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的目光微有波动, 沉静黑瞳暗色变淡，晕出一缕极浅柔光。
“修我的照片让你很伤脑筋？”他轻问道。
姜舒意对上他的眼睛，就想起他照片里的样子, 转开视线：“不, 效果很好, 修片反而画蛇添足。”
“是吗，”韩时的唇线轻提了下, “这么说, 现在就能交片。”
“不必这么急吧。”姜舒意有些担心他看见那张照片的反应, 决定实行拖延战术，“我回工作室做好电子档和实体册发给你。”
“我现在就在, 不用那么麻烦。”
她坚持道：“我的工作室专注精品, 仪式感不能少, 否则客户会觉得货不对板, 花冤枉钱。”
“好。”韩时不纠缠，直起上身，平展的胸肩将轻薄的棕色游猎夹克撑开，宽斜条纹领带平整地垂于胸前，紧闭的衬衫领口锁住脖颈线条，堪堪露出性感喉结，禁欲气息与雅痞风毫不突兀地融合在一起。
他每一次换装，都是衣品和个人风格的完美展现。
“今天去天使湾散步，穿舒服一点的鞋子。”他温馨提醒。
姜舒意顺着他的话, 问道：“穿什么衣服合适？”
如果他给建议, 效果应该不错。
韩时的目光从她垂到脚踝的长裙上掠过, 一本正经地说：“比基尼。”
“？”她期待的眼神瞬间破灭。
韩时补充道：“去那里，你会看见很多穿比基尼的女人在享受日光浴。”
“所以, 你带我们去饱眼福？”姜舒意不是奔放的女人，可以对着比基尼模特拍照，但自己不会穿那种过于性感的泳衣。不拿相机，也不会把目光锁定在清凉的肉.体上。
韩时说：“你们是专业的人像摄影团队，饱眼福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我说比基尼是指来到热情自由的地方，可以放下束缚，用最轻松的方式解放身心。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但鞋子一定要舒服。”
他这么一解释，姜舒意觉得自己狭隘了。
充满艺术质感的男人，境界高远，比基尼在他眼中是释放压力的代名词，怎么可能裸眼看女色。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选了一件小众设计，面料柔软舒服的短裙。
韩时站起来，走到门口，但没有出去，背对即将换衣服的姜舒意。
他提前避嫌，她反而不好让他离开房间，那样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放不开。
于是，她走到衣柜与床之间的夹角处换装。
两人虽不在同一平面，但处在一个空间，全身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时，多少有些羞耻感。
她不知道韩时面对着门，会不会想些什么，即使有想法，那也不是和她一样感到窘迫。
或许穿上比基尼站在韩时面前，他只会粗略扫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一句“不错，看起来轻松多了”。
不能用俗人的眼光看待艺术品，欲望难抑，渴望纾解的韩时只存在于昨晚拍摄的照片里，那还是他非自愿展现出来的表情。
姜舒意在现实与极欲照片中为韩时重新搭建神台，裙子也换好了，对着光可鉴人的晶体玻面柜门打理好头发，选了个小包，将出门必备物品放进包里，换上适合走路的平底鞋，对韩时说：“我好了，走吧。”
韩时转身，柔美带点小性感的女人映入他眼眸。
波西米亚印染图案适合海岸度假，纤腰两侧菱形镂空恰到好处地展露小蛮腰，肤质细腻的长腿毫不吝啬地博人眼球，精致漂亮的锁骨窝里，一颗迷你小贝壳随她走路的动作滚来滚去。
韩时的目光没有停留太久，打开房门，请她先走。
两人擦身而过，身高差令韩时稍稍低下头，彼此都嗅到属于对方若有似无的独特香气。
姜舒意表面淡定，心里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女人在艺术品眼里只是女人而已，没有特别之处值得他开口称赞。
两人乘电梯下楼，和团队成员汇合。
一行人沐浴阳光，悠闲地沿着盎格鲁大街漫步。
这条滨海大道，一边是蔚蓝海水，另一边林立着豪华酒店，名品店，餐厅，小酒馆。
韩时说这里现在完全商业化，但作为尼斯标志性的打卡景点，来走走也不错。
姜舒意的注意力在被他牵着的手上，这种亲密行为是做给别人看的，但体温真实存在，掌心摩擦的温度比阳光还炙热。
她希望此刻有谁说一句“姐，我想在这里拍张照片”，她一定非常乐意帮忙，借此短暂离开韩时的掌控。
但团队成员非常识趣，互帮互助，不亦乐乎。
太热了……她有点晕，想缓解，只能对韩时说：“帮我拍张照片。”
“好。”有求必应的韩时松开她的手，“用我的手机拍可以吗？”
随便吧，有个喘气的时间就行。
她胡乱站了个位置，身后鹅卵石海滩上躺着一排穿比基尼的女人。
韩时举起手机，又放下，摆手道：“人多杂乱，换个地方。”
姜舒意站着不动，说：“你是不是技术不好？”
当然说得是拍照技术。
韩时挑了下眉，无端挑出一丝受挑衅的不悦，又将某种心思快速敛藏的深沉感。
助理自告奋勇：“我帮姐和姐夫拍合照。”
姜舒意：“……”
韩时顺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助理，朝她走去。
阳光炫目，姜舒意带上墨镜。
韩时站在她身边，一直调整位置，好像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拍照。
助理打手势，帮他摆造型：“姐夫再往左边侧一点，可以手放在姐的腰上……对，再亲密点。”
姜舒意的腰□□燥温热的大手握住时，一股颤栗感从背脊发散出来，向全身扩散。
这次不同于拍婚纱照和婚礼时，那些必须走的过场会降低身体接触带来的冲击。
现在是日常时间，没有合作关系的信念支撑，身体被触碰的感觉无限放大。
韩时的手，像会放电的电鳗，缓慢地在腰间移动，直到拍摄者觉得满意为止。
所过之处，电光石火，酥麻至极。
平时机灵的助理像被巫师施了魔法，还嫌姿势不够亲密，开启怂恿大法：“姐夫，你敢不敢亲亲姐。”
姜舒意的微笑彻底僵硬，身体在裂与不裂开之间极限拉扯。
韩时作为一个能签几十亿对赌协议的“万恶资本家”，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他摘掉姜舒意眼睛上的墨镜，挂在领带夹的细链条上，偏头靠近她的脸，高挺鼻梁擦过秀俏鼻尖，呼吸交错间，他伸手揽住已有退缩念头的精美天鹅颈。
“韩时。”姜舒意用微弱的气息轻唤，希望他逢场作戏，点到即止。
“嗯？”尾调上扬的鼻音弯成钩子，浸入水里，没有鱼能躲开诱捕。
姜舒意已经讲不出话，她的唇被温柔俘获，在大庭广众下，熏风阳光间。
脑中一片空白，强烈至极的男性气息凝成一道墙，将所有声音，光线，事物隔绝在两人世界之外。
能感受到的，只有来自唇上温柔地触压。
姜舒意想收回“你是不是技术不好”这句话，在唇线外浅掠的吻杀伤力不比法式热吻温和多少。
最可怕的是意识清醒，身体却沉沦在冷冽暗香形成的绵密泡沫中，轻度缺氧的窒息感令身体感官异常敏锐，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能引起无法自控的连锁反应。
她的手抓皱了韩时胸前的衬衫。
漫长地失控仿佛过了万年之久。
当韩时收起致幻诱惑，阳光回归，人潮流动，不过是手指触碰屏幕，定格一张照片的短暂瞬间。
姜舒意的手迅速垂落，手背不小心撞到围栏上。
她立刻抬起来，看婚戒上的蓝钻有没有划伤。
钻石是目前已知最硬的天然矿物，本身没有意义，但经过人工切割，成功营销，璀璨永恒，使它成为爱情的象征。
被天然赋予颜色，纯净度高的彩钻又因稀缺，身价倍增。
两三千万欧元戴在手指上，很难不令人分心保护。
这次磕碰更让姜舒意觉得，它适合躺在漂亮盒子里，特殊或重要场合见见光就行了，日常佩戴既夸张又不省心。
韩时的目光则落在她微微泛红的指关节上，轻轻抬起，问：“疼不疼？”
姜舒意摇摇头，手不疼，心疼。
总感觉划了一下，钻光没以前那么闪耀。
如果有朝一日物归原主，算折旧费，损失很大。
韩时将柔软的手包在掌心，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导游今天免费陪玩。”
她没还回过神，助理走过来，把手机交给韩时：“姐夫，我摄影技术不好，别笑话。”
韩时看了下照片，将手机锁屏：“对我而言很专业，谢谢你。”
被夸奖的助理开心地像个孩子，韩时在她心中直接成为全世界最帅最好的姐夫，没有之一。
“现在阳光很晒，去附近喝点东西，休息会儿再玩。”韩时温和地做好领队工作，高冷疏离感在[NICE]这座彩色浪漫的城市完全不存在。
他带大家来到一间古老，但不失格调氛围的咖啡馆。
这里一半经营水酒甜品，一半出售各种艺术小商品，斑驳的欧式书架上摆放着很多文艺作品，还有整套市面上买不到的大匠巨著。
韩时说坐在这里看海，阅读都很舒服，冰淇淋果汁口味新颖，无论多挑剔的人都能尝到难忘的味道。
大家各自挑选自己爱吃的甜点饮品。
姜舒意喜欢甜味，但平时不会多吃，看着琳琅满目的精致小点心，有点选择困难。
“需要我推荐吗？”韩时点完咖啡过来，帮她终止纠结。
姜舒意点头说好，目光仍在焦糖榛果奶油雪砂构建的甜蜜世界里打转。
韩时没有选择烦恼，随便点了几块，都是姜舒意流连不舍的心头好。
忽然有种心被看穿的感觉，味蕾偏好是很私人的事，他刚过来就不偏不倚，完美命中自己的喜好。
姜舒意抬头看着韩时，漂亮柳叶眼中透着不可思议。
这时，韩时看了眼手机，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在两人同行时触碰手机。
他用流利的法语和对方说话。
或是习惯使然，他控制音量声音低而缓，表情没有变化，语调却似温暖地中海推送的浪花，在和煦阳光下慵懒地拍打海岸。
通话时间并不久，结束电话，他继续点吃的。
姜舒意跟着他的脚步移动，说：“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他结束点单，微微偏头：“给你点的，喜欢就去享受。我有事要回巴黎，不能陪你了。”
这是很正常的分别，姜舒意应该感到轻松，但没有，反而生出奇怪的落差感。
韩时的陪伴如同铺着华丽地毯的沼泽，受邀上去跳一曲华尔兹，刚刚陶醉其中，他却扫兴离开，脚下的柔软变成淤泥，即使站着不动身体心情都会不断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