一家评价不错的酸菜鱼。”
邵轻宴开始拿出手机,低头翻找西图澜娅餐厅。
黎粲全程就只站在他面前,定定地凝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电梯过来,邵轻宴去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和她一起往地下车库去。
—
这是两人重逢之后,第一次一起吃晚饭。
照旧是邵轻宴开车,西图澜娅餐厅的地点就选在小区过去两条街的一个商场里。
黎粲从电梯里走出来,跟着邵轻宴走到他的车子后面。
路过车屁股的时候,她特地朝着自己之前砸过的地方看了看。
果然,那道明显的划痕还在。
她面色没有半点心虚,只是不禁又多看了邵轻宴一眼,然后照旧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黎粲最近实在忙碌,尤其今天。
她踩着高跟鞋,在工作室里站了一整天。
在正式开业前,工作室其实已经开始试营业,接了一些广告设计的项目。
今天是她出学校后,真正意义上需要独立自主完成的第一单生意,她全程都在一步步跟进,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出差错。
她很累。
所以上了车之后没多久,就直接靠在车后座上睡着了。
邵轻宴调低了车里的光线,车子也开得很稳很慢,尽量能让她多睡一会儿。
但是只隔了两条街的商场,再怎么慢,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他把车停进商场的车库里,有些不忍心喊她。
然而黎粲就像自己装好了闹钟一样,在车子停下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
她眼神迷离,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去看邵轻宴。
“到了?”
“嗯,到了。”邵轻宴告诉她。
“那就下车吧。”
她难得没什么起床气的,直接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只是可能还是没睡醒的缘故,她下车的时候,并没有多注意自己脚下的高跟鞋,所以只听见卡嚓的一声——
黎粲差点崴了脚。
好在是被邵轻宴扶住了。
她被他扶着站起来,怔怔地抬起头去看他。
“我这是没睡醒……”
她解释地干巴巴的,好像是怕他嘲笑自己的意思。
但是邵轻宴站在她身边,礼貌地收回手,真的一点要嘲笑她的意思也没有。
“嗯,我知道。”他说。
黎粲心下里却仍旧觉得不是很舒服。
她跟着邵轻宴往酸菜鱼的饭店走。
在这边商场的五楼。
点菜的时候,黎粲难得多看了两眼这边的环境。
她以为,在商场里吃酸菜鱼会是那种吵吵嚷嚷的大厅,没想到,这是个类似于私房菜馆的设计。
不管外面的商场怎么吵,里边都不会听到。
而且,这里的鱼全都是鱼缸里现选现杀的,从挑选好到上桌,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能够最大程度地保证肉质的鲜美。
黎粲挺满意。
并且,邵轻宴挑选的位置靠窗,向外看,目光所及之处就是云城整片金光闪耀的金融中心,视野也是极佳。
“你在华尔街的时候,挣的多吗?”点完菜坐下之后,黎粲突然又忍不住问他。
邵轻宴看了她一眼:“不多,没多少。”
他这真的不是在谦虚。
只是他觉得自己挣的那点钱,在黎粲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
恒康集团是全国排名前一百的企业,黎粲是恒康的公主,家里在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都有产业,指甲缝里随随便便漏出来的一点钱,都够养活几十几百口的人。
他在二十岁那年,就彻底认清了这个现实,然后明白了自己的痴心妄想。
黎粲却当然觉得他是在谦虚。
她记得邵轻宴以前带自己吃过的鱼粉摊子,和现在的环境天差地别,鱼肉品质,也是相差千里。
而且他搬到了她的小区。
他说没挣多少,谁信?
“你是打算以后就彻底在云城安家吗?”
在鱼肉上来之前,黎粲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跟他聊着天。
虽然大多都是她问他答就是了。
“应该是。”
这回,邵轻宴的回答是这个。
黎粲点点头:“那想买哪里的房子?就在悦城湾吗?”
悦城湾是近些年外滩江边唯一新开发的楼盘,是不少年轻有钱人的第一选择,马上,它还将推出二期工程,估计也有一大波的人趋之如骛。
邵轻宴顿了下:“悦城湾也行,但我买房可能还差点,需要过几年再说。”
黎粲又点点头。
云城现在的买房政策有点变态,不仅仅是有钱就行,而且还需要达到一定的城市积分。
邵轻宴最近才刚刚回到云城,就算他再有钱,也暂时还买不了房。
等到话聊得差不多了,酸菜鱼也正好冒着滋滋的热气,淋着热油,被人端了上来。
黎粲看着自己几十分钟前刚挑选好的鱼,现在就变成菜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心下里有股说不上来的触动。
她真的坐在这里和邵轻宴吃饭了。
他们重逢之后的第一顿晚饭。
她沉默地掏出手机,来给这道酸菜鱼拍了个照片。
然后,她把手机递给邵轻宴,一如从前,她曾要求过他给自己拍照一样。
“帮我拍一张夜景。”她毫不客气地说。
邵轻宴接过了手机。
浑身散发着精英气场的男人,终于也跟五年前坐在芳草地上的时候一样,眼里露出了明显的迟疑。
“我可能还是不太会。”他说。
“你不会拍?”黎粲直白地反问道,“你大学时候的女朋友难道没有教过你吗?这年代,还有人谈恋爱不会给女朋友拍照的吗?”
“……”
邵轻宴握紧手机看着她,眼里神色清明,但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粲,我大学没有谈过恋爱。”他认真说。
黎粲坐在对面,终于又深深地回望他。
是啊,他没有谈过恋爱,她早就知道。
陶景然那天把他的事情全给他们抖了一遍,说他是学习挣钱两不误,就是不会谈恋爱,大学到现在,听说居然没有过一个对象。
她听进去了,并且一直记在心里。
不只这件事情,很多事情,她明明就是早都知道,但就是要把事情捅到他的面前,就是要听他亲口说出来,她才痛快。
她眨了下眼,翘起腿,没有因为邵轻宴说了一句大学没有谈过恋爱就放过了他,而是又继续,故意问:“哦,那毕业之后女朋友也没有教吗?”
“……”
邵轻宴替她把杯子和餐具洗漱干净,照她从前的吃饭习惯摆好。
末了,又给自己重复了一遍同样的步骤。
等到面前鱼片上的热油都已经安静下去,再也没有冒着沸腾滋滋作响的热气,他才复又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着黎粲。
“黎粲。”他说。
“我毕业之后也没有过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