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的手很瘦。

  细瘦的指骨,青白色的甲面,总也咬不净的倒刺,以及在薄薄皮肉之下弯曲凸起的血管。

  以前的沈琼不是这样的。

  他会做指甲的保养,会涂保湿的手霜,会戴亮晶晶的戒指,江牧之总嫌他两只手十根手指头太少,恨不得让他把十根脚趾头也戴满。

  江驰骨子里很节俭,但这不影响他跟父亲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

  江牧之是对的,沈琼值得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沈琼的手就该是做着最好的养护,涂着最贵的手霜,戴着最稀有的宝石,他生来就是枝头凤,没理由变成灰头土脸的小山雀。

  “不听。”

  江驰比自己想象的平静,事情的发展不在他的预期之内,他没想用这种兵荒马乱的方式跟沈琼推心置腹,在他的设想里,他应该在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拿着金灿灿的冠军戒指跟沈琼摊牌,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站在沈琼身边的资格。

  “我不觉得难。”

  他牵过沈琼的手腕,衔住冰冰凉凉的无名指,这里早晚会戴上一枚由他挑选的戒指,而此时此刻,他要事先预留一个记号。

  牙齿咬合,贴着手指根部留下一圈红印,再十指交错,将沈琼的手腕压过头顶。

  江驰单膝卡在沈琼腿根,俯身与他额头相抵,极近的距离里,黑暗不再是遮挡,他能看清沈琼的眼睛,沈琼也能看清他的眼睛。

  “江——”

  “我一定要到你身边。”

  手掌重新切入正题,将不堪撩拨的欲望推到走投无路的悬崖边上,江驰自打开窍后就是靠着手活过日子,虽然折腾得次数不多,奈何天赋异禀,手长灵活,打游戏甩狙甩得有多顺畅,干这事就有多灵巧。

  他碾住沈琼凄惨吐水的铃口,顺着秀气翘挺的柱身向下,将两颗软乎乎的精囊也拢入掌中,过分平坦的小腹呈现出清瘦所致的凹陷,沈琼蹬着双腿抬高了腰背,整个人弓成一个漂亮的弧线,只剩脑袋还死死撑在床上。

  “——江驰!!”

  即便如此,也只是一声被气息顶哑的泣鸣,是带着抗拒反感的怒气,不过这股怒气太小了,只能支撑住第一个脱口而出的字眼,余下的则尽是沙哑艳情的尾音。

  “路我来走,你给我个机会就好。”

  江驰十七岁那年跟同学打了一架。

  他读得国际高中,一年近十万的学费花销,沈琼咬牙供他,甚至给他找了一对一的篮球教练,想让他靠体育特长上个好大学。

  他是个很稳重的性子,学习刻苦,训练卖命,晚上加练到九十点钟,早上背着书包上早自习,一天不耽误。

  都是非富即贵的出身,都是十七八岁的躁动年纪,学校是社会的缩影,江牧之的离世不止对沈琼造成了影响,江驰也没逃过去。

  没了父亲做靠山,又整日做出一副积极努力的模样,旁人眼中的江驰孤僻冷淡,装腔作势,从不会参与小团体之间以逃课泡吧为主的社交,且总做出一副遗世独立的清高模样。

  于是,他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为了让沈琼省心,江驰始终闭口不提,他不在乎同学的戏弄和欺凌,不在乎洒在书本上的水杯,不在乎倒进储物箱的垃圾和纸屑,不在乎校内篮球赛的对手在明显犯规的夹击中所下得黑手。

  他认认真真做着该做的事情,日复一日的奔向心中的目标,他将省队选拔视作人生中第一件可以回报沈琼的事情,可就在选拔前夕,一贯看他不顺眼的二世祖终于捏住了他的命门。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下午,他的同学们用最下流戏谑的语气讨论着沈琼的故事。

  二世祖将多方搜集来的小道消息编汇到一处,在操场上声情并茂的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尚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对性的认知既扭曲又好奇,在他们的形容里,沈琼是卖屁股上位的男婊子,死了男人就找下一个,这些年一个老板接着老板睡过去,不知道上过多少人的床才能供得起江驰念书。

  江驰在那个瞬间血涌上头,他捏紧了拳头,暴怒所致的青筋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脖颈,青紫色的血管在他的太阳穴上一下下抽动,他疯了似的冲上前去,所幸有看不过去的同学伸手拦他,教练也死死抓住他的球衣领子,不让他冲动行事。

  他在零星的关切中咬紧了牙关,憋得自己满嘴血腥,勉强回笼的理智扼住了他行凶的冲动,他已经忍了很久很久,他不能在临门一脚上把沈琼的努力毁于一旦,

  然而,他的忍耐没有让这一场闹剧落幕。

  二世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看他压着火气不出手,便得寸进尺一咧嘴,用更大的声音对着他挤眉弄眼的仰起了下巴。

  ——你爸操过的人,你没弄一回试试啊?人家都说你这小妈活好,你正好子承父业,不操白不操。

  江驰打断了二世祖一条腿,外加三颗牙。

  休学、记过、省队泡汤, 他知道他给沈琼惹了大麻烦,也知道沈琼在事情发生后的那个晚上独自出门,去了二世祖的家宅。

  在天亮时分,沈琼摆平了一切回到家里,他在客厅挺了一夜没睡,开门进屋的沈琼将西装外套挂在臂弯,身上的白衬衫沾着湿乎乎的露水,整张脸白得几乎透明。

  “……”

  他记得沈琼回家之后的眼神,和此时此刻的眼神一样,明明很想甩他一巴掌,却在迟疑中僵住了动作。

  沈琼对他的情感太复杂了,有因江牧之而来的寄托,有朝夕相处衍生出的亲情,也有实打实的对于后辈的喜爱。

  沈琼是一块即将破碎的玉,在分崩裂析的边缘维持着最后的妥帖,他活得太累,累到甚至在心中隐隐期待着变成一摊齑粉灰飞烟灭的下场。

  江驰将手上的液体抹在沈琼光滑的腿根,对于那场葬送他人生前途的意外,他是罪有应得的。他很清楚他为什么会暴怒而起,因为二世祖所说的就是他心中最龌龊不堪的想法。

  ——他想代替父亲成为沈琼的支柱,他想代替父亲去完成没能完成的约定。

  “你不用立刻给我答复,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现在,你先放松一点,我不过界,我就帮你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