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作室, 姜舒意单独逐一和员工们谈话。
楼房要坚不可摧地基牢固很关键，若有人釜底抽薪引诱员工跳槽抹黑工作室的形象，她规划得再好也没用。
好在这些年她待员工们不薄, 日积月累出的情谊超越工作关系, 不合拍的人早已离开, 留存下来的人都表示很满意现在的工作环境和氛围，每个人都说不会离开无色大家庭。
之后姜舒意召开全员会议。
开会内容第一项：为即将到来的客户答谢会做足准备, 展示作品要言之有物, 不能空泛无聊, 让客户看见诚意与重视。
第二项：税务自查，防范于未然。
第三项：组建团队进入海外市场, 获取更多资源。
第四项：国内业务大方向不变, 与时尚大V摄影博主合作, 开设免费教学活动, 吸引摄影爱好者追随，扩大口碑影响力。
第五项：静物摄影组活动起来，多争取跨境电商客户。
……
多项措施并行，自保的最好办法是未雨绸缪。可预算开支，人员调配，市场风险等方方面面都很伤脑筋。从业多年姜舒意第一次有上“战场”的紧迫感。
大家关心她遇到什么问题，为什么突然加快节奏。
她不好直说，只道现在行业竞争激烈，前段时间发生几名客户同时爽约事件, 应当警惕高端客户流失, 同时主动获客, 让工作室长久有序地发展下去不被挤压淘汰。
大家理解工作不易，年轻正是拼搏时, 自己没有经营公司的头脑和魄力，就做砖瓦共筑高楼广厦。
尽管事多繁杂压力山大，到了下班时间姜舒意还是让员工们先行回家。
她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着，数通越洋电话重启海外关系。
她不是遇事慌张无措，任人摆布的豪门娇妻。事情再难，只要行动总会有收获。
晚上十点姜舒意才回家，晚饭忘记吃了，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韩时一天没有消息，可能也忙得飞起，倒是宁苏发了几条信息。
[你前天晚上到过蓉市了？可以啊，跟我还藏着不说。]
[你和韩时吵架了？]
[空了回我消息。]
[不理我是几个意思？]
姜舒意倒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回信：[忙死了，刚回家瘫着。]
宁苏没回，小雪糕趴在沙发旁饿得直哼唧。今天忘记给宠物店打电话，让他们过来照顾狗子。
姜舒意又爬起来喂狗子，靠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养在古董海螺杯里的野草出神。
手机响了下，她拿起来看，宁苏回信息：[你们都忙，就我一个人闲。]
姜舒意不想打字，发语音：“你不是在考察项目吗？”
宁苏：“我去了才知道裴稷只是借用宝丰银行的名，不要资金。”
姜舒意：“是不是项目风险大，他改主意了？”
宁苏：“我看资料不是什么难搞的项目，因第三方介入竞争他和韩时另有打算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说起来我第一次见韩时谈判，气场碾压帅得不行。”
姜舒意：“你真是他的死忠粉，不关注裴稷盯着他。”
宁苏：“我为了谁啊？没有我天天在你耳边说，你和韩时还隔着长江黄河。”
姜舒意：“你是不是把我对他的看法告诉裴稷了？”
宁苏：“什么看法？”
姜舒意：“说他绅士风度无欲无求。”
宁苏承认：“是提过一嘴。”
姜舒意：“我谢谢你。”
宁苏：“怎么了？”
姜舒意：“没什么。”
宁苏：“你前晚上去蓉市干嘛？”
姜舒意：“千里送。”
宁苏：“噗——好好说话。”
姜舒意：“真的。”
宁苏似乎在消化这个爆炸信息，半天才问：“裴稷怎么说你和韩时不愉快？他没满足你？”
跟闺蜜聊天姜舒意有什么说什么：“不是，走到这步我有点乱。”
“乱什么？”
“那晚我没见红，失去的记忆到底隐瞒了什么不堪的事越想越在意。”
“啊……什么不堪啊，别往极端想。”宁苏安慰道，“现在谁还在意见不见红这事。”
姜舒意摇头轻叹：“重点是我以前经历过什么，线头露出来不理不行。这两天我在昆山找答案。”
宁苏：“结果没找到？”
“了解到一点，我爸妈，心理医生还有韩时都愿意多说。”
“韩时知道你失忆？”
“我感觉他知道。我以前和他是高中同学，很亲密的那种。”
这弯拐得幅度大，宁苏安静了几秒，说：“你失忆不会是韩时影响的吧？”
真要追根溯源那和韩时有点间接关系，但有言道：刀本无害，在于用刀的人。少女时期不懂人情世故，甚至可能有虚荣心，没想过维护同学关系成了别人眼中钉。
“不是他的问题。”姜舒意说道，“他高一读完就离校了，我是高二失忆的。”
“那是李阿姨告诉他的？”宁苏觉得姜爸爸应该不会跟韩时说这些。
姜舒意：“有可能，我妈妈知道一切，问她就支支吾吾不愿讲。我又不好问韩时，他一直在等我，我却把他忘了。”
“也是。”宁苏表示认同，“我不懂失忆的感觉，但被忘记很扎心，这话我前男友说的。我想说如果韩时接受你的一切，你就没必要折腾自己找真相，你俩好好在一起让我看看绝美爱情。”
“尽量。”轻飘飘的两个字藏着多少决心勇气与情感只有姜舒意自己知道。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姜舒意实在太累了，靠着吃饱喝足的小雪糕睡过去。
没多久她忽然惊醒，从小雪糕肚皮地下摸出手机，给韩时发了条消息。
韩时回复：[这是什么声音？]
姜舒意抬臂压着额头，迷糊回道：[晚安吻。]
韩时发来语音，笑音撩人：“你确定？要不要重听一遍。”
她点开自己发的四秒语音，黏糊鼻音似呻似吟夹杂着碰唇发出的声响，像故意挑逗浪得不行。
羞耻得她一秒清醒，双手打字解释：[我刚睡着了，半梦半醒给你发消息，别误会。]
韩时却问：[语音消息怎么保存？]
姜舒意手忙脚乱撤回那条语音。
韩时打来视频通话，她迅速爬起来拉上窗帘，把灯关了，黑暗中滑动接听键。
韩时那边也挺暗的，木质阁楼古朴风雅，他倚着廊柱眉眼如画，身后斜风细雨，檐下铜铃摇晃。黑衬衫沉稳内敛，发型清爽利落，霏霏雨雾模糊大佬气场平添烟云温柔。
他开口声如酥雨滋润听觉：“撤回消息是想当面给我晚安吻吗？”
姜舒意瞪大眼睛：“不是，晚安吻已经给了。”
“我没有收到，可以截图证明。”他似笑非笑难得玩味，“还要提醒你一件事，背景越暗屏幕光映在脸上越亮，你的皮肤和微表情纤毫毕现。”
姜舒意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大聪明，总是不断出糗。
她调转镜头说：“我去开灯。”
“我扔下裴稷和工作人员出来给你打视频，不让我好好看看你吗？”
起了一半的身体沉下来，他诱哄的语调充满魔力，能轻易穿透女人心湖拂起一片涟漪。
镜头回转，他满意露笑。
“我快回来了，”他声音似在耳边呢喃带着气息的湿热温度，“想不想我回来？”
姜舒意耳廓发烫，红隐于黑暗中抿着唇点头。
“说出来，一个字不难说。”他温柔引导。
“想，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垂下眼帘轻问。
“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她心道：“越快越好，在出国的航班起飞前。”
以前不想他回家，觉得彼此互不干涉各自精彩。现在想和他待在一起现实又不允许。要麻痹路瑶争取拓展时间，见面都成了奢侈。
了解到韩时的深层性格，告诉他潜在的危机他很可能不计后果与路瑶决裂。这么多年忍气吞声，他的炸点一触即燃。她维系着家庭之间脆弱的平衡，只能武装自己尽量给他减轻负担。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按下心事，姜舒意目光直视帅得犯规的男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高兴。”
“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
姜舒意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出卖了心事，已经被韩时看在眼里。
韩时接着说：“你遇到什么事了？”
姜舒意沉默了一会儿，避重就轻：“我定了去意大利的机票，打算在那边新开工作室。”
“为什么？不想和我在一起？”
姜舒意预料他有这种误会，他才回国不久她就要出国。
“我想拓宽工作范围，老在一个地方呆着敏感度降低，视觉审美会停滞不前。现在行业竞争激烈，我不想成为被淘汰的那个。”这个理由应该很充分了。
“你早有这种想法我何必回国。”韩时挑了下唇角，但不是笑，“我不想说你心血来潮，如果早有跨国发展的打算，你不会这么平静地按部就班。说说遇到什么难题让你顶不住压力要去意大利，别骗我，你知道我不好骗。”
“你回来再说吧。”
韩时忽然很柔地唤了声：“小舒意，有我在你不用太独立。”
温柔声线混合淅淅沥沥的雨声钻进耳中洒在心上，本该尝到甜却将这些年埋在心里的压力冲刷出来瞬间倾塌。
没有人能一直坚强，何况她不是天生强人，就算被迫锻炼出坚硬外壳，被滚烫的爱慢火煨着也会融化露出柔软本质。
她不想在韩时面前过分失态，可涌上眼眶的热气已经无法遏制。便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抖动的手不小心碰到挂断按键。
无心之失令她更难受，绷不住哭起来。
很快，视频连线的铃声再度响起。
她泪眼婆娑，咬唇接通。
“我没想挂断……不小心碰、碰到。”她吸着鼻子，梨花带雨的样子过分惹人怜爱。
韩时的指腹靠近屏幕，轻抚她哭红的眉眼：“等我回来再哭，太远了我碰不到你。”
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新的泪水又涌出来。
女人独自打拼很艰难，不愿示弱的性格将苦闷隐藏在心底，这些年累积的负面情绪不可控地释放出来没那么容易停止，韩时还说煽情的话。
等我回来再哭，哭累了有个倚靠，别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流泪，心疼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