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亭压根不会打架。

  八点四十五,钟云亭薅住了沈琼的领子,八点四十六,和沈琼没有关系的小江选手在上场比赛之前的最后一点准备时间里打来了每天一次的日常通话。

  沈琼挑起左边的眉毛,笑眯眯的抬起右脚,外脚背横向一踢,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刚好命中钟少爷穿着意大利定制小牛皮鞋的细瘦脚踝。

  于是,在电话接听的那一瞬间,身家过亿的钟少爷腿脚踉跄,险些在小江选手的问候里表演一个当场劈叉。

  训练有素的保镖在第一时间扶住了横向栽倒的钟云亭,江驰在嘈杂喧闹的背景音中专心致志的询问沈琼有没有吃晚饭,邹红端起眼前的养生茶,风情万种的五官终于有了一丝扭曲的裂痕,沈琼秉承着勤俭持家的原则喝掉最后一点金汤力,从容优雅的拿着手机起身。

  “吃了。在酒会上蹭得,都是好吃的。”

  “那就好,小叔你少喝酒,我九点半开赛,你能看就看,看不了就早点休息,反正我肯定会赢的。”

  玄学和flag都要为沉醉于爱情的年轻人让路,沈琼在小江选手毫不收敛的豪言壮语中弯起嘴角,江驰话音刚落,Chris的惨叫应声而起划破天际,沈琼下意识一偏头,整张耳膜都被震得隐隐作痛。

  “知道了。好好打,我现在往回走,回家看你。”

  为了Chris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沈琼及时挂断了电话,江驰朝气蓬勃的声音能让夜晚变得光彩夺目,甩开保镖搀扶的小少爷和神情复杂的邹红不约而同的盯住了他嘴角的弧度,他眨了眨眼,索性正大光明一摊手。

  “我回去看孩子比赛了,两位尽兴。”

  “——沈琼。”

  钟云亭的目光芒刺在背,沈琼没受影响,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去,绿意盎然的空中花园浮动着初开的花香,暗香拂过他褶皱的衣领,在他即将走出花园的前一刻,邹红终于结束了犹豫的沉默。

  “你想清楚,他是江牧之的亲儿子。”

  沈琼到底没看成江驰的比赛。

  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分不清天上挂得是月亮还是太阳,又或者是太阳月亮一起挂着,轮流在他眼前蹦迪,起起落落上上下下,晕得他心肝脾肺肾拧在一起翻江倒海。

  凌晨四点的街道人车稀少,出租车呼啸而过,精准迅速的将他送达目的地,空荡的长街上路灯长明,他眯起着酸涩困倦的眼睛给司机扫码付款,险些因为手抖多摁了一个零。

  天边太阳勉强露头,江驰抱着薄薄的夏季被翻了个身。

  他凌晨三点结束比赛和采访回到酒店,Chris简单说了几句就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准备接下来的赛程,他回屋洗了个澡,给沈琼发了个汇报战果的微信,又抓起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半干不干的头发支棱着,像是刚在水坑里滚了一圈的小土狗。

  江驰没指望沈琼回复他,沈琼看他比赛通常是先晕后困,最终达到助眠,这个时间应该是沈琼睡得最熟的时候。

  他躺到床上,关掉床头灯,放下手机,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沈琼买给他的按摩眼罩,往头上戴的瞬间,暗下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小——哇!嘶——小叔?!怎么了?”

  所向披靡的小江选手动作幅度过大,弹性上佳的床垫回弹了他依靠腰腹力量挺身而起的惯性,直接导致他在接通电话的瞬间以后脑勺磕到了床头板。

  绝大多数情况下的小江选手都是冷静成熟的,沈琼很少有机会听到他这种闷呼呼的,带点孩子气的动静。

  蜕变成熟的声带让江驰和江牧之的音色很像,唯一不同的是江驰不抽烟不喝酒,音色清清亮亮的,最多带点辛苦训练的沙哑。

  “睡了吗?”

  沈琼揉了揉鼻尖,提出了一个毫无营养的问题,湿乎乎的露水落在他身上,又冷又黏,他踢了一脚无辜的路灯杆子,大拇脚指瞬间一阵剧痛。

  “没呢,我刚洗完澡躺下。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家里有事吗?”

  江驰捕捉到了沈琼那边吃痛抽气的动静,他赶忙从床上爬起,紧张兮兮的打开了台灯,还在支棱的头发被灯光打出阴影,呈现出张牙舞爪的状态。

  “小叔?你说话,怎么了?胃药在床头柜第二层,你是难受吗?”

  等不到沈琼的答复,江驰皱起眉头加快了语速,脑子里已经呈现出了沈琼跪在卫生间地上站不起来的模样。

  无法触及的烦躁和焦虑顷刻泛滥,他踩上拖鞋抓过外套,发自本能的做出了冲刺的动作,可冰冰凉凉的门把手打断了一切,让他意识到了他和沈琼正分离两地。

  “……撑不住就去医院,你别硬抗。小叔,我现在帮你叫车,你别挂电话,有什么感觉跟我说。”

  十九岁的孩子,处理起这类不属于他的事务上,早已轻车熟路。

  沈琼能听见江驰拿起酒店座机拨120的动静,他第一次在家里呕吐到胃出血的时候江驰还没有那么熟练,打电话的动静就像是被掐尖嗓子的小公鸡,一边着急一边掉眼泪,要不是疼得厉害,他真能当场笑出来。

  “小叔?——小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听见,我没事。”

  叫一趟救护车挺贵的,价格跟凌晨的航班不相上下。

  日子得省着过,已经花了一笔钱,就不能再花第二笔了,。

  “……你把房间号告诉我,我现在上去,开门小点声,别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