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忙碌完,叶柠月又把外套穿上去了自己房间。
她回房途中也没避讳人，看见同事还会大大方方打招呼。
程复暄等她走之后，脸上笑意渐渐淡下来。
室内一阵安静，他坐在哪里一动不动,整个人十分沉寂。
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是很小的事,甚至都算不上事,但是就是有跟刺一样。
未免有些太矫情了。
他突然笑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默不作声抿了一口。
他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雪细细飘扬,给这寒冷的冬天多添了几分素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释。
虽说是场大型聚会,但总归没有以前的场合那么正式。
叶柠月带的衣服不多,裙子是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挑好的,并不夸张,和平常款式差不多。
叶柠月跟公司高层坐在一起，明明不是工作场合,但她无聊得只能玩手机。
周围大多人是从创维创立之初就一直和叶柠月打拼奋斗的人,很可惜，有些人的方向和拼劲儿在渐渐消失,随之减淡和忘却的，还有他们吃过苦的过往。
很正常,叶柠月也理解。
在座的都是认识许久的人,虽然各自的方向已经不同,但是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还在。
“你给我推荐的那支股票确实不错。”
“是吧？虽然那个公司刚上市不久,但我仔细分析过走势，还调查了一番,前景不错，听我的准没错。”
“你买了多少手？”
“前些日子便宜，这个数，加四个零。”说话的人抬手比了个数字。
“真敢，你也不怕赔光。”
“怎么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柠月你要不要试着买？”旁边的人话音一转，不忘叫上她。
“好啊，你说来听听。”叶柠月放下手机，脸上带着笑，十分配合。
说话间谈到了她身旁的空位，还叫人专门加了个位子。
“以前这种场合没见你带过家属，这次带谁？”
“还能带谁？男朋友。”
根本不用叶柠月开口，旁边的人就会把话接过去。
“不一定吧，不是说你表哥在这里？我之前都没听说过瑞扬的程总是你表哥，在一起共事这么久，没露半点儿消息，可以啊你。”
她的事为什么要和他们透露？
这话有点儿拎不清，也许是因为他沾了酒。
知道他没有恶意，叶柠月笑笑：“不是我表哥，是我男朋友。”
这几个字就够了，其余的叶柠月并没有多说。
此话一出，她方圆两三之米内俱是寂静。
叶柠月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种寂静。
“你挺厉害啊。”
又是一声赞许，叶柠月觉得如果这种赞许用在其它地方，她会更高兴。
但是这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如果她和程复暄要在一起的话，他们迟早会知道。
只不过以后她的所有努力，她的成功，会埋上一层更浓的雾。
这层雾的名字叫程复暄，叫瑞扬。
她又不能把这层雾抹去，有些时候，别人是不是靠着这层雾给她方便，在天平上多给她增加几分砝码，她还真不知道。
但是，换个思路，谁知道程复暄有没有仇家？说不定还会给她添麻烦呢。
她自己知道就好了。
像是一种催眠。
清高也好，骄傲也罢，这是她做出的让步。
程复暄来的时候，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叶柠月十分自然地介绍：“我男朋友。”
“你们好。”
程复暄恍若无事，微笑淡声打过招呼，顺理成章坐在她身边。
桌上的话题又变了，变得正经，变得拘谨，没了刚才的轻松氛围。
叶柠月察觉到，撑着个脑袋歪头看着他，默默道：“你存在感好强。”
“突然发现你是个巨佬，好不适应。”
程复暄：“……”
其实她以前就知道了，但是现在的冲击力更强。
和小时候江叔叔给她的感觉差不多。
在以前，程复暄虽说是创维的投资人，但他的名字很少出现在创维里面，通常都会有另一个相等的代名词——瑞扬。
估计以后不一样了，她要学会接受。
他抬眸看她，笑容淡然：“那我走？”
叶柠月轻哼一声：“装什么？”
程复暄没说话，抬手帮她把发丝拂过耳后。
叶柠月微微睁大眼睛，眼里带了点儿嗔怒，程复暄眼底笑意加深，只是把手放了下去。
别人会看见，他们都知道。
“你正常点儿。”叶柠月微怒道，给他留面子，没直接拍开他的手。
“我很正常。”他轻笑。
他们是情侣，多么正常的动作。
以后他们一起出现的场合只会多，不会少，他们会有恋人一般的亲密举动，拂发、牵手、拥抱，甚至是淡淡的亲吻。
在大庭广众之下。
“高兴点儿没？”她眼神透彻，轻声询问他。
在桌子底下，叶柠月高跟鞋划过他西装裤腿，没碰着他身体，暧昧却不色情。
“高兴。”
总体来说是高兴的，不然他还要怎么样？
她能哄他，他就应该高兴。
聚会快要结束，赵煜作为创维老板，说了许多，当然不忘画下一年的饼，大家听听也就过去了。
叶柠月趁着空闲去了趟厕所，中途遇上小白，两个人走在一起。
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小白知道的八卦不少，几乎清清楚楚，她没那么多心眼，直接挽着叶柠月手臂，好奇问道：“姐，你和程总不是青梅竹马吗？”
“是青梅竹马，然后在一起了。”叶柠月微笑解释，她对小白，总是会多一份耐心。
“原来如此。”小白恍然大悟，“我还以为程总不适合当男朋友，如果是青梅竹马，那就没关系。”
很神奇地，叶柠月居然懂了小白的逻辑。没关系，大概是因为青梅竹马没有距离感，看上去，她和程复暄也的确没有距离感。
但是叶柠月却道：“他确实不适合当男朋友。”
“为什么？”小白好奇道。
叶柠月眯起眼，仔细思考：“我也说不清为什么。”
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刻在大脑深处的。
“那韩教授呢？前男友？他适合当你男朋友吗？”小白眨着眼睛问道。
“他适合。”叶柠月肯定。
这三个字也是下意识的。
“为什么？”小白又问。
“还是说不清为什么。”又是这一句。
“这么奇怪，那为什么韩教授成了你前男友？程总成了你男朋友？”小白其实也有点儿过界了，但是叶柠月不会和她计较。
“因为一场意外。”叶柠月神神秘秘，想要揭过这一个话题，拉着小白，笑道，“走吧。”
程复暄没瞧见她，出来时，站在后面，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许久，他突然轻笑一声，和她发了个消息，转身，没进宴会厅里面，回了自己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程复暄都借口自己比较忙碌，没来找叶柠月。
她没多怀疑，只以为他忙，抓着末尾高高兴兴玩了个痛快。
直到快要离开时，叶柠月才和程复暄打招呼。
程复暄也确实忙，但是再怎么样也是有时间陪她的。
知道她要走，也没顾忌别人眼光，直接进了她房间。
程复暄进来的时候，叶柠月正在收拾行李，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随手放在一边。
叶柠月看他动作，纠正道：“这个是纪念品，要带回去的，你帮我放行李箱里。”
程复暄看了眼这个杯子，虽然觉得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听她的话，仔细装好，放进了行李箱。
他看着她忙碌，几天不见，她精气神好得很，面色红润，自他进来后，没多看过他一眼。
他眼神微凝，静站了一会儿，开始帮她收拾东西。
“待会儿我送你回去。”他温声道。
“好啊。”叶柠月拿着装好的瓶瓶罐罐，路过他时，还不忘踮起脚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亲一口就走。
程复暄垂下眸，掩下那一丝情绪，他不对劲好几天，她一点儿没注意到。
“刚刚进门碰见韩林了。”程复暄手上没停，嘴巴里却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哦。”叶柠月把手里袋子拉链拉好递过去，抬眼看着他，好整以暇，不知道他想吃什么醋。
程复暄没看她，十分自然地接过她的东西，像平常聊天一般道：“你觉得我和韩林，谁适合当你男朋友？”
又来了又来了，又开始患得患失了。
这个问题有点儿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叶柠月心里觉得好笑，想也没想就肯定道：“当然是你啊，还用问？”
她又不是傻子，他都这样问了，这个问题还会有第二个答案吗？
“嗯。”
他应了一声，眉眼间却见不到多少开心的样子。
叶柠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恍然间想起小白的话，心里慌张一瞬，很快淡定下来：“那晚聚会，你是不是听见了我和同事的话？”
程复暄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反应，对她的机灵又爱又恨。
他抬眼，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她，眼眸深沉，预知到她接下来会解释，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把外面那套放我身上了？”
他的眼睛直直望进她心里。
叶柠月怔了一瞬，又笑起来，问他：“哪一套？”
看人下菜。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嘴皮子利索得很，理由借口一大堆，听起来还很有道理。
那一套都是她，这些话不好听，怕她听了伤心，他没说出口。
她为他做得够多了。
叶柠月觉得他矫情病又犯了。
她走过来，又抱紧他腰，踮起脚亲了亲他下巴。
不知道是安慰，是掩饰，还是单纯地想要亲亲他。
和以前哄他的方式如出一辙。
她眼睛澄澈，满眼都是他，声音轻柔：“难道你以为，我对别人也会用这套吗？”
两个人离得很近，动作也很亲近。
每天都要努力多爱他一点，这是两人情浓时，她亲口说过的话。
但这好像，并不是她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
叶柠月抱紧他，眼神大胆炽热，仿佛满腔都是爱意。
他不想再看，移开了眼，把她抱在腰间的手放了下去。
叶柠月脸上的笑骤然僵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