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或许是因为昨晚喝了两杯红酒, 舒云念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翌日她睁开眼，床边已经空荡荡，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
要不是房间里随处可见的大红喜字尚在, 她都怀疑昨晚是不是她做的一场梦。
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舒云念从床头柜拿起手机, 早上7点25。
昨晚调的7点30的闹钟都还没响。
他怎么起这么早？
难道她昨晚睡姿不好, 影响到他了？
就在她暗自琢磨时,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门打开, 隐隐约约传来刻意压低的对话。
“不用跟进来。”
“是，少爷。”
话音落下, 而后是房门轻轻合上的声响。
舒云念知道他回来了, 下意识朝过道看去。
屋内的窗帘并未拉开，秋日晨光只能透过帘底，在深棕色木质地板上留下一棱棱光痕。
晦暗不明的室内光里, 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转动着轮椅进来。
见到床上坐起的身影, 他臂弯一顿，“你醒了。”
“傅先生，早上好。”
舒云念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弯腰去找窗帘按钮, 可床头柜上一排操作版面，点了好几个也没找对。
傅司衍见状，缓缓转到门边开灯, “怎么起这么早？”
“我还要去上班，所以调了个七点半的闹钟。”
舒云念看向亮起的灯光下, 已经换上浅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 一副闲适慵懒打扮的男人：“你比我起得还早呢。难道昨晚没睡好？”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却嗯了声。
舒云念呆了呆, 不会真的是因为她吧？
下一秒，又听轮椅上的男人慢声道：“半夜腿部痉挛，醒了就没怎么睡着。”
舒云念错愕：“你半夜腿疼了？我都不知道。”
傅司衍掀眸看她一眼，薄唇轻扯，似笑非笑：“你睡眠质量不错。”
舒云念：“……”
他这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
想了想，她轻声开口：“傅先生，你下次再腿疼，就和我说，我也能帮着照应。”
傅司衍本想说不必，话到嘴边，触及那双清凌凌满是诚恳的美人眸，忽的沉默下来。
须臾，他浓密的眼睫轻垂：“不想迟到的话，快些下楼用早饭。”
舒云念听出他语气里的隐约缓和，心情也不由放松下来，弯眸应道：“好，这就来。”
刚准备下床，她忽然记起外面披着的睡袍脱了，里面就一件吊带睡裙，还没穿胸衣。
昨晚漆黑一片倒无所谓，现在明晃晃的大白天，就不免有些难为情：“傅先生，昨晚你说帮我准备一身衣服……”
闻言，傅司衍抬眼。
只见床上的女孩儿抱着大红喜被，胸前遮得严严实实，纤薄笔直的肩背和两条手臂暴露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凝结的牛乳般细腻，又似白玉莹润。
只这么略微瞥一眼，昨夜那阵挥之不去的清甜香气好似又盈满鼻间，喉头滚了滚，他很快别过脸：“我去催。”
舒云念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他就转着轮椅离开。
舒云念：“……”
这样看来，傅先生其实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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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便有女佣送来一套崭新的衣裙，尺寸正好合适，风格也是她平日的风格。
舒云念换上，又抓紧时间洗漱。
等她下楼，已经是八点，从傅家老宅到单位开车要三十分钟，算上早高峰堵车的闲余，留给她吃早饭的时间并不多。
她刚想找傅司衍派辆车送她，便有佣人迎上前来：“少夫人，老太太叫你一块儿去饭厅用早饭。”
舒云念自是不好拒绝，乖乖跟了过去。
饭厅早已撤去另外两张桌子，只留一张主桌，此刻傅老太太、傅家两位姑姑、两位伯母以及傅司衍都坐在桌前。
见着舒云念来，立刻有佣人摆上一副新碗筷。
“云念起床了。”傅老太太朝她笑笑，又指了指傅司衍身边的位置：“坐下吃早饭吧。”
舒云念客客气气和几位长辈打了招呼，走到傅司衍身边坐下，她轻点了下头，算是致意。
傅司衍看她：“想吃什么？”
舒云念偷偷瞄了眼长辈们，见她们并没往这边瞧，而是聊着哪家宴会的事，不禁凑到傅司衍身边，压低声音：“傅先生，我可能来不及吃早饭了，你能先派车送我去单位么？”
她凑得近，身上淡淡香气随着热息拂来，傅司衍搭在桌边的长指不动声色拢紧，面上却没多少波澜：“知道了。”
稍顿，他轻咳一声：“坐好说话。”
舒云念微怔，等顺着傅司衍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刚才还在聊天的长辈们这会儿一个两个都直直朝他们这边看，那眼神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她表情有一瞬尴尬，很快低着头坐好，假装去看手边那张小小的今日早餐菜单。
其实菜单写的什么，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只懊恼地想，她们刚才不是在聊天吗，怎么突然都看他们了？
“一笼薄皮三鲜汤包，一笼鲜虾生煎，一碗红豆糖粥，一个溏心蛋……”
男人平静的点菜声拉回舒云念的思绪，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够了么？”
这都是给她点的？
舒云念怔怔眨了眨眼：“够了……还多了。”
傅司衍：“最不想吃哪个？”
他点的这几个，她都挺爱吃，若是非得选一个的话，“糖粥不用了，吃一碗就够饱了。”
傅司衍嗯了声，吩咐佣人：“糖粥不要，其他打包装好就拿过来。”
佣人应声，连忙去办。
舒云念很想问问傅司衍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是巧合，还是他连这个也调查过？
不等她问，上座的傅老太太先开了口：“怎么还要打包，你不在这吃？”
舒云念不好意思笑了下：“奶奶，我九点上班，怕来不及。”
傅老太太诧异：“你们单位没有婚假？”
舒云念一时语塞。
婚假是有的，但她前阵子已经请了太多假，而且妈妈还在医院躺着，她和傅司衍结婚的事，她不想、也不合适公开——
而且昨晚她本以为吃完饭就回去的，实在没想到会留在这过夜。
她正斟酌着该如何和老太太解释，就听傅司衍淡淡出声：“昨晚我们商量，婚假留到以后度蜜月用。”
这话一出，别说傅老太太她们了，就连舒云念都愣住。
度蜜月？
他们俩什么时候商量过了？梦里吗？
她这边纳着闷，傅老太太却是笑开了：“原来是这样，那是蛮好。你们商量什么时候度蜜月，去哪度蜜月呀？”
舒云念：“……”
别问她，她不知道。
傅司衍面不改色：“具体还没计划，等腿好些再定。”
傅老太太及其他长辈：“………”
尴尬的静了一会儿，还是傅二姑姑干笑两声缓和气氛：“那也快了！阿衍，人只要有目标，那目标就不远了。”
这句牵强的不能再牵强的鸡汤一出，其他长辈也都纷纷附和，都说“快了快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忽然间，舒云念似乎明白，上次在丹青茶馆她说鸡汤时，他的反应为何那般凉薄冷漠。
这样带着好意的鸡汤听多了，的确有种…难以解释的难堪。
好在没多久，佣人就将打包好的保温袋送来。
舒云念接过，道了声谢，再看桌上的诸位长辈：“奶奶、两位姑姑、伯母，你们慢用，我先去单位了。”
“去吧去吧。”长辈们微笑颔首。
傅老太太忽又问一句：“云念，你几点下班，晚上回来想吃什么菜？”
舒云念起身的动作一顿，没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看向傅司衍，眸光惊讶——
今晚还回老宅住？
“云念，我问你想吃什么，你看阿衍做什么？”傅老太太笑道：“你别管他，家里厨子都知道他爱吃什么的，倒是你，家里还不太清楚你的口味，你得自个儿点点菜。”
舒云念讪笑两下，刚想着随便报两道菜名，便听傅司衍不紧不慢道：“奶奶，我们今晚不在老宅住。”
傅老太太脸上笑意稍褪：“不在这住？那你们去哪里住？”
“园区御湖华府那套。也是昨晚商量的，那边离她单位近，环境也不错。”
舒云念：“.......”
他这一本正经的语气，要不是她没有梦游的习惯，她都差点被唬住了。
“你们要搬去那边？”傅老太太皱了皱眉，似有些不悦。
傅司衍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奶奶，我和云念是新婚，希望能多一些二人空间。”
一句亲昵的“云念”，让舒云念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却让傅老太太染上笑意：“好好好，既然你们想过二人世界，奶奶也不是那种不知趣的老古板。要搬就搬吧，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是该有个自己的小家了。”
她答应下来，又道：“早饭过后，我就让管家带几个人去御湖华府那边替你们收拾收拾，等云念下班后，正好可以舒舒服服住进去。云念，你说呢？”
舒云念这会儿脑子还有些晕乎乎，虽然不太清楚御湖华府具体在哪，但她和傅司衍俩人住在外边，总比在老宅被长辈的眼皮底下要自在。
于是她也轻轻点头：“奶奶，你安排就好。”
和傅司衍搬去御湖华府的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定了下来。
等舒云念坐上前往单位的车，边吃着美味早饭，边拿手机搜索着御湖华府的位置，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是要正式开始和傅司衍婚后同居了？
在今早之前，她还以为在老宅住过一晚，之后她和傅司衍就各回各家，互不干扰。
可现在，她却要搬去和傅司衍一起住了……
一时间，嘴里的鲜虾烧麦也食不知味。
想了想，她决定和傅司衍问问清楚。
毕竟刚才在饭厅，他嘴里就没几句真话，她也不确定他到底是随口敷衍傅老太太，还是真有那个意思。
纤细手指轻敲屏幕，她点击发送。
云卷云舒：「傅先生，我真的要搬去御湖华府？」
云卷云舒：「」
过了两分钟，对方回复。
F：「不然？」
云卷云舒：「……！」
F：「新婚第二天，就想撂挑子？」
舒云念：“……”
他这话说的，她多不负责任似的。
云卷云舒：「」
云卷云舒：「只是不太清楚你昨晚到底和我商量了多少，所以来问问。」
屏幕那头。
看着她这句回复，再看那个假笑的小猫脑袋，傅司衍嘴角忽的翘了翘。
隔着屏幕，她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少倾，笑意稍敛，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轻点屏幕——
F：「下班后，我派车去接你。」
F：「奶奶没那么好糊弄，起码今年以内，不能分居。」
指尖稍顿，他眼皮轻垂，也把那张表情包发了过去。
F：「」
车上的舒云念：“……”
同一个表情包，怎么他发，莫名一阵阴森森瘆得慌呢？
晃了晃脑袋，她切出对话框。
他说今年之内不能分居，所以，也许等过完年，就能分居了？
距离过年还有五个月。
嗯，五个月很快的，熬过去就是胜利。
*
这日傍晚，结束下午的演出，舒云念就坐上傅司衍派来的车。
她先前往医院探望了沈丽蓉，又回到桂花巷306号，简单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临出门前，她在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驻足许久，心想着再过不久，她一定能和妈妈重新回到家里住。
司机提醒再三，她才依依不舍将院门锁好，带着行李箱，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院子。
半个小时后，轿车驶入整个苏城房价最高的核心地段，沿湖一片的高端配套房产都是富人区，而御湖华府以高端低密顶级物业服务为主打，无敌双湖景观为卖点，一跃成为这片富人区里最为昂贵高端的顶奢楼盘。
轿车驶入小区里开了七八分钟，舒云念还以为她误入了什么景区。
等她带着行李坐电梯到达二十三层，面对那扇低调又不失奢华的雅灰色大门，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有什么好紧张？
早上不是才见过？昨晚还一起睡过呢。
她深吸一口气，摁下门铃。
大门很快打开，是一位穿着佣人服的中年阿姨，见到舒云念，恭敬笑道：“少夫人，您回来了。”
舒云念怔了下，等换好了脱鞋，才恍然记起这位阿姨好像在傅老太太身边见过，好像是叫张妈。
张妈勤快地接过舒云念手中的行李箱，又张罗着：“少夫人，炉子上还炖了红枣燕窝，您先坐着歇息，我去给您端一碗。”
“好的，谢谢……”
舒云念原以为老宅的佣人打扫完卫生就撤了的，没想到还有一位留下了？
走进客厅，她也无暇欣赏豪宅无敌的湖景，下意识问了句：“傅先……少爷在哪？”
张妈见少夫人一回家就问少爷，脸上笑意也深了：“少爷这会儿在房间呢，就沿着走廊最里面那间主卧，少夫人您直接过去就是。”
舒云念应了声好，提步往主卧走去。
主卧的门是虚虚掩着的，她抬手敲了两下，里头没人应。
难道不在这间？
她疑惑，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左右看了看，的确空无一人。
刚准备离开，忽的斜侧边响起一道推门声。
舒云念回过头。
当看到轮椅上裸着精瘦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平角短裤的男人，先是一愣，而后短促叫了声，转身捂住脸：“对…对对对不起，但我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