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八位数的海市房产做见面礼, 就算对方是何詹芝芳, 也堪称大手笔。

  而且何詹芝芳显然很清楚詹姆斯亨特拉尔对她不能忘情, 对于陈家蜜很快就要被他逼到绝境这件事, 她不但了然于心,而且愿意出手施加自己的影响力。

  对于陈家蜜来说, 无异于雪中送炭。

  可是这块炭握在手里,未免烫手。

  “虽说只是个借口,我记得何太之前提过,卖房是为了给维克多买车, ”陈家蜜反问,“如今也是这套房,让我嫁给克鲁克山,我是否可以认为,一辆车就可以买到克鲁克山一辈子的幸福?”

  何詹芝芳一愣。

  然后她笑了:“看看, 还说不是那种关系, 难道不是在为克鲁克山打抱不平?”

  陈家蜜不承认:“也许我是嫌太少了呢?”

  “陈小姐,我儿子能看到你身上的优点,我自然也是能够看到的, 你这不是嫌少, 你是在拒绝我。”何詹芝芳往后靠在床头,显得非常放松,“以何氏的身家,目前并不一定执着联姻,何况克鲁克山不姓何, 他既然喜欢你,我是欢迎你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的。”

  陈家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不是敲击键盘的手,而是已经习惯被玫瑰刺扎到的一双手。

  “您的厚爱,我发自心底的感谢,”陈家蜜非常坦然,“何太的条件的确很诱人,而且我不否认自己喜欢克鲁克山,可是如果我就这样接受了,我一定会时时地问自己是否心安。不,不如这么说,我会质疑自己得到了那么多,反过来我能给克鲁克山提供什么?”

  何詹芝芳毫不犹豫地接口;“爱呀,很多很多的爱。”

  “您看,您明明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陈家蜜笑着反问。

  何詹芝芳沉默,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她没想到陈家蜜也早已看穿,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成为克鲁克山心里的那个女孩吧。

  “克鲁克山三十岁,不是三岁,詹姆斯的继承人身份,是我能给到他最好的礼物。”何詹芝芳不掩失落,“可是错过的时光毕竟是错过了,无论我给他什么,他对着我的态度永远都是拒绝。”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但是直接结果就是克鲁克山在感情中的屡次退缩,陈家蜜作为这种龟缩不前的感情的受害者,倍感无力和焦躁。

  这就是陈家蜜必须拒绝的原因:“所以就算我今天单方面答应你,也没有意义,归根到底这是我和克鲁克山之间的事情。。”

  “那不一样,我给他的他都不要,好不容易等到他心有所爱,我总要为他达成心愿吧。”何詹芝芳这才道出自己的本意,“不然,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陈家蜜哭笑不得,那也不能直接拿房子来买断婚姻吧。

  “这处房子,我自己也买得起,不过您应该清楚我的家底,要是我真从您手上买下来,我的流动资金就全部掏空了。”三观不同,陈家蜜试图跟何詹芝芳好好交流,“我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意愿,感情这种事情,只有一方努力是不行的。”

  这道理何詹芝芳懂,就是因为懂,所以才对儿子恨铁不成钢。

  这趟特地安排的海市之行,算是白来了。

  只不过真正认识了陈家蜜其人,何詹芝芳觉得如果说原来她只是欣喜克鲁克山有了可以交往的对象,那么今天之后,她是乐意陈家蜜成为自己半个女儿的。原因无他,只为陈家蜜正是克鲁克山所需要的。

  陈家蜜能给克鲁克山的,何詹芝芳错过了二十年,早已给不了。

  何詹芝芳给予何维克的溺爱,也正是因为她没有能给全程参与克鲁克山成长的代偿心理。遗憾是有的,但何詹芝芳回顾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却并不见得后悔。

  人的延续太奇妙了。

  母亲和老珍妮养育了自己这样的女人,而她又生下了性格截然不同的克鲁克山。詹家的异类,只她何詹芝芳一个人。

  何詹芝芳起身抹平自己套裙上的褶皱,拉着陈家蜜的手出门。

  陈家蜜受宠若惊。

  “续约的事情,我的理财顾问会和你来谈,”何詹芝芳好笑地看着一脸如临大敌的于冰姿,“至于卖房的提议,我们只当没发生过。”

  两人亲亲热热地联袂走出房间,于冰姿和林深深都表示看不懂。

  何詹芝芳走到玄关,突然凑近陈家蜜的耳朵:“你的家底我知道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将来真的嫁给克鲁克山,我改送你一套别墅做见面礼。”

  然后拍拍陈家蜜的肩膀:“别送了,说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

  于是飘然下楼,宾利房车在众人的围观中开出了小区。

  于冰姿慢慢消化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然后指指陈家蜜,再指指窗外:“你和她?一家人?”

  林深深不像于冰姿那样大大咧咧地直接审问,却也竖起耳朵要听陈家蜜的答案。

  “嗯………就是……”陈家蜜支支吾吾,“何太是那个人的妈妈。”

  于冰姿大吼:“哪个人?”

  陈家蜜急了:“还有哪个人啊?!”

  那个让自己又哭又笑、又爱又恨的男人啊。

  于冰姿简直疯了:“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隔了半个地球还能再遇上?!你们……”她又惊又气,“你们这是剪那个什么……”

  “剪不断,理还乱。”林深深及时补充。

  “对!剪不断理还乱!”于冰姿痛心疾首,“本来就是异国恋无疾而终,现在他亲妈又是个超级豪门的贵妇,齐大非偶的道理你懂不懂啊陈家蜜?你卖花卖到七十岁,也未必能和这家人平起平坐啊!豪门里龌龊事儿多了去了,以后受了委屈有你哭的时候!”

  道理陈家蜜都懂,她尝试找借口:“可他不姓何啊。”

  有八卦的味道,八卦足以让女人们握手言和、统一战线。

  于是事端暂时平息,三人去了隔壁的川菜馆子,点了一桌子的炒菜外加一海碗的沸腾鱼片,陈家蜜就着辣椒把在马拷岛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于冰姿翻着一堆辣椒底下没几块的麻辣鸡丁:“电视剧都编不出这种桥段吧,这何詹芝芳也太厉害了,一次比一次嫁得好,偏老公都还爱她爱得要死要活,前夫离了婚还把她当做白月光,‘人生赢家’这一称号她是绝对当得起啊。”

  林深深飞速地消灭碗里的鱼片,一边吐槽于冰姿:“节操呢?”

  “人各有志嘛,”于冰姿倒是挺豁达的,“咱们虽然过不了这种生活,但是把一种生活态度运用到极致的,还是可以点赞一下。”

  林深深转而问陈家蜜:“我看何太挺自信的。”

  这是看好她和克鲁克山的意思。

  陈家蜜也不知道何詹芝芳哪里来的自信,如果克鲁克山能够轻易改变想法,当初她就不会一个人落寞地回国。而且在所有可行的方案里,何詹芝芳才是最令克鲁克山抗拒的一个环节。

  她的加入,只会平添波折而已。

  陈家蜜已经够烦恼的。

  她便把詹姆斯亨特拉尔绕过协议,直接在她背后插刀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于冰姿好不容易夹起来的鱼片又掉回碗里:“你们很潮啊?走最时髦的相爱相杀路线吗?虽然是那个死老头做坏事,但是克鲁克山脱不开干系吧。”

  陈家蜜咕哝了一句:“他说他不知道这件事。”

  “他说你就信啊?猪脑子,”于冰姿恨恨道,“男人的话能信,猪都要飞天。”

  所谓鲜切花生意,只不过是人把感情强加于鲜花之上成为商品。否则詹姆斯亨特拉尔贵为“红玫瑰教父”,怎么会一边以爱情象征标榜自己,又一边屡屡做着棒打鸳鸯的坏事,归根到底一切都是生意罢了。

  陈家蜜要的只是克鲁克山的一句“不知情”,却不会要求他为自己做任何事情,就如她当初一个人在阿斯米尔力挽狂澜。克鲁克山为她打开了那扇大门,陈家蜜跨过门槛,一路走的却是自己亲手搭出来的登云梯。

  事实就是他们如今成为了竞争对手,陈家蜜心想,有资格成为亨特拉尔的对手,已经是她过去一年努力的最好褒奖。

  事到如今,她还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林深深担心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谁都看得出,实力相差是悬殊的。

  陈家蜜是小白兔,亨特拉尔公司就是大灰狼。

  “不怎么办,”陈家蜜不慎嚼到一颗花椒,麻得她直吐舌头,“外商投产鲜花基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亨特拉尔公司为了避开我在云市的影响,把地点选在了鲁地,我觉得很不明智。”

  早年就有日本和湾岛公司在鲁地投资过一些符合亚洲人审美的蝴蝶兰品种,可惜都失败了。中国人自己就能种盆栽,实在没必要去购买兰花成品,倒是玫瑰之类的鲜切花,每年还有固定的节日需求。

  而且鲁地素来主打的是鲜花大棚基地,没有运营高端鲜切花的基础。

  业内甚至有这样的戏谑,说鲁地种菜比种花的技术好。

  亨特拉尔公司则认为,自己的经验和人才正好可以弥补鲁地在这之上的不足。

  双方都在赌。

  詹姆斯亨特拉尔赌自己可以踩在陈家蜜身上稳赢。

  陈家蜜则赌他进入中国市场水土不服。

  双方明面上却没有完全撕破脸,陈家蜜提出第二年的主打产品为红拂、荔枝和蕾丝三样品种,亨特拉尔公司也履行协议全面供应。甚至新一季的目录,也是如期发送到陈家蜜的邮箱,任鲜花交易中心挑选。无论如何,亨特拉尔公司作为百年历史的鲜花育种公司,依然十分爱护自己的声誉,五年专利协议合同里提到的义务,目前全部都做到了。

  作为全球化的育种企业,这是立足之本。

  陈家蜜无数次地想过,双方能不能破除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回到合作共赢的平台上来。但对于詹姆斯亨特拉尔这个觊觎了中国市场十几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契机的掌门人来说,是不是这一番的顺利投资落地,了却他心头宏愿的同时,也放松了他对中国市场的警惕。

  中国特殊的文化和地缘,使得无数外商在初期的意气风发之后,经历了惨烈的铩羽而归。詹姆斯亨特拉尔如果对战线的纵深估计不足,很可能最后会被逼回到谈判桌上来,但是陈家蜜现在主动去提,正沉浸在得胜劲头的他很可能根本不会理睬。

  不如就等他跌个大跟头。

  陈家蜜最担心的就是届时双方已经两败俱伤。

  而尝到供应商竞价甜头的津西商城,以后则很可能不会允许切花价格回到正常的水准,这一行的利润就会大大萎缩。

  除非,陈家蜜能够拿出独一无二的产品。

  那老爷子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可是品种和推广都不是轻易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

  陈家蜜看着淡定,其实连后路都想好了。

  最差的情况,就是一切从头再来。

  詹姆斯·亨特拉尔插她刀,陈家蜜难道不会还手?

  在鲜花贸易里,西方花商的痛点,陈家蜜研究得很清楚。

  她早已和徐薇薇商量好,由她另辟蹊径,飞赴日本去谈另一桩可以遏制亨特拉尔公司的生意。

  詹姆斯·亨特拉尔一定没有想过,中国市场对于花的存在,远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广博、更宽容。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本的一项花卉技术,我觉得你们都能猜出来,一哥代言的

  昨天收到很多小天使的关心,就不在评论里一一答谢,写了小剧场送给你们

  小剧场之喵界战争

  喵王克鲁克山是傍晚后巷世界的喵界传说。

  在无数母猫春天做的美梦里,都会有他姜黄色的身影掠过。

  他的父亲是前任喵王亨特拉尔,如今正划了克鲁克山手下的五号马路作为养老底盘,至于克鲁克山的母亲,则是称冠喵界的第一美人克里斯蒂娜,一只通身雪白的波斯猫,长了一对勾魂摄魄的鸳鸯眼。

  只是克里斯蒂娜年轻的时候,一次在外闲逛,被人类丢弃的猫玩具所吸引,而误入了其他头领的地盘,从此一去不返。

  喵王克鲁克山知道,临近地盘新近话事的年轻头领,就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

  这位年轻的话事喵,外号维克多,是一只刚刚成年的橘猫。

  当他想起失踪已久的克里斯蒂娜,就会去跟踪维克多,想看看他平日做些什么。

  或许他能带着自己找到久未见面的克里斯蒂娜。

  维克多年纪轻阅历浅,虽然坐上了话事喵的位置,却往往觉察不到自己被克鲁克山跟踪。

  某天夜晚,克鲁克山跟着维克多来到一处人类的阳台。

  这一家人出去了,留下了足够的猫粮和零食给家里的两只猫。

  克鲁克山眯着一双蓝眼睛,看到其中一只长毛波斯猫,显见的有了些年纪,正躺在天鹅绒的垫子上懒洋洋地扫着大尾巴,把一盆妙鲜包扫到维克多面前。维克多虽是话事喵,却到底是流浪猫,妙鲜包就在眼前,它把头埋在食盆里大口大口吃起来。

  白色波斯猫慈爱地看着它,尾巴一扫一扫地拂过维克多的身上。

  克鲁克山一动不动看了很久。

  突然有个不知轻重的小东西在玩克鲁克山的尾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阳台窗上,把克鲁克山的姜黄色大尾巴当成了玩具,她是这家人养的另一只猫,和克鲁克山以及维克多这种真流浪猫不一样,和克里斯蒂娜这种假流浪猫也不一样,她从头到尾就是一只家养的。

  连克鲁克山身上的喵王霸气,也不懂得闪躲。

  克鲁克山回头打量她,眼里竟有小小惊艳,正在玩弄他尾巴的,是一只天真的布偶小母猫,可爱得跟妙鲜包包装上的广告模特猫一样,不论妙鲜包还是模特,都是流浪猫心里的一个美梦。

  克鲁克山看了看她的项圈,可爱的小母猫有个尤其可爱的名字——“哈尼”。

  小兔子,真的超超可爱的白色微型玫瑰,可爱到想送给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