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姜舒意堵在立交桥上。
她今天和客户约好，九点半在松谷国际高尔夫球场拍外景。知道会堵车提前出发，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前面出了交谈事故，车流蜗速移动。
这时，客户打来电话，告诉她临时开个短会，约定时间延后半小时。
她说自己已在路上，先去球馆等候。
松弛下来，有点犯困，熬夜修片睡眠不足，正好可以小憩会儿补充体能。
助理见她合上双眼，让司机小声播放舒缓音乐，轻轻为她盖上一张薄毯。
商务车离开市区，平稳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湛蓝晴空下万顷松林繁茂苍郁，葱翠绵延。山风吹拂针叶摇曳春光，细碎叠影透过车窗玻璃，洒在未施粉黛干净清透的脸庞上静谧温柔，如同顶级摄影师抓拍定格的浮光少女像。
浅眠中散发恬美少女感的姜舒意身心都已成熟，本身就是顶级人像摄影师，以艺术时尚的光影技术，想象力与张力并存的风格闻名业界，作品颇具话题延伸性。
她二十岁拍摄的作品《回春》，写实又高级地诠释了古稀之年的老奶奶，出生于战乱，经历时代变迁，国家由衰转兴，女性自由解放。作品以刀刻年轮沉寂过往，精神回春迎接朝阳的寓意，被艾斯福亚洲艺术文博馆永久收藏。
现在她有自己的摄影工作室，专注精品，约拍价高。
别的摄影师被客户挑选，而她挑选客户。即使如此，仍不缺客户捧着钱找她拍片。
九点一刻，商务车抵达松谷国际高尔夫球场。
姜舒意缓缓睁眼，目光越过车窗，落在不远处一座银色雕塑上。
久拍人像未免乏味，难得遇到一眼喜欢的线条艺术，她取出相机下了车。
早春乍暖还寒，助理担心山间风大，轻薄半腰针织衫抵不住潮气湿凉，忙带上外套下车给她穿上。
白皙素手托起相机那刻，助理自行退后。
老板进入拍摄状态，不喜打扰。
不多时，两辆颜色艳丽的轿跑驶入停车场，下来几个光鲜亮丽的年轻女子。
她们从后备箱拿出打球装备，边走边聊。
一女子说道：“你们听没听说韩时这个月末要结婚？”
同伴惊诧：“哪来的小道消息，和谁结？”
“联姻的女方还没曝出来。”
“我说别太离谱，中洲控股集团跨国资本，实力雄厚，业界天花板需要联姻？”
“就是，消息一听假！韩时是我的白月光男神，换个人造谣。”
“注意，不是你的，是我们的。”
“不开玩笑，我哥和韩时有合作，消息可靠，我心都碎了！”
“诶，眼睛看路。”走在最右边的女子差点被倒退着，选择构图角度的姜舒意撞到，下意识曲肘抵住她后背。
姜舒意转身，放下相机，颔首道：“抱歉，拍摄太投入，没注意身后。”
女子皱眉看着她。难得一见的清透肤质，素颜不失精致，柳叶眼既有妩媚韵味，又兼具些微冷感，穿搭色彩简单却时尚吸睛。身为同性，也不得不承认她美得很有特点。
女子身旁的同伴们没注意这件小事，都在用手机打听韩时的婚讯真假。
有人说：“我问了，韩时在巴黎，近期不会回国。你哥说他要结婚，是断了你的念想，让你早点嫁人吧。”
“有可能。”女子认可同伴的话，“我想象不出哪个女人配得上韩时。”
“你报假消息影响我们心情，把韩时的微信推给我们抵罪。”
“给他发消息从来不回，号推给你们也加不上。”
……
姜舒意不听她们八卦。
离开时，兜里手机震动，拿出查看，收到一条微信，是韩时发来的两字信息：[忙吗？]
女子和她距离近，晃眼扫到她的微信界面，看见韩时的名字，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她锁了屏幕，回到车上，给他回消息：[暂时空闲。]
韩时：[婚纱做好了，选下款式。]
随后发来九件纯手工高定婚纱照片。
照片拍得很随意，但掩不住奢华品质，看着便知价格不菲。
资本大佬不缺钱，出手就做了九件婚纱任选款式，未免过于隆重，这让她有些意外。
她和韩时并非商业联姻，也不是因爱结合，合作形婚不必搞得这么认真。
转念一想，顶级豪门娶妻，即便是走过场也不会随意敷衍，毕竟关乎颜面。
粗略看完九张照片，她回复：[第二件。]
韩时又发来一张图片，是套香槟色男士礼服，她选的婚纱和这套礼服的匹配度堪称完美。
“婚纱明天送回国，放哪里？”这次韩时发的语音，低磁沉稳一把冷嗓，听着没什么温度，入耳却很舒服。
刚听完语音，客户打来电话，她退出微信接听。
得知客户已经到达，她即刻进入工作状态。
法国·巴黎
霓彩绚烂，越夜越美丽。
某高定婚纱店内，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充满璀璨幸福感的婚纱展示间踱步，鲜少露面的设计师亲自陪同贵宾，耐心讲解每件婚纱的设计理念与品牌历史。
无论是梦幻童话的人鱼传说，还是古法蕾丝彰显的少女情怀，隐藏在一针一线，钻石、羽毛中的命中注定，至死不渝都不重要，因为新娘本人听不见。
所谓高定，也因新娘没有亲自到场量身制作，而失去意义。
一旁沙发上，喝完两杯咖啡提神的男人百无聊赖，想摸支烟出来抽，又因禁烟放弃，揉了揉鼻梁，说：“我看每件婚纱都很顶，过度追求完美伤神。”
“我在等她回复。”韩时停在第二件婚纱前，伸手触摸质感滑腻的缎面，修长指骨缓慢滑动，面料泛起的淡暖柔光随动作晕开，最简约的款式带来极致感官体验。
裴稷起身走过来，一米八三的身高比韩时稍逊四公分，鞋底和发型弥补差距，看着不显身高差。
他看着那婚纱说：“女孩子多少有点选择困难症，你跟她说这件和你看中的礼服最搭。”
“她选的就是这件。”韩时收回感受婚纱品质的手指，解锁手机看了一眼，她没回消息。
“那你还等什么回复？”裴稷不解。
“往哪寄，这几天我没空回国。”
“往家寄啊。”裴稷见他转移视线，玩笑道，“别说不知道你的准老婆住在哪里。”
韩时沉默不语，裴稷表情诧异：“你真不知道？这婚结的……就算凑合，女方家世住址也该清楚啊。你们在玩很新的游戏？”
设计师听不懂中文，尴尬不失礼貌地站在一旁。韩时不再理他，转头和设计师商量细节调整。
裴稷摸着下巴琢磨，不明白韩时为什么对这桩没有感情基础的婚事如此上心，极其注重工作效率的人，不惜占用休息时间，以严谨细致的态度亲自为女方挑选婚纱。
关键女方不到场，凭一张改了几次的三围尺码表去考验设计师的技术想象力。若非关系硬，高定设计师都不愿接单。
如果女方是真爱，那没话说，韩时因扩张商业版图，常驻法国，从未听他说起婚恋之事，异性话题都不参与。
很多热情似火的女人直白言明喜欢他冷淡禁欲的气质，馋他不逊于超模的身体，但浮花浪蕊他不屑一顾，冷漠疏离引起“是不是那方面不行”的猜测。
不管绅士骑士都是男人，有基本的生理需要。
女人们可能不愿想象自己眼中的完美男人，沉寂午夜脱下挺括西装，单手撑墙，站在潮气氤氲的浴室里自我纾解的模样。
当然，裴稷也没见过浑身被欲望湿透的韩时是什么样子，有时他自己会搞一搞。男人嘛，在某些方面有奇怪的统一性。
不过同行上洗手间，倒是见过韩时的尺寸，看起来不仅行，还很猛，幸亏自己的也争气，不至于产生心理落差。
在浮华名利场拒绝美色，极其考验自律性。
他问过韩时是不是对海外女人无感，国内有几个红颜知己。韩时除了冷眼一瞥，没别的表示，让他怀疑大学至今数年的友情是否真的存在。
除开感情隐私，韩时不会刻意封闭自己，会分享日常，业务上遇到难题他也会帮忙解决。忽略他那天生冷淡的调性，是个难得的好哥们。因此，无论他何时何地发出召唤，裴稷必定准时到。
时差没调过来，裴稷困倦地捂嘴，打了个哈欠。
韩时那边终于商定完毕，两人一起走出婚纱店。
坐进车里，裴稷说：“她还没回消息？”
韩时摇头。
裴稷心想女方很傲啊，向来只有韩时不理人，哪有人冷落他。
按下心思，他道：“婚纱我帮你带回去，告诉我是哪家千金，地址我自己查。”
好奇心显而易见，韩时扣上安全带，果断拒绝：“叫你来不是做人肉托运。”
裴稷转头看着他：“你有时间陪我游玩？”
“没有，自己开车转。”
裴稷撇嘴：“还不如做人肉托运。”
豪车启动，驶离停车场。
回到家，韩时洗完澡，再次查看手机，有条未读微信。
点开，是姜舒意发的：[寄到我工作室。]
他用手机浏览器进入无色工作官网查看地址，获得的信息是工作室搬迁中，地址待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