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意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沾了些颜料, 像被韩时的手指点了穴，全身不能动弹，瞳孔扩张, 冷感英俊的脸清晰印在她双眸里。
韩时拿出手帕继续为她擦脸, 冷暗香味随动作氲散开, 持续麻痹脑神经。
“在做什么？脸上沾着色彩。”韩时轻缓地问，温柔声线将冷嗓的苏感发挥到极致。
“姐, 调色成功！”化妆师兴奋地一句话拉回姜舒意的神智。
她用手背拂了拂脸颊, 对韩时说：“在用颜料调新色。”
“电脑不能调吗？”
“手动比较有成就感。”姜舒意接过韩时递来的手帕擦拭指尖上颜料, 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下班。”韩时的真诚写在脸上, 不用怀疑他心血来潮。
姜舒意做好表情管理, 点点头：“你在休息室稍等我一会儿。”
“好。”
韩时随接待去休息室。
这是他第一次来摄影工作室, 对这里未来时尚感的布局装饰很感兴趣。
但他没有到处走动, 坐在椅子上翻相册。
姜舒意拍摄的作品光影技术堪称完美，个人风格很强烈。去买一本时尚杂志，或在时尚网站看到冷感荷尔蒙大片，无须看摄影师的名字就知道是她的作品。
而这只是她擅长的一种风格，撞色大胆，性感张扬也是她的标签，成熟人像的张力被她拿捏地恰到好处。
看完一本，韩时拿起另一本。
这本好像是新制作的，塑封边缘不那么圆滑, 感觉鲜少有人翻阅。
打开相册, 入目是男性身体各个部位的特写。
人体构造并不特别, 健康成年男人基本都一样，摄影师却能给这些部位施加魔法, 看起来极具魅力。
特别是黑色高领下半露的喉结；正在佩戴手表倾斜着的手腕，男性力量通过凸起筋脉传递出来，表带下脉搏跳动都能通过照片感受到。
静态照片展现鲜活人体，这就是顶级摄影师的功力。
韩时继续往后看。
当带着金丝眼镜，偏头点烟的男人侧颜映入眼中，他的眉尾迅速上挑。
姜舒意清洗完毕，换好衣服过来。
韩时合上相册。
“你介意和员工一起吃晚饭吗？”姜舒意不知道韩时会来，和员工们约好吃火锅，本打算下班给他发消息，他自己来了。
韩时说：“不介意，你们想吃什么？”
姜舒意看他一身高级正装，火锅味儿大又热闹喧哗，不太适合，便说：“本来要去吃火锅，你来了，我们换别的。”
“为什么要换？”韩时不解道，“我也喜欢吃火锅。”
是吗？完全看不出来。
这话姜舒意没说，挥挥手：“那走吧，位置已经订好了。”
韩时站起来，听到外面一阵欢呼。
他笑了笑走出去，站在姜舒意身后，低声问：“要不要叫上裴稷？”
姜舒意抬头诧异地看着他：“怎么忽然想叫他？”
“他今天陪我去……”医院两字被韩时刹住，“办了点事。”
“哦，行，你给他打电话。”
大家收拾好工位，出发去火锅店。
途中，姜舒意给宁苏发了条微信。
宁苏回复：[中国好闺蜜，我立马赶过来蹭饭。]
这边，裴稷给韩时的回复是：[你每天都要给我全新的体验吗？]
韩时：[吃火锅委屈你了？]
裴稷：[不委屈，我不太能吃辣。]
韩时：[吃清汤。]
裴稷：[会被骂。]
韩时：[来不来？]
裴稷：[来。]
男人互发信息就是如此直白简单。
味道江湖火锅店准备了三个大包间迎接摄影工作室团建。
将屏风撤掉，整个一大通间。
进店就能闻到浓郁火锅香味儿，麻辣分子漂浮空中，刺激每个人的味蕾提前舞动。
姜舒意让员工们先上楼，她在楼下等闺蜜，顺便点菜。
韩时陪着她。
陆续进店的客人没有不往她这边看的。
她虽埋头点菜，余光却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身边男人太惹眼，换个女人会骄傲地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一下宣示主权。姜舒意却移动脚步，将菜单交给服务员。
韩时想起裴稷不能吃辣，过来对她说：“点个清汤锅。”
姜舒意说：“有鸳鸯还要清汤吗？”
韩时：“不要了。”
结束对话，姜舒意走出店面。
韩时也出来了。
两人站在霓虹招牌下，灯光将他倆的影子撮合在一起。
姜舒意的目光随过往车辆移动。
韩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和裴稷两年前就认识？”
“对，在国外见过他。”那次初见姜舒意还有印象，“我在高定店为模特拍片，他正好过来参观定制。结束工作后，我发现他姿势神态很不错，没提前告知，抓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呢？”
“拍完我告诉他即兴抓拍，如果介意，我可以删除照片，他说做成成片寄给他。”
韩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裴稷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姜舒意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发感慨。
韩时又说：“你先上去，我在这里等他。”
“我也喊闺蜜了。”
“是喜欢裴稷的那个闺蜜？”
“对。”姜舒意说，“也是你的死忠粉。”
韩时很淡然：“结婚没请她做伴娘很遗憾。”
姜舒意轻微耸肩：“不做伴娘，无事一身轻。”
婚礼是路瑶一手操办的，任何环节都没有别人插手的份，韩时不提，姜舒意也没在意。
正说着，火红跑车非常顺滑地停进两车之间。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妩媚性感的女人。
“她来了。”姜舒意抬头看韩时的表情，一如既往没有波动。
果然，无论什么类型的美女在他眼里只是女人而已。
“宝贝儿。”宁苏开口脆，与姜舒意抱了个满怀。
然后看向韩时。
她和韩时不熟，婚礼也没说上话，此刻觉得商界男神站在路边都这么耀眼，她心里又开始数落姜舒意暴殄天物。
姜舒意向韩时介绍：“我闺蜜宁苏，宝丰银行董事千金。”
韩时伸手：“你好。”
“你好。”宁苏笑道，“舒意能找到这么优秀的老公，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韩时听过很多赞美，这句话无疑最合他心意，因为“老公”两个字。
他淡淡露笑。
宁苏搂着姜舒意的腰，赞叹：“太帅了，你怎么能视而……”
后话被姜舒意用手捂住：“裴稷来了。”
一辆狂霸越野车进入三人视线。
宁苏瞬间站好，将垂落胸前的头发往肩后捋。
“你们站在这干嘛呢？”裴稷朝三人走来，边走边取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随性的动作，不经意递过来的眼神在宁苏看来魅力无边。
宁苏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平行转移，越在意越无法直视。
能答裴稷问话的只有韩时，姜舒意没有与他熟稔到能开玩笑。
“等你大驾光临。”韩时道。
“大BOSS讽刺我。”裴稷笑得爽朗，与姜舒意、宁苏握手后，说，“有点堵车，不是故意迟到。”
“也许是技术不好。”韩时难得揶揄，“同等时间，女士开车先到。”
裴稷看向宁苏，又看向她的火红超跑，承认：“车好，女士技术更好，我甘败下风。”
“我离这里比较近。”宁苏将右手贴在耳后，面露娇羞。
裴稷：“为表歉意，晚饭我买单。”
韩时对姜舒意说：“再多加几个菜。”
“谢谢裴总。” 姜舒意从善如流。
四人皆笑。
走入火锅店时，一个大男生踟蹰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朝姜舒意走去。
“你好。”他挡在姜舒意面前。
韩时的目光刹那变暗，脚步横移，把姜舒意护在肩后。
冷冽压迫感，令本就忐忑的小伙儿侧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但他已经做出决定，一定要表达出来。
“对不起，打扰一下。”他对韩时说了句，又看向姜舒意，“姐姐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但我因为你的介绍进入了DM模特经纪公司，我很感谢你。”
姜舒意从韩时身后走出来，说：“机场？”
“对！”小伙儿使劲点头，咧嘴憨笑起来。
姜舒意也露出笑意：“说明你本身就符合公司面试要求。”
“没有你的指点，我现在还在骗子公司骗别人呢。”
“要好好加油哦。”姜舒意指指楼上，“有人等我。”
“啊——你请。”小伙儿让路，微微躬身请她上楼。
进入包间，员工们挤着两张桌子坐，最大的桌空着。
姜舒意说：“别坐这么挤，过来几个人。”
员工们纷纷表示，挤着热闹，抢菜吃才香。
姜舒意没有强迫他们，和商界大佬同桌吃饭确实有压力。
鸳鸯锅上来，清汤那面对着裴稷。
涮菜时，宁苏好奇问道：“刚才那个男生是谁。”
姜舒意把机场接机的事说了一遍。
宁苏说：“这种小事你还记得。”
听到这句话，韩时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对我们来说是小事，对刚出校园的学生来说是择职大事。”姜舒意拿起耗油问宁苏，“要吗？”
宁苏摇头。
韩时说：“我要。”
她将耗油递给韩时。
韩时右手不空，左手缓慢抬起。
裴稷站起来，帮他接着：“我劝你也吃清汤，红汤燥辣，不利于伤口愈合。”
姜舒意和宁苏都诧异地看着韩时。
“你受伤了？”姜舒意顺着他的脸往下看，衣服遮挡身体看不出什么。
“小问题。”韩时语气平淡。
裴稷也诧异。
韩时在法国怕老婆担心，隐瞒伤势还说得过去。现在回来共同生活，手不方便为什么不说？姜舒意是个心细的女人，伤势能瞒过她的眼，他得掩饰地多好。
还是说，两人现在的婚姻状态并不乐观？
上午跟他聊的真心话白说了。
“伤了左臂吗？”姜舒意还记得他回来那晚吃面不扶碗，当时并没往受伤方面想。
她的关心令韩时的心情好了许多，便说出实情：“从尼斯回法国第三天出了点事故，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段时间他没有主动联系，姜舒意也稳如泰山，没想到他是因为出事故才断了联系。
姜舒意抿唇垂眸。
宁苏埋头吃菜。
裴稷叫服务员重新拿个碗，不让韩时吃辣的。
气氛有些不对，韩时说：“没事。”
姜舒意睁眼移动椅子，坐到他身边：“我看看伤。”
他抬手，将左手袖口往上推。
量身定制的西服每道工序都精益求精，袖口尺寸恰如其分，手腕与手臂的宽度不同，并不能显露多少，况且里面还有衬衫袖口。
姜舒意看他去解衬衫袖扣，觉得很不方便，暂时放弃：“回家再看。”
“好。”韩时放下袖口，接受安排。
之后，姜舒意、韩时、裴稷都吃清汤，位置坐得近。
宁苏一个人坐在三人对面，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红汤，吃什么都不香了。
姜舒意想让她也坐过来，裴稷却挪动座椅，加入红汤派。
用勺子在火辣的汤里感受了一下，说：“里面下得菜太多了，女士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宁苏弯唇道：“我食量不大。”
“我帮你吃点。”裴稷说，“今晚我请客，舍不得浪费。”
姜舒意一边往韩时碗里夹菜，一边看他俩演二人转。
这就是爱情初始的样子吗？
心知肚明的试探推拉，但谁都没有戳破窗户纸。
虽尬，但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