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酒与北戴河>第19章 男男交往过密

  有一种说法,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是双性恋。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简直如释重负,我在内心深处渴望时间能带走我对朱丘生病态的迷恋。

  但很快我就放弃了。我不出意外地考上了高中,一扇住宿的大铁门让我和技校的朱丘生从此分隔,但繁重的脑力劳动和距离都没能制止春梦的滋生。

  我如一片腐朽的土壤,长满了罪恶的孢子,菌丝像手掌一样痴缠着我。我开始期待周末,期待每个周六晚上他来学校接我,最起码那时候的他是真实的,没有被梦境妖魔,不至于让我在迷离真幻中手足无措。真实的朱丘生比梦里的更好,他不仅有滚烫的身体,还守着一盏不会灭的灯,他在家和学校间摆渡着我,可能他就是家本身,他让我觉得安宁,觉得舒服。

  周六晚间铃一打,教室里的行尸走肉们突然就诈了尸,争先恐后往“人间”冲,大有百鬼夜行的阵仗。我懒得和魑魅魍魉挤,最后一个出了地府,一眼就看见我家的大妖精在人堆里鹤立鸡群的,我一招手,朱丘生!

  他就操着两根长腿过来了,很淡定地把一群小丫头的目光甩在身后,又很自然地把我的行李举起来。

  我刚预备走就感觉到手腕上一阵灼热,他扣住了我的腕子,丈量我手腕的维度。我看到朱丘生的眉毛皱了皱,他说,你们学校不给你们吃饭啊?

  他的手指在我肌肤上留下一段缱绻的膜。

  给吃的,我说,给吃猪食。

  这七天的饭菜实在太差了点,学校不知道在哪进了过量的土豆和坏面,我们吃了一个周的土豆炖土豆,土豆炒土豆,外加黏在嗓子眼上下不来的馒头。

  我指着操场外一片宣传栏,我说朱丘生看到那展示栏了吗,我们有学生往上扔馒头示威,周一扔的,到现在周六了还没掉下来。

  我借由骨传导听到了朱丘生的笑声,沉沉的。他说学校这么摧残你们?不是说祖国的栋梁吗?

  我哼了一声,说校领导可能是黑恶反动势力,想让国家烂柱子。

  朱丘生没再说什么,兴许是怕嘴里灌风,他闷下头蹬车。但晚饭桌上多了道老母鸡,产妇坐月子喝的那种,特别补。

  他一筷子打掉朱草生去掰鸡腿的手,然后给了她两只鸡翅,把鸡腿都给我。

  大哥偏心,草生说。

  什么时候你也能考上高中大学,再和你帽儿哥一个待遇,朱丘生不客气地道。

  草生像她哥,上课和周公下棋,大字不识几个,闻言马上蔫儿了头。

  乖草生,别理他,帽儿哥拿鸡腿给你换个翅膀,我说。终于哄好了我们金尊玉贵的小姑娘。

  朱丘生打了我一巴掌。

  我说,干嘛?你那母鸡那么老,腿儿塞牙,来来来,别吃那鸡头,翅膀分你一个。

  朱丘生说不要。

  真没骗你,那鸡头重金属,我说。

  朱丘生说,我乐意,然后把鸡脑壳嚼得直咔吧。

  周末过得很快,只够我睡个懒觉的,没多久我就又被塞进了集中营。结果周一中午的时候罗明来班里叫我,他说你哥找你。

  我在学校的大铁门后看到了朱丘生,他穿着蓝色的车间工服,寒风把他的耳朵吹成半透明的红,两个脚在地上不停地得巴,好像特别冷。

  哥啊,我和门卫师傅说了一声,得到了短暂的自由。

  你怎么来了?

  朱丘生转过来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他把我拉到路牙子边,从怀里掏出个包得严严实实的铝饭盒。

  我一摸,滚热,问,啥啊?

  红烧肉,他说。

  我愣了一下,你们技校食堂的?

  嗯,给你的,他说。

  那你吃啥啊?

  我吃过了。

  他拉开我蓝白校服的拉链,往里面看了一眼,我穿了一件秋衣一件毛衣。朱丘生皱了皱眉,说,明天把你那羽绒背心穿里头,怪冷的。

  说完,把饭盒往我怀里一送,不带一片云彩地走了。

  后来,他来的次数多了,全班都知道我有个经常给我送饭的“酷哥”。被食堂折磨的狗模狗样的同学们忍不住,回家抱怨了几句,朱丘生成功成了“别人家的家长”。

  其实他只比我大一岁零一个月,不算很多。

  朱丘生引领了风尚,好多家长中午过来送饭,校门口成了“集中探监地点”。但朱丘生比这些家长厉害得多,他后来居然有了自由出入监狱的门路。

  那是个晚自习下课后的夜晚,我们宿舍六个兄弟学习完正头昏脑胀,拖着死狗一样的身子骨在寝室里收拾,突然听见窗户“邦”地一声。

  大家吓了一跳。罗明正巧站在窗边,他往下瞅了一眼,说,啥都没有啊。

  然后又是嚓得一下,石子几乎挨着他的脑门子过。

  擦!所有人都被吓着了,鬼哭狼嚎地叫,闹鬼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惊慌,石头打人这事让我觉得有点熟悉,大脑自动联想了某个弹珠高手。我朝五个兔崽子一挥手,说你们别怕,我下去看看。

  别别别,他们说,危险!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说,你们的爸爸我为了唯物主义和宿舍的幸福,拼了!

  我从一楼开窗的打水间翻了出去,顺着校园外侧的围栏往前遛,大概走了十几步就看见了一块儿衣服上的反光条子。

  我站定,小声说,您老还不出来,是让我对个暗号?学三声布谷鸟叫?

  朱丘生抬起头,好像还挺意外的,问,怎么知道是我?

  我说,除了你还有谁,偷鸡摸狗。老实交代,干什么来了?

  朱丘生摸出个纸包,说,烧鸡。

  送宵夜的?给我?我诧异。

  嗯呢,他应道。

  没等我们说上两句,就听到保安大叔的怒号,然后手电筒过来了。他说那边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干嘛?

  我猛地想起上周有人在这栏杆儿边私会校外男朋友被通报,吓得赶紧隔着围栏推他。我说孬蛋儿快跑,一会儿学生发展处要来抓男女交往过密了!

  他一愣,说我他妈的又不是女的。

  保安大叔踩着胶鞋过来了。

  我说哎呀,你还管那么多,男男交往过密也不成啊!

  说完我用力在他背后招呼了一下,撒丫子就跑。

  幸好我俩身手敏捷,才在门卫大叔的聚光灯下逃走。

  结果第二天,朱丘生又来了,带起一阵窗户的铛铛声。那五个迷信的小子仍抱成一团颤抖,说怎么还有?

  我说放心吧,爸爸一出马,保证邪魔退散。我飞速下楼,颇感意外——朱丘生居然站在围栏里头!

  我把他拉进一楼空水房,问你怎么进来的?这铁栏杆可不兴翻啊,上面有电网,一不留神让你领残疾人社会保障。

  他笑了一下,说在后门的地方发现了个狗洞。

  离了谱了,我家朱丘生居然为了给我送宵夜钻狗洞。

  他可能觉得这事也有损形象,轻咳了一声,说快吃,不吃凉了。

  我打开,是整整齐齐的四喜丸子,四角齐全,我说,这样,你一个我一个,你一个我一个。

  他说不用,我就带了一双筷子。

  我说,那你一口我一口,你一口我一口,您老钻狗洞累着了,不能让你光忙活,营养不良将来瘫痪还得我伺候。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啊你啊。

  我问,我怎么了?

  他说,你啊,说话没一句好听的。

  我赶紧赔罪,双手作揖。我说,朱孬蛋,我的好哥哥,你怎么这么好,你是这个世界上感天动地第一好。

  他笑了一声,说,我这么好,你怎么报答?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向上挑了一下,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我心脏突突跳了两下,我调笑道,要不,伦家亲你两口?

  去你的吧,朱丘生给了我一巴掌,我嫌埋汰。

  然后我朝他笑,解释说我开玩笑

  您别嫌弃啊,我用筷子戳起一个丸子,轻声道,来啊,你一口我一口。

  他低头咬了下,睫毛蝴蝶一样闪过,我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加深。其实我没开玩笑,其实我是真想吻他,躁动的虫蚁啃食着我的脊柱,带来尖酸的痒。

  高中三年,我和朱丘生在那间偏僻的水房里分食过无数次宵夜,我曾借着食物的掩护间接吻过他的唇舌,隐晦的,不可察的,以至于我说不清自己的初吻是哪次。

  与宿舍闹鬼传说伴生的是我,他们说那个敲窗户的是个香艳女鬼或者千年妖精,要不卢子卯为什么每次回来,都拉不下嘴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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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的喜欢(好开心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