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夫人你现在又为何要将这本书给王妃?”夏竹皱着眉,问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江忆倾闻言,只轻笑一声,十指把玩着那本书,目光扫视在场众人,并没有做出回答。
虽然仍然是一副柔弱的样子,可她的神情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听到夏竹这么问,沈瑜嘴比脑子快开口道:“娘亲说是这些对我今后有用…所以才拿给我的。”
说完,他才注意到秦江淮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秦江淮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人很轻地扯了一下,他垂眸看去,一只白皙的手正极微轻地拽了他的袖口。
他抬头看向沈瑜,恰恰对上了那略带疑惑的眼神。
少年眼神中充满疑惑,此刻正一只手虚拽着面前人的衣袖,脑袋微歪,更显得他呆呆的。
看到沈瑜这副样子,秦江淮不由失笑,方才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
秦江淮声音有些沙哑,看向江忆倾的眼中尽是探寻:“母亲可不可以仔细说说?”
说完这句话,似乎是觉得不妥,他又补充开口:“鱼鱼小时候的事情难免记得有些混,对于这件事…还是要详细些好。”
夏竹十分赞同地微微颔首,身子略朝秦江淮那边侧过去,眼神中全然没有了方才看到江忆倾时迸发出的光亮。
“咳咳——”
江忆倾咳嗽了几声,见沈瑜有上前的意思,虚虚地朝他摆了摆手,随后自己扶着扶手坐下。
虽说她已年过半百,可岁月却没有在江忆倾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她一头银发用发簪扎在一起,张扬的面容被岁月消去了几分锋芒,增添了几分柔和。
江忆倾从衣袖中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后,才堪堪擦去嘴角沁出的血。
一举一动间,尽显端庄优雅。
见到江忆倾这样,沈瑜眉头微皱,吩咐下人准备茶水后才注意着起秦江淮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秦江淮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沈瑜说完那番话后便一直没有表态。
他时不时地偷瞄身旁的人,试图从秦江淮脸上看出不同之处。
不知为什么,听到秦江淮说起小时候,沈瑜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
沈瑜抿着唇,藏不住任何情绪,面上满是纠结与忐忑。
准确的说,他小时候的事,他不是记得一点,而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一切,还要取决于那场无名大火。
九岁那场大火,仿佛给沈瑜的人生来了个转折点,在这之前的所有记忆,都被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而那本书,恰恰是江忆倾在大火前两个月给他的。
具体情况沈瑜已经记不清了,他踌躇着,不知道自己的娘亲会说出些什么来。
“就如鱼鱼说所,这本书,确确实实是给他用来保命用的。”江忆倾慢悠悠地接过下人送过来的茶水,朝下人微微一笑,开口道。
沈瑜下意识地去看身边人的反应,不过却仍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心中没有由来的心慌。
他收回扯在秦江淮袖口处的手,试探性地伸出指尖,蹭了一下秦江淮垂在腰侧的手。
很好,夫君没有什么反应。
沈瑜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将手虚虚握住秦江淮的手,指尖不老实挠了挠他的手心。
感受到身侧人的小动作,秦江淮虚虚地握住沈瑜那在胡作非为的手,随后惩罚似的在他的手上轻轻一勾。
沈瑜正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江忆倾开口,也只好做罢,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听着她说。
“鱼鱼小时候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就要往药堂里跑。”江忆倾抿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补充道:“将这册子给我的那位仙人说过,这能保命。”
“走投无路下,这才想起还有此等偏方。”
秦江淮抬头,恰好对上夏竹那充满讶然的目光,二人交换了眼神,却都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听江忆倾继续说下去。
江忆倾将茶盏放下,鬓角的白发显得她更加高雅:“说来也怪,在鱼鱼拿到这册子时,那些常常伴着他的病便一股脑的消失殆尽了。”
一语话毕,江忆倾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端坐在位子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其余人的反应。
注意到秦江淮略微蹙起的眉头,她袖子底下的手不由地攥紧了几分,但很快,江忆倾又恢复了原样。
“母亲所言实属稀奇,不过…并非不可能。”秦江淮声音懒懒,他看向身侧的人,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在他心中成型。
夏竹闻言,眉头轻挑,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接过秦江淮的话说下去:“夫人可还记得王妃是什么时候不再频频生病的?”
沈瑜在一边静静听着,虽然他也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过自己幼时,但他本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唯一记得的…便是那场大火了。
“大火之后。”江忆倾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沈瑜的眼神中带了数不尽的柔情,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孩子幼时不幸而感到惋惜。
她低下头,抬起袖子掩面,声音带了几分哽咽,让人看了格外不忍。
活脱脱一位爱子心切的母亲。
秦江淮微微颔首,将江忆倾的动作一一揽入眼中,眼中没有了方才看向沈瑜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冷漠。
“母亲可以详细讲讲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江忆倾由方才的些许哽咽,变为了低声抽泣,但还十分“坚强”地开口:“鱼、鱼他……”
沈瑜最是见不得自己娘亲这样的。
他从小便被身边人孤立欺辱,自从记事起,就只有娘亲在他身边。
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甚至有时一餐只有一个硬邦邦的饽饽,娘亲也会让他吃。
江忆倾那一身旧疾,大多都是为了沈瑜才落下的病根。若不是干的活又多又累,吃的穿的用的全都给了沈瑜,她便不至于沦落于此……
想到这里,沈瑜先一步上前,扶住了江忆倾。
“夫君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娘亲她身子骨弱,受不了这样……”
察觉到沈瑜语气里的几分责怪,秦江淮心中埂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沈瑜细声细气地扶着江忆倾。
“不怪小秦…是娘亲老了,不中用了……”
沈瑜听到江忆倾这么说,气不打一出来:“娘亲没有错,是夫君他……”
他说到一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竟也硬生生地止住了,随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江忆倾离开了这间房间。
秦江淮面色不佳,看向二人离去的身影的眼神中满是冷淡。
他垂着眸,不知是在思忖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