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7]/晋江文学城首发
舒云念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脑短暂空白了两秒, 她连忙弯腰从地上捡起平板，切出界面。
那一声声娇滴滴的嘤咛戛然而止，屋内又恢复一片静谧。
视频内外, 谁都没说话。
沉默，沉默, 还是沉默。
想死, 想死, 还是想死。
舒云念闭上眼, 内心的崩溃无法描述。
就在她脑中已经冒出一百个如何连夜逃离苏城的方案时，那安静得仿佛早已断线的视频里, 响起男人欲言又止的低沉嗓音：“小念, 你在……”
“不，我不在。”
舒云念眉心一跳，然后迅速拿起手机, 在他说完之前, 挂了视频。
“叮……”
通话结束，她心头压力顿时也缓了不少，可见逃避虽然可耻, 但的确有用。
只是一想到刚才那尴尬到极致的场面, 她还是忍不住懊恼闭眼，扯过被子内心崩溃。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倒霉！
为什么第一次点开这种东西，偏偏就被傅司衍撞了个正着。
现在该怎么办？解释那是个恶搞音频, 还是寄希望于傅司衍没听到？
就在她羞耻得快要灵魂出窍时，棉被上的手机“嗡”地再次震了下。
一条新消息, 来自傅司衍。
舒云念：“……”
不是很想去看。
但又好奇他说什么。
经过长达六十秒的心理准备, 她闷着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
F：「注意身体, 别熬太晚。[月亮]」
舒云念：“……？”
注意身体。
他叫她注意身体？
果然，他听到了，还听出来了。
刹那间，灵魂好像晃晃悠悠从天灵盖往上升，边离开躯体，边微笑朝她挥手：“再见了，我要去另一个星球生活了。”
舒云念握着手机，躺回柔软蓬松的枕头，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
怎么办。
这叫她以后还怎么和傅司衍见面？
也不知道在床上恍惚了多久，她抓过手机，连发数条消息给宋滢，严肃“谴责”这个万恶的黄色废料污染源。
消息发过去几秒钟，宋滢就冒头了。
大概文字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她直接一个语音打了过来。
刚一接通，话筒那头就传来宋滢极不厚道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我笑到床板狂震，方圆十里的公鸡半夜打鸣，我室友叫我滚出去笑。”
舒云念：“………”
过了好一会儿，宋滢才止住大笑，但语气里还是浓浓笑意：“没事的，一辈子很快就过去的。”
舒云念：“……再见。”
宋滢：“别别别！我不笑了，真的不笑了！”
见她那边真的克制笑意，舒云念才郁闷咕哝：“现在怎么办啊？本来每次和他见面，就有些手足无措的，现在好了……简直没脸见他了。”
“嗐，没那么严重，成年女性看个片儿怎么了？正常的生理需求，有什么尴尬的。”宋滢语气轻松地安慰道：“而且老傅也说了，让你早点休息。可见他也觉得这事很正常，不算什么。”
舒云念哀怨：“那他还让我注意身体呢。我一个女生，他让我注意身体干嘛？我又不像男生会……做那种事。”
听到这话，宋滢又憋不住噗嗤笑出来：“没想到老傅还挺幽默。”
舒云念无语凝噎。
宋滢又说了一堆宽慰的话，告诉她这件事很正常：“一百个男生里九十九个看过片，没看过的那个可能是找不到资源。食色性也，几千年前老祖宗都知道的道理，咱们现代人没必要越活越倒退嘛。”
舒云念自然也明白这些，只是社死的尴尬，依旧让她一时难以释怀。
挂语音前，宋滢还给她出了个损招：“要是下次见面，你实在尴尬，你就强吻老傅，堵他的嘴！要是还不够，你干脆扑倒他，一不做二不休，拉他和你共沉沦！”
舒云念扶额：“我真是谢谢你哦。”
宋滢笑嘻嘻：“不用客气，等你和老傅事成了，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就行。”
-
这一晚，舒云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睡前看了那个小视频的原因，还是宋滢那个损招入侵了大脑，迷迷糊糊的，她还做了个不可言说的梦。
梦里气氛暧昧香艳，让人面红心跳，直到闹铃声把她吵醒，她脸颊还有些发烫。
再回想刚才那个梦境，舒云念揪着被子掩面，只觉自己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这么羞耻过。
好在十二月的被窝外面足够寒冷，冷水洗脸也让脑子清灵不少。
等她梳洗齐整，穿上黑色羽绒服出门吃早饭，一切又恢复如常。
孙姐今早煮的是鲜肉小馄饨，热气腾腾盛在白瓷碗里，再撒上些许青葱碎末，滴上两滴香油，那诱人鲜美的香气直沿着热气往鼻子里钻，让人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舒云念吃完一碗馄饨，整个身子都变得暖乎乎，她搁下筷子，对身旁的沈丽蓉道：“妈，我先去上班了。”
沈丽蓉抬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的严严实实，脚踝也没露，这才放心：“去吧。”
舒云念起身，沈丽蓉忽然又想起什么，问了句：“小念，你那辆车……真的是你贷款买的？”
舒云念一怔，对上沈丽蓉看来的目光，迟疑两秒，还是坦白：“是傅先生送的。”
沈丽蓉并不诧异，只皱了皱眉头：“虽说他经济条件比咱们强很多，但你们谈恋爱，也不好收别人太贵重的东西，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影响不好。”
舒云念急着去上班，也不方便多解释，讪讪应了声“以后会注意”，就拿着包离开。
孙姐在旁听到母女俩的对话，好奇问着沈丽蓉：“沈姐，舒小姐谈恋爱了？”
沈丽蓉和孙姐年纪相仿，平时两人在家没事，也会闲话家常。
听到孙姐问起，沈丽蓉点头：“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
孙姐：“是前两天上门送花的那位俊后生？”
提到林文轩，沈丽蓉心里还有些遗憾，轻叹一声：“要是和小林谈了，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不是啊？那她谈了个哪样的？”孙姐满脸八卦。
沈丽蓉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想到傅司衍的身份特殊，还是咽了回去，打了个马虎眼把这话题揭过去。
-
苏城评弹团里，同事们得知舒云念是被前几天那场恶意报复社会事件所牵连，纷纷送上关怀问候。
见她伤得不算严重，又都感慨：“你这回真是老天保佑，运气老好，我前两天在家看新闻报道，真是吓死人了。”
“那个开车撞人的畜生真是造孽，自己不想活了就去喝农药，还跑出来害人！”
“那撞死的几个人里，有一个就是我隔壁小区的，听说是个会计，还怀着孕，做产检回来的路上遇到这事，一胎两命。”
“好像还有两个才上高三的学生，市一中的，听说成绩都很不错，唉，本来明年就高考的，现在说没就没了，家里大人得多难过。”
“哎哟，这个作孽的畜生，一枪毙了他都是便宜他了，要我说，就该像印尼那边搞个鞭刑，枪毙前让遇害者家属抽他几百鞭子解解气。”
对于这种恶性社会事件，同事们义愤填膺地聊了一阵，最后又回到珍惜当下的感叹。
舒云念听到他们提到那日的祸事，心情也不由沉重。
等到同事们三三两两散去，她也转身回到工位，看起今天的工作安排。
一个早上没点开的微信里，除了些群聊消息，便是几条新消息。
两条来自傅司衍，一条来自傅老太太。
舒云念先点开傅老太太的对话框。
傅老太太：「云念，早上好[玫瑰]，我听阿衍说，你们已经撤销离婚申请了[鼓掌][鼓掌][鼓掌]，这周末你们有空回老宅吃顿饭吗？奶奶想你们，家里的长辈们也想你们了，前两天你两位堂嫂还念叨着你，想约你一起去泡温泉。又是崭新的一天，你工作加油，有空记得回我消息，我提前安排厨房给你们做大餐[微笑][微笑][微笑]」
看着这条夹着各种表情的真诚问候，舒云念刚才还有些沉重的心情也暖了几分。
余光瞥过台历的计划，周末晚上有演出，周一晚上倒是空闲着。
不过回老宅这事，也得和傅司衍对下时间。
于是她又点开傅司衍的对话框。
8：30，F：「起床了？」
9：23，F：「今晚下班，一起吃饭。」
舒云念抿了抿唇，放在之前，他邀她一起吃饭她肯定答应。
可是昨晚发生那种事，再加上那个乱七八糟的梦，一想到和他见面，她就忍不住尴尬。
沉吟片刻，她轻敲屏幕。
云卷云舒：「今晚我答应了妈妈回家吃饭，不然改日吧。」
让时间冲淡记忆，她也好缓一缓。
不多时，对方有了回复。
F：「那我接你下班。」
云卷云舒：「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了。」
F：「不好。」
云卷云舒：「？」
F：「想见你。」
简单三个字，让舒云念怔了一怔，等回过神，一颗心好像是一块泡进温水里的蜂蜜糖，暖融融，甜丝丝，还冒起一个又一个粉色泡泡。
她忍着隐隐发烫的脸颊，细白手指点着屏幕：「但我今天是开车上班的。」
他来接她，她的车怎么办？
F：「我让人开回去。」
F：「就这样定了，晚上见。」
他这边定下，舒云念也不好再拒绝。
总不可能为了那点事，躲着他一辈子不见面吧。
或许他早就把这事抛在脑后，剩下她自个儿在耿耿于怀。
想到这里，舒云念摒弃杂念，回了个“好”，又把傅老太太叫他们回老宅吃饭的事说了。
俩人聊了两句，敲定周一晚上回老宅吃饭，就放下手机，各自去忙。
-
转眼到了中午，再次在食堂和林文轩碰面，舒云念还有些不大自在。
林文轩却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仿佛并不在意她的恋情。
只是傍晚表演结束，舒云念在后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林文轩忽的叫住她：“云念，你下次恢复单身的时候，能和我说一声吗？”
这突兀的请求让舒云念有些懵，她提着琵琶包站在光线略暗的房间，娇婉眉眼间浮现迷惘。
林文轩干笑一声：“我好像总是在错过，所以想提前排个队。如果你单身了，或许，考虑一下我？”
舒云念这下彻底僵住了。
这是在告白吗。
细白手指也不禁掐紧，她讷讷道，“林师兄，我…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
林文轩看着她，清俊脸庞扯出一抹苦笑：“我知道突然说这种话，你肯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些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我怕再不说出来，也许以后再没机会。上回你说你分手了，我以为我有机会了，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又和好了。”
这两天他每每想起，都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该犹豫，直接告白。
现在虽然迟了，但……云念还年轻，才恋爱不久，分了一次也许会有第二次，他并非毫无机会。
“云念，我愿意等。”林文轩眸光真诚地望着她：“等你再次单身……”
舒云念脸上表情僵硬，讪讪道：“林师兄，你别等我了。”
林文轩微愣，犹不死心：“为什么？”
舒云念嫣色唇瓣翕动两下：“我……”
“因为，她不会再单身。”
半掩着的门外冷不丁响起的磁沉男声，让屋内俩人都怔住。
待那扇门推开，司机推着一袭黑色西装的傅司衍缓缓入内时，别说林文轩，舒云念也满脸诧异。
她知道他会来接她，但万万没想到，他会下车，亲自到后台来找她。
迎着两人惊诧的目光，傅司衍稍抬长指，示意司机停下。
那道沉静的目光先是不紧不慢扫过梳妆台旁的舒云念，转向一旁站着的林文轩时，明显凌厉几分，嗓音也愈发冷淡：“这位先生，插足他人感情的行为可耻，你自重。”
林文轩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惊讶于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又震惊于他说的话。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有些缓不过来，只得将疑惑视线投向舒云念：“云念，这位是？”
话音落下，傅司衍的视线也落向她。
舒云念恍惚回神，“他…他是我的男朋友。”
第一次正式将傅司衍介绍给她的人际圈，这种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她快步走向傅司衍，压低声音问：“傅先生，你怎么来了？”
傅司衍黑眸轻闪，嗓音听不出情绪：“你不想我过来？”
舒云念一愣，刚要解释，感受到身后那道始终凝望的目光，决定还是先解决外部，再安抚内部。
转过身，那张瓷白脸庞扯出一抹勉强弧度：“林师兄，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傅……”
稍顿，她还是没报出傅司衍的大名，而是侧眸道：“阿衍，这是我评弹团的同事，林文轩。”
傅司衍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少倾，静静睇向不远处的那道清隽身影，抿唇不语。
林文轩此刻也回过神，尽管还是不敢相信小师妹竟然找了个坐轮椅的残疾，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信也得信。
“呃，你好……”他尴尬地上前打招呼。
轮椅上西装革履的男人仍是一脸淡漠，语气无波无澜：“有林先生这种时刻盼着我和小念分手，准备候补上位的同事，并不好。”
平静话语中掺杂的讥诮，让林文轩表情一僵。
他也没想到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告白，竟然会被正牌男友撞个正着。
而且眼前这个男人，虽坐着轮椅，可他举手投足间的矜贵气质，以及周身那阵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几人都没说话，场面一时变得静谧又尴尬。
最难受的莫过于舒云念——
她最近是被夹心饼干附体吗？
前两天夹在沈丽蓉和傅司衍之间左右为难，现在又让她陷入这种修罗场面。
腹诽归腹诽，面对眼前的情况，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垂眸看向傅司衍，柔了嗓音：“阿衍，我们走吧。”
一句绵软的阿衍，让男人冷硬的面色稍霁。
再看面前那个林文轩，他嘴角轻扯，沉声道：“林先生，你自便。”
他抬手，示意司机推他离开。
看着面色青白一片的林文轩，舒云念有些抱歉，又有些难为情，咬了咬唇，她低低道：“林师兄，再见。”
说罢，她转过身，跟上前头的傅司衍。
落日余晖黯淡透过窗台，留下一片寂寞的残影。林文轩站在原地，望着那两道匆匆离去的背影，目光无比复杂。
***
寒冷的季节，夜晚也来得格外早，六点多已然晦暗大半。
大概有司机在，从后台到上车的一段路，舒云念和傅司衍都没说话。
等坐上车，舒云念刚坐定，就见宽敞车厢间的黑色隔板缓缓升起，驾驶位和后车厢很快隔绝为两个独立的空间。
不知为何，舒云念心里忽的有些紧张，她偏过脸，小心翼翼觑着身旁男人：“你……怎么突然想到下车了？”
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闻言，缓缓侧眸，乜向她：“打扰你了？”
“没有。”
舒云念摇了摇头，轻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以前都是在车里等的……主要你上下车也不方便，不如在车里等我回来……”
话未说完，就见男人俊美眉眼浮现一抹淡淡嘲意，薄唇轻勾：“嫌我给你丢人了？”
舒云念一愣，连忙否认：“我没有。”
傅司衍没说话，只撩起眼帘，半是沉静半是怅然地看向她。
舒云念：“……”
又来了。
每回他这个眼神看她，她都觉得自己是个渣男，上次是不给名分的妈宝男，这次是背着正房在外勾三搭四的劈腿男。
“傅先生，你别多想，我和林师兄真的只是同事，我也没想到他刚才会说那些话……”
她蹙着眉头道：“而且我之前已经拒绝过他了，谁知道他……这么坚持。”
傅司衍黑眸眯了眯：“之前？”
舒云念：“……”
她轻咳一声：“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而且你下车找我，我也没觉得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只是单纯怕你不方便而已。”
傅司衍薄唇抿着，并未出声，
见他神色沉沉不说话，舒云念只当他还在生闷气，忍不住搭上他的胳膊，撒娇般轻晃了晃：“真的呀，你别误会。”
傅司衍垂下眼，瞥过那只搭在衣袖的雪白小手，玉指纤纤，宛若凝脂。
少倾，他嗓音低沉：“昨晚你不回我消息，早上也避着不想和我见面，我以为你后悔了。”
舒云念啊了声，急道：“我没回你消息那是因为……”
话到嘴边，她猛地停住。
总不能说是因为过于社死，没脸见他吧。
可偏偏眼前的人一错不错望着她，誓要问个答案的模样。
舒云念：“……”
算了，承认也不会掉块肉。
想到这里，她低下脑袋，声音细若蚊呐：“因为昨晚那个事，有些不好意思见你。”
看着女孩儿低垂的羞赧眉眼，还有那悄然攀上耳尖的绯红，傅司衍眸底不动声色略过一抹暗色，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真的？”
“真的啊。”
“证明。”
“啊？”
下一刻，一只修长大掌捧住舒云念的脸。
在她惊愕的目光里，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俯来，那道幽深视线炽热望着她，嗓音沉哑：“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