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小吃很多,沈琼借了个充电宝,把周围能送外卖订了个遍。
炸串、烧烤、钵钵鸡、冒菜、抄手、担担面。
适合年轻人口味的夜宵没有清淡的,林林总总的外卖加上八十多杯奶茶,潇潇洒洒排出一字长蛇阵,放眼望去,入目之处尽是色彩浓烈的红油辣子,唯一一点和健康沾边的绿菜是充当点缀的葱花香菜。
好吃好喝摆在眼前,工作效率水涨船高,设备调试结束,选手依次进入拍摄场地,江驰被Chris拉着坐到了最中间,负责画外音主持的是刚跟完决赛的解说员,略带嘶哑的声带不影响他的思路,他连着抛出好几个与决赛战术相关的问题,很快带动起了选手还未冷却的情绪。
专业人办专业事,作为教练的Chris负责主要发言,打副C的小朋友作为打出制胜一击的关键先生还处在手抖嘴瓢的阶段,Chris把话题往他身上引了几次,小孩第一次面对正式采访镜头,稚气未脱的脸蛋憋得通红,连最基本的自我介绍打招呼都颠三倒四,重点突出一个清澈愚蠢。
有意无意的铺垫够了,江驰勉强稳住情绪,灯光打在他脸上,沈琼就站在灯架后面看着他,清瘦的身形只有一个轮廓。
他是整场比赛的首功,留给他的问题自然是最多的,他收回看向场外的视线,配合主持人的提问,在不查看局内录像的前提下,大致复盘了五局比赛。
每一次击杀、每一次撕扯阵型的突破、每一个改变运营节奏的转折点,全都被他讲得有条不紊,清晰明了。
这不是天生的好记性,而是他反反复复逼着自己看录像背录像练出来的,大部分战队的指挥官和核心是两个人,一个人的头脑很难同时承载两种职能,唯独他是个特例。
俱乐部没有资本入注,更没有足够的财力进行针对性的补强引援,在现有的配置基础上,他必须发挥最上限的能力,只有这样,他才能完成他对沈琼的承诺。
“小江选手,最后一个问题,这一次的冠军梦想实现了,下一个梦想是什么呢?明年和国际赛区同步之后,有信心连冠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基本上是把问题和答案一起抛出来了,江驰只需要简单点个头,说几句自信又谦虚的场面话就能交差。
江驰下意识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他眼眶一直红着,疲倦、少眠、紧张、焦虑、劳累,导致他红眼圈的原因有很多种,且每一种都是挑不出错处的正当理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什么红着眼睛。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梦想究竟是是什么。
“没想那么远啦,我们小江选手从来不立FLAG——”
“……对,确实没考虑那么多,下赛季的事情下赛季再说,现在就想早点结束采访,回去睡觉。”
江驰接下Chris的话,挤出了一点笑容,用一句没什么技巧的大实话结束发言。
四十分钟素材足够剪辑,摄制组通过耳麦给了个讯号,主持人点点头,简单说了几句替江驰收尾,最后又带着全体成员对着镜头拍了个集体照,有头有尾的收工交差。
回酒店的中巴车停在场馆后门,江驰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见亮了,围在外场的粉丝尽数散去,Chris是个能过日子的,他和其他五个队员人手两份外卖,绝不错过任何一顿不要钱的饭。
十二份夜宵换一个江驰,Chris和沈琼做了一笔非常合适的买卖,中巴车启动驶离,载着他们回酒店大快朵颐,落单的江驰则被沈琼带上了叫来的专车。
小别重逢的相聚,江驰一句话没说,他确实太累了,C城是山城,路上弯弯绕绕的地方很多,他一上车就昏昏沉沉靠在沈琼肩上,浑身上下唯一还有一点力气的地方就是和沈琼相握的右手。
跟着钟云亭订酒店,绝对不会踩雷,高奢的商务酒店时时刻刻具备接待贵宾的素养,即便这位贵宾在黎明时分叫了一份蹄花汤外卖到前台,服务人员也能笑颜如花的捧着包装简陋的外卖盒,一路送到贵宾房间。
江驰一进门就被沈琼推去洗澡,等他冲完澡出来,沈琼正好把猪蹄拆得骨肉分离。
房间里只开了两盏落地灯,昏黄暧昧的光亮搭配着窗外的晨曦,非常适合恋人之间两相缱绻,江驰垂下脖颈无心观赏,他光着上身坐到餐桌前,脑袋上顶了条干毛巾,没擦干的头发滴滴答答淌着水。
“刚送到,还热乎的,我找了一家老店,味道应该不错,你尝尝看。”
“好。”
沙发上的靠垫早就摆到了餐椅上,刚好托住小江选手酸麻胀痛的腰背,沈琼放下一双黏黏糊糊的筷子,往他手里塞了个汤勺,随后又走到他身后拿起了他头上的毛巾,
季后赛之前打理的发型很适合江驰,小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头发稍微长了一点,湿漉漉的趴在脑袋顶上,任人裹挟揉搓。
江驰有肩颈劳损的旧伤,平时洗完澡擦头发就糊弄,眼下刚打完比赛,两只胳膊累得抬不起来,估计只是甩了几下脑袋,抖了抖水。
“……多喝点汤。”
“嗯。”
天底下最好的江小驰,连闹起脾气都是老老实实可可爱爱。
让吃饭就吃饭,让喝汤就喝汤,看似乖得要命,实则早就耷拉着耳朵和尾巴,顺便攥紧汤勺,在自己手心里剜出了一道道指甲印。
人这种生物,一旦谈上恋爱就容易下半身思考,就像此时此刻,沈琼明明知道他应该亲亲江驰的脑袋顺毛捋,把委屈巴巴生闷气的小男朋友哄得开心一点。
可他实在是被小江选手连着往外蹦得单字搞得五迷三道,完全忍不住犯贱的冲动。
往严谨上说,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次正式相处,而且江驰还极其不检点的光着上身,只穿了最贴身的短裤。
“那个——”
忙着擦头发的两只手在不经意间打了个滑,顺着后颈一路转弯,好巧不巧的扫到了江驰前胸。
这不能说是故意,只能说是目的非常明确。
“喏——”
沈琼眨眨眼,佯装无辜的稳住身形顺水推舟,他知道江驰肩上不舒服,不能直接贴上去,所以他道貌岸然的调整了一下姿势,特意侧过身子,一边用胸口擦过江驰的手臂,一边妖冶卖弄的塌腰抬臀,伸手勾来一旁装了红油蘸水的小塑料盒。
“蘸水可能有点辣,你少沾点试试。”
“……好。”
拿捏小朋友情绪是一种恶劣的爱好,江驰慢半拍的回答还是单字,似乎依旧沉浸在苦闷难过的境遇里,但前提是得忽略掉他逐渐发红的耳根。
沈琼仅存的良心只够他忏悔一秒,一秒钟之后,他笑眯眯的翘起唇角,想趁热打铁亲一亲天底下最好的江小驰,顺便看看江小驰的脸蛋能不能和蘸水红成一个色。
“小驰。”
色心大起的一个吻,其实只落在江驰发顶,不唐突,不过界,轻缓温柔,是年长者的安抚,是恋人的亲昵,可江驰的右手大概是劳累到了极点,已经无法牵动肌肉做出有效动作。
亲吻落下的瞬间,江驰手里的汤勺也跟着脱落,没兜住的蹄筋掉进了蘸水里,顺势溅起了两滴红油,一滴溅在他脸上,一滴溅在他眼里。
“……小叔,眼睛疼。”
江小驰的眼睛红成了蘸水的颜色。
他坐在浴缸边上仰着脑袋,豆大的眼泪混着清水往下流,已经冲了五六遍凉水的眼睛勉强睁开,眼白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血丝
“坚持一下,我再给你冲一次,要是还疼咱们就去医院。”
沈琼又心疼又自责的举着花洒,大概是怕他身上没力气坐不住,沈琼紧张兮兮的托着他的后脑勺卡在臂弯,半搂半夹着把他固定在自己胸前。
再次打开的水流兜头而下,一半淋在江驰脸上,一半淋在沈琼身上,裁剪得体的衬衫敞着领口,裸露在外的皮肤和水温一样冰冰凉凉,只有贴上去才能感知到下面有一团血肉在隐隐跳动。
“小驰?江小驰?怎么样?还疼吗?”
“疼。哪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