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热门热度爆红稳居第一的,是舆论最吸睛的一段标题,段笙一眼就注意到‘薄肆野’和‘沈宁’这两个名字。

  ‘薄肆野的Omega沈宁,竟劈腿两人,脚踏三条船!’

  要单说沈宁出轨,那么这条帖子一定不会有这么高的热度,因为没有多少人记得沈宁。

  但加上薄肆野就不一样了,谁不知道薄家这位年轻有能力的alpha。

  之前薄肆野病好的新闻,也在论坛前十挂了几天,没有多少人不知道薄肆野的名号。

  段笙皱起眉,立刻放下筷子点进去看。

  一点进去就看到百十字洋洋洒洒对沈宁的明嘲暗讽,最后一句是‘同时交往有钱有势的三个alpha,这胆量也是没谁了,你们怎么看?’

  段笙没有一句句看那些话,直接翻到帖子里的图,点开放大看。

  第一张是薄肆野扬眉含笑抱着沈宁的照片。

  第二张是一个长相不输薄肆野的alpha,笑起来的样子还和沈宁有一点像,看着沈宁时眼里好像有光,笑着给沈宁开车门。

  段笙平时也见过这个alpha来接沈宁,沈宁那时候给他介绍,说他是谁来着…

  “季郁初?他怎么了,看他干什么?”

  对对,段笙想起来了,就是季郁初。

  嗯?不对。

  他侧头看向秦蔺,“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秦蔺表情都没变,甚至连眼眸里的神色都没变,淡声说,“沈宁说过。”

  段笙继续把目光投在手机上,“哦,我在看论坛。”

  “这简直是造谣!他们竟然说小宁劈腿,还两个!”

  “这个虽然季郁初平时来接小宁下课勤了点,但我看得出来,他对小宁完全是哥哥看弟弟的眼神。”

  他愤愤往下翻,“我倒要看看,这个谣言他们还能怎么造。”

  第三张,是沈宁和一个俊逸的alpha在咖啡厅面对面谈话。

  两人面上都带有浅浅的笑意,对面那个alpha绅士优雅,正在听沈宁说话,目光落在沈宁脸上,耐心地等沈宁说完。

  这张照片加了滤镜,特意把他们放大,把背后的场景和人模糊化。

  这样照片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滤镜加持所以清晰度很高,好像对面那个alpha的眼里爱意满满,那一刻眼里只有沈宁一样。

  这样认真倾听的眼神,在特意处理后,就改了原本尊重的意味,多了几分爱的深沉和暧昧。

  “这是谁啊?”

  段笙这下真迷糊了。

  因为这张照片太像了,那个alpha好像真的满心欢喜地看着沈宁,眼眸里好像溢出了浓浓的爱。

  不过他知道沈宁和那个alpha的谈话一定不是旖旎的。

  这张照片顶多可以说是那个alpha喜欢沈宁,怎么可以直接定夺,说是沈宁出轨了呢!

  评论更是乌烟瘴气。

  13L:三个?想不到啊,玩得挺花。

  15L:不愧是高等Omega,就是耐玩,三个都玩得开。

  16L:就这样的Omega也配嫁给薄肆野?

  20L:怎么这么贱,干脆让他们三个认识认识,晚上爽翻他

  39L:不要脸的东西,哪有Omega出轨的,被打死都不亏。

  45L:这要是我的Omega,我打断他的腿!

  65L:恶心死了,一个Omega出轨两个alpha,他该庆幸他生在现在,在以前浸猪笼都便宜他了!

  78L:你们Omega都这么缺爱吗?活该挨打,还有脸喊家暴,都是一样的浪货,打死都活该!

  98L回复65L:上面的你们叫唤什么,老实回你们狗窝去,一群没有脑子全是屌的东西。

  100L回复78L:yue了,闻着味来了是吗?你别让老子顺着网线查到你是谁,否则老子挖了你的腺体喂狗!

  101L回复100L:来来,查查我是谁,mad,一群Omega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真硬碰硬,老子扒你一层皮!

  100L很快回复:[笑脸]大三住在B栋的张同学,最近小心点,老子黑你电脑分分钟。

  真让我逮住你,别说腺体,你那细短的金针菇,也得切碎了喂狗!

  一时间,不管是Omega还是alpha都集中到评论区吵架,吵得不可开交。

  段笙越来越气,干脆关了手机,气得胸膛快速起伏几下,皱着的眉就没舒展过。

  “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光是看了这几张图,就能以最恶毒最恶心的话去骂吗!”

  秦蔺给他递过去一杯水,“跟他们生什么气,舆论就是这样,往往能牵动无数人的情绪。”

  “现实生活中无处宣泄的情绪、疯狂、病态,总要找到发泄口。”

  “在意他们的话,等于把他们发泄的情绪吸进你心里,何必呢。”

  秦蔺少有地对段笙说了很多。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沈宁的alpha会出手。”

  他知道段笙真心把沈宁当成朋友,出了这种事,段笙不可能不担心。

  “你大可以放心,被牵扯进来的那两个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他揉了揉段笙的脑袋,先是把段笙的注意力转移。

  “回去吧,去看看沈宁怎么样了。”

  段笙赞同,站起来拉着秦蔺就要走,“对,我们得赶紧回去,现在事情发酵地这么大了,小宁知道了不知道要多害怕呢!”

  等他们回去宿舍时,一眼看到的就是被涂得脏乱不堪的房门。

  上面用红笔黑笔写的极尽侮辱的话那么刺眼,门上湿淋淋还被泼了污水,段笙才刚走近就被熏得捂住鼻子。

  段笙忍了又忍,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才咬牙切齿骂出一句,“…一群疯狗。”

  “只能先去酒店对付一晚了。”

  秦蔺的目光落在这堵混乱不堪的门板上,然后幽幽抬眸看了一眼被砸坏的监控,忽的勾唇笑了。

  这笑意不达眼底,像是恶狼被一群兔子偷了家,笑着磨牙准备一口咬穿他们的脖颈。

  他们错就错在,将这场可笑的污水般的闹剧,沾了段笙的衣角。

  时刻盯着学校论坛的季郁初那边,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在压热度。

  但这条凌晨突然降世,在五个小时内迅速爬上热度第一的舆论,可没那么好压。

  各大新闻都开始报道这件事,不只是学生论坛,现在最热的软件上面,都被这条新闻爬上了热点。

  热度发酵起来,就不只是背后的资本在推动了,有无数被牵动情绪的人也在做最有力的推手。

  在沈宁还一无所知的时候,薄肆野就把他保护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周霆出现

  “薄肆野,你今天好奇怪。”

  沈宁坐在薄肆野身旁,抬起下巴看他阴沉冰冷的脸。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沈宁从薄肆野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他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薄肆野敛下眼眸,遮掩了眼底的阴沉,再抬眸时,眼里就只有沈宁。

  “不是大事。”

  沈宁相信薄肆野,而且薄肆野生意场上的事他也不懂,所以从来不会怀疑薄肆野的话。

  “好吧,如果真的出现很难解决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虽然没有能力为你解决,但我会站在你这边安慰你,缓解你的情绪。”

  “所以你不用瞒我什么,我只能发挥我力所能及的作用,再多的牺牲,我也做不到不是吗?”

  薄肆野听到他这一番话,轻轻笑出了声,再多的负面情绪,也被眼前这番治愈的话压下去了。

  他拍拍沈宁的背,大手放在沈宁腰上,“别胡思乱想。”

  “我的事又怎么会让你来分担。”

  沈宁不满,“什么你的我的,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享受了薄家的优越生活,享受了薄肆野的温情耐心,这些不可否认。

  要是真的出事了还什么都不做,他的良心过不去。

  薄肆野:“没什么,没有出事。”

  “你这脑子里,只放得下相信我就够了,哪还需要你做什么。”

  沈宁点头,“那我一直信你,他们说你我都不信,只听你亲口对我说。”

  “很乖。”薄肆野笑着看沈宁,就像看治愈的白团子狗狗一样,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喜爱。

  “要去睡个午觉吗?”他问。

  沈宁抬眼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将近下午两点了,也到了他平时犯困的时间了。

  “好,你去吗?”

  薄肆野笑着拒绝,“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今天自己睡好吗?”

  “可以,你快去忙吧。”

  沈宁站起来,朝薄肆野挥挥手后,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直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检查身体要在全天满课的情况下请假去。

  检查结果很健康,除了平时一点小毛病,根本不值当这么急地去检查。

  不过看薄肆野执意要带他去,他还是妥协了。

  .

  季郁初来到薄家的时候,沈宁正是熟睡的时候。

  他把门悄悄推开一点缝,扒在门边看沈宁的背影。

  屋子里空调温度适宜,沈宁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薄毯松松搭在腰上,更好地勾勒了沈宁的身体曲线。

  不过季郁初看到最直观的,还是沈宁太瘦了,露出来的手腕腕骨都凹出了形,那两只手腕一只手就能完全桎梏。

  心疼的情绪憋闷在心里,十几年里缺失的汹涌的爱,更是无处宣泄。

  “艹,我弟弟被骂成这样,传出来的谣言竟然是和我劈腿?!”

  书房里,一条条看过点赞最高骂沈宁的话时,季郁初再也控制不住脾气。

  “砰!”

  他猛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得破口大骂。

  “这TM是造谣!”

  “拍了几张图就是真的了?几句意味不明引导性那么强的话,就能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被当枪使?”

  “他们知道什么了就在那骂,我接我弟弟放学,他们也能传出去这种谣言!”

  季郁初气得叉腰在屋里来回转,想起谣言里的第三个人,“周霆呢?TM的,他怎么不来!”

  “他也是被造谣的人,我们两个急成这样了,他怎么不来?”

  他打开手机就要给周霆打电话,边听着电话的振动,边厉声呵,“他要是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掐死他!”

  书房的门被推开,悠扬的手机铃声也跟着挤进来,与此同时还有周霆一贯悠悠的嗓音响起。

  “季大少,找我?”

  季郁初按断了电话,“废话,你别说你TM不知道这件事!”

  周霆穿着休闲,简单的黑色西装裤和白衬衫,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隐秘了眸底最深的神色。

  他和善地笑着迈步走近。

  “季少消消气,今天叫我来不就是来商量这件事的吗。”

  “坐。”他为季郁初拉开凳子。

  季郁初长吐出一口郁气,到底没驳了他的面子,坐下了。

  他们刚一坐下,薄肆野就开口直接问,“周霆,为什么一直想约我的妻子单独见面?”

  “为什么不久前你们刚见过面,昨天这条舆论就横空出世?”

  “我想这一切,你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周霆坐下慵懒地往凳子靠背上倚靠,听到这一连串问话,他表情变都没变。

  他斯文地笑着,金丝眼镜镜框在光照下好似闪过一缕幽光,“为什么一直想见他,薄家主您心里应该清楚。”

  “周霆,在我面前你不用装。”

  薄肆野同样面色不变,目光幽深,“这幅斯文败类的样子,骗骗你哥还差不多。”

  “在我面前,行不通。”

  周霆没有多余的反应,还是笑,却是比刚才笑得要真。

  “好吧,我想约我的未婚妻还需要理由吗?”

  薄肆野冷脸,危险的丹凤眸微眯,“需要我把联盟盖了章的结婚证拿给你看你才能醒?”

  周霆笑:“我知道啊,小宁现在是你的妻子。”

  “不过以后谁知道呢,我手里那张订婚宴卡上面,可还有小宁的名字。”

  “要是小宁和你离婚了,你还能拿出什么来证明,离婚证吗?”

  季郁初听得头都大了,更何况他因为弟弟被造谣的事烦躁得不行,这两个人竟然还在争一个名分!

  “都给我闭嘴!”

  “今天我们三个都在这,是让你们两个吵架的吗!”

  周霆耸了耸肩,“好吧,等解决完这件事,我会努力让小宁接受我。”

  “毕竟之前他那小可怜的样,现在还烙在我心里,让我忍不住想疼惜他。”

  薄肆野:“这次你害了他。”

  周霆挑眉,“是吗,不去追究罪魁祸首,薄家主您就把罪名安在我身上了吗?”

  季郁初这次是被他们气得长吐一口郁气,“我说够了,你们两个再吵一个试试!”

  “都给我想解决办法!就现在!”

  第一百零二章 讨论

  “我要公布小宁的身世。”

  几番各述己意的争论后,季郁初斩钉截铁地说。

  周霆笑着推了推镜框,立刻搭腔,“可以,我同意。”

  薄肆野没有表态,敛眸若有所思。

  “或许,季伯上次并没有打消对小宁的怀疑。”

  季郁初表情僵在脸上,慢慢归于平淡。他沉默了,往后一靠,“你是说,这件事和他有关系?”

  薄肆野颔首,“或许他们等的就是你认回小宁的这句话。”

  “因为这是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你一定会提出来。”

  “可…为什么?”

  他微微蹙眉,抬眸看向季郁初,“认宁宁回季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季郁初拧眉思考,把这件事拆开了想出几种结果,把季父的品性、做事风格从头捋到尾。

  还是想不出,本来地位就岌岌可危的他们,为什么要做背后的推手,把沈宁推回季家。

  他摇摇头,“我想不出来。”

  “把小宁认回季家,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们没道理这么做。”

  周霆插话:“为什么认定罪魁祸首就是他们呢?”

  薄肆野对他没有好脸色,“你有更合适的怀疑对象?”

  周霆耸肩,“没有。”

  “…”

  沉默过后,薄肆野眯了眯眸子,目光直直盯着周霆的虚伪笑脸。

  “你给我提了个醒。”

  他幽深的眸中闪过一缕暗色,冷冷看着周霆,一字一句说。

  “目光最想让宁宁回季家,并且从中获利最多的人,不是季伯,而是你。”

  季郁初听完觉得好有道理,立刻警惕地盯着周霆,若有所思道,“罪魁祸首拿自己进局混淆视线,也不是不可能。”

  “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要把我们小宁怎么着!”

  周霆无奈地闷声笑了笑,懒散向季郁初撇了一眼,“季大少,别开玩笑了。”

  “虽然小宁回到季家,是我未婚妻的事必定会曝光。”他笑说,“但在外人眼中,依然坚定认为小宁的薄肆野的Omega。”

  “他们只会觉得我们的关系尴尬,而不是让小宁履行未婚契约。”

  “我从中获取不到任何利益,还有小宁疏远我避嫌的风险。”

  “所以季大少,这亏本的事,你认为我会做?”

  季郁初摆摆手,“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要是真做了,在我们几家你至于遗臭三代。”

  周霆不可否认地挑眉笑了声,朝着薄修厉颔首,气定神闲地看着薄肆野。

  “不过小宁也没有得罪什么人。”

  季郁初一一捋沈宁的关系圈。

  沈宁平时也不爱出去玩,朋友很少,目前还在玩的就是新认识的段笙。

  仇人自然也不多,一个沈清,一个季然。

  这两个也都不可能,沈清没有这个机会回来造谣起势。

  季郁初脑子灵光一闪,他或许高估季然了…

  按照季然那没有脑子的蠢样,可能还真看不出来他和沈宁关系近是为什么,还真有可能以这种方式来报复沈宁。

  “季然呢?”想到这一点后,他说,“季然那蠢脑子,可能真的是奔着毁了小宁来的。”

  “前段时间刚把季然赶出去,他有这么狠不计后果的算计,也正常。”

  薄肆野:“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季郁初点头,“好,那现在怀疑的范围就在我爸和季然身上了。”

  “我们身边的人不可能刻意关注小宁,连怀疑小宁是季家人的猜想都不可能出现。”

  他肯定地说,“就是我爸或者季然了。”

  不过…这两个怀疑的对象,解决难度可是两个极端。

  “要是季然,还好对付。”

  “可要是我爸,他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无从考究,也无从下手。”

  “走一步看一步吧。”季郁初叹了口气,“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弟弟被诬陷,还被骂得不能出门吧。”

  “等小宁回了季家,我们两家一起保护他,还能再出什么危险的事。”

  这也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薄肆野点头,指尖有节奏敲着桌子,“先公关控制舆论,马上在网络热点预热一波,为公布宁宁的身世做准备。”

  “今晚八点或者明早八点公布,再趁热宣传顶上热点,任它发酵。”

  周霆再次点头,“可以,我没意见。”

  季郁初白了他一眼,“你的作用也就是搅混水了。”

  周霆不认同,斯文地推了推镜框,“作为舆论的主角之一,我马上可以为我造势经营,分散舆论的注意。”

  “这难道没用吗?”

  薄肆野:“用不着你,作为宁宁的alpha,我是最应该出头的那个。”

  周霆好像气笑了,“那你们叫我来干嘛?”

  “今天有你控制控制舆论吸引注意,晚上有季郁初爆出小宁的身世。”

  “你们吸足了视线,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小宁的alpha,季郁初是小宁的哥哥。”

  周霆不满,“我被边缘化到看不清了。”

  薄肆野分毫不让,“在小宁身上,你有什么身份需要被大众看到?”

  周霆:“…”

  “得了,你们过河拆桥。”他站起来,“反正也用不着我,叫我来干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薄肆野勾唇轻笑,“确实,你的作用是凑数,让这场舆论看起来更荒唐出格,吸引注意力罢了。”

  “……”

  周霆转身就走。

  .

  等沈宁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阳光正好,清风带来夏天的灼热气息。

  他伸了个懒腰,迷糊着眼睛洗漱完后,才想着找薄肆野。

  他给薄肆野发消息:你在哪?

  薄肆野收到消息后很快回复:我在书房。

  薄肆野:睡醒了?自己先玩一会儿,我很快解决完。

  沈宁:嗯嗯,没事你先忙,我看会儿书。

  打了个哈欠,沈宁趴在沙发上,翘着腿微晃,心情轻松开始翻书。

  门铃在这时候响起,又急又重。

  他踩上拖鞋,小跑过去,没有立刻开门,看着门锁上的智能屏幕辨别是谁。

  门外是打扮精致但一脸不耐烦的薄母,她身边还跟着江安。

  沈宁一愣,想发消息给薄肆野,却被突然又响起的门铃吓得止住思绪,慌张打开了门。

  第一百零三章 被侮辱

  “妈,您怎么来了?”

  薄母烦躁地白了他一眼,“这是我儿子的家,我还不能来了?”

  “…我不是这样意思。”

  “您先进来吧。”

  沈宁退后一步,给她让出进门的位置。

  他惊讶薄母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是薄肆野的私人住宅,薄家人都只知道大概的位置,不知道具体住哪。

  薄母走进屋内,上下打量了一番屋内的布局,以及处处都是两人生活气息的痕迹。

  江安走到沙发旁坐下,拎起沈宁的书甩到一旁,左右看了看,说 “你在这儿的日子还挺滋润啊。”

  沈宁摸不着头脑,也不理解他们找到这来到底想干什么。

  他回:“嗯,还好。”

  薄母懒得和他做表面功夫,何况现在没有外人,薄肆野还不在,是最佳的刁难机会。

  她嫌恶地看了一眼沈宁的肚子,张口就是阴阳怪气,“日子过得这么滋润,肚子也快有动静了吧?”

  “不过你生下来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是alpha,也得去检查检查,省得让我们肆野养别人的种。”

  莫名其妙的恶意,让沈宁更愣了。

  他警惕地看了薄母一眼,“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薄母抱胸居高临下看他,“只是从你肚子里生下来的种,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我们薄家——不认!”

  “所以你不用费尽心思挑唆肆野,让肆野因为你和整个薄家对抗。”

  她语气轻蔑,不屑地看着还不知所以的沈宁,“我这次来是老爷子的意思。”

  “我代表整个薄家通知你,你在薄家没用了,尽快和肆野离婚吧。”

  “能生优秀的alpha继承人是你唯一的价值,现在薄家舍弃你这唯一的价值,新的薄夫人随时能替代你。”

  “离婚协议书明天就能送到这 ,你最好利索给我签了,然后收拾东西滚出薄家!”

  沈宁抿了抿唇,还在云里雾里,听不懂薄母这些话,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他听得出薄母满满的恶意,以及…薄母要他和薄肆野离婚!

  “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他语气有些僵硬。

  “别给我装!”

  薄母猛一拍桌子,语气又急又狠,“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别逼我摆在明面上给你难堪!”

  “不过,你连那种事都做得出来,现在还装得那么纯良,我也就不用给你留面子。”

  薄母胜券在握地往后一靠,轻蔑地笑了笑,看着沈宁说,“来吧,帮我选选哪个Omega才配嫁给肆野做薄夫人。”

  “听说肆野和季家大少爷季郁初走得近?”

  “好啊,季家还有一女Omega,相貌能力都是顶级的好,嫁给肆野那就是亲上加亲了。”

  “他哥虽然混了一点,但在alpha里不算大事,她还嫁得出去,我们薄家勉为其难娶了她也算对得起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

  要是她哥没有和沈宁混到一起,薄家人还不敢让她嫁给薄肆野。

  季家的这个Omega性格强势,能和alpha比肩。

  真要在两家势均力敌的情况嫁给薄肆野,恐怕不能甘愿在家里相夫教子。

  薄母眉飞色舞,得意地说,“她虽然性格强势了点,但哪个Omega嫁了人不得顾家,以后在公司还能辅佐肆野,让肆野没有后顾之忧。”

  她看向沈宁的目光始终不屑,“这么优秀还干干净净的Omega,和我们肆野生的alpha一定是顶级,是薄家优秀的继承人。”

  江安越听心里越膈应,拽了拽薄母的衣角。

  不是说做戏吗,怎么他听着薄母的笑声…那么真呢?

  薄母被拽了一下才拉回思绪,眸光骤然冷下来。

  她转移了话题,冷硬地命令,“识相点就赶紧滚出薄家。”

  “老爷子半辈子攒下来的面子都快被你丢尽了,他现在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自己走,你还不识相点赶紧滚!”

  “别用你肮脏的身体真给我们薄家生一个晦气孩子。”

  “薄家历代薄夫人里,还没出过一个像你这么不要脸的,简直给我们薄家抹黑!”

  薄母:“你耽误我们肆野这半年时间,要是换成别的Omega,孩子都几个月了!”

  这些话沈宁听了脑子晕乎乎的,明明每一句他都能听懂是侮辱自己的话,但源头到底是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平时他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家里,到底能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薄母还一会儿说他生的孩子薄家不认,一会儿说别的Omega嫁给薄肆野半年孩子都该几个月了…

  他越听越晕,深吸一口气,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值得您费劲找到这里,亲自上门赶我?”

  “您的意思我真的不明白,我怎么就脏了?”

  江安笑了,“薄哥那么护着你,我还以为你们很恩爱。”

  他直接开门见山,“我就不明白了,薄哥那么爱你,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出去乱搞?”

  “什么?”听到这匪夷所思的问题,沈宁睁大了眼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什么意思你不是最明白了?”

  “敢做不敢当?”

  他噗嗤一声笑了,“不过你可真会玩,会故意想恶心薄哥吗,出轨都挑他最好的朋友?”

  “一个季郁初,谁不知道他是薄哥玩得最喝瓶的朋友。”

  “一个周霆,在薄哥身边五年,成功拿到薄氏伸出的橄榄枝,和薄哥也是关系不一般的朋友。”

  “你怎么敢啊,劈腿劈两个就算了,两个还都是薄哥亲近的朋友。”

  江安忍不住笑了,打开手机翻出新闻热点,点开热度不断攀升的那条,然后把手机甩到沈宁跟前。

  “你自己看看吧,自己看看事情闹得有多大。”

  “现在薄老爷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周家的老爷子恨不得掐死你,季家的啊…季阿姨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小看你了,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在圈内外搅动这么大的风波。”

  他幸灾乐祸,“现在圈内谁还不知道你沈宁的名字。”

  “你应该庆幸薄爷爷不想和你计较,让我们来和你说,不然你现在已经像条狗一样被踢出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倔强

  沈宁心里发毛,手脚僵硬,狐疑地拿起江安的手机,一眼就看到加粗醒目的标题。

  其中‘薄夫人沈宁疑似出轨劈腿三人!’这一串加粗的引导语,让沈宁当场愣住。

  他往下翻,当看到季郁初和自己的照片,还有不久前自己和周霆在咖啡厅的照片时,彻底被这当头一棒打晕了!

  难怪…

  难怪薄肆野非要今天去检查身体 ,原来是以检查身体为由把他留在家里。

  难怪今天薄肆野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沈宁表情呆愣,长睫不知所措地忽闪,泪水渐渐蓄满眼眶,模糊了视线。

  他的手机没有下载任何新闻软件,也没有关注过A大的学生论坛。

  所以如果今天薄母和江安没有过来,他还是会被薄肆野一直蒙在鼓里。

  或许等事情结束了,渐渐消失了,薄肆野才肯告诉他吧。

  又或许这件事,薄肆野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坦诚解释…

  沈宁当场就想给薄肆野打电话质问,却猛然想起出绯闻的是自己,自己才是最应该解释的那个。

  江安看到他震惊慌张的样子心情大好,夺回手机,洋洋得意地问,“看到了?”

  “你做出的那些龌龊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打算在薄家赖到什么时候?”

  沈宁忍住满眶的泪水,“…我没有。”

  “这是谣言,我没有做过!”

  江安嗤笑一声,“别装了,现在整个薄家都认清他们的薄夫人是什么样不检点的Omega了。”

  “你应该知道吧,他们很讨厌你,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这种事。”

  “你猜,你薄夫人的位置,还能坐几天?”

  沈宁眼眶红了一圈,想完午饭后他和薄肆野还一同靠坐在沙发上,说过彼此不再欺骗隐瞒。

  这个谎言就像带着美好憧憬缓缓上升的泡沫,却在他午睡醒后,就被人无情戳破。

  “和你没有关系。”他语气倔强。

  微微仰了仰头,把泪水逼回去,平复内心的喧嚣和挣扎。

  薄母冷硬地呵斥,“还嘴硬!”

  “现在还让你住在这儿,是薄家仁慈,你别给脸不要脸!”

  “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

  沈宁的心颤了一下,不愿意相信薄肆野瞒着他,把他留在家里,最后却要把他赶出家门。

  他看着薄母,一字一句坚定地说,“薄肆野不会赶我走。”

  他这样自信的语气,让薄母心慌了一瞬,还以为薄肆野什么都跟他说了。

  不过转念再一想薄肆野的性格,薄母也就散了慌张,她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

  薄肆野既然要保护沈宁,就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绝对。

  “荒唐!”她大声道。

  “你非要等到肆野开口赶你,你才肯走?”

  沈宁定定看着薄母,“是。”

  “他不亲口跟我说,我就不信。”

  薄母:“你知道肆野现在有多难吗?”

  “为了你,他一个家主不得不委曲求全。”

  “在薄家没人支持他,他走的每一步都被人刻意加重,他的前路也因为你断了!”

  “你现在心安理得享受肆野给你的优渥生活,你想过这种生活是怎么来的吗!你想过这些生活是肆野拼了命赚来的吗!”

  薄母脸上强势的表情慢慢消失,语气骤然转柔。

  她低叹一口气,神色哀伤。

  “你作为肆野的Omega不知道心疼他,但我作为他的母亲,该有多心疼啊!”

  “现在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可以吗!”

  沈宁脸色苍白,薄母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每一个字都似最锋利的刀刃。

  他的心脏紧缩,憋闷地透不过气。

  “我不知道。”他微微低下头,眼内湿润,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他不知道,不知道走或不走这两个选择,会让他承受到怎样的煎熬。

  但他知道,无论选择哪个,他的心都会像被扎漏的气球一样,不断泄气,再也恢复不到以前的完整了。

  “什么你不知道!”

  几乎是沈宁话音刚落的瞬间,薄母就抓狂般大喝,“肆野没遇到你之前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孩子啊,现在为了你变成什么样了,你看不见吗!”

  “算我求你行不行,你放过肆野吧!”

  “他走到家主这个位置有多难你我心里都清楚,难道你想看着他因为你,把这条路一步步走成绝路吗!”

  不…沈宁心里无力地嘶吼,他不想。

  “我想要听到薄肆野亲口跟我说。”他咬了咬牙,还是说。

  他的眼睫不住的颤抖,泪珠沾湿挂在了长睫上,微皱的眉间不止有痛苦,还有徘徊的挣扎。

  他也不想让薄肆野的路断在这里,不想薄肆野辛苦经营的薄家排斥薄肆野。

  如果薄肆野看向他时满眼的爱和体贴入微都是假的,让他离开薄肆野 他也就认了。

  可…这一切是那么真,看向他时眼眸里的爱,都快要把他溺在里面了。

  看着沈宁一直不上套,江安恨得牙痒。

  他攥紧了拳,狠声道,“我真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

  “看着薄哥被你耍得团团转还那么爱你,甚至愿意为了你和整个薄家对抗,你心里一定很自豪吧?”

  “也对,你连出轨两个人这件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沈宁的表情也终于坚定不下去,出现裂缝时,江安适可而止了。

  他们这次来,本来就要速战速决,赶在薄肆野回来之前离开。

  所以和沈宁重复强调这些没用,还不如留下悬念,让沈宁自己挣扎去吧。

  他站起来,“我们对你的忠告就到这里了,听不听是你的自由。”

  “薄家的人已经快按捺不住了,薄哥现在要承受公司、薄家和社会的压力,你既然忍心看下去,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离婚协议明天就送过来了,我们会想办法让薄哥签字,你要走还是要留,自己好好想想吧。”

  两人就这样轻松地来,也轻松地走了。

  沈宁看着大门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或许有些话不方便直白地说出口,赶他走的话,薄肆野也不方便直接跟他说吧。

  任哪个alpha看到自己的Omega有了这样的花边新闻,第一反应难道不是摊开来问清楚吗?

  薄肆野这样占有欲极强的alpha,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所以…薄肆野把他留在家里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坚持不久前和薄肆野的承诺,要听到薄肆野亲口说出不要他的话吗?

  第一百零五章 季绾

  沈宁打开手机,下载了视频新闻软件,点开热点上最热的那条,逐字逐句地看。

  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这些旖旎氛围的照片,和引导性悬念的话,沈宁也差点信了。

  但他偏偏就是那主角。

  亲眼看着自己被造的谣,除了感到可笑,就是荒谬。

  由于不少人已经爆出周霆和季郁初的身份,现在不仅热度爆了,他也快被人骂爆了。

  热度上升也多了不少人爆出他平时的品性,很多A大同学冒出来,指认他在学校的种种恶行。

  这些词条把沈宁捏造成一个贪慕虚荣、淫荡下贱、阴狠小气的Omega,宣告众人他是怎样的可恨。

  他一条条翻着高赞的评论,看到一个又一个刺眼的辱骂词语,一句又一句贬低的话语。

  还有,一个又一个A大学生发的评论谴责控诉。

  :本人在现场,沈宁傍了那么多有钱人,脾气怎么样你们心里都清楚吧?[嫌弃]

  :沈宁啊?我见过他,一脸小人得志的相,高傲的不行,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过。

  :同学+1,他本人真的不怎么样,听说高中还霸凌过同学?(这是可以说的吗?)

  :同学不请自来+1,他的脾气真的很怪,动不动就黑脸,好几次都差点霸凌我们。

  :他还是这种人?那出轨劈腿这事就不奇怪了。

  :天呐,这种Omega简直给我们Omega抹黑,真没教养。

  :说到教养你就不懂了,他是沈家领养的孩子,没人要的Omega你指望他有什么教养。[狗头]

  :那难怪,这种不检点的Omega,活该被父母扔了。

  :能把他生出来就扔,他父母还能是什么好人,他们家的根就烂吧,哈哈哈!

  :也不知道学校老师怎么教的,没有教养还没有教育吗?学校就该设一门调教Omega的课,不及格就不能上大学!

  ……像这种评论太多太多了。

  沈宁麻木地拖着步子回屋,坐在床上用薄毯把自己包围,抱着膝盖盯着窗外出神。

  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评论里的话,那些刺眼的词语在他脑子里盘旋,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薄肆野才刚送走季郁初,家里就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季绾。

  季绾的面容是典型的蛇系凌厉,细长的眉眼上挑,清醒果断。

  她挑了挑黑如墨的长眉,冷静自若的眼眸扫了扫屋内,迈动长腿进了屋。

  “你的Omega呢?”她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红唇轻启,嗓音也是又冷又傲。

  薄肆野的眸光瞥向二楼,“卧室。”

  他给季绾倒了一杯茶,“有什么要说的话,跟我说也是一样。”

  季绾没喝他的茶,“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和我哥传绯闻的对象。”

  薄肆野淡定开口,“谣言。”

  季绾同样淡定点头,“我知道。”

  “我想知道,能被我妈和季郁初青睐的Omega,到底有什么魅力。”

  季绾没有绕弯子,薄肆野轻笑一声,直接坦白,淡声说。

  “他是你弟弟。”

  “…”季绾面色不变,伸手端起薄肆野的茶,在嘴边轻抿了一口。

  细看,她细长的手腕在颤。

  她问,“念念?”

  她的嗓音依然平稳,但仔细听就会发现尾音一点抖。

  薄修厉颔首,“嗯。”

  季绾低吟一声,“…嗯。”

  “我知道了。”

  几乎是薄肆野说出沈宁是季绾弟弟的下一秒,季绾就信了。

  一是相信薄肆野的人品,这么多年的相识让她相信薄肆野不会骗她,更何况是‘念念’的事。

  二是相信自己的母亲和哥哥,能让他们喜欢接受的Omega,还和爸爸相似,也不会出错了。

  所以她妈和季郁初都知道了,还和沈宁多次密切相处,就剩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还要处理季郁初懒得处理的烂摊子?

  …可以,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季绾深吸一口气,“热点的事,我会处理。”

  “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向所有人宣告沈宁是我季家小少爷的身份。”

  薄肆野勾起唇角,“可以。”

  倚靠在楼梯栏杆上的沈宁缓缓把自己缩成一团,泪水忍不住滴落。

  由于楼梯护栏的镂空的,他只能躲在最后的拐角处才堪堪隐藏,这也导致他完全听不到下面的谈话声。

  时不时探出个脑袋看他们谈笑的表情,还要担心暴露地太多被他们发现。

  沈宁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再次探出脑袋偷看。

  只见薄肆野表情柔和双眸含笑,正在和季绾说着什么。

  季绾优雅坐在薄肆野对面,冷肃的侧脸竟也有几分柔和笑意,正认真和薄肆野说话。

  沈宁缩回去,捂着嘴无声地哭,瘦弱的脊背微弯,哭得浑身发颤。

  这就是薄母口中优秀的季家大小姐吧。

  果然和薄母口中一样,那么漂亮优雅,身着气质黑色连衣裙的样子,和一身黑西装的薄肆野多般配啊。

  这样看着,沈宁觉得自己就像个捷足先登的第三者,抢占了本该属于别人的位置。

  他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他阻拦了薄肆野的前路,让薄肆野的路更加艰难。

  或许没有他,薄肆野现在的生活和正常的商人一样,循规蹈矩,和薄家人齐心协力把公司经营得更加厉害。

  薄肆野放他走那次,他就不该心软再回来。

  沈宁仰了仰头,闷声哭着,泪水擦也擦不及,顺着脸庞滑到脖颈。

  ‘他们说得没错,你就是贱,自己是个废物拖累自己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没有自知之明地挡住薄肆野。’

  他用最狠的话骂自己,想要以心脏的疼唤醒自己,逼自己有勇气离开。

  心脏被重锤的酸痛,疼得他直不起腰,咬着唇闷声呜咽。

  后来他没再看了,站起来踉踉跄跄回屋,坐到床上用薄毯把自己覆盖,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放肆哭出声。

  网上刺眼的评论、薄母痛心疾首嫌弃的话、楼下谈笑风生的两人…

  无不将他击溃,把他推向自我的悬崖,让他自己一点点往悬崖边挪,让他自己‘失足’掉下去。

  他们成功了。

  沈宁现在脑子里乱成了浆糊,用最刻薄尖酸的话对向自己,似握着一把尖刀捅向自己心口。

  薄肆野送走季绾,来到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沈宁背对着薄肆野,瘦弱的身体被薄毯完全包裹,抱着膝盖脊背微弯,一动也不动。

  他的表情呆滞,眼神空洞,眼底满是悲伤凄寂,唇瓣轻张呢喃着什么。

  “宁宁。”薄肆野轻唤。

  “…嗯?”

  沈宁听到薄肆野的声音才骤然回过神,一滴在眼眶里打转的清泪,随着他猛一怔的动作掉落,沾湿了眼睫。

  他抬起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的薄肆野。

  薄肆野半蹲下,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擦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语气轻哄,“才刚睡醒,在想什么呢?”

  沈宁看到薄肆野温柔耐心的眼神再次出神。

  心里想,这温柔是真是假,他还要不要信。

  他不说话,薄肆野站起来坐到他身旁,把薄毯往下拉到他的肩头,露出沈宁完整的脸。

  “做噩梦了?”

  他的手覆盖在沈宁柔软的脸上,指腹轻压,被那嫩豆腐一般白嫩的肌肤半裹住。

  沈宁一言不发,瞪了他一眼。

  偏过头,留给他一个倔强的侧脸。

  “这是怎么了宁宁。”薄肆野不由得发笑,虎口钳住沈宁的下巴,把沈宁的脸扭过来。

  然后微微俯身在那红润的唇瓣上轻吻。

  沈宁还是不说话,也不同意他任何的亲密行为,再次一扭脸躲开他的亲吻。

  被三番两次拒绝,薄肆野也不恼,好脾气地搂着沈宁的腰,温着哄他。

  “怎么了宁宁,有什么不高兴。告诉我,我会满足你一切要求。”

  沈宁不说话,没有任何反应,侧着脸看也不看薄肆野。

  薄肆野又说,“我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沈宁哭着扭腰往后退,跪在床上双手双脚小猫一样爬到了床头,离薄肆野远了点。

  他咬牙对薄肆野喊,“别碰我,骗子!”

  薄肆野不明所以,但对于沈宁时不时表露的小脾气,无论闹得多狠,他从来都不会生气。

  他甚至会欣慰沈宁成长了。

  他走到另一边床头,在沈宁逃跑之前箍住沈宁的双手。

  “别跑,说说为什么生气。”

  沈宁手被禁锢住不能动作,他抬起腿,最后也只是拍灰似的在薄肆野胸口踹了一脚。

  “别碰我…”他呜咽着喊。

  薄肆野给他顺毛,揉揉他的脑袋,“乖,宁宁,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让我知道好吗?”

  “不好。”沈宁别过头,闷声说。

  薄肆野继续哄,“那好,我问你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沈宁转过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定定看着薄肆野,“今天。”

  薄肆野一怔,随即挑了挑眉,“什么?”

  “今天你明明说过有什么都会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沈宁哭腔哽咽,“可你骗我,你根本就不打算让我知道一切,你想一直瞒着我,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骗子,今天你给我承诺的时候,就是你瞒我的时候。”

  薄肆野从沈宁的语气中,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蹙了蹙眉,语气严肃,“宁宁,你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

  沈宁挣扎着想把双手抽出来,薄肆野却越攥越紧,力气重到活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出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热点上铺天盖地的词条每一条都和我有关系。”

  “你都不听我解释就自己解决了吗?”

  “那你瞒着我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解决以后,把我也解决了吗?”

  沈宁眼眶通红,瞪着薄修厉说,“别碰我…”

  “你都不要我了,还装什么。”

  薄肆野皱眉,抬手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再胡说?”

  这一巴掌可不得了了,几乎是打出了沈宁满腔的委屈,他的眼泪一出就再也忍不住了。

  “你…你打我?”

  “不要我你亲口和我说,我又不会纠缠你。”他哭着说,“只要你开口说了,我马上就走,不会影响你新的薄夫人住过来。”

  沈宁哭得实在凄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漂亮的脸蛋通红,泪眼汪汪。

  “怎么可能不要你。”薄肆野柔了嗓音,“乖,告诉我今天从谁那知道的?”

  沈宁哭声渐渐小了,抽噎着说,“明天我们就要离婚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做,热点上的事你想怎么处理?”

  “别再瞒着我了,我们中午才说过有事要一起承担,起码你要让我知道。”

  听到‘离婚’二字,薄肆野冷眸微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透出逼人的寒意。

  “你再说一遍。”

  沈宁满脑子想着坦白以后他们就不得不分道扬镳了,还以为薄肆野会看在这个份上,不再瞒他了。

  却没想到,等到的是这么阴森的五个字。

  他心里有些发怵,“什么?”

  “是…明天我们就要离婚了吗?”

  薄肆野沉声怒吼,“休想!”

  沈宁被这突然的怒吼吓得一抖,挂在眼眶的泪珠,当时啪嗒就掉下来了。

  这滴泪水好似滚烫的烙铁,骤然拉回了薄肆野的情绪。

  薄肆野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翻涌沸腾的情绪,“宁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有心事趁早坦白,我们把心事解决了,就算过去了。”

  “至于离婚,你想都别想。”

  沈宁有些懵,“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先瞒着我的吗?”

  “难道不是想解决完事情以后就解决我,然后和季家的大小姐在一起吗?”

  …那为什么,薄母说她有办法让薄肆野签字和他离婚?

  季家大小姐难道不是薄母想的办法吗?

  薄肆野明明和季小姐相处融洽,不就是薄母的办法成功了吗?

  “宁宁,我是为了保护你。”

  薄肆野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底是浓浓的心疼。

  “网上戾气太重,我担心你看到那些评论崩溃…就像现在一样哭鼻子。”

  “解决完事情,一切稳定下来,你再看到热点受到伤害能控制到最低。”

  既然沈宁把伤心纠结的纽扣都露出来,他就一颗颗把难缠的纽扣解开。

  “至于你说的季小姐季绾,她是你亲生姐姐。”

  第一百零六章 吵架了

  “什么意思?”沈宁不敢相信,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薄肆野。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喉结滚动几次,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

  薄肆野松开他的手,大手放在他脸上抚摸,“季绾是你亲生姐姐,季伯母,是你的亲生母亲。”

  “至于季郁初,他是你亲哥哥。”

  …轰!

  平静流淌的池水被扔进一颗巨石,荡起巨大的涟漪,池水飞溅!

  这下不只是胸口堵得慌,沈宁连嗓子眼都憋了一口气,眼眶里渐渐被泪水氤氲。

  那一刻,千万种复杂的情绪迅速涌上心头,汇聚成一股堵在心口。

  他慢慢闭上眼,皱着眉说不出话,捂着胸口闷声地哭,哭得直不起身子,被薄肆野捞进怀里。

  “你一直都知道?”沈宁哭着问薄肆野。

  薄肆野默了默,不可否认。

  “是。”

  沈宁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缓缓闭上了眼,眼泪已经洇湿了一片衣料。

  在得知自己盼了十几年的亲人,早就出现在了他眼前,那一刻,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几乎是瞬间,童年受到的虐待,以及对亲手父母的期盼模样,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那些沈宁以为早就遗忘释怀的痛,如春柳抽条复苏,变本加厉肆意在体内游走,所过之处皆是血肉淋漓。

  无数个寂静的夜里,他顶着一身伤望着窗外独自舔舐伤口,靠想象亲生父母的模样来自愈。

  那些伤口一次次自愈,然后在某一个长夜一次次发作,狂风席卷般猛烈,折磨得令人窒息。

  沈宁以为,他早就不是期盼被亲生父母找回去,然后捧在手心里宠的,爱做梦的小孩了。

  可事实是,他一直都是缺爱的孩子。

  那个爱做梦的小孩,终于在今天圆梦了。

  十几年的期许,十几年的漂泊,突然就找到了根…

  不真实飘飘然的感觉让沈宁好似站在一团雾上,生怕只虚虚挪动一步,那雾就会消散,他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沈宁哭得喘不上气,缺氧的晕眩使他瘫软在薄肆野怀里,用力抓着薄肆野衣服的手颤个不停。

  忽的,他挣开薄肆野的怀抱,趴在床边抱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瘦弱的脊背哭得一颤一颤,额前几缕被汗浸湿的碎发虚掩了眼前,他难受干呕着快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胃也是情绪器官这句话。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缺氧的感觉再次加剧,眼泪也流个不停。

  薄肆野轻拍他的脊背为他顺气,拿来湿毛巾给他擦眼泪,“好了,宁宁,他们都回来了。”

  “他们不是不要你了,这十几年他们也一直在找你。”

  “你有爱你的妈妈,有爱你的哥哥姐姐,你再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宁宁了。”

  晕起来的时候沈宁大脑一片空白,等直起身来,他第一句话就是,“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薄肆野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头,端着一杯温水喂给他。

  既然都告诉沈宁了,再隐瞒也没有必要,薄肆野干脆地解释,“季然是你爸的私生子,你爸帮助他在公司霸占了你的位置,不解决了他,你回季家我不放心。”

  沈宁偏过头躲过薄肆野的水,嗓子哭得沙哑,眼眶通红,湿漉漉的眼睛瞪着薄肆野,“你总是这样。”

  “自以为是的保护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在你决定向我隐瞒我的亲生父母铲除季然时,难道不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吗?”

  “对不起,宁宁。”

  薄肆野表情温柔,虎口卡着沈宁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杯子抵在他唇缝,逼他喝了一口温水。

  他的动作自然温柔,说着最温柔的话,却做着最强势的事。

  “我是你的alpha,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这么做。”

  “宁宁,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

  沈宁被他逼着喝了一口水,下巴还被他扳着动弹不得。

  “那你难道不该让我知道吗?”

  “我没有知情的权利吗?那是我盼了十几年的亲生父母,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多么重要。”

  “我知道我是废物,我什么都做不了,这件事上你有你的考量,我没有…唔!”

  他脾气上头自贬的话还没说完,薄肆野的巴掌就扇在了他屁股上,眉尾轻扬垂眸看着他。

  “我想说虽然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才是最应该承受这件事的人,你不能独裁到完全瞒着我!”

  “就这样全程瞒着我,让我按照你的安排一步步走,像提线木偶一样,就是你说的保护?”

  “混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可以随便安排的玩偶吗!”沈宁的抽噎还没停,在薄肆野怀里一颤一颤,但这不妨碍他生气。

  “我是一个人,不是被你全权掌控的布娃娃!”

  薄肆野又给他喂了一口水,嗓音极尽温柔,顺着他的话说,“是,我的宁宁是独立的。”

  “我的错,我把宁宁闷起来保护,忘了给宁宁看世界的机会。”

  “但这不是你能承受的事,我必须这么做。”

  薄肆野面色不变,似乎早就料到沈宁会生气,“你是我的Omega,只要是我能处理的事,就没必要烦扰你。”

  人就是双标的,薄肆野一边希望沈宁成长能保护自己,一边遇到事情忍不住出手,把沈宁完全保护起来。

  他淡然自若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沈宁的情绪更糟了。

  “滚,别碰我!”

  他大声喊,“我要去找我妈!”

  “我要回家!”

  他等不及了,只有飞奔在回家路上,他才能平复波涛汹涌的情绪。

  薄肆野:“好,我现在带你过去。”

  沈宁瞪了他一眼,“不要你。”

  “我自己回去。”

  “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你好好想想你错了没有,以后会不会改。”

  “我也需要时间想想,我们这种婚姻相处模式,到底是不是正常的。”

  “不需要冷静。”薄肆野的嗓音骤然沉下来,眸中温柔一瞬间褪去,锐利的眼神直直看着沈宁。

  “不考虑你的感受是我错了,至于改,给我时间,我会向你证明。”

  会改,兴许是下次藏的更深,清除一切外界告密的可能。

  不过,兴许呢,小事告诉他也没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回季家

  如果薄肆野单单对沈宁隐瞒的是网上越演越烈的舆论,那沈宁不会这么生气,甚至不会对薄肆野发脾气。

  但偏偏薄肆野对他隐瞒的是他期盼了十几年的事。

  他无法接受这么久了,薄肆野还瞒地那么严实,他连一个苗头都看不出来。

  这未免…保护地太过了。

  “需要。”沈宁坚定地说,“我无法和一个欺骗我的人待在一个屋檐下,而且,你最好已经没有事再瞒我了。”

  他认真看着薄肆野,“你真的很可怕,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完全操控。”

  “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就会被完全蒙在鼓里。这让我感觉,我在你手里,就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玩偶。”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夫妻、是爱人,我们之间是坦诚的,没有任何隐瞒的…”

  “没想到,你背地里瞒了我这么多,你让我还怎么能继续和你待在一起。”

  “这是我的错,瞒着你这么多是我的错。”

  薄肆野同样态度坚决,“但你绝对不能离开我。”

  “我错了宁宁。”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汹涌的情绪。

  揽着沈宁细腰的臂弯紧了紧,“我知道这次的事对你很重要,但这对我也同样重要。”

  “正因为是你的人生大事,是你多年的期盼,我才必须谨慎,瞻前顾后。”

  “宁宁,我必须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这是我作为一个爱人应该做的。”

  沈宁听得懂薄肆野是为了他好,但亲生父母这件事就足以摧毁他所有的理智,他心里执拗地不愿意原谅薄肆野。

  他扭了扭腰,闷哼一声,锢在他腰间越来越重的手才如梦初醒一般松了松。

  “没必要。”

  他吸了吸鼻子,“找到亲生父母是我盼了十几年的事,我不至于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至于你担心季然伤害我,才不让我回季家这件事,我承认你是为了我好,我看得出你是为了我好。”

  “但是,你对我隐瞒的这半年多里,为什么不肯让我知道呢?”

  “你就认为我一定会破坏你的计划?”

  沈宁语气加快,抬头直视薄肆野,“还是你根本就不把我当一个独立的人,认为没有告诉我的必要?”

  薄肆野微怔,“怎么会。”

  “我的宁宁有思想有能力,是富有生命力活泼的Omega。”

  他为沈宁拨开额前凌乱的碎发,语气温柔,“是我的疏忽,我只顾着解决麻烦事,忘了我的宁宁还闷在不透气的保护膜里。”

  “对不起,这次矛盾说开了,这层保护膜就彻底揭了。”

  他这么柔的态度,倒是让沈宁有些不知所措了。

  沈宁本以为他发了这么一通脾气,按照薄肆野以前的脾气,一定会暴怒和他争吵,可能气狠了又把他按在腿上打一顿屁股。

  沈宁想了一切薄肆野生气可能会做的事,就是没有想到薄肆野态度这么温和,还认真地给他道歉认错。

  他垂下眼皮,不由得小声嘟囔,“认起错来倒是快…”

  “哼…瞒我的事是一件没少过。”

  薄肆野揽着他的腰小心护着,另一只手极轻极柔地擦拭他眼角泪水,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捧在手里怕掉了。

  “不生气了宁宁。”

  “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会让你有知情的权利。”

  是的,知情的权利。

  沈宁在薄肆野这一直都有知情的权利,不过一直没有行使过就是了。

  沈宁的安全在薄肆野这是一顶一的大事,他不希望再在沈宁脸上看到伤心的神色,不想在沈宁身上看到刺眼的伤口血红。

  他必须这么做,为了他的爱人。

  沈宁的心情在他的柔情似水下渐渐平复下来,只有数十年如一日对亲生父母的期许在心底炙热燃烧。

  他低下眸子不看薄肆野,闷声说,“…你中午的时候也这么说。”

  “中午是谈心,这次是承诺。”薄肆野轻笑,“一诺千金,你知道的,我绝不会食言。”

  “嗯。”沈宁没有了闹的心思,脾气全都被薄肆野抚平了。

  忽的,他抬起头,“你承认你是骗子了。”

  在薄肆野还没做出反应时,他轻哼一声偏过头,“那我不信你了。”

  薄肆野:“什么?”

  看到沈宁恢复活力的样子,沈清他扬唇轻笑,像看一个活力的小鬼头一样,揉揉沈宁的脑袋,“宁宁别闹。”

  “你说的,中午说的话是谈心。”

  沈宁:“那谈心就说明你说的是真心话对不对?真心话你还对我撒谎诶。”

  “真心话你都撒谎,那承诺怎么就不会毁诺了,这你还让我怎么敢信你?”

  他正说得得意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薄肆野,正好撞进薄肆野好整以暇看着他含笑的眸子里。

  他的话一顿,表情有一点不自然。

  搞什么啊,薄肆野这怎么像在宠溺地看着活泼捣蛋的…儿子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沈宁自己吓了一跳,摇摇脑袋,赶紧把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脑袋。

  他干咳两声,“要想我信的话,起码你得向我保证点什么。”

  薄肆野眸中的笑意不减,果断答应,“好,想要什么?”

  “我要…一个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必须答应我的承诺。”

  说完,沈宁顿了顿,又补充,“哪怕是离婚,你也得立刻去民政局。”

  …

  薄肆野表情僵住,然后瞬间沉了脸色,“什么都可以,离婚不行。”

  沈宁早就猜到薄肆野会这么说。

  “你生气什么。”他说,“我说的是你要是真的骗我了,我才能获得这样的承诺。”

  他歪了歪脑袋,“你不敢给我这个承诺吗?”

  “难道你刚刚是骗我的,你以后还会瞒着我?”

  薄肆野蹙眉,语调瞬间拔高,“不会!”

  “宁宁,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唯独离婚——不行!”

  沈宁发现薄肆野只要听到‘离婚’两个字,就疯了一样,再听不进去其他的话。

  他有些头疼,也拔高音量强调,“我没有要离婚。”

  顶着薄肆野森冷的目光,他解释道,“我只是说,你要是再次骗了我,我能拥有这样的承诺的罢了。”

  “只要你不骗我,咱们两个好好的,我怎么会向你提出离婚呢?”

  沈宁主动往薄肆野怀里坐了坐,在薄肆野脸上亲了一口。

  “薄肆野,我们的感情的相对的。”

  “不只是你很爱我,我也很喜欢你。”

  “如果不是在你身边不可控的情况太多,我又何尝不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他拿出自己的真心给薄肆野看,发现对爱的人认真说话,语气真的会不自觉变柔变软。

  “你只需要向我保证不会骗我,再给我一个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不会拒绝的承诺——”

  “那我就信你。”

  薄肆野凤眸掠过他的脸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深邃眸底翻涌着复杂的情丝。

  沈宁的这一番话好似世上最甜的糖果裹在心口,薄肆野无法做到不被触动。

  这是他爱的人,他爱的人同样在向他表达爱。

  沈宁睁大眼睛认真回看薄肆野,“你不信我吗?”

  “难道你看不出平时我对你的爱吗?”

  “如果没有这些纷扰的事,我又怎么会坚定地想要你一个承诺。”

  默了默,他问,“你给不了吗?”

  他的话音落下,房间内瞬间沉寂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缠绕在耳边。

  半晌,薄肆野薄唇轻启,松了口,“可以。”

  “我向你承诺,只要今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我会满足你。”

  沈宁放心了,脸上绽放笑容,“好。”

  他说,“我们一起回家吧,回季家。”

  至此,这个矛盾算是接受了。

  不过,在薄肆野心里埋了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一个足以摧毁他的炸弹。

  回季家的车上,沈宁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嘴角轻轻扬着,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他心里高兴,话也多了起来,许多没必要的问题叽里咕噜的全投向了薄肆野。

  “这里是哪啊?我们到哪啦?还有多远啊?”

  这个三连问,是一路上出现率最高的问题。

  薄肆野总耐心一个个回,小到沈宁问他车里的香味是什么,大到沈宁问季家的情况。

  在听到已经到了别墅区的时候,沈宁默了默,紧张地扣着手指,小声问,“我…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薄肆野:“季时念。”

  “季时念…”沈宁小声地跟着重复,笑容更加灿烂,“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他又问,“你见过小时候的我吗?”

  “见过。”薄肆野说,“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沈宁捧着脸看向薄肆野,“嗯哼。”

  示意他接着说。

  “和你现在没什么两样,圆嘟嘟的小脸时常挂着开心的笑,每次看到你,你的眼睛总是盛着光。”

  薄肆野回忆,轻笑道,“小时候的你,还是个很有礼貌的小绅士,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把谢谢和你好挂在嘴边。”

  沈宁一愣,“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他轻轻笑,“看来,我的妈妈把我养的很好,我小时候很幸福。”

  薄肆野:“你的家人很爱你。”

  还没到季家大门前,就遥遥看到季家三人翘首以待等在门前。

  沈宁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走近喊,“妈妈,我回来了。”

  这一声‘妈妈’,藏在心里十几年,终于得以给予他的妈妈。

  这句‘我回来了’,把十几年的伤痛模糊,好像放学回家的孩子见到妈妈最平常的一句话。

  季母眼眶红了,把沈宁抱进怀里紧紧搂着,“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的孩子,我的念念啊……”

  她拉着沈宁的手往家里走,“回家,我们回家。”

  季绾搀扶着季母,表情紧绷,唇瓣拉成一条直线,含泪的眼眸时不时投向沈宁。

  沈宁捕捉到她的视线,扬唇笑着唤,“姐姐。”

  在生意场上无所不往的季绾,听到沈宁一声‘姐姐’竟不知所措,眸中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季郁初走在沈宁身旁,听到沈宁喊季绾姐姐,顿时不乐意了,“我呢我呢?”

  他可是和沈宁相处时间最多的,没想到他期盼的一声‘哥哥’,竟然落在了季绾后面。

  沈宁看了看他,轻声喊,“哥哥。”

  季郁初满意了,像回小时候那个总跟着他身后喊哥哥的小跟屁虫一样,笑回,“在呢。”

  边走,季郁初边跟沈宁说,“还记得这里吗?这个花坛,你小时候喜欢坐在里面揪花揪叶子。”

  “那个喷泉,小时候我把你扔进去洗过澡。结果大夏天的你还发烧了,妈把我好一顿揍。”

  季母回忆起一家人团团圆圆时的事,也是哭笑不得。

  “念念那时候才两岁,刚学会走路。你倒好,把他扔进去,他刚站起来你就把他戳坐下,非把他惹哭不可。”

  季郁初颇为怅惘,含着泪笑道,“小孩那时候正是好玩的时候,他刚学会说话,我把他戳倒,他还说谢谢哥哥,你好哥哥。”

  他又指了指那大片的草地,“还有那,闲暇时候,你就在那撒欢地跑。”

  “腿不长跑得倒挺快,我和季绾一起抓你才抓得到。”

  季绾勾起了回忆,同样笑着说,“你小时候非常淘气,哪里陡峭就往哪里爬,吓得妈都不敢让你离开她的视线。”

  听着他们的话,沈宁试想着回忆缩小版自己的身影在季家各个地方,在花坛、在喷泉、在草地、在客厅……

  “我小时候的生活,真好。”

  在季家无忧无虑地玩闹,忙碌的身影每天奔波在玩的路上,还有哥哥姐姐陪着玩。

  这样的生活,在沈家,他也曾在梦里见过。

  薄肆野让出位置在他们后面慢慢地走,听着他们的话,脑海里也想象出沈宁小时候的可爱活泼。

  就该是这样。

  薄肆野想,沈宁这张脸就该是笑着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就该是盛着光的。

  若是没有被拐,沈宁安安全全在季家被宠着长大,一定会出落成一个恣意自信的少年,是人群中最璀璨耀眼的天之骄子。

  第一百零八章 季父回来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客厅坐下,季母拉着沈宁的手不舍得放开,生怕今天只是美梦一场。

  沈宁拿着手帕小心为季母擦眼泪,“妈,我真的回来了。”

  “您别哭了,别再因为我把眼睛哭坏了。”

  季母握紧他的手,“念念……”

  沈宁点头,“是我,妈,我回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回来了,我们本来还想隆重地把你接回来。”

  沈宁笑了笑,“我等不及了,我想见你们。”

  季母抹了抹眼泪,拍拍沈宁的手,“好, 好,好孩子。”

  “妈这十几年,也很想你。”

  “在知道你是念念的时候,妈这颗心才重新活过来。”

  “要不是因为你……你爸,妈恨不得当时就把你接回家。”

  一说起来,季母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可怜的孩子,没回家的日子,又在外面受了不少苦。”

  “你放心,这次网上的事我们来处理,不然他们还真以为我儿子无依无靠,可以随便欺负了。”

  她的手在沈宁脸上细细摩挲,像是要把沈宁的每一寸皮肤触感都记在心里,又像是在触摸小念念那张包子似圆滚的脸蛋。

  “我的念念啊,要是平安在我们季家长大,你又怎么会是现在的模样。”

  “被欺负虐待这么多年,你疼不疼啊?”

  沈宁含着泪摇头,“不疼。”

  “还能回来再见到您,就不觉得以前疼了。”

  在每个难熬的长夜,支撑他熬过去的,不就是幻想母亲的爱和家庭的温暖吗。

  季母的心被巨石砸中一样,闷疼地不能呼吸。

  “怎么会不疼,傻孩子,妈都不敢想你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十几年,每每想到她的念念在她找不到的地方受苦挨打,她就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以自己去换念念。

  她的儿子那年才三岁半,又造了什么孽,才孤苦伶仃地在外面漂泊。

  “妈怕你饿肚子,怕你生病,怕你热怕你冷,怕你哭了没人哄该怎么办……”

  “你还那么小,没有人照顾你该怎么办啊……”

  季母不知道他吃不吃得饱,不知道他睡不睡得着,不知道他受没受欺负……

  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能不能活得下来。

  每个冬天,在看到初雪落下,看到厚雪白茫,季母就心慌意乱,担心她的念念折在某一个雪夜里,再等不到妈妈。

  “念念……”季母只有不住地唤,才能止住这十几年的担惊受怕。

  沈宁眼前被泪水氤氲,苍白的脸撑起笑容,“妈妈,我在这呢。”

  “我这些年,真的过得还不错,不要为我担心了。”

  说实话,‘过得还不错’这几个字,沈宁说出来都感觉心脏沉闷。

  夏天被关在狭窄小木屋的闷热窒息,冬天站在雪地里给沈清当雪球靶子的寒冷,猝不及防地挤进他的脑海。

  “都过去了,妈妈,我现在已经回家了。”

  “这里是我的家,我找到家了。”

  季郁初抹了抹眼泪,上前安慰季母,“是啊,妈,别哭了,念念回来了这天大的好事,我们得好好庆祝庆祝!”

  “念念也不能哭了,你看他眼睛肿成什么样了,咱们说点开心的。”

  季母看到沈宁红肿的眼睛,心疼得不得了,止住眼泪,“好,好,我不哭了。”

  她抬手在沈宁眼下轻轻擦拭,“念念也不哭了,眼睛都肿了。”

  季绾提议,“去念念的卧室看看吧。”

  沈宁自然答应,“好。”

  他搀扶着季母站起来,踩着楼梯到了三楼。

  卧室后面是一个小花园,还有缓缓流淌的湖和大片的草地。

  他的房间是观景视线最好的地方,光照也是极好的,站在窗边就能把季家看在眼底。

  房间的布局和念念被拐前一模一样,每一年所有家具都会换一遍,每一季衣帽间的衣服都会换,以便于念念回来随时都能住。

  这个房间很大,有独立的卫生间、衣帽间,还有一个玩具房,小时候的念念兴许光在房间里就玩得开。

  他们走到念念专属的玩具房,一个实木的大柜子做到了顶,几十个柜子被放得满满的。

  好像……从一岁到现在的玩具都有。

  隔着一层透明的防尘罩,沈宁看到最上面有小婴儿的奶粉罐、一捏就会跳舞的玩具,看到小孩的小玩具、玩偶,看到少年的辅导书本、试卷。

  以及吉他、小提琴、尤克里里、口琴,以及墙角的一架大钢琴。

  季母:“也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这些年就按照年龄,给你买了点。”

  “还算喜欢吗?”

  沈宁上前摸了摸钢琴,“我很喜欢,谢谢妈妈。”

  他们一起坐在阳台聊天,季母笑着给沈宁说他小时候在季家的点点滴滴。

  季郁初感慨地坐在床上看着,长吐出一口气。

  心想,一家人这么多年的期盼,终于实现了啊。

  薄肆野坐着书桌前的椅子上,开口,“今晚就住在这儿吧。”

  季郁初听到声音看了他一眼,“什么……你还在啊?”

  薄肆野皮笑肉不笑,“不然呢?”

  季郁初:“忘了你个混蛋了。”

  拐走我弟弟。

  沈宁一回家,季郁初就觉得薄肆野这个弟夫的身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在找到失踪十多年的弟弟时突然得知,弟弟和他二十多年的好友在一起了,他们两个还是结了婚的夫妻……

  难以接受。

  又是想劝弟弟离婚的一天。

  “不止今天,这个月都让小宁在这儿住吧。”

  “你知道我妈盼他盼了多久,如果可以,让他待在季家一辈子我们也愿意。”

  季郁初格外不爽,弟弟结婚了,连回家住都得迁就他那个混蛋alpha。

  “不过我说了不算,看我妈的,我妈想让他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马上让人给你收拾一间客房,你先住着,住得不舒服就回你家住去。”

  薄肆野‘和善’地浅笑着,“我和宁宁住一起。”

  “这是他的家,他就算要住上一辈子又未尝不可。”

  季郁初没好气地说,“呵,我弟弟当然想住多久住多久。”

  他直接说,“你和我弟弟住在一起,我接受不了。”

  “这算什么啊……咱们两个二十几年的交情了,我TM做梦都想不到,我弟弟会嫁给你……”

  季郁初头皮发麻,“艹,我现在都不能想,我怕我想掐死你。”

  薄肆野:“我们两个结婚的消息你已经知道半年多了,现在说接受不了,没用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早点发现小宁是我弟弟,你们还有离婚的可能?”

  薄肆野微笑,“没有。”

  季郁初摆摆手,“那你跟我说什么,害我白高兴一场。”

  薄肆野:“你始终持有反对的权利,但接不接受,是我的事。”

  季郁初:“……”

  还是一如既往地混蛋。

  “算了,我弟弟幸福就好。”

  他们一直聊到日落西山,暖黄色的光照在身上,橘红色的云卷云舒,缓缓流淌,为他们这份温暖更增添了暖意。

  看着窗外那片草地,恍惚间,季母好像回到十几年前。

  那时候,日头渐渐西沉时,小小的念念席地而坐,指着晚霞问她云朵为什么还会变颜色啊。

  她侧头看着这个对世界好奇的孩子,正如现在,她侧头看着历尽千帆回来的沈宁。

  “走吧,念念,我们去吃饭。”

  “嗯。”季母叫他季时念他会应,别人叫他沈宁他也会应。

  他的过去不可否认,他的将来也无可限制。

  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多数是沈宁小时候爱吃的菜,又加上了些符合他口味的菜。

  饭桌上都对沈宁格外照顾,给他夹的菜都快把小碗淹没了。

  季母当然也没忽略薄肆野,时不时问上几句,一家人其乐融融。

  只不过,在快接近尾声时,回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季父。

  “念念?是念念回来了吗!”

  季父风尘仆仆出现在客厅,那张岁月沧桑的脸更显悲伤,眼眸里半分泪水半分懊悔。

  “念念,我是爸爸啊!你不认识爸爸了吗?”

  看着沈宁眼里的陌生,季父愣了愣。

  “念念,都是爸的错,要是爸爸一直把你带在身边,你又怎么会被拐走啊!”

  “我的孩子,我的念念……这十多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他步履颤颤,上前抱住不知所措的沈宁,“念念啊,这十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我的孩子……”

  对于他这一阵悲伤,季家众人全都熟视无睹,冰冷的眼神已经没有任何起伏。

  季郁初无奈,把季父拉开,“爸,既然回来了,就坐下吃饭吧。”

  “好……好,吃饭。”季父摸了摸沈宁的后脑勺,满是慈爱地看着沈宁。

  “这么多年了,念念都长这么大了。这张脸,一看就是我们季家的孩子。”

  季父想在沈宁身边坐下,奈何沈宁身旁坐着季母和薄肆野,他餐桌找了个空位坐下,顿时成了离沈宁最远的人。

  季郁初状似无意问,“爸,你不是在外地考察吗?怎么着也得一天的路程吧?”

  “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回来得这么快?”

  季父看了季郁初一眼,“还不是看到你在网上的事,当时就善后准备回来了。”

  “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听小王说念念回来了,我紧赶慢赶才在这时候赶回来了。”

  小王是季家的司机,他爸是季家管家。

  “我真没想到……小宁就是我们家念念啊!”

  他慈爱地看着沈宁,低叹一口气,“这孩子,现在跟我还认生。”

  “小时候就数他最没规矩。”

  是了,在沈宁还小时,季父对他有无限的耐心,任由他玩闹。

  不过现在想想,不过是外面的omega也几乎同年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他跟着将喜爱分给了沈宁而已。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季母对他没有好脸色,绷着个脸冷言,“怎么没见孩子跟我认生?”

  “孩子也不傻,他分得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季父当做听不懂,呵呵笑着,“你是念念的妈,这孩子从来都是跟妈亲一点。”

  季母冷笑,“是啊,孩子自然是谁对他好跟谁亲,那个不闻不问的爸,有什么可亲的。”

  季父和气地说,“好了好了,念念终于回来了,你还跟我斗什么嘴,平白让念念听了伤心。”

  “念念心里也想爸是不是?孩子哪有不想亲生父母的。”

  季母再次冷笑,“我们念念只有一个妈,哪有什么野爹。”

  哦,那个野爹在外面还给念念有一个小妈,一个弟弟。

  季父哑口无言,索性也不说话,把存在感放低。

  沈宁自然也是跟着季母走,在知道季然和他同年生以后,他对季父就没有相亲相爱的幻想了。

  这一顿饭即使季父回来了,气氛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把季父当成空气。

  吃过晚饭,他们一家人又一齐出去散步消食。

  当然,这一家人里,不包括季父。

  季家书房里,季父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根烟,冷眼看着已经接通的电话。

  “季然,说话。”

  电话那边,季然声音很低,“爸,对不起,我没做好,让沈宁把我挤走,有回季家的机会。”

  季父冷笑,“我不想听这些,季然,这些话我从你嘴里听过多少次了?”

  “实际行动呢?你做出的成绩呢?”

  “废物,我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在公司立足。眼看着你就要升职,在这个骨节眼你还能被季郁初抓住那么大的把柄……”

  他深吸一口气,被季然这个蠢货气得揉了揉太阳穴。

  “我的努力功亏一篑,你以为你几句对不起就能揭过去?”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沈宁,绝对不能留。”

  “我的公司,也不能留给那两个白眼狼。”

  季然的态度极尽卑微, “是,我知道了。”

  “这次我一定小心谨慎,不会再被他们抓住把柄了。”

  季父冷声‘嗯’了一声。

  默了默,他再次开口, “过段时间我再找机会,把你安排回公司。”

  “这段时间你也别闲着,给我联络圈子里的人,和他们处好关系,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别带着不情愿,低声下气一点,他们喜欢乖的。”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爸,你的未来是掌管公司,我不至于在这点上坑你,他们对你的未来帮助很大”

  第一百零九章 澄清舆论

  季然那边默了很久,才再次开口。

  这次他的声音更低,像是压抑着什么喷薄欲出的情绪。

  他说,“我知道了。”

  季父低叹一声,软硬皆施,“爸现在就你一个知心的孩子,用半生积蓄陪着你争,以后我的公司不还是留给你。”

  “现在委屈点就受着,等把那两个白眼狼赶出去,季家上下,都只认你一个主人。”

  季然长吐出一口气,语气低落,“我知道,爸您都是为了我好,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您帮了我这么多,我知道我们才是最亲的父子。”

  他表态,“等把季郁初和季绾赶出去,您尽管放心,我也会尽我的所有赡养您。”

  对于这样口头上的承诺,季父不以为然,无声嗤笑。

  季父的语气倒真像和知心的儿子谈心。

  “好,爸知道你是好孩子。”

  “这么多年在外面委屈你们母子了,要是你妈还在,我们一家三口……”

  “唉,不说了。”季父长叹,“你妈是个贤惠的女人,那么艰苦的环境,都把你养得懂礼谦和。”

  “她为我生了你这么好的孩子,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疼她,她却……”

  “造化弄人,我欠她一辈子啊……”

  季然一声不吭,不知道是同样对母亲的离世而悲痛,还是对季父这些话麻木了。

  好半晌,在季父的沉郁话语下,他才开口说,“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妈走的时候告诉我,她一点都不怪您,让您不必为她的死感到愧疚……这是她的命。”

  说到最后一句时,季然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好像又回到那个阴雨绵绵秋季。

  破烂的房子漏着水,冷风丝丝冷入了骨,他抓着妈妈越发冰凉的手,企图靠发烧的体温暖热妈妈的手。

  妈妈死前有气无力的最后一句话,还在说不怪季父。

  要他有机会如果回季家,一定要好好孝顺季父,在季家一定要不争不抢,给那三个婚生子做好陪衬。

  那时仅有八岁的季然因为发烧,也差点死在那个冬天。

  他想说,可是妈妈,造成你无依无靠的人是他,使得你悲痛欲绝患上恶疾的人是他,对你不闻不问的人也是他……

  季父又说了什么季然没注意听。

  等他回过神来,只记得季父说,“去准备吧,这次别再让我失望了。”

  “是,我知道了,我迟早会得到季家。”

  挂了电话,季然眼神阴郁,恶狠狠地盯着窗外,好像一匹恶狼遥遥盯着季家的方向。

  这么多年来,他对季家的恨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命运总是不公平,同样是季父的孩子,季郁初他们就能享受荣华富贵,自由快活地长大。

  而他从小呆在漏雨破风的破房子里,每一年冬天,每一个雪夜都有可能是他的祭日。

  他是孤苦伶仃、捉襟见肘的乞丐小孩,季郁初他们却是温暖幸福,肆意挥霍、挥金如土的少爷小姐。

  一想到在他担惊受怕的冬天,季郁初他们却快乐地去旅游滑雪,呆在暖烘烘的大房子里一家人其乐融融……

  再想到他过生日没钱吃饭快要饿死时,季少爷却在明亮灯光下开着生日聚会,亲朋好友都围着他转。

  一个大蛋糕的钱,就够骨瘦如柴的他活好几年了。

  他垂死挣扎的时候,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活得风生水起,多姿多彩。

  越是对比,季然就越恨得牙痒。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会两极反转了。

  到时,他会是季家最尊贵的掌权者。

  而他们,只是被季家赶出去的流浪狗而已。

  ·

  晚上八点整,季家灯火通明,除了季父,一家人齐齐坐着客厅。

  还有才被叫来的周霆。

  确定好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季郁初登陆wb账号。

  他这个账号有身份认证,平时也会发点生活风景,平时也累积了一些粉丝和关注度。

  更因为这次网上发酵的舆论,作为舆论中心的其中之一,他的粉丝上涨了十几万。

  于是紧紧盯着他账号的人和蹭热度的博主在晚上八点,终于见到这场发酵全网舆论的主角之一的回应。

  季郁初:介绍一下,我弟弟,季时念。[照片]

  配图是一张沈宁的照片,好像正在认真思索时被叫了一声,抬起头懵懵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镜头。

  看清季郁初发布的内容,网友瞬间炸了。

  当年季家丢了季小少爷的事在网上闹得还挺大,季家人从来没有停止过找,连他们都知道季小少爷是季家永远的伤痛。

  不过私底下他们都猜测,这季小少爷多半是遇害了,所以这么多年也没再提起过。

  没想到多年后,还能在wb看到小少爷被找回来的那天!

  看热闹的人心态大反转,博主疯狂转发,逐字逐句拆开分析,好抓住热度吸引眼球。

  不多时,‘季郁初回应沈宁出轨’、‘第一消息!沈宁竟是季小少爷!’迅速冲上热搜的尾巴。

  紧跟着季绾也发了一条。

  季绾:欢迎念念回家。[照片][照片]

  配图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小时候的沈宁和季绾,沈宁粉雕玉琢的小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得弯了弯,歪着脑袋正满心欢喜看着给他拍照的姐姐。

  一张是长大的沈宁和季绾,沈宁也是在看着身边的季绾笑,不过比小时候多了几分羞涩,眉眼弯弯。

  季绾是出了名的冷脸美人,很少能看到她表情松动的时刻。

  但这两张照片里,她嘴角微勾,都是在笑着的。

  :呜呜呜,有生之年终于见到绾姐笑了!

  :这是什么?会笑的绾绾?啊——我亲亲亲,立刻和我结芬!

  :庆幸我没乱喷,我一看宁宁宝贝就是被冤枉的!

  :+1,生平第一次管住了手,差点误喷绾姐的弟弟!

  :弟弟也好漂亮哦,小孩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楼主小心点,晚上睡觉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某位姓薄的alpha深夜暗鲨你也不是不可能!

  :弟弟看绾姐的眼神好有爱,小时候是,现在也是!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姐弟情,我哭死!

  舆论瞬间两极反转,都在关注季家找回小少爷的事,不少人心虚装死,已经开始删自己一天前的评论了。

  薄肆野紧跟着发了一条:我的宁宁,再也不是找不到家的小孩了。

  :好甜的称呼,我应声倒地!

  :我也不想磕啊,可是他们往我嘴里灌糖诶~

  :他超爱!

  三人前后脚发完wb后,网上炸开了锅,从沈宁小时候考古到现在,发在网上瞬间吸引了无数观看。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提出不同的意见。

  :那周霆呢?被你们吃了?

  :什么叫终于找到家了,沈家不是他的家吗?他们对沈家没有感恩的心吗?那沈家白白养了沈宁十几年算什么!

  :就算养了条狗十几年也有感情了吧,你们把沈宁带回家了,对沈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要是没有沈家,沈宁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这十几年沈家养育沈宁的付出你们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周霆呢?没记错的话,他和沈宁刚出生时就定了娃娃亲吧?

  :别以为随便就能糊弄我们,再怎么澄清,沈宁都是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沈家怎么说也养了他十几年,这十几年你们打算怎么还?

  不久后,备受关注的周霆终于登录上来发布澄清了。

  周霆:首先感谢各位对我的厚爱,其次周、季两家关系密切,最后念念是我弟弟。[微笑]

  翻译一下就是:你们可真是闲的没事了,来拿我开刀。

  我们两家关系好,私下聚一聚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念念是我弟弟,娃娃亲自然不做数了。

  至于沈家的问题……他们集体装作看不见,无可解答。

  沈家夫妇以及沈清虐待沈宁这么多年,只把他们发配到偏远地区,这辈子以及后代都不能回A市,都是算便宜了他们。

  还给沈家在外界维持一个名头,正是担心好事的记者拿着不孝的污点拿捏沈宁,在网上大肆发布舆论。

  即使他们全部都回应了舆论,还是有不少人乌烟瘴气地在评论区里咒骂,还在拿沈宁私生活不检点的舆论到处传播。

  他们往往能找到同伙,不仅把沈宁,还把omega群体全都贬低到尘埃,拿omega调笑。

  于是一个小时后,薄肆野整理了近千名用户评论,语句简短有力。

  薄肆野:等着。

  :喔擦,这名单好长,一下都翻不到底!这是把十几万条评论一个个翻着看了吧?

  :我认错!我是傻逼,跟着评论把沈宁喷了一遍……

  :我现在就去道歉,求求了,别挂我!

  之前跟着舆论走、无形成为推动舆论的网友,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完蛋,一排排地在薄肆野评论区里道歉。

  :我再次应声倒地!他超爱!

  :宁宁老婆,香香!薄肆野,也还有用。

  :楼主,危!

  :薄总别看我,我可没有觊觎你老婆。(吸溜,香喷喷可可爱的宁宁老婆!)

  :宁宁老婆的眼睛好漂亮,哭起来一定也很好看吧,嘿嘿~

  :你看绾姐晒的照片,宁宁老婆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什么?嘿嘿,薄总,那对不起了,这眼福我今天也要占!

  热度发酵到了这,就没有再时刻盯着的必要了。

  周霆懒散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结束了?”

  薄肆野颔首:“你回去吧。”

  周霆哑然失笑,“用完就扔,也就只有你薄肆野了。”

  “不然?”薄肆野反问,“请你在这住下?”

  周霆离开的动作顿住,放松地重新靠坐,笑着说,“也不是不行。”

  “念念还小的时候,我经常住在这里。”他笑着看了看季母,“是吧伯母?”

  季母知道在薄肆野面前提周霆和念念的以前不合适,只是笑着说,“你小时候总喜欢跟念念玩。”

  “念念小时候很可爱。”

  周霆挑眉笑了笑,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好了,既然已经结束,我就先走了,不多打扰你们了。”

  季郁初送他到门口,“有空咱们几个带着小宁再聚。”

  周霆没说什么,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季家几人又陪着沈宁聊天,带沈宁回顾小时候在季家的点点滴滴,直到晚上十点都恋恋不舍。

  最后还是看出沈宁表情逐渐困顿,季母才舍得放他回房间睡觉,揉揉他的脑袋,像以前一样给他热了一杯牛奶。

  回到房间喝完牛奶洗了澡以后,沈宁躺在床上还感觉自己的身体飘忽忽,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他拍拍薄肆野,睁大眼睛问,“我……现在真的回家了?”

  “没有在做梦吧,真的假的?”

  薄肆野在他脸颊上捏了捏,轻笑,“是真的,我们宁宁找到家了。”

  “别怕,困就睡吧,明天早上醒来他们还在。”

  沈宁摇摇头,翻身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我睡不着。”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呢。

  他止不住的高兴,“我妈妈很爱我,哥哥姐姐也是,原来我也可以有这么温馨的家庭。”

  嘿嘿,一想到小时候的梦在二十几岁时实现了,他就激动地睡不着。

  薄肆野的大手在他脊背上轻拍,哄他睡觉,“你终会获得梦寐以求的。”

  “你的人生就该是顺风顺水,恣意快活。”

  沈宁笑:“是吗,这样的生活我只有在梦里才敢想。”

  “我以前还会羡慕沈清,羡慕他有无条件疼爱他的父母,羡慕他的父母给他满满的爱。”

  他撑着下巴高兴地摇头晃脑,翘起的小腿晃啊晃,“不过现在不会了,我再也不会羡慕别人了。”

  “因为现在就很好,有妈妈和哥哥姐姐,还有你,我什么都不缺了。”

  “现在轮到你做万众瞩目的小孩了,你的家人同样会无条件爱你。”

  薄肆野:“不过现在,你得睡觉了。”

  沈宁看着薄肆野,摇摇头,“不要,还早着呢。”

  “我还没有消化完失而复得的高兴,睡不着。”

  “那我们谈谈。”

  第一百一十章 谈话

  “谈什么?”这样意味不明的一句话,让沈宁瞬间提高了警惕。

  因为谈谈的后果一定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毫无隐瞒感情更好,一个是歇斯底里感情出现裂缝。

  薄肆野看到他好似应激般突然警惕的动作,安抚性在他背上轻抚。

  他调笑道,“紧张什么,你又没背着我做亏心事。”

  是哇!经薄肆野这么一提醒,沈宁瞬间挺了挺脊背。

  要是做了亏心事心虚害怕谈话,那害怕的人应该是薄肆野啊,他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他自信地抬抬下巴,“好,你想问什么,问吧。”

  薄肆野:“今天谁来找过你,或是谁联系过你?”

  沈宁眨眨眼,“你是想问,是谁来告诉我网上的事的吗?”

  薄肆野颔首。

  沈宁果断地说,“你妈,还有江安。”

  “他们今天下午突然来了,进了门就对我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他们说我在外面乱搞快要怀孕了,说我生的孩子薄家不认,还说要把我赶走!”

  这下不用薄肆野问,他开口如数家珍,一条条向薄肆野告状,全都交代了。

  “他们还说了,我得感谢爷爷仁慈,没有直接把我赶出来,让他们来告诉我和你离婚。”

  “你妈说,有办法让你签离婚协议,还要我帮你选新的薄夫人。”

  “她喜欢我姐姐,想让你和我离婚以后……”

  剩下的话沈宁即使不说出来,薄肆野也懂。

  “哦,对了,明天离婚协议就送到我们家了。”

  “到时候你记得抽空回家签收一下。”

  薄肆野:“……”

  “他们还说有办法让你签离婚协议。”沈宁停下告状的滔滔不绝,看着薄肆野,“你会签吗?”

  薄肆野目光沉冷,“绝对不会。”

  “他们让我今天收拾收拾,明天就把我赶出薄家了。”

  沈宁翻了个身,笑嘻嘻地说,“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睡,我得回家收拾东西啊。”

  薄肆野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别闹。那是我们的家,你收拾东西走了,那就不叫家了。”

  “哼哼~”沈宁再翻个身翻回来,呈大字型自在躺在床上,心情愉悦。

  “他们还对你说什么了?”

  “都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薄肆野揉揉他的肚子,把手从他衣服下摆伸进去,在他软乎的肚皮上捏了捏。

  沈宁肚子最敏感最怕痒,被薄肆野一捏顿时痒得在床上打滚,笑声止不住。

  偏薄肆野不肯放过他,在他肚子上蹂躏过瘾才撤回手。

  沈宁生气了,这次翻身滚到床边,侧着身子在床边上,尽力离薄肆野最远。

  “过来。”薄肆野唤他。

  他哼了一声,揉揉还酸疼的肚子,态度坚决,“不。”

  薄肆野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宇间染上温柔笑意,“过来,老公给你撑腰。”

  ……!沈宁眼睛蓦然睁大。

  他转身坐起来,不可置信地和薄肆野对上视线。薄肆野朝他招招手,又唤他过去。

  这个称呼,他们结婚已经半年多了,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骤然从薄肆野口中听到,沈宁还真有点不适应。

  这个称呼太亲昵了,他还叫不出口。

  他僵着身子,慢吞吞挪过去,仰着脸看薄肆野。

  “我过来了。”所以那种羞耻的称呼,到此为止!

  薄肆野奖励性揉揉他的脑袋,“好了,继续说。”

  “好像也没什么了……”

  沈宁想了想,把今天下午薄母说的所有难听话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想起了什么,皱着眉不太高兴地开口。

  “你妈说我拖你后腿,说因为我你得罪了薄家不少人,光明的前途变得灰暗了。”

  “所以为了你的未来,我们必须得分开。”

  “你支持你妈的话吗?”

  没等薄肆野开口,他撇了撇嘴先说,“我是不怎么赞同的。”

  “虽然有一瞬间我真的反省过自己,觉得或许我们分开,你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沈宁:“但……爱不仅使人勇敢,也使人失智。”

  “我知道,我的身份比起他们想让你娶的人,还是太低微了。”

  “但我想,管他呢,我的身份地位就是低,就是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回想起今天下午出神想的事,他笑了声,“我任性想着,只要你不在意就好,管那些长辈说什么呢。”

  “如果因为这些长辈的压力,我们不得不分开,我更想听到你亲口说不要我了。”

  薄肆野:“不会有这么一天。”

  沈宁不以为然,“谁说的准呢。”

  “不过现在,我知道你爱我。”他笑得眯起眼睛,“这就够了。”

  对于沈宁对待未来随意以及不信任的态度,薄肆野默然,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不过,他并不气沈宁不信任他,将这一切归于自己给沈宁的安全感还不够。

  沈宁没再说话,哼着不成曲的调子重新趴在床上,眼睛亮亮地,好似窗外月光如丝如缕在眼睛里缓缓流淌。

  他还沉浸在找到家的喜悦里,不管看什么都是满眼欢喜,就算看床头柜上小黄鸭的小夜灯都觉得有格调。

  睡衣被他一顿翻腾弄得有些皱,下摆往上折起一角,露出他白得惹眼,线条漂亮的腰窝。

  薄肆野的手覆在他腰窝上,他说,“明天我回老宅处理一些事。”

  “好。”沈宁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大概猜得到薄肆野回去处理什么事情。

  薄肆野嘱咐:“你在这儿乖乖的,别吃太多生冷的东西。”

  闷热的夏天里,连迎面的风都可以称为热浪。

  在这样的季节里,吃冰淇淋喝冷饮是缓解闷热最享受的办法。

  沈宁在沈家的时候没多吃过这些,所以出了沈家后开始报复性地吃。

  据他所说,去年夏天他破了新纪录,短短一天吃了大半箱冰淇淋。

  不过晚上就拉肚子了。

  对此,他好像还挺骄傲。

  薄肆野当然不允许他今年再这样不顾后果地吃,定下一天最多三根的条例。

  “别想着钻空子,季家有人帮我看着你。”

  沈宁撇撇嘴,不太赞同地说,“今年我又没有吃坏肚子,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薄肆野点了点他的脑袋,“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

  “嗓子才好多久,就这么想着作。”

  说起嗓子,薄肆野不放心继续叮嘱,“还有,按时吃药。”

  沈宁怕了他的细心了,“我知道,对我身体好的事,我能忘吗。”

  忘倒是没忘,不过……

  薄肆野:“说这话之前,我劝你想想走廊被你用药浇死的平安树。”

  ……

  沈宁心里嘟囔,就倒了两次,谁能想到那么茂盛翠绿的叶子,第二天就枯了呢。

  “你就走一天,不用交代这么多,不会出事的。”

  他怕再说下去,明天一天尽是他不能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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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开始日更了~除去不可抗因素,以后就开始日更4千,月底完结啦~

  第一百一十一章 紧张

  说说笑笑畅谈到深夜,沈宁才睡着。

  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醒了,洗漱过后一脸乖巧的坐在床边,紧张地缠着手指。

  “我现在出去……是不是太早了啊?”

  自己比哥哥姐姐还早出去,他总觉得突兀。

  到时候他一个人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很尴尬的。

  薄肆野捏了捏他的脸,“放轻松,这里是你家。”

  “他们是你最亲的人,不用觉得拘束。”

  “试着大胆一点,向前迈一步接纳他们。”

  沈宁侧耳听外面声音的动作收回来,手心用力握紧,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我知道,就是…需要时间适应。”

  他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满脸颓废。

  “这太快了,我发热的头脑已经因为睡了一觉清醒了,现在又紧张又尴尬。”

  “啊……我知道这是我的家,我出去要面对的是我妈妈和哥哥姐姐,但就是……”

  “好紧张啊。”

  也不知道昨天满脑子只有哭,晚上他们为他澄清时他还在伤怀的时候,妈妈是怎么看他的。

  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矫情的孩子,除了知道哭就一无是处了。

  啊……第一次见面还没有留下好印象。

  这样一想,沈宁都快被自己蠢哭了。

  薄肆野哄他,“别怕,他们是你最亲的人,他们会无理由包容你,疼爱你。”

  “无论你的性格怎么样,在他们眼里,不过只是为他们的亲人增添了多彩而已。”

  “他们不会责怪你,他们会比我对你还要真心。”

  沈宁意外地看了薄肆野一眼。

  他以为薄肆野是非常自信的人,凡事都会做到最好。

  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他说别人比他还要真心的话。

  沈宁歪头看着薄肆野,看着现在温柔耐心的他,思绪不由得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

  想到和薄肆野第一次见面,自己那胆小的样子,他噗嗤笑出了声,看着薄肆野笑说。

  “我想起了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我唯唯诺诺,胆子比现在还要小,腿一软差点被你吓跪了。”

  “你那时候真的很可恶,每天都凶我,吓得我根本不敢靠近你。”

  薄肆野单膝触地蹲下,看着眉眼弯弯笑着的他,确定脸上只是笑没有悲伤后,才放下心。

  “那时候哪知道你这么可爱,认真又小心,心里纯粹的不像话。”

  沈宁抬腿轻轻踢了他一下,“什么意思,是说我要是不纯粹了,你现在对我还是那个态度吗?”

  薄肆野抓住他的脚腕,骨节分明的手完全圈住那白皙骨感的脚腕。

  手背上脉络分明的青筋,手指用力按下的软肉凹陷,更显得这脚腕莹白漂亮。

  “我爱你,只因为你是你。”

  “当初的恶劣脾性确实可恶,我会用一生来弥补你,真心给你摔着玩都行。”

  因为你是沈宁,因为你释放了爱。

  因为发现你爱我,所以我回以成倍的爱意。

  沈宁笑着,把脚腕从薄肆野手里挣出来,“知道啦,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陪伴我。”

  沈宁对爱的理解就是陪伴,是随时转身都在身边的陪伴,是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不再避讳当初的事,回想起那时候有多么难熬、多么绝望,他的心里也不再是一片沉闷。

  他会可笑当初的胆小,可笑自己被沈清戏弄的愚蠢,可笑深夜里一声不吭舔舐伤口的疼痛。

  就像很火的一句话。

  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们出去吃早饭吧,妈妈应该也起了。”

  薄肆野自然没意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走廊上,沈宁还在小声嘟囔,“诶,这是我家啊,你怎么一点都不见外……”

  “这样一对比,好像我才是跟随你进来的。”

  薄肆野牵着他的手,哑然失笑。

  “胡思乱想什么,这是你家,你才是最不应该紧张的人。”

  “别…别说话,让我缓缓。”

  沈宁看到沙发上已经坐着季郁初和季绾了。

  薄肆野揉揉他的脑袋,拉着他走下去,“好了,去打招呼。”

  季郁初和季绾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已经抬头看过去。

  季郁初笑着朝沈宁招招手,“小宁,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季绾也温和笑着,“念念,早上好。”

  沈宁在听到两人的声音后,心里奇妙地安定了下来,扬起笑脸打招呼,“哥哥姐姐早上好。”

  “我昨晚睡得挺好的。”

  季郁初指了指他的黑眼圈,“昨晚做贼去了?这么重的黑眼圈。”

  沈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眼下,一脸茫然。

  “没有啊,我今天看了,还好。”

  他笑了一下,“昨晚太激动了,很晚才睡。”

  饭桌上,不受待见的季父依然热络,对沈宁的态度十分热情,关切的话语随着一次次夹菜就没停过。

  沈宁摸不准季家的相处之道,但知道季父和他妈妈关系不好,和哥哥姐姐的关系只是表面关系。

  所以季父关心他,他十分小心谨慎,把握着不亲近也不冷淡的度,尴尬的从头回到尾。

  季家人没阻止的原因是,季父问的问题,恰巧是他们想知道,但怕伤到沈宁的问题。

  季父也只剩下会说话,不会得罪人这一个优点了。

  吃过早饭薄肆野就离开了。

  平时一直借口忙躲在外面的季父却没有离开,反而留下来一起张罗欢迎沈宁回家的宴会。

  圈内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能收到邀请函,一般也没人会驳了季家的面子,更何况他们这次风头这么大。

  季家也是想让他们认认沈宁的脸,让他们知道沈宁是他们季家的少爷,是他们小心爱护的孩子。

  知道沈宁的身份,在外面想要欺负沈宁还得掂量掂量自己。

  知道沈宁在季家的分量,恰巧碰到沈宁被欺负的人大部分不会袖手旁观,看季家对沈宁的看重,他们必定会出一份厚礼答谢。

  这对沈宁的安全保障,无疑是一次坚固的加护。

  一整天季母都陪在沈宁身旁,她看起来比沈宁还要没有安全感,总是盯着沈宁出神,猛然清醒时紧紧抓住沈宁的胳膊。

  她一夜没睡,5点天还没亮时就迫不及待想看看沈宁。

  “念念,妈的念念回来了,就不走了好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疼

  这一天里,季家人还带着沈宁去做了亲子鉴定。

  没有特意隐藏行踪,为的就是被报道偷拍,让那些还在说闲话的人好好看看,沈宁就是他们季家的念念。

  一天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季母忙不迭的弥补疼爱下,他们一家忙得团团转。

  上午不仅联络宴会和做亲子鉴定,还给沈宁定做了几身衣服和西服,各大品牌店送货上门的衣服塞满了整个衣柜。

  商场里季母不论看到什么沈宁可能喜欢的东西,都要买下来送给沈宁。

  宝石、项链等饰品不要钱一样的买,买了一圈还是感觉不够,甚至把自己之前拍卖会买来的蓝宝石项链都给了沈宁。

  商场里也碰到不少圈里的贵妇,季母骄傲地向大家介绍身旁的沈宁,成功收获一堆夸赞沈宁的话。

  虽然知道奉承的话能有几分真诚,但身为一个母亲,总是愿意听些夸孩子的话。

  听到她们夸沈宁和她长得像,季母更是高兴,面色前所未有的红润,满面红光。

  等回到家彻底清闲下来,已经是傍晚,日暮西沉。

  长时间的站立行走累得沈宁腿酸,他平时也没有刻意锻炼过,像今天这种运动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懒恹恹靠在沙发上,也顾不上形象了,伸长了腿放松身体,俨然一副咸鱼的模样。

  季绾看沈宁终于放松下来,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递给沈宁一杯水,状似随口问。

  “念念今天是不是没有多喝水?”

  沈宁接过温水道了声谢,抵在唇边抿了一口,“好像没有。”

  此时也累瘫在沙发上的季郁初转头看他,关切问,“嗓子没事吧,疼不疼?”

  “薄肆野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紧你,我怎么忘了。”

  沈宁摇头,三两口咽下一杯水,“没事了,一点点涩疼而已。”

  “医生说,再吃一个月的药就好了。”

  “对了,药。”季郁初猛地坐起来,“你的药呢,今天中午没见你喝。”

  沈宁目光躲闪,身体不自觉紧绷。

  “今天中午本来想监督你喝药,死活找不到,薄肆野的电话还打不通。”

  季郁初:“那时候还想问你,被什么一打岔忘了,忙活到现在。”

  “在我房间的柜子里。”沈宁垂着眼皮,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因为太苦了,每一次吃饭的时间他都会清楚地记得要喝药。

  但记得,和主动喝完,是两码事。

  季郁初看出他的小心思,点了点他的脑袋,“你啊,喝药还能害你吗。”

  十分钟后,在季家众人的监督下,沈宁皱着脸喝完了热好的药。

  季母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想起小儿子是因为在外面经历那么多,带回一身病才需要喝药,她眼里就瞬间泛出泪花。

  她心疼地抚摸沈宁的脑袋,“念念,你的嗓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能告诉妈妈吗?”

  水果糖的甜味在嘴里泛开,甜味丝丝浸进了心里,轻而易举撬开了半开的心门。

  沈宁笑了笑,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说,“现在好多了,没什么的,妈您不用担心。”

  “念念,妈怎么能不担心,将近20年啊……”

  “这十六年你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妈心里揪心的疼啊。”

  季母落下泪来,心疼地抚摸沈宁的脸颊,再一次真切感受到小儿子的小半辈子都过去了。

  他现在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大人,不再是她的绅士小娃娃了。

  “我曾经,和薄家的薄修厉有过一段感情。”

  沈宁轻轻开口,像是以一个讲故事的人的身份,讲述那段疼痛钻心的过往。

  他开口的瞬间,季郁初和季绾沉默了,对视一眼都默然地垂眸。

  沈宁那段过往他们查得到,也知道沈宁在那段感情里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但他们听了都控制不住情绪的事,又怎么能让季母知道。

  不过昨晚一个母亲,她应该有知情权。

  从沈宁口中讲述出来,兴许要比他们转述的要更……令人心疼。

  看着沈宁淡然的样子,他们心里已经开始滴血了。

  沈宁的嗓音轻而平稳,不带有任何情绪,从一而终娓娓道来。

  “……他不喜欢我,这一切只是他和沈清的一场戏。”

  沈宁脑海里再次浮现过往种种,薄修厉的背刺、沈清的得意辱骂,以及那时他恍若世界末日般的绝望。

  越想他嘴角的笑越是深,可笑他悲哀的前半生。

  “他们怕我把这件事曝光,所以合力把我毒哑了。”

  听到耳边季母的哭声,他轻松地笑了一声,“不过我现在没事了。”

  “你们听,我现在说话很清楚啊。”

  屋内寂静,除了季母细细的哽咽,没有人说话。

  沈宁低叹一口气,知道他们是心疼自己。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

  “没用必要纠结过去,我的未来会更好。”他说,“这不是妈您告诉我的吗。”

  季母气得浑身发抖,“薄家这个小子,小时候我就看他不是东西。”

  “现在还这么虚伪,还敢使这么下作的手段!”

  “这要是别人被欺负死都没地儿说理,但欺负我季家的孩子,我绝饶不了他!”

  沈宁没什么激动的情绪,软了声音安慰季母,“好了妈妈,咱们不说他了。”

  季郁初站出来打圆场,“这么高兴的日子,我们多陪陪小宁,不说那个晦气东西。”

  季母的情绪这才敛回一点,瞪了季郁初一眼,暗中责怪他身为哥哥,知道弟弟受委屈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不解气又补上一句,“前段时间还为他瘸了腿惋惜,现在看来,这还便宜他了。”

  说起这个,沈宁的好奇心动了动,想起前段时间薄家家宴薄修厉瘸了腿,性格也内敛了的样子。

  他问,“妈,他的腿怎么瘸的啊?”

  季母:“还不是年纪轻爱疯,攀岩摔了,幸好是掉到树上起了缓冲作用,不然那么高的地方,直直摔下来人都没了。”

  攀岩?不像是薄修厉喜欢的极限运动。

  “算他运气好,废了一双腿,捡回一条命。”

  沈宁心里加重了怀疑的苗头,“什么时候的事,我那时候怎么没听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聊天

  “也才是这两个月的事。”季母回想,说,“当时听说的时候他就已经出院了,我们只知道他因为防护措施没做好摔了。”

  “谁知道呢,坏事做尽,这是他的报应。”

  不过他的报应,不会止步于此。

  沈宁附和点头,笑着眯起眼睛,但没再说什么。

  薄修厉自己手段恶心毒辣,那就不要怪别人以牙还牙,让他自食恶果了。

  季父在晚餐时满面春风从书房出来,笑呵呵自在地和季母说。

  “他们都夸念念随了我们,是季家孩子里最像我们的。”

  “这鼻子这眼都不用亲子鉴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我们季家的孩子。”

  季母见他靠近,脸上的笑瞬间淡了,就连生来漂亮含情的双眸里,都冷淡到了极点。

  “你的孩子哪个不像你,不过你不用说最像的话,那个孩子比念念还要像你吧?”

  季母语气淡淡,“你们两个…即使十几年没见过面,品行也如出一辙。”

  “那才是最像你的孩子,念念可不敢当。”

  季父一噎,自知没理。

  但笑容在他脸上只尴尬了一瞬,就又扬起来,笑呵呵地在餐桌上坐下。

  沈宁不置可否,他认同季母的话。

  比起他,季然的相貌五官和季父更加相像。

  不同于沈宁是眼睛极像,季然是鼻梁、眼型、脸型都大差不差,只不过比季父多了几分年轻和青涩。

  沈宁吃了晚餐又喝了药以后,薄肆野才踏着月夜回来。

  “晚上好,我回来了。”薄肆野在沈宁侧脸轻亲了一下。

  沈宁点点头,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进屋吧。”

  回到房间薄肆野先去冲了个澡,浴袍松垮穿在身上,随意系着的腰带隔绝了向下光景,精壮上半身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发丝掉下的水珠顺着喉结滑到胸肌上,浴袍露出的光景呈倒三角形,更显得他健硕线条。

  他将沈宁压在床上抱在怀里,呼吸的热气全都喷洒在沈宁敏感的耳垂。

  “很累吗?”沈宁侧了侧头,让酥痒的耳垂得以喘息的时间。

  薄肆野轻笑,“嗯。”

  这一声轻笑喷出的灼热温度,更是让沈宁的耳朵酥痒不止,惹得他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别对着我笑,好痒。”

  薄肆野勾起长指,在他温度逐渐升高的耳垂挑了挑,嗓音低哑诱惑,“好不讲理。”

  沈宁耳垂更烫了,他闭上眼睛急喊,“够了够了……!”

  “你今天晚上想干什么啊……”

  色诱勾引吗?

  “先不说这个,你要是觉得累,可以向我倾诉啊。”

  “我一定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的。”

  薄肆野见他正色,再次轻佻地笑了声,“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处理那些伸长的手脚太多,有些累。”

  沈宁默了一下,“如果抱着我能缓解一点,就抱着吧。”

  但你……压着我是怎么回事?

  算了,看在你很累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压着就压着吧。

  房间内陷入寂静,两人的呼吸声渐渐交缠在一起。

  窗外幽远传来的蝉鸣隐匿在夜色,夜风晃动枝条,树下月影婆娑,叶影斑驳。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夜,屋内两人好像也是最平常不过的恩爱夫夫。

  窗内窗外,各有各的婆娑一梦。

  每每这时候,沈宁就觉得‘感情’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啊,它让你感到爱的存在,感受到夜的美,月色朦胧的旖旎。

  这是一个平常的夏夜,但会在沈宁记忆里留下浅淡的一笔,随着一次次回想起而加重浓墨,成为记忆深刻。

  “睡吧。”感受到沈宁看向窗外的动作,薄肆野轻拍他的背。

  这时候他们已经是薄肆野侧躺着,把沈宁搂在怀里的姿势。

  沈宁抬头,在薄肆野唇上亲了一下,道,“晚安。”

  第二天早上沈宁依然很早就醒了,精神百倍地洗漱过后,已经没了昨天出房门前紧张的流程了,推开门直接就下楼了。

  季郁初和季绾也依然比他早一点,已经坐在客厅喝茶了。

  他和两人打了招呼,坐下轻轻笑着,讨了一杯茶喝。

  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沈宁紧张的情绪被抚平很多,对待热情的亲人终于不再担惊受怕。

  “薄肆野呢?”季郁初问。

  沈宁:“他在洗漱,马上了。”

  季郁初:“行。”

  “正好今天一起陪着妈去逛街,让他们都好好看看,我们小宁现在过得有多幸福。”

  现在网上质疑沈宁身份的人还是不少,还嘲讽沈宁的命哪有那么好。

  说他嫁了一个豪门alpha就算了,连他自己也是豪门丢失的小少爷?

  别太好命,不信。

  季郁初气结,“他们竟然说我弟弟除了漂亮的脸什么都没有。”

  “这个漂亮的脸我赞同,但后面那句我不同意。”

  “我弟弟想要什么没有,钱和宠爱要多少有多少。”

  “学历不差,家世不输,相貌公认漂亮……这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

  季绾抿了一口茶,声音浅淡陈述事实,“他们的意思是,我们念念自己奋斗的成果。”

  “什么?”季郁初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都这条件了还需要奋斗?”

  “有什么好处吗?”

  沈宁憋笑,心想确实没什么好处。

  反正他就是肤浅的人,最喜欢钱,选金融也是想赚钱。

  但现在他手里握着的钱足足够他奋斗几辈子,奋斗赚到的成果,可不就是没什么突出的好处嘛。

  薄肆野下来的时候他们聊得正高兴,沈宁也会笑着附和几句,饶有兴趣地听季郁初讲圈内的炸裂故事。

  忽的,季郁初的声音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耳朵上覆盖了一双骨节修长的手,这手的小拇指还挑了挑他的耳垂。

  原来是薄肆野把他的耳朵捂住了。

  “别跟他学坏了。”

  季郁初无语,“……薄肆野,你真行。”

  薄肆野在沈宁身旁坐下,端起沈宁的茶杯,抵在唇边抿了一口。

  他问,“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季郁初撇撇嘴,“快了,预定的明天。”

  薄肆野:“邀请函都拟定完了?”

  季郁初:“昨天傍晚就发出去了。”

  薄肆野:“宁宁的朋友请了吗?”

  季郁初愣了一秒,然后满怀歉意地看向沈宁,“这……倒是忘了问小宁。”

  沈宁笑着摇摇头说,“没关系。”

  “我也就……需要两个邀请函吧。”

  不知道秦蔺会不会来,但作为段笙的alpha,还是邀请一下吧。

  “要邀请秦蔺吗?”薄修厉问

  他。

  季郁初笑了一声,“那可就好玩了,场上认识秦少爷的人可不少。”

  第一百一十四章 段笙被绑

  “这样么……”沈宁低下眼眸想了想,“那就不请他了吧。”

  “可我觉得,这样一直瞒着段笙也不太好。”

  “秦蔺到底想做什么,打算一直骗下去吗?”

  季郁初耸耸肩:“谁知道呢,这秦少爷被秦家宠得任性,嚣张得很。”

  “和段笙在一起,要说是情真意切,我是百分百不信。”

  “但矜贵的少爷过着贫苦的生活,要是没有一丝爱,我也不信。”

  沈宁有些迟疑地问,“那他这……打算一直假扮身份陪段笙生活下去吗?”

  季郁初笑笑,“那你这就是说梦话了。”

  “秦蔺可是秦家的少爷,他娶的omega可以是豪门世家,可以是书香门第,但唯独不可能是段笙。”

  沈宁已经开始为段笙这段注定悲伤的感情默哀了。

  再一想到,段笙满怀希望爱着的人一直在骗他,他身边知道真相的所有人还帮忙隐瞒……

  沈宁就更笑不出来了。

  “……哦。”他无声叹了口气。

  季郁初安慰他,“别想那么多,他们的事我们不好插手。”

  “真到那个时候了,让他们自己理吧。”

  沈宁的心情还是好转不起来。

  不管怎么理,受伤最重的一定是段笙。

  是那个可怜坚毅,脸上始终挂着笑的小太阳段笙。

  现在秦蔺在沈宁眼里,已经和薄修厉没有区别了,同样都是玩弄omega感情的渣A。

  所以邀请函他也毅然决然只送出一份,只给了段笙。

  不料他关闭几天的手机刚一开机,还没来得及点开聊天软件,就看到屏幕上一条条消息涌了出来,可以说是铺天盖地。

  等震动终于消失下去,聊天软件上面的小红点,俨然已经显示‘99+’,还有电话,也显示‘99+’个未接电话。

  这两天白天忙得和家人联络感情,有空坐下就一起坐下聊天,根本没有浏览手机的时间。

  所以沈宁干脆关机了,一心扑在家人上面。

  这一打开这么多消息弹出来,倒是把他震懵了。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聊天软件第一次出现‘99+’的消息。

  好一会儿,他才眨了眨眼睛,点了进去。

  看到下面一排通讯录——新的朋友那一块顶着99+,他就明白了。

  这一段时间网络热点的眼睛还在他身上,谁在这段时间把他的联系方式泄露了,才引得这么多人疯狂加他的好友。

  他没有再关注这里,点回聊天,找到段笙的聊天框,点进去。

  段笙这几天也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从一开始的担心他出事,到知道他被认回季家的恭喜,再到今天早上一句早上好。

  这一长串的关心中,每一句问他是否安好的话,都像炽热的火一样,温暖的同时烧得沈宁越发愧疚。

  沈宁想干脆告诉段笙,但一想到段笙看秦蔺那盛满爱意的眼神,眼中那交付了未来的安心信任……

  他就拿不定主意了。

  段笙现在只有秦蔺了,他要早一步揭穿秦蔺的骗局,告诉段笙其实没有人爱他吗……

  这太残忍了……沈宁眼眸闪烁了下,抖着手退出和段笙的聊天框。

  但秦蔺秦家少爷的身份摆在那,就注定这是场悲剧。

  叮咚!

  段笙的聊天框瞬间冲上第一,是发来新消息了。

  段笙:小宁,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看着你输入中都好久了。

  沈宁一怔,没想到段笙再次发来的是这句话。

  沈宁:没什么。

  沈宁:想找你聊聊,但发现无从下手。

  段笙:没关系,我随时在,想什么时候聊都可以。

  段笙:你在季家怎么样,这两天忙坏了吧。

  沈宁:还好,不是很累。

  他把那个不成熟的想法摒弃,说起自己的事,对段笙这几天的关心担忧有个交代。

  沈宁:我爸妈对我很好,哥哥姐姐也是。但这幸福兜头来得太重,砸得我晕乎乎的,今天才有实感,知道我真正回家了。

  沈宁:明天家里会举办一场宴会,我想邀请你也来,你明天有时间吗?

  段笙那边隔了一会儿,才有消息弹出来。

  段笙:好啊,我很荣幸能亲眼见到你的幸福。

  段笙:希望我也能沾沾你的福气,早点攒够钱和秦蔺结婚。

  这下,换沈宁顿了很久,才缓慢敲着手机键盘。

  沈宁:你也会幸福的,人不可能总是倒霉。

  沈宁:你受过的苦,一定会成为未来覆盖在地上的红毯。

  段笙:借你吉言。

  乐观坚毅的心态是段笙每天笑呵呵的关键,对秦蔺的爱是段笙每天心跳悸动的燃料。

  希望那红毯,是他和秦蔺结婚时的红毯。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宁心绪不宁,匆匆结束了话题。

  彼时,段笙正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眉眼弯弯走得轻快,漂亮含情的眼睛里满是轻松笑意。

  他身形虽纤细,但并不干瘦,穿梭在过往的行人中,他的清爽相貌也会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他脸上挂着笑,笑起来有甜甜的酒窝,脸颊也是有些肉的。

  脸颊肉捏起来很软,秦蔺很喜欢捏。

  段笙走到学校的小树林旁,要再穿过一个僻静的小径才能走回大道。

  忽的,他面前快步走过来两个壮汉,表情冷硬。

  他们挡在他面前,不等他反应,严肃地开口。

  “我们秦总想和您谈谈。”

  段笙不得不顿住脚步,警惕地后退一步。

  看着两个壮汉,他心里发虚,狐疑地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

  才虚虚问,“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什么秦总。”

  “不会认错,秦总要找的人就是您。”

  壮汉伸出手做出请的动作,“请跟我们走一趟。”

  “既然不会认错……”段笙一小步一小步地后退,然后转身就跑。

  留下一语速极快的话,“那我就要报警啦!”

  呜呜,好可怕,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人敢拐他!

  双腿跑得再起劲,他也跑不过训练有素的壮汉,还没跑出这小径,就被两个壮汉控制住。

  “等等!等等……!”

  段笙的哭腔都吓出来了,“这里是学校,你们把我拐去卖器官是犯法的!学校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个壮汉对段笙的想象力无语,“秦家资产千亿,不缺你这一身器官。”

  “而且,我们说的秦总,是你男朋友的亲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甩保姆费

  两个壮汉将段笙带到气势宏伟的秦氏集团,直奔秦氏集团现如今的总裁办公室。

  自从听到壮汉曝光秦昇秦少爷 的身份开始,段笙就陷入沉思,被架着坐上车后坐着一动也不动。

  他主观不愿相信壮汉的话,因为秦昇可是陪着他生活了好几年的男友啊,他们曾相依为命,认定彼此是世界上唯一的爱人。

  可壮汉说,他们是秦昇的保镖,从小就跟着秦昇,也算是陪着秦家两兄弟长大。

  段笙沉默了,焦虑地不停用指甲盖掐着指腹,眼神无法聚焦,但神情紧绷努力在脑子里搜刮着什么记忆。

  忽的,他抬头,问保镖一些秦蔺的生活习惯。

  他才一次次抬头问壮汉,眼睛满是期翼,希望从壮汉口中得到否定或不确定的答案。

  但很不幸,不管他问什么,壮汉都能答上来。

  他不得不相信,这两个一直跟在秦昇身边的保镖,真的很熟悉秦蔺,连秦蔺的小习惯都一清二楚。

  这也证实了,与他相依为命几年的男友,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他不问了,两个壮汉也不再说什么,把段笙带到秦昇办公室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段笙?”办公桌后的真皮椅上,一位面容俊毅冷硬的alpha掀起眼皮将段笙上下打量了一番。

  段笙从没来到过这么厉害且严肃的地方,此刻站在比他家大好几倍的办公室里,双腿止不住地发软。

  “是我。”

  “知道我是谁吗?”

  秦昇的长指还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他吐出一口烟雾,却是俯身向下,有目标一般。

  段笙不明所以,不懂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但他听得懂话。

  “你是……秦蔺的哥哥?”

  秦昇勾唇笑,“不错,看来他们都告诉你了。”

  秦昇和秦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面相上自然有很多相像之处,比如那双冷漠的眼睛,比如高挺的鼻梁,冷硬的面庞。

  所以在看到秦昇的那一刻,段笙就骗不了自己了。

  秦昇指了指段笙对面的椅子,“坐。”

  段笙深吸一口气,心里没有足够的勇气抬头看秦昇的脸了。

  这张脸和秦蔺太像,不由得让他幻想起秦蔺穿成这样坐在办公室里的样子。

  那样,秦蔺身边就不会有他了吧。

  段笙坐下后,秦昇挑了下眉,“既然都是明白人,那我就直说了。”

  “小朋友,这么多年,我这任性的弟弟被你照顾得很好,我们家很感谢你这些年对他的照顾。”

  “他年少不懂事,要不是你,他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

  段笙默然,脑子里还震撼着,回想起这些年和秦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日子虽然比现在还穷,但多么幸福啊。

  两人都能自信地向旁人炫耀对方心里只有自己,丝毫不害怕会被打脸,他们坚信他们彼此深爱着。

  可这一刻,段笙动摇了。

  他礼貌答应着秦昇,“他脾气很好,我们在一起并不辛苦。”

  “你还是第一个觉得他脾气好的人。”

  秦昇深深看了他一眼,几秒后慢悠悠收回视线,好像是感慨地说。

  “我这弟弟从小调皮爱玩,上学的时候就精,装病连医生都能骗过去,那眼里的痛苦和委屈他小小年纪就演得真切。”

  “这会演的本事也惹得爸妈更疼他,见不得他眼里有一点委屈泪花。他就这么被宠坏了,脾气臭得成了万人嫌,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谁也没成想,这一次离家出走倔了几年。”

  秦昇无奈摇摇头,然后笑着抬眸看向段笙,“幸好他离家出走以后遇到了你,你这么照顾他,我们家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段笙平时表现的再怎么明媚活泼,心里也还是极其敏感,尤其是在这么严肃的场合。

  他几乎瞬间捕捉到秦昇的意思,心脏都疼得漏了一拍,滚圆的泪珠在眼眶打了几个转,掉在被自己攥的通红的手上。

  几次深呼吸均匀了呼吸以后,段笙嗓音依然轻柔,“不用谢,他也照顾了我很多,我担不起这份恩情。”

  “好了,你今天找我来,还有事吗?”

  他想站起来,“没有的话我得先走了,学校还有事要忙。”

  他下意识想逃避,不想掺和这些复杂的事,不想被逼着做选择。

  他明明…和秦蔺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要一直怀着满心的爱去爱对方。

  明明……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就要伸手触碰未来的时候,怎么就从天上掉下去了呢?

  命运为什么总是不放过他……

  秦昇叫停他,好整以暇,“我们的对话才刚开始,你躲什么?”

  段笙站起来,“没有,我学校里的事很重要,我今天必须要完成它。”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秦昇再次用慢悠悠的语气叫停他,“急什么,现在转身就走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况且你对我弟弟的恩情不止这些,现在走了,可就一点好处都拿不到了。”

  段笙:“什么意思?”

  “你对他,还有放手推他进正道的恩情啊。”

  秦昇看着他,字句清晰传进他耳中。

  放手…

  终于,还是来到这一步了吗。

  “我今天找你来干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需要我干脆挑明吗?”

  秦昇好像很喜欢看秦蔺失神伤心的样子,轻笑一声说,“你应该清楚,以你的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嫁进秦家。”

  他补充,“我弟弟也不可能娶你这样普通的omega。”

  “他爱玩爱演,或许骗到了你的真心。”

  秦昇:“但我劝你,及时止损,拿你的真心和他的演技玩,你玩不过他。”

  “我弟弟爱玩,这几年让你费了不少心,该出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他拿出一张卡,推到段笙桌前,“这张卡里有300万,作为你照顾我弟弟的……保姆费。”

  接着,他又推出一张,“这张卡里有200万,辛苦你这些年的陪睡。”

  段笙听到‘保姆费’和‘陪睡费’以后,气得浑身发抖,“秦昇,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你以为这些年我和秦蔺在一起,图的是钱吗?”

  “没有钱的时候我和秦蔺照样过得好好的,你拿这些钱羞辱谁呢!”

  秦昇却是挑眉,反问,“不够?”

  “但你就值这些。”

  第一百一十六章 答应了

  “我要找秦蔺。”

  段笙脸色白了白,忽的拿出手机就要拨打秦蔺的电话。

  不管他和秦蔺这几年的感情是不是一场泡影,他都想向秦蔺求证,想亲耳听到秦蔺说他们结束了。

  “没这个必要。”秦昇冷眸,眸子里锋芒乍现,居高临下地看着段笙。

  “他和你的这场戏,演到这里就算谢幕了。”

  段笙忍住哭腔摇头,“秦蔺不会……他不会。”

  可刚打开手机,看到几分钟前弹出来的一条消息,彻底呆住了。

  显示在开机屏幕上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段笙,我们结束了。

  这一刻,段笙脑子晕胀,像被鼓鼓囊囊的棉花塞满,顷霎间又好像化作不断涨大的气球,好像下一刻就要胀到爆炸。

  怎么会呢?这怎么会是秦蔺说的话呢……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点开消息,清楚地看到秦蔺发来的五条消息。

  秦蔺:段笙,见到我哥了?

  :你现在应当都知道了。

  :秦昇给你钱你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以后别在联系了,我很忙。

  :段笙,我们结束了。

  一字一句看完秦蔺这五句话,段笙足足用了五分钟,倔强挺直的腰背渐渐弯曲。

  这些刺眼的话,让段笙觉得他们这几年的感情像是一场笑话,他们辗转兼职打工,即使累得直不起腰还觉得幸福的日子,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秦昇:“看到了?他不想见你。”

  “识趣点,拿了钱就走,别让他太为难。”

  段笙缓缓直起腰,“我不缠着他,但他得给我个交代。”

  秦昇挑眉,“交代什么?”

  “交代他一个富家少爷陪着你吃糠咽菜,几年里一直陪你干着下等的服务工作?”

  ……是啊,秦蔺是从小就富贵的少爷,却陪他打了几年的工,吃着对他来说难以下咽的饭菜。

  这或许是秦蔺这辈子受过最大的苦了吧。

  段笙忽的感觉浑身没劲,心空了,也提不起力气再说什么了,只定定看着秦昇。

  秦昇笑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叫他和你分手。”

  “知足吧,我们家富贵养这么大的少爷,跟着你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

  “不过他倒也不傻,挑了你这么个omega,洗衣做饭贤惠能干,把他伺候的不错。”

  “所以这300万,你应该拿着。”

  段笙更没精神了,耷拉着眼皮,“你们拿这300万,买我这几年对他的真心吗?”

  “我的真心,在你们有钱人眼里,是不是最可笑的东西?”

  “真心?值几个钱?”

  秦昇笑着,“别傻了,你最需要的是钱。穷得叮当响还谈真心,怎么这么蠢。”

  “知道吗,你这傻小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两个字:好骗。”

  “怪不得秦蔺当年一眼就决定要骗你,我现在,都想骗你玩玩。”

  段笙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坚定说,“我爱秦蔺。”

  “他不爱你。”秦昇残忍说。

  “现在拿着钱就走,秦家就只当你是秦蔺的保姆、陪睡,不会追究。”

  “你要是不走,还纠缠秦蔺,秦家就只能以对待秦蔺情人的方式解决你了。”

  段笙的眼泪越流越凶。

  尤其是看到刚刚发给秦蔺的消息前面,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的时候,他哭得泣不成声。

  “别做没有用的挣扎,秦蔺从小长在秦家,虽说是被宠大的,但怎么会不知道婚姻的深浅。”

  秦昇继续扎段笙的心,眼眸中划过一抹狠意。

  “他结婚的对象,必须是门当户对的少爷小姐。他要是实在喜欢,要求往下放低,也得是对他事业有帮助的omega。”

  “你能吗?”

  “你和他结婚后只会像吸血虫,趴在他身上吸血,把他的钱搬给你那个好赌的弟弟。”

  听秦昇说秦蔺要娶的omega必须门当户对,段笙苦笑一声,看着自己已经有老茧的手。

  伤心的情绪刚似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在心上,还没来得及化成眼泪流下,就又听到秦昇说起他弟弟。

  秦昇说他弟弟……好赌?

  段笙脸上伤心低迷的神情都僵住,震惊地睁大眼睛。

  “什么……?”

  “我弟弟他……怎么可能!”

  秦昇早就有所准备,拿出一沓照片,甩在段笙跟前。

  最上面的一张,是段烁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按住,跪在昏暗的赌场里。

  段笙闭上眼睛,每一次呼吸都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样,喘息声非常重,其中哭腔难掩。

  他不得不信。

  “他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秦昇笑意加深,瞥了一眼照片上一脸惊恐的段烁,“放心,我们都是当哥哥的人,你的心情我理解。”

  “秦蔺找过你弟弟,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别纠缠你。他却拿这笔钱接着赌……”

  秦昇给段笙伸出一根长指,“一百万,他三天输得倒欠十万。”

  “他还不上钱,老板要切他两根手指,好在……”

  他悠悠说,“好在我去的巧,救下他一根手指。”

  就是说,那跟手指没能救下。

  段笙只觉得天都塌了,“他今年……才17岁。”

  怎么会去赌呢?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他怎么想得到去赌呢!

  段笙气得快要吐血,眼前晕眩,他差点身体一歪气晕过去。

  深深的绝望将他笼罩,几个深呼吸还是不能平复汹涌的心情,一呼吸连带着心脏都疼。

  秦昇:“我帮你弟弟把赌债还清了,但我看,他的瘾……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这次因为秦蔺他找不到你,下次欠了债,可就需要你帮他还了。”

  段笙气得红了眼圈,“我不管他,他想怎么作就怎么作!”

  秦昇自然看得出这是他的气话,轻笑一声说,“这两张卡你收下,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只要你收下这两张卡,你弟弟立刻就能回家。”

  这是说,秦昇把段烁救下后,就一直囚禁。

  泪水模糊了眼前,段笙没有看清秦昇看向他时,眸子里是逼人的寒冷狠绝。

  “好。”不知默了多久,段笙直起腰,一脸坚定地看着秦昇。

  “这两张卡里是你们对我照顾秦蔺的补偿,不包括分手。”

  “想要我和秦蔺分手……”

  “要加钱。”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开

  秦昇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很快就被浓浓的趣味压下,挑眉看着段笙。

  “可以,你是懂事的孩子。”

  他拿出一张支票龙飞凤舞写下一个数字,推到段笙跟前,“300万,买你干净利落的和秦蔺分手,永不纠缠。”

  段笙笑了,眼里细碎的泪花正如他和秦蔺的感情,在这一刻化作泪珠啪嗒掉落。

  他收下支票和那两张卡,“我弟弟呢?我要和他一起回去。”

  秦昇:“放心,他在车上等你。”

  段笙放心了,但他没动,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的手指攥紧又松开,默了一会儿,才问,“秦蔺他…是不是快结婚了?”

  秦昇不瞒着他,说,“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段笙点点头,又问,“他和谁结婚?”

  秦昇:“柳家的小姐,相貌惊艳,家世虽比不上秦家,但也是书香门第。”

  其实这句话说不说都是一个样,因为处在底端挣扎的段笙,又怎么知道他们口中的书香门第有多有钱。

  段笙轻吐出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他虽然不清楚柳家和秦家相差多少,但知道自己和秦家,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甚至只是地下一粒尘土。

  等段笙失魂落魄离开,一个长相妖异漂亮的omega从秦昇办公桌下手脚并用钻出来,是上次聚会秦昇带出来的情人。

  只不过比起那个时候,现在的他多了几分顺从。他知道自己的脸和身段有多么勾人,就利用这些柔成媚骨,不知为自己少了多少惩罚。

  秦昇虎口钳住时尧的下巴,好脾气地擦拭他脸上的白浊,“秦蔺这小子,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

  时尧顺从抬起下巴,嘴角始终勾着浅笑,对于秦昇的话不置可否。

  “说话。”秦昇在他微有些红肿的嘴上扇了两下,力道不重,是警告的意味。

  时尧委屈地撇撇嘴,“先生,您和您弟弟的事,我能说什么啊。”

  秦昇笑,“秦蔺这个omega倒是痴心,我们打个赌吧,赌他什么时候能忘了秦蔺。”

  “半年?”路尧试探性说。

  秦昇凉凉瞥他一眼,“你们omega都这么绝情?”

  “他们是相互扶持几年的伴侣,你赌段笙半年就能忘了秦蔺?”

  路尧:“您好像很了解omega的心软?”

  秦昇:“不,我是了解把感情当做活下去的希望的…可怜人。”

  路尧讶然,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您既然知道段笙可怜,为什么还要……”

  “他可怜关我什么事。”秦昇笑,却没有任何情绪,“但他阻碍了我弟弟未来,我不得不管。”

  秦昇忽然凉凉看了路尧一眼,“要是你离开时,能有段笙这样伤心,给你一千万又何妨。”

  在路尧明显惊讶的表情下,他抬手在路尧脸上轻扇两下,清脆的响声并不重。

  “要是哪天伺候不好我,我不要你了,记得多哭。可怜巴巴看着我的时候,兴许我心软,能多给你点钱。”

  路尧垂眸,几秒后抬眼直勾勾看着秦昇,笑着说,“先生放心,您要是厌恶我了,我一定躲得远远的,保证不碍您的眼。”

  秦昇最讨厌看到曾经扔了的情人出现在他眼皮底下,所以路尧故意讨乖这样说。

  他已经准备好秦昇欣慰一笑,揉听话狗狗脑袋一样揉他的后脑勺了,却不想……

  下一刻,秦昇皮笑肉不笑抬起他的下巴。

  “啪!”

  路尧被打懵了,脸被重力扇得偏了偏,很快像被热油泼了一样,脸上掀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他没时间想又是那句话没说对惹了秦昇生气,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姿势瞬间直起来,跪得板板正正认错。

  “对不起先生,我说错话了。”

  秦昇冷笑,嗓音清淡,听不出情绪,“把脸抬起来。”

  路尧照做,眼皮始终垂着。

  秦昇命令,“看着我。”

  路尧再次照做,几次飘忽都不敢直视秦昇,最后一狠心直直对上秦昇幽深的眼睛,吓得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秦昇的声音好似严峻高山的威压,强烈的压迫感快要将路尧压得直不起腰。

  路尧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缓缓得重复刚才的话,“先生放心,您要是厌恶我了……”

  看到秦昇解开皮带,金属扣的那端对折了一下的时候,路尧声音一颤,张张唇瓣,说不出话了。

  秦昇看着他,“继续。”

  “呜……我一定躲得远远的,保证不碍您的眼。”

  未知的疼痛最让人恐惧,尤其是秦昇这种用皮带能抽得人皮开肉绽的alpha。

  秦昇要是真生气了,虽然不至于抽得见血,但这顿也一定不好挨。

  “刚才你说知道错了,现在告诉我,你知道哪错了?”

  看着秦昇拎着那质感沉重的皮质皮带,路尧低下头,“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秦昇挑眉,皮带轻挑抬起他的下巴,“继续说。”

  “我不该说躲得远远的这句话,我怎么敢躲您。”

  秦昇扬起的眉瞬间落下,紧接着甩手,皮带在路尧脸上抽了一记。

  “好,说得不错。”

  顶着迅速肿起来火辣辣的脸,路尧的心越来越沉,摸不清秦昇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会有人一边说他回答的不错,还一边抽他的脸。

  秦昇不管路尧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因为那段话现在极度不爽,不爽到恨不得把路尧抽死。

  “自己数那句话多少个字。”他咬牙,目光凶狠,“有多少个字,我就抽你多少下。”

  路尧听话在心里数,得出第一遍时暗暗心惊,又数了几遍,才嗫嚅对秦昇说。

  “26。”他说,“那句话,一共26个字。”

  秦昇单手一揽他的腰,轻而易举把他抱起来,放在旁边高点的桌子上趴着。

  挺翘的两团瞬间被送到最高点,他的脚连地都够不着,只能虚虚踮脚保持平衡。

  结束时路尧疼得满身大汗,身后两团肿胀青紫,在白皙身体的对照下无比刺眼,惨不忍睹。

  偏秦昇又是个性子野的,就这样来了一发。他的汗水已经在红木桌上留下水痕了。

  他吐出自己咬在嘴里的衣角,衣角留下一片涎水。一时累得他合不上嘴,不知多久才平复脸上嫣红,涎水顺着嘴角流下。

  秦昇拍拍他的屁股,进浴室冲澡去了。

  路尧长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皮,目光晦暗幽深。

  这时候的段笙,正平淡看着弟弟段烁歇斯底里的咒骂,无声摇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段笙,我现在混成这样,全都怪你!”

  “你不仅欠爸妈一条命,你还欠我一辈子!你怎么还不死!”

  段烁脸上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盯着段笙,像匹睚眦必报的恶狼,随时都想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肉。

  段笙没什么情绪,“我不欠你了。”

  “我……”

  他还想说什么。

  但段烁只听到他这句话,就瞬间炸了,冲上了扑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紧接着一拳砸在他脸上。

  登时,段笙被打得眼前发黑,咽下一口血沫。

  他面无表情一根根掰开段烁的手指,反手一拳挥在段烁脸上!

  “段烁,我早就不欠你了。”

  “爸是因为我任性闹着要吃零食,横穿马路时被车撞死,我的记忆比你深,不用你一次次刺激我。”

  “你扪心问问自己,还记得爸的模样吗?还记得他的脸吗?”

  “段笙!”段烁怒吼。

  “这些年我给了你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段笙垂眸,“你算算,这些钱你要是用来读书,能不能供你读完大学。”

  “钱钱!你眼里就只有钱!”

  “你给我再多钱有什么用,我爸我妈能活过来吗!”

  “只要你一天不死,我就恨你一天!你什么时候死,我和你的仇,什么时候才算消!”

  段笙感觉浑身无力,听了无数次的话也麻木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心脏痛得发颤。

  他看了段烁一眼,满是失望和疲惫。

  “不谈钱谈什么呢段烁。”

  “爸妈走了以后,要是没钱,你我现在说不定早就死了。”

  “你我上学要是没钱,现在说不定在哪里当服务员。”

  “哦对了。”段笙说,“要是没钱,或许现在沾了赌博的你,已经没命活着了。”

  “段烁,你现在说说,钱重不重要?”

  “我拼出全部的钱,省吃俭用养你上学,你就是这么上的?上到赌场去了!”

  段笙情绪激动,一双眼睛里怒气漫漫,“谁教你赌博的!我给你的钱还不够你上学吗!”

  段烁被他打了一拳,比他更气,声音更大,“还不是你没本事!我同学穿几千块的鞋,戴几万块的表,你给我的那点钱除了够吃饭,还能干什么啊!”

  “我让你去傍金主你不去,如果你去了,我至于穷到去赌博吗!”

  说起金主,段烁想起段笙那个男朋友的身份,眼里浮现疯狂的贪婪,“对了,你那个男朋友是有钱人,他上回给了我一百万。你找他,找他要钱!”

  “他喜欢你,你找他要钱,跟他要一千万!”

  “他那么爱你,他一定给你!”

  “哥,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没有钱我就要死了啊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说清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段笙扯了扯嘴角,自嘲笑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他定下决心,抬起眼神看着段烁,“我只养你到18岁。”

  “18岁以后,你是赌还是上学,是死还是活,都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段烁瞬间慌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段笙!你是我哥,你杀了我爸我妈,你凭什么不管我!”

  “你害得我没爸没妈,现在还想害死我吗!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欠他们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但我不欠你了。”

  段笙:“我养了你将近十年,把你从八岁养到十八岁,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段烁面目狰狞,狂风骤雨般打断段笙,“不够!你欠我们家的、欠我的,还一辈子都还不够!”

  “就养了10年你凭什么说还够了,要是没有你,爸妈能养我好几个十年!你凭什么说还够了!”

  段笙默然,忍住心口撕裂一样的痛,说,“我不是你爸妈,我是你哥。”

  段烁愣了一下,然后更加生气,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想推卸责任,你不想养我,是你也不记得爸妈了吧!”

  “你忘了他们死了,我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了!我就是能为段家传宗接代唯一的孩子了!”

  “你怎么这么自私,没良心的东西。不想养我,是存心让我们段家没有后,让爸妈死了都不安息是不是!”

  从段烁口中再听到什么话,段笙都不觉得震惊了。

  段烁变本加厉,嘶吼着继续骂,“爸妈死了十年了,你还想让他们被邻里邻居拉出来戳脊梁骨吗?”

  “段家绝后了你就那么高兴吗!”

  “怪不得妈说omega不能养,还是alpha好。现在只有我还记得爸妈,你却想把段家唯一的后断了!”

  段笙面无表情,听到段烁一阵怒骂讽刺地勾了勾唇,看着段烁,“你生下的孩子姓段,爸妈就能活过来吗?你这段家唯一的种,这么多年回过老家一次吗?”

  “爸妈的墓园你去过一次吗?每年清明你回老家、去墓园祭拜过吗?”

  “还不是我这个omega回老家祭拜爷爷奶奶,还不是我这个omega常常墓园看爸妈。”

  段笙:“段烁,你没有必要扯到是omega还是alpha上,当年的事,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把自己摘了那么多年,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哭闹撒泼催促爸爸回来,爸爸才慌忙加快了脚步的?”

  “既然你都坦坦荡荡指责了我这么多年,我又凭什么不能放过自己,过我自己的生活。”

  他好像泄去了全身的力气,升起足以埋没他的疲惫感,提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眼神灰蒙蒙的,说着放过自己的话,却没有丝毫解脱的轻松。

  “段烁,我认为我说的不错,独自揽下罪错,尽心尽力养了你十年,我确实仁至义尽了。”

  “三个月后,你18岁生日那天,我会给你一份够你正常生活一辈子的礼物——”

  段笙顿了一下,接着说,“和一份需要你签字的断绝关系证明。”

  “那以后,我就不管你了。”

  “段笙!”段烁没想到段笙竟然真的这么狠,双眼通红。

  “我是你弟,是段家唯一的alpha!段家的根!我还没娶媳妇没生孩子,你敢跟我断绝关系试试!”

  “你个白眼狼,你敢跟我断绝关系,就不怕亲戚们骂死你!”

  段烁的情绪一直很亢奋,他害怕段笙真的不管他了,怕他以后没钱花、没钱去赌了,赌债没人还了。

  他的神经紧绷,在听到‘断绝关系证明’的时候,彻底疯了,好像心里那颗可以依靠的石头裂得粉碎。

  他看不见,看不见那颗石头被风吹雨打的伤疤,看不见石头早就裂得只剩空壳。

  “段笙,你必须得养我!”

  段笙平静地看着他,“凭什么?”

  “凭你是alpha?”

  “你是alpha有什么特别的吗?特别爱沾赌瘾,特别暴躁易怒,特别狼心狗肺吗?”

  段笙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跟同学学的那套别在我身上用,我不觉得你是个alpha有什么特别。”

  “你的身份或许在社会、在同为alpha的人、在喜欢alpha的omega面前,会更受优待。但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段笙:“你从小被爸妈宠,长大中被我养着,你是一点苦都没有吃过。”

  “但没关系,哪个omega也不是天生贤惠勤劳,我也不是突然就会打工。”

  “你自傲于自己alpha的身份,在赚钱吃苦上一定比我更厉害,一定赚的比我多几倍吧。”

  “三个月后,就是体现你身为段家的根,身为alpha的能力的时候了。”

  “加油。”

  段笙不愿再跟他过多拉扯,面无表情说完这些,转身就走。

  实际上,话说得再狠,他也做不到放任刚成年的段烁漂泊。

  他会给段烁300万。

  这300万足够普通人结婚生子,轻松生活一辈子了。

  要是段烁没那么大的贪心的话,娶妻生子平平淡淡一辈子,倒也会过得幸福温馨。

  怕就怕在,他拿了钱接着去赌。

  不过无所谓了,‘仁至义尽’四个字一直在段笙心里默念,他克制住自己心疼段烁的心,走得决绝。

  等段烁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上了出租车离开,留给段烁的只有车尾气。

  .

  季家大办宴会,作为主角的沈宁一大早就被喊了起来,边打瞌睡边被发型师做发型。

  季母、季郁初、季绾都聚集在他房间里,各自都为他挑了一件西服。他们谁也不服谁的审美,拿到他面前让他必须选一个出来。

  这些衣服沈宁之前都试穿过,他按照自己的记忆,把她们选的衣服看了看。

  季母选的黑西服白衬衫中规中矩,但一些时尚的设计很加分。沈宁穿上矜贵漂亮,无忧无虑的娇纵小少爷一样。

  季郁初选的偏正式,好像是他经常穿的品牌,沈宁有些衬不起来。

  季绾选的很酷,沈宁穿起来意外的合适,化上剑眉星目的妆造,拍的写真气质痞帅。

  “这个吧。”沈宁打了个哈欠,想也没想说,“我要穿妈选的。”

  既然三碗水端不平,那就端最重的那一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宴会

  在沈宁和季家人忙碌的时候,薄肆野坐在沈宁身旁,眼神一直追随沈宁,看沈宁被幸福包围。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爱人,沈宁也不会忽略薄肆野。

  “你看看,我穿上好看吗?”

  沈宁穿戴整齐,站在薄肆野面前。

  “好看,很适合你。”薄肆野说,“突然长大成独当一面的样子了。”

  沈宁抚摸着精巧的宝石袖扣,又看了看薄肆野的,“我们今天穿的是情侣装哦,袖扣都是配对的。”

  圈里没几个人不知道薄肆野和沈宁结婚了,而且薄家和季家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这次宴会他们可以高调穿情侣装出场,在人面前再次加深薄、季两家关系和睦的事实。

  宴会即将开始,也将沈宁的激动情绪拉到最高点。他眼睛里亮晶晶发着光,深切知道自己被家人的爱包围。

  与此同时他情绪亢奋,心里说不完的话,发现什么话题就揪出来和薄肆野说。

  “你看我的发型,是不是显得我成熟了很多,不像小朋友了?”

  心情高兴当然也会从动作上体现,现在的他感觉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上手摸一摸、揪一揪。

  于是,凑近给薄肆野看发型的时候,沈宁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发型师立刻一边惊呼‘我的小少爷耶!’,一边过来补救被他揪出来一撮的发型。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连道歉。

  薄肆野看着他颇有少爷天真气质的发型,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不是小朋友,是大孩子了。”

  “连手都控制不住,还是个调皮的大孩子。”

  沈宁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高兴嘛。”

  “今天以后,他们就都知道我是季家的孩子了。”

  “以后别人再骂我,就骂不到我心里了。”

  “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他,我现在可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了,我哥哥姐姐特别厉害。”

  可不是只有他们会搬哥哥姐姐出来打人,他也有哥哥姐姐!

  沈宁再也不是那个没有人撑腰兜底的人了,他哥哥姐姐都特别厉害,才不会让他输。

  沈宁不知道,他现在眼睛亮晶晶幻想的得意样子,特别像得意的狗狗在摇头晃脑。

  薄肆野克制住想要揉他脑袋的欲望,笑说,“不要忘记告诉他们,你还有一个疼你的alpha。”

  “以后我们一起保护你。”

  沈宁幻想地正起劲儿,已经想到那些人见到他的哥哥姐姐害怕地求饶的样子了。

  听到薄肆野的话,他分心出来,认真地说。

  “打架只能搬哥哥姐姐,这是兄弟之间的事,不能搬伴侣。”

  薄肆野‘啧’了一声,没忍住拧了拧沈宁的耳朵,‘你还和他们讲上公平仗义了?’

  沈宁捂着耳朵往后躲了一步,哀怨地瞪了一眼薄肆野,“这不是幻想吗,你怎么还真拧我啊……”

  “那我联系不上哥哥姐姐的时候,找你过来帮我打架好了吧?”

  看着薄肆野站起来一副要给他好看的样子,沈宁又往后退了一步,赶忙讨好地笑了笑,“我开玩笑的,我才不和他们打架呢。”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怎么连我哥哥姐姐的醋都吃啊。”

  薄肆野没有说话,靠近他,单手环住他的腰肢将他带进自己怀里。

  沈宁抬头,对上薄肆野幽深的目光,以及那快要溢出来的疼爱。

  “宁宁,你拥有疼爱你的亲人,他们比我更加爱你,我怎么会吃醋呢。”

  “我只想你快乐。”

  沈宁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眨了眨眼睛,“不过还是不要抱我了,西服会皱,马上造型老师会疯的。”

  已经陆续有宾客来了,沈宁正在给段笙发消息,问他来了没有。

  段笙回他马上到。

  沈宁拧眉,“段笙好像……有点不对劲。”

  薄肆野:“怎么?”

  “他以前回消息不会这么短的。”沈宁就是直觉段笙不对劲。

  “而且不是刚刚这一次,昨天中午我们还聊得好好的,但是下午他就有点…颓?”

  “反正他给我的感觉不对。”

  “只是隔着屏幕发的消息,判断不了他的状态。”薄肆野说,“别担心,等他到了再看。”

  很快宾客就来了大半,作为主角的沈宁,和季家人一起走向中心,成为众人的焦点。

  他挺直脊背,坚定目光不卑不亢地走着,也会随着季母向宾客微笑打招呼。

  自然收获了不少称赞,说他和季母长得像、不愧是季家的孩子,就是漂亮,这两句话出现最多次的。

  但无论听到多少次,季母都能被这两句话戳中心窝,高兴地顺势多把沈宁夸两句。

  沈宁自从进来陪家人和客人们打完招呼以后,就一直在找段笙的身影。

  终于,他在甜品区找到了段笙。

  段笙身上穿的是一件休闲西服,很衬他,在一群公子少爷里,沈宁差点分不清他。

  “段笙!”沈宁轻拍段笙的背,在他身旁坐下。

  “你终于闲下来啦?”

  段笙转头看向他,满眼的笑意,和他猜测的不一样。

  “怎么样,还习惯吗?”

  沈宁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直觉了。

  不过他没有想太多,立刻转移注意力问。

  “要是不舒服,咱们去后院吧。那里露天席地,可漂亮了。”

  段笙摇摇头,“我想看看有钱人经常出入的宴会是什么样子。”

  他轻笑,“托你的福,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宴会,这里果然非常豪华,每一个地方都写满了很值钱一样。”

  “所以我买了一件西服。”

  段笙的手指摩挲价格昂贵的西服,细腻重实的手感摸起来,就是和他几十块的衣服不一样。

  天差地别。

  所以他有些理解秦蔺了。穿惯了这样衣服的少爷,陪他穿了几年的便宜衣服,也是难为少爷了吧。

  段笙笑得有些腼腆,“第一次穿可能不太好看吧,气质肯定没有你们合适,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沈宁第一次在段笙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心脏有些疼。

  “才没有,你穿上很合适,我刚才都没有认出你。”

  段笙微笑:“没什么的,你不用安慰我。”

  沈宁刚想反驳他,告诉他真的很合适时……

  “我和秦蔺分手了。”

  忽的,段笙低声说。

  第一百二十章 秦家不对劲

  “……什么?”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沈宁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段笙和秦蔺多么恩爱,紧接着就是秦蔺隐藏身份的事。

  难道……这么快秦蔺就不装了?

  沈宁心脏揪起来,小心地问段笙,“为什么?”

  段笙抬眼看着他,笑说,“你们都知道吧,他是秦家的少爷。”

  “分手还能有为什么呢。他骗了我,我不高兴,就分手了。”

  这话轻飘飘的,就好像这是一件平常的事,是早就有所准备所以根本不伤心一样。

  好像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旁观了一场狗血闹剧,然后毫无波澜地离开。

  可是怎么可能呢,被心爱的人瞒了这么多年,段笙怎么可能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

  沈宁心里更不安了,他紧张地握住段笙的手,道歉,“对不起,我……”

  段笙打断他,平静甚至有些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秦蔺的身份。”

  “不用觉得愧疚,这没什么。”他说,“我和他分手只是迟早的事,和你们没关系。”

  他微仰起下巴,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只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他竟然骗我这么深。我也分不清,他的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这段感情也不用再提了,不会有人记得,或许作为主角的我们两个都会忘记。”

  “秦蔺他说什么了?”沈宁神情一顿,“是他提出的分手吗?还是你提出分手他立马就同意了?”

  要真是这样……

  沈宁皱着眉心疼地看着段笙,越是心疼段笙,心里就越是嫌弃没担当的秦蔺。

  一旦有人发现段笙的脆弱,段笙的眼泪止不住了。

  他眼眶通红,眼底藏着的伤心难过冲出来,刺激地他鼻子发酸。

  明明……已经不想伤心了啊,怎么被别人一问,委屈就忍不住往外冒呢……

  “他发消息说我们结束了,我想问清楚的时候,他已经把我拉黑了。”

  “什么?”沈宁脸色一变,声调瞬间拔高。

  他想过很多事情暴露后秦蔺的态度,却唯独没想过,秦蔺这个混账竟然在信息上发消息说分手!

  还把段笙拉黑了!

  沈宁咬牙切齿,“他还是不是个人,你们几年的感情,要结束的时候他就这么敷衍?!”

  段笙落寞地低了低眼眉,也对秦蔺冷漠的态度十分失望。

  但昨天的事,也并不是没有不值得拿出手的。

  他扯了扯嘴角,说,“昨天,他哥哥给了我八百万。”

  “所以这件事,要真论起来,我也没有吃亏是不是?”

  “八百万,我这一辈子不吃不喝拼命地工作,也赚不到吧。”

  “只是和秦少爷谈了几年恋爱,掏了几年真心,就得到这么多钱,也不亏是不是?”

  他一连问了两个‘是不是’。

  秦昇给的八百万是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事,他需要得到精神支撑,需要别人来肯定他的想法的对的。

  这样……他才能坚持下来。

  段笙的脸色太不对劲了,沈宁想要安慰他,却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话。

  毕竟,他也是间接导致段笙这么伤心的一个。

  要是他早点告诉段笙事实,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吧……

  沈宁神情落寞,握紧段笙的手,“段笙,你别这样……”

  这句话是那么苍白无力。

  但他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

  看到沈宁脸上的悲痛心疼,段笙忽的笑了,他说,“小宁,你伤心什么,这件事又和你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找个说话的人,不是想让你也跟着伤心。”他说,“今天是你的宴会,把你惹哭了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没有想哭,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沈宁叹了口气,“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却没有向着你,跟着他们瞒了你这么久……”

  他懊恼,“我怎么和秦蔺站到一块儿了……”

  “我是害怕……害怕伤害到你,没想到现在让你更伤心了。”

  段笙:“没事,我不怪你。”

  “这是我和秦蔺的事,和你们都没关系。”

  “而且……我今天来,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沈宁心里对段笙有愧,所以他当然义不容辞,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干脆地答应了。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帮你的。”

  段笙扬起一个笑容,说,“我想请你帮忙去看看秦蔺。”

  沈宁呆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段笙低下脑袋,“秦蔺要结婚了,我想最后听听他的消息。”

  “今天的宴会,我没有看到他。”

  不止没有看到秦蔺,还当面撞上了秦昇,被秦昇笑里藏刀警告了一番。

  “他还要结婚了?!”

  沈宁被这个消息砸懵了,更被段笙这个捉摸不透的态度看晕了……

  “他……你!”

  沈宁顿时感觉心脏揪疼。

  段笙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碰到了秦蔺呢!

  秦蔺这个混蛋,刚分手立马就结婚,还有良心没有!知不知道良心两个字怎么写!

  “你能去秦家吗?”段笙看着他,小心地询问,“会太麻烦你了吗?”

  沈宁还没说话,段笙忽的凄凉一笑,声音很轻,说。

  “也是,你才刚回季家,人还没认全,去秦家帮我看秦蔺一定很难。”

  “算了,怪我没有考虑清楚,你就当……”

  沈宁:“我可以!”

  担心段笙因为难为情拒绝他,他忙接着说,“我可以去秦家帮你看秦蔺。”

  “真的吗?”段笙灰蒙蒙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惊喜地看着沈宁。

  “可是这样太麻烦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社交,我还这么……”

  听到段笙温声愧疚的话,沈宁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忙摆手说,“没有,秦家和我们家关系也不差,我作为小辈去秦家看看秦爷爷,也是应该的。”

  段笙没有再推脱,向他道谢,“那就先谢谢你了。”

  “如果秦蔺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他可以顺利结婚再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事业平顺,一辈子平安健康…就更好不过了。”

  如果秦蔺的事业婚姻都步入正轨,那么他们这段几年的感情,将彻底消失在秦蔺心里。

  兴许只有年迈时走马观花才会回忆起,笑着说年少不懂事,只是和妻子提上一嘴感慨一下。

  “那你呢?”沈宁问。

  “你祈愿秦蔺一生平安顺遂,那你呢?”

  “我?”段笙抬头看了看天,“就这样了,不会更好,但也不会更坏了。”

  就守着这份回忆过呗,总不能让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就这么轻易消失吧。

  而且,把和秦蔺有关的一切都忘了……

  光是想想他就心疼地不能呼吸。

  他怎么舍得。

  “你也知道,像秦家这么有钱的家族,怎么会让少爷娶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omega。”

  段笙感慨,“爱是什么,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的爱,一文不值。”

  “所以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能下次再看到秦少爷,是在财经频道上。”

  “我很满足了,八百万的分手费,什么情啊爱啊的不能平。”

  “我得先活着,才能讲为爱肝肠寸断,爱他爱到死去活来。”

  沈宁低叹,也无能为力。

  想不久的以前,他不也曾因为身份的事被为难吗。

  都说沈家小门小户,说能嫁进薄家只是为了给薄肆野治病,现在薄肆野病治好了,他什么都不是……

  看现在段笙的样子,沈宁就算是想安慰也无处下手。

  他总不能说:别伤心,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那样段笙一定会更伤心的。

  沈宁坚定地说,“我明天就去秦家,一定尽快告诉你秦蔺的样子。”

  现在,他能为段笙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这也算是对段笙最有用的安慰了吧。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季家人就带着沈宁去了秦家,拜访了秦老。

  秦家是百年世家,住宅布置更有文化底蕴,庭院小楼上的雕刻盘旋漂亮精致。

  秦老年轻时从事军业,年老了身上那股肃穆的气质也没有消失,随着年纪的沉淀反而更加肃杀威严。

  不过秦老现在年纪大了,在小辈面前很少冷脸。

  今天来主要是围着季家找回沈宁的事来说,两家人寒暄一阵,聊得投机。

  秦昇也在,他看着沈宁刚想说什么,就被季郁初拐开话题,拉着他聊起公司的事。

  沈宁左右看了一圈,在秦家那么多小辈里,就是找不到秦蔺的身影。

  “秦爷爷,秦蔺不在家吗?”

  ‘秦蔺’两个字话音刚落下,沈宁就感觉秦家人全都顿下话题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很快聊天声就接着响起,好像刚才是沈宁一刹那的幻想。

  秦老:“小念啊,你认识秦蔺?”

  沈宁转头看了一圈,不懂刚才秦家人的反应。

  他诚实地点点头 :“我和他是室友。”

  “他今天不在家吗,我还以为今天来能顺便看看他呢。”

  秦昇直勾勾盯着沈宁,眸子里的笑意渐渐消失,慢慢覆上一层寒意。

  季郁初侧身挡在他眼前,一挑眉,好整以暇看着他。

  好像在说:‘对我弟弟有意见?那来找我。’

  “缘分呐,小念竟然和这小子一个宿舍。”

  秦老咳嗽一声,然后呵呵笑着说,“秦蔺那小子,又出去和朋友玩赛车去了。”

  “等他回来爷爷一定教训他,今天来了这么重要的客人,他还非要出去玩什么赛车。”

  秦老的话音才刚响起来,客厅内的诡谲云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昇勾唇笑,无奈耸了耸肩,主动拉着季郁初谈起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艰难

  出了秦家后,季郁初‘啧’了一声,对沈宁说,“这件事,我们不好管呐。”

  沈宁一愣,他也意识到秦家提起秦蔺时的不对劲,但不知道季郁初口中的不好管是什么意思。

  “秦蔺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季郁初挑眉,直说,“赛车这种消遣,和段笙在一起之后,他就戒了。”

  沈宁听到这话眼睛猛地睁大了,恍然大悟,“所以……秦爷爷是不想让我们见秦蔺。”

  “而且提到秦蔺,秦家人的反应也很不对劲。”

  确定了秦老在骗他,他就笃定秦家人同时诡异沉默的那一秒,不是他的幻觉了。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啊?”沈宁不解地询问季郁初,“秦蔺不是快要结婚了吗,秦爷爷为什么不想让我们见秦蔺啊?”

  季郁初挑眉,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小宁,少爷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要知道,他们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享受了普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金钱娱乐。”

  “那么,他们就必须接受这个身份的束缚和身不得已。”

  沈宁还是不解,眨了眨眼睛,带着疑问懵懂的眼神投向季郁初。

  “哥,你都知道了吗?”

  季郁初被这一声自然熟稔的‘哥’叫得心都要化了,瞬间眉宇舒展满面春风,高兴地上手捏了捏沈宁软乎的脸颊。

  “怎么这么可爱啊,小念念……啊不对,我们念念不小了。”

  “哥?”

  沈宁脑子转不过来,还等着季郁初为他解惑,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被捏脸。

  于是他歪了歪脑袋,又喊了一声哥,试图唤醒季郁初。

  没想到季郁初更兴奋了,抱着他一阵揉搓,直把他的脸揉到发红,像是从肉里透出来粉红颜色。

  “哥……哥!”

  “别逗我了,你快告诉我吧。”

  对于季郁初这种时不时就发疯的情况,沈宁这两天已经习惯了,每次都被揉捏地红了才能被放过。

  季郁初终于收敛,拍拍沈宁的脑袋,眼神里的宠爱快要溢出来了,“诶呀,我的念念弟弟,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无视沈宁有些无语的表情,笑说,“理解理解哥哥,你四五岁的时候可是经常被哥哥按在怀里亲。”

  “现在长这么大了,哥哥也只能捏捏你了。”

  沈宁非常能理解季郁初想接触又不合适过近的行为。

  谁让他被拐卖的时候是小孩最可爱的时候呢,又乖又软乎的小孩让季郁初这个弟控怎么把持地住。

  季郁初还没过够抱弟弟的瘾,弟弟就被拐了!

  再找回来的时候弟弟已经成年还有了alpha,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亲任抱、被宠在蜜罐里的小朋友了。

  十几年啊,可以改变的太多了,现在沈宁还能平安回到季家,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今天沈宁来秦家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秦蔺和秦家藏着的秘密了。

  沈宁学着成熟的样子拍了拍季郁初的背,把说了几十遍的话又搬出来耐心地安慰。

  “没事了,我已经回家了,我们不会一辈子的好兄弟,不会再分开了!。”

  尽管这些话季郁初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但每次听到沈宁温吞耐心的语气,他还是忍不住欣慰。

  不过还没等季郁初感动到热泪盈眶,就听沈宁接着说……

  “所以你能快点讲秦蔺怎么样了吗?段笙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看着沈宁倾耳恭听的动作,季郁初脸上所有表情瞬间消失,紧绷着脸说,冷硬地说,“死不了。”

  沈宁大惊!

  “什么?我不是问你秦爷爷为什么不让我们见秦蔺吗?”

  他瞳孔猛地收缩,问,“怎么…怎么突然就说死不了啊?”

  季郁初继续面无表情,直接把秦家的事摊开了给沈宁说。

  “秦蔺这个傻子,肯定向秦老摊牌说要娶段笙了。”

  “秦老怎么可能同意孙子娶普通的omega,他要彻底绝了秦蔺的念想。”

  “不然那和柳家小姐的婚宴邀请函,不会那么着急就送到各大家族。”

  肯定是发生了大事,才会让秦老连对女方的尊重都顾不上,一天就直接定了婚宴,定下婚宴的当晚邀请函就发出去。

  “什么?”沈宁人傻了。

  他竟然误会了秦蔺吗?

  难道秦蔺还真是难得的痴情,和段笙提分手是被迫的?

  季郁初:“你朋友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沈宁摇头,“没有。”

  “他说,秦昇前天找过他,要他和秦蔺分手,还给了他八百万。”

  季郁初了然,这是最常见的解决方法。

  他挑眉,问,“他收下了?”

  沈宁点头,“嗯。”

  “那就好。”

  季郁初:“要是没有收,执意要和秦蔺在一起,秦家人的解决方法就不会这么仁慈了。”

  “要真在意这个朋友,还是劝他放弃秦蔺吧,秦家他招惹不起,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这下他提示的很明显了,再听不懂就是真蠢了。

  听懂提示的沈宁脑子里‘嗡’地一下,秦家的解决方法在他脑子里盘旋,越想越是心惊。

  段笙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比普通人更惨的是他无父无母,要是某一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恐怕都不会激起半点波澜。

  秦家的解决方法对上段笙,兴许比抓只猫还要容易,多么轻松。

  沈宁不敢再想,忙止住发散的思绪,深吸一口气抓住季郁初的手。

  他把思绪捋了一遍,从最根本的问题问,“所以秦蔺是喜欢段笙的,他也想娶段笙?”

  “是。”季郁初回答。

  “秦蔺会怎么样?秦家会怎么对他?”

  “秦老不会手软,现在秦蔺指不定被关在哪挨罚。”

  季郁初正色,“和柳小姐结婚的事,要么是他被打服,要么是……被威胁不得不结。”

  “……他会被什么威胁?”

  沈宁心中咯噔一声,已经有了猜想。

  如果秦蔺深爱段笙,那能威胁秦蔺的的,不就只有段笙了吗……

  但沈宁不敢相信。

  他也不愿意相信那么好的段笙,会因为情爱丢掉性命,坎坷跌宕的一生就此画上句号。

  沈宁的共情力向来很强,尤其段笙是他最好的朋友,是唯一一个真心把他当做好朋友的朋友。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被猎枪逼到走投无路的小鹿,哀求地看向季郁初。

  “哥,段笙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看到他因为谈一场恋爱丢了命。”

  “哥你帮帮我,帮我救救他!”

  “你有办法对不对?”

  “不行的话我们回去找薄肆野,一定会有办法保住段笙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找到办法了

  季郁初眼神晦暗,“我们帮不上忙,要想保住段笙,还得看秦蔺。”

  长在世家豪门圈里,少爷爱上普通人被家族反对的戏码季郁初看过无数次,成功的例子也是不少。

  既然是家族反对,少爷爱上的又是普通人,那么说服家族的责任只能落在少爷身上。

  要么家族强势,对他这个少爷毫不心软,宁愿打死少爷也要给家族谋利益,少爷逼不得已放弃身为普通人的爱人。

  要么家族很疼爱少爷,少爷心智坚定宁愿挨打也要娶爱人,家族心软放过他们随他们去。

  “那秦蔺是第二种吧?”沈宁有些担忧,但他又觉得有点希望,满眼希翼看向季郁初。

  “秦家人好像很疼他,要是他能坚持下去,一定会成功的吧?”

  季郁初默然,“不一定。”

  秦家情况复杂,秦蔺有四个叔叔,为了秦氏集团争得头破血流,暗中做了不少龌龊事。

  长辈之间都那么斗了,小辈之间也是表面和谐,实际勾心斗角,恨不得把兄弟算计死。

  而其中,秦昇崭露头角,已经在秦氏集团立足,大有直逼四个叔叔的势头。

  他这么厉害当然引得兄弟们集体针对,那么身为他亲弟弟的秦蔺,怎么可能幸免。

  不然秦蔺离家出走这几年,秦家为什么不把他劝回家。

  这次秦蔺一回家就带来这么劲爆的消息,秦家小辈乐得看他作茧自缚,然后再从中插上一脚,让秦蔺多受点罪。

  豪门世家复杂的争斗简直令人发指,沈宁听得心惊,然后暗暗感叹自己还算幸运。

  幸好季家没有这么多争权夺利,不然他肯定是被踩在脚下的那个。

  “……那秦昇,会救他的吧?”

  沈宁试探性问。

  听了季郁初细细给他讲的话,他也摸不透秦家的情况,不敢再给秦昇和秦蔺的兄弟情下定论了。

  季郁初颔首,“他们兄弟相互扶持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沈宁点点头,眼睛里带着探究意味,小心地瞥了季郁初一眼。

  季郁初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哑然失笑,摸摸沈宁的脑袋。

  他那双本就生得深情温柔的眼睛弯了弯,眸子里的疼爱喜欢快要化作实意将沈宁包裹了。

  “别害怕,我们家以亲情为重,兄弟之间和睦平安就够了,谁也不会为了那点钱丢了兄弟。”

  “公司不论落到我还是你姐姐手里,都不会让你吃半点亏,最好还能给你一辈子享福的资本。”

  “嗯嗯,我知道你们都很好。”

  沈宁微仰起下巴,有些骄傲地笑了笑,“我们家和他们才不一样。”

  季家公司里沈宁还有不少股份,不论最后掌权的是季绾还是季郁初,他都吃不到半点亏。

  而且和薄肆野结婚以后,薄氏集团他也持有少量的股份,每年也能得不少钱。

  现在沈宁再也不是那个打工供自己学费,一份钱恨不得掰成三份花的穷学生了。

  他现在可富了!富到现在饰品盒里随便一条项链、一个戒指,都够他之前打工三辈子!

  他现在精神也可富足了!有三位疼爱他的亲人,还有一个温柔耐心的alpha。

  历尽千帆,总会得到幸福的。

  “哥,你们真好。”

  沈宁突然觉得,那16年受到的苦,与在回到亲生家庭以后的幸福生活比拟下,就都不算什么了。

  虽然现在每次回想起整整16年里的遭遇还是会心痛,但很快就会被现在的幸福感冲淡,然后慢慢遗忘、消失。

  季郁初听到这话瞬间心潮澎湃,心里高兴地快要疯了,笑眯眯地又上手捏捏沈宁的脸。

  “我的念念呐,你怎么这么可爱。”

  “不止我们家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家的弟弟也比他们的可爱。看看这漂亮的脸,多招人疼啊。”

  沈宁任他捏,也没忘记自己想问的事,才刚要开口问,脸颊两侧就被季郁初捏住,嘴被迫嘟了起来。

  “哥?”沈宁的声音变了调,好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糯糯。

  他抬手把季郁初的手往下按,忽略季郁初听到他那一声‘哥’亮起的眼睛,以及被他按下后还跃跃欲试的手。

  沈宁正色,绷起小脸一本正经地看着季郁初,“我们要谈正事的,话题别再歪了。”

  季郁初干咳一声,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

  “好,那我们接着说。”

  “秦蔺这件事,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

  沈宁点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认真等着季郁初的下文。

  季郁初忍住想拍照记录的欲望,正经给他解释。

  “这件事主要还靠秦蔺,要是他足够爱段笙,打死都不松口,秦老总不能真的打死他。”

  “那时候秦老一定会从段笙下手,利用段笙威胁秦蔺,保不齐秦蔺被逼无奈真的会妥协。”

  “要想挽救他们的爱情,其实很简单,最重要的就是保护段笙。”

  季郁初:“并且想办法找到秦蔺给他递消息,让他知道段笙很安全,秦家不能把段笙怎么样。”

  认真听讲的沈宁立刻做出‘恍然大悟’懂了的表情,然后用真诚好学的眼神坚定地看着季郁初,示意他接着讲。

  季郁初表面毫无波澜,实际心中的小人已经被沈宁可爱到喷鼻血倒地!

  太乖了吧!这认真诚恳的小表情,谁看了不喜欢啊!

  他又干咳一声,才拉回思绪,接着说。

  “让秦蔺知道段笙不会出事以后,就全靠秦蔺和秦昇了。”

  “秦昇在秦老面前说点好话,软化秦老的态度,那秦蔺也能好受点。”

  “秦蔺要是抗打,熬得到秦老松口,这件事到此就圆满完成。”

  “哦~”

  沈宁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然后眨了眨眼睛,问季郁初,“所以接下来,我们就看着秦蔺挨打吗?”

  “你说这件事能不能结束,要看秦蔺抗不抗打,他必须要挨打吗?”

  季郁初:“按照秦老的性格,是的。”

  秦老年轻时手段比现在狠多了,靠暴戾和狠辣打出的名声,后来离开军事在生意场上还是这个风格,行事果断又狠厉。

  秦蔺的四个叔叔哪个不是被打大的,这也是他们暗地里斗得再狠,在秦老面前还得合作做生意的原因。

  不过到了秦蔺这一辈,秦老收起锋芒沉稳起来,但周身浑厚的气势也能吓得小辈不敢造次。

  细算起来,秦蔺是秦家小辈里唯一一个敢向秦老坦白的。

  那些兄弟里养情人的养情人,瞎混的瞎混,正经谈恋爱的少之又少,但最后都得听秦老的娶门当户对的omega。

  像秦蔺这样,不仅爱上普通的omega,还敢跪到秦老面前说要娶他的人,是独一个。

  沈宁听了这些豪门密辛更是咂舌,默默在心里对秦蔺改观了。

  这哪里是冷傲且渣的少爷啊,这明明是段笙那傲娇真诚的alpha丈夫!

  希望秦蔺能守住他们的爱情,挨打什么的……抗抗就过去了。

  偏心眼的沈宁这样祈祷。

  “那我现在告诉段笙啦?”

  季郁初颔首,“可以。”

  “顺便联系薄肆野,下次换他陪着你来秦家,找到关着秦蔺的地方。”

  “好~”解决了这件事,沈宁心情舒畅,高兴地连答应都拖着尾音。

  他给段笙发消息,简单和段笙说明了情况。

  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段笙的消息,沈宁没放在心上,毕竟谁能时刻捧着手机回消息啊。

  不过联系薄肆野……直接去说不就好了,用不着发消息。

  “哥,你直接把我送到薄肆野的公司吧,我和他说说。”

  季郁初无奈斜了沈宁一眼,刚要嫌弃薄肆野,就又顾着沈宁止住了,让司机改了目的地。

  沈宁更是习惯季郁初一听他提起薄肆野就紧绷的脸色了,熟练地讨好笑了笑,“我和他说完就回家。”

  季郁初借势绷起脸,问,“回哪个家?”

  沈宁顺着他的话说,“当然是我们的家啦,有妈妈和哥哥姐姐的家。”

  季郁初听到这暖心的话才绷不住表情,笑眯眯的摆手放过他了。

  到了薄氏集团,刚下车沈宁快速和季郁初说了声再见后,就脚步轻快跑出了季郁初的视线范围内。

  季郁初仰头望天,长叹感慨,“弟大不中留啊。”

  沈宁是感受不到哥哥的多愁善感了,他正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薄肆野的办公室门外。

  他在门外站定,假装正经敲了敲门,压低声音说,“薄总,这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薄肆野含笑磁性的声音就从门内传出来。

  “宁宁,进来吧。”

  沈宁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推门进去,“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

  薄肆野放下钢笔,像看幼稚小孩一样看着沈宁,满眼溺爱,“怎么这时候来了,吃饭了吗?”

  沈宁没回答,直接把椅子推到薄肆野身边坐下,拿起薄肆野的钢笔在手里比划,还装模作样看了看文件,装作视察工作的样子。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薄肆野剑眉轻挑,狭长的丹凤眸子微微眯起,心中大差不差已经有数了。

  他看着沈宁,“说吧。”

  薄肆野的态度不对,沈宁敏感地感觉到了。

  其实…也不算是因为敏感才发现。

  沈宁抬头瞥了一眼神情淡淡的薄肆野,那眼眸里要和他秋后算账的意味太深了。

  “秦蔺的事你知道了吗?”

  “嗯。”薄肆野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你这两天废寝忘食忙活的事。”

  沈宁缩了缩脖子,心想这两天不就是晚睡了一会儿,忘记吃了两次药嘛,至于吗……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忽略薄肆野的阴阳怪气,

  “你也知道段笙是我最好的朋友,自从和秦蔺分手以后,他的状态很不好。”

  沈宁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薄肆野,他的声音饱含感情。

  “那么作为好朋友,我一定看不下去啊,而且秦蔺对段笙还有情,他们两个谁离开谁都不行。”

  “现在秦蔺被关在秦家,段笙也快要被秦家针对了。”

  “段笙只是个普通人,要是秦家真的打算对付他,他连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沈宁垂下眼睫神情低迷,像只走投无路呜咽的小兽。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薄肆野,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薄肆野,“眼睁睁看着段笙出事我却什么都不做,那我还配做段笙的朋友吗?”

  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哀求,微红的眼眶让他看起来更惹人怜爱,羽毛般扑闪的眼睫上挂了泪珠,眨眼间啪嗒掉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似针在薄肆野心上扎了一下, 刺痛心扉。

  他失笑,曲起长指在沈宁脑袋上敲了一下,“装可怜越来越熟练了。”

  沈宁捂住脑袋往后躲,见他脸上有笑意,立刻借势追问,“那你帮不帮忙?”

  “帮。”薄肆野笑,“你为了这事废寝忘食,在我面前都掉眼泪了,不帮都对不起你这滴眼泪。”

  顿了顿,他盯着沈宁,有意补充,“还有你为这件事累到忘记吃饭睡觉,不帮也对不住你费的心。”

  沈宁紧皱细眉,捂住耳朵语速极快地说,“别提忘记喝药这件事了,我错了,我马上就回家喝药。”

  天呐,现在一次不喝药都能被薄肆野明里暗里念叨几十遍。

  我知道你很爱我,但喝药的时候你先别爱。

  薄肆野按住他,抽出个文件给他看,“回什么家,坐这儿学习。”

  “饶了我吧,我错了!”

  跟着看文件学习是沈宁最害怕的事,这两天薄肆野经常拿这个考他,考的全都是他考虑不到的事。

  但薄肆野说他注意不到的事才是签合同的关键,让他查资料复盘。

  沈宁扭腰想跑,却被薄肆野牢牢按住。

  薄肆野那结实的双臂按在凳子扶手上,将他圈在怀里,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

  “再跑?”

  “我错了,你别圈着我,我要回家了!”

  “你也知道我今天一大早就去秦家,到现在还没有休息,很累的。”

  “而且我明天就要去上课了,更得多休息了。”

  薄肆野勾唇轻笑,眸子里的情绪迅速被另一种欲望代替。

  他把缩成鹌鹑似的沈宁抱起来,长腿迈动走向小房间,磁性的嗓音意味不明地缓声说。

  “只剩下半天的时间,是得好好休息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见到季然

  沈宁浑身都紧绷发颤,眼睛被薄肆野的领带蒙住,因为看不见身体就更加敏感,牙尖咬着曲起的指节。

  薄肆野轻笑。

  脉络分明的大手温柔掐在沈宁细长的脖颈,完全将这脆弱的脖颈掌握在手中,尾指指腹摩挲着红肿发烫的腺体。

  信息素交织的旖旎氛围缓缓弥漫,龙舌兰的烈性缠绕交织在茉莉花上,惹得花瓣四落。

  然后薄肆野的另一只手捏住沈宁的腮帮子,迫使他张开嘴,指尖撑在他的臼齿。

  紧接着身体敏感的反扑令沈宁仰起身体,下意识要咬紧牙关。

  却在咬到薄肆野手指的一刻停下了。

  沈宁半仰着头,鼻尖萦绕着龙舌兰缱绻的气味,汗珠随着泪珠一起滚落。

  他头晕眼花,又不舍得咬薄肆野,终于如薄肆野所愿,低低出声。

  他这一出声,薄肆野更起劲了……

  后来逃避的借口也成了真,他真的累坏了,泪眼婆娑想往下爬。

  却被薄肆野抓住脚腕拽了回去,抱着他来到窗前。

  一切结束以后,沈宁累的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是沾床就睡。

  日暮西沉,昏黄的太阳光倾占了房间,暖光映照地屋内设施模糊了轮廓,沈宁安睡的面容也说不出的恬静柔和。

  期间季郁初发来过消息,问沈宁什么时候回家,一连好几条,消息提示瘾叮叮当当的差点把沈宁吵醒。

  薄肆野简单回了一条,担心季郁初发神经接着发把沈宁吵醒,就把手机静音了。

  等沈宁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他眯起酸涩的眼睛,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身体,无力地趴在床上。

  微眯的眼睛透过濡湿鸦睫看到薄肆野。

  薄肆野端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宽阔的腰背挺直,衬衫衣袖向上挽了两节,露出精壮的小臂肌肉。

  沈宁的视线向上延伸,看到了薄肆野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思绪再次回到这只手在他软热的唇齿间的时刻。

  再往上,就看到薄肆野锋利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以及摄人的剑眉冷目。

  “醒了?”薄肆野侧眸看向他,上挑的丹凤眸子里有了笑意,嗓音带着餐足的轻松快意。

  沈宁偏头把脸闷在柔软的被子里,懒懒的哼了一声。

  “你太讨厌了。”想起白天的荒唐,他闷声控诉。

  怎么会有薄肆野这样的人啊,做到饭点还逼着他喝药,之后又卡着点喂他吃了点饭。

  天呐,他只不过以为躲过喝药了,挑衅性用无辜的语气说薄肆野没分寸,谁能想到薄肆野还真能做到一半喂他喝药啊!

  沈宁揉了揉后腰,谴责薄肆野,“我现在腰疼屁股也疼,你每次都这样。”

  每次做完沈宁全身上下都是红的,薄肆野就好像饿到眼睛发幽光的恶狼,非得把他蹂躏的全身遍布红痕。

  薄肆野敢做,沈宁都不好意思说。

  不管沈宁说什么,薄肆野都好脾气地照单全收,手法娴熟在沈宁腰上按摩。

  沈宁舒服地有些飘飘然,差点趴着又睡着了。

  眼睛无意瞥到窗外的夜景,他惊了一下,瞌睡跑了大半。

  “什么时候了?”

  薄肆野:“八点多一点。”

  沈宁打了个哈欠,坐起来,“不早了,回家吧。”

  薄肆野往他身上套衣服,照顾三五岁的小孩一样,最后还撸了撸他的头发。

  “找个餐厅吃过晚饭再回去。”

  沈宁也摆烂任由薄肆野给自己穿衣服,没有骨头一样让薄肆野摆布身体。

  薄肆野正单膝跪着给他穿鞋,捏住他白嫩的脚,忽视那脚踝上红了一圈的掐痕。

  这样被伺候着简直太惬意,沈宁打了个哈欠,抬起脚踩在薄肆野肩膀上。

  薄肆野的动作认真,哪怕是给沈宁系鞋带都像处理文件一样,一丝不苟。

  沈宁的脚慢慢下滑,停在薄肆野硬邦邦的胸膛上,泛着粉的足尖点了点,一脸好奇的问。

  “你们健身的都这么厉害吗?”

  “精力这么旺盛哇。”

  明明是双方的运动,他累得恨不得和床融为一体,薄肆野却还能气定神闲地处理文件,完全看不出累的样子。

  薄肆野但笑不语,在沈宁极其好奇崇拜的神情攻势下,他意味深长地说,“大概是,alpha与生俱来的能力。”

  沈宁想起来了,alpha在精力方面个个都跟狼一样,像薄肆野这样健身的,就更了不得了。

  虽然你很强……

  但是,能不能考虑一下你的伴侣只是一个病弱气虚的omega啊,给他留一条命吧!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餐厅,等餐期间沈宁百无聊赖地给季郁初回消息。

  这时,沈宁才想起来,指着脖子问薄肆野,“我脖子上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薄肆野失笑,“脖子上怎么会有奇怪的东西?”

  “我记得你好像咬我了。”沈宁蹙眉,瞪了薄肆野一眼。

  “我们马上是要回家的,让家里人看见会怎么想?”

  薄肆野在他脸上掐了一下,“你真当我没分寸?”

  沈宁放心了,撇撇嘴没再说什么,继续和季郁初发消息。

  “我哥说半小时之内到不了家,就让我们别回去了。”忽的,沈宁笑着抬头。

  “他说让我们滚外面鬼混去。”

  薄肆野淡定:“别管他,门禁这套东西,不实行。”

  沈宁眼睛一亮,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对薄肆野指指点点,“双标啊薄肆野。”

  “之前家里有门禁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你说规定时间内没回家就亲自逮我回去,还想抽我呢。”

  沈宁咂舌,“啧啧,怎么到了我们季家,就说门禁这套东西不实行了呢?”

  他大方的摆手,“既然这样,家里门禁这套你也快点废了吧,不然你这双标的样子,很难以理服人啊。”

  虽然沈宁本来就不喜欢出门,晚上更不可能玩到那么晚,但有门禁这规矩他心里也很不舒服。

  薄肆野笑着看他,无奈的颔首同意了。

  得到了这个允许,沈宁像只高仰着脑袋的小狗,竟也居高临下垂眸看薄肆野了。

  他得意忘形,顺着杆子往上爬。

  “以后不许再管着我了。”

  “什么规矩都不许再管我了,把你安在我身上的规矩都搬走。”

  薄肆野抬手在得意小狗的脸上又掐了一下,淡淡点评,“蹬鼻子上脸。”

  “但凡你自觉一点,我也不至于这管你。”

  沈宁这时候一身反骨,撇了撇嘴,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的态度就是: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反驳不了,但我不管,你得听我的。

  他要翻身农奴把歌唱!

  吃完饭准备走时,他们迎面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季然一脸惊喜地和沈宁打招呼,“好巧啊,哥你也在。”

  沈宁被这一声‘哥’膈应的不轻,回到季家小儿子的身份里,他对季然这个小他一两个月的弟弟到了厌恶的程度。

  尤其是季然之前嚣张对他的辱骂,以及上次拐无辜omega的事,他现在看到季然都犯生理性厌恶。

  “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沈宁对着季然摆不出笑脸,反而绷起脸敷衍的‘嗯’了一声。

  季然身旁还有一个alpha,普通没有记忆点的外貌,以及油腻的啤酒肚身材。

  这个alpha听到季然喊沈宁‘哥’,第一时间上下将沈宁打量了一番,“你是念念啊,和昨天不一样了。”

  “昨天宴会上我还远远见过你,你还对我笑了一下,怎么今天见了我不笑了?”

  alpha抬头看到沈宁身旁的薄肆野,意识到自己的话不恰当了,立刻谄媚地笑了一下,说。

  “薄总你也在啊,你千万别误会,念念好不容易回季家,没见过咱们这种商业人士好奇很正常。”

  “你们两个千万别因为我吵架,念念越过那么多人对我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我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想法,对你造不成威胁。”

  “……神经。”沈宁还没见过这么自信的alpha,憋了半天小声憋出一个‘神经’。

  他就知道季然不是什么好人,季然身边的alpha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不知道季然这次装成小白花的样子到底想干什么,喊这一声‘哥’的背后又藏了多少花花肠子。

  季然的眼神直直盯着沈宁的脸看了几秒,脸上绽放和善的笑。

  “哥你的命真好,嫁给了薄总,亲生父母还是咱们季家,以后身边的商业成功人士一定很多吧。”

  “不像我,事业都得一步一个脚印挣出来。真羡慕你啊哥,下辈子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命就好了。”

  沈宁看了一眼季然身边的alpha,“你要是真的脚踏实地,怎么也比现在好过。”

  季然眸子里的神色一怔,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沈宁这么不给他面子。

  在那个alpha看不到的视角,他狠狠剜了沈宁一眼,表情阴狠。

  只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小白花般无辜的表情,在那个alpha转头看他之前。

  “哥你在说什么啊,你现在这么幸福,我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啊,你现在可是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

  季然语气有些委屈,声音很低,“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比我得到的多,我再不努力脚踏实地,就永远都赶不上你了。”

  薄肆野眸光冷凝,嗓音冷硬,“你就算拼命去做,也比不上他动动手指就能得到的东西。”

  “更别提你满心满眼的歪门邪道。”

  “要是不服,你大可以找罪魁祸首痛快复仇,卧薪尝胆也不会令人看不起你。”

  薄肆野居高临下睥睨着季然,“但把刀架在同样是受害者的人身上,是你必输的原因。”

  季然面色很明显的僵硬住了,连身旁alpha狐疑的目光看向他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伪装。

  沈宁直觉感到季然要作妖,现在的季然给他的感觉,比之前发狠咒骂他时还要危险。

  季然发疯侮辱他,这种直观的恶意,远远比不上披上一层伪装的皮,隐藏在皮下的恶意。

  沈宁只和季然对峙了这一会儿,就觉得呼吸都憋闷,心里也烦躁起来。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季然没再出声,沈宁拉着薄肆野离开了餐厅。

  临走时沈宁还被那个alpha撞了一下。

  出了餐厅,沈宁吐槽道,“他身边怎么总有那么多不怀好意的alpha?”

  薄肆野:“一部分是他主动招的,一部分是你…,是季叔给他搭的线。”

  沈宁知道薄肆野停顿这一下是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他不是表面上那么和善的人。”

  “每天在家里装得好像多么爱我一样,要是真的爱我,我怎么会有一个小我一个多月的弟弟。”

  沈宁的声音有些郁闷,“要是真的爱我,我们家现在也不会是这样了。”

  季父当年的混账事,季母以及两兄妹都没和沈宁说,但沈宁猜的到。

  “我不管他,也不想亲近他。”沈宁说,“你们要斗他尽管斗,不用管我,我不在乎。”

  “不过他和季然,到底想干什么啊?”

  沈宁疑惑地问薄肆野,“他一直给季然介绍这样的人,是想着靠这些人帮季然吗?”

  薄肆野:“季然现在被踢出季氏一无所有,季叔在给季然积累人脉,好让季然早日回季氏做发展。”

  以……这种方式吗?

  介绍这些alpha给季然认识,季然还和他们那么亲密,真的能得到帮助回季氏吗?

  薄肆野揉揉沈宁的脑袋,轻声说,“你不用担心,解决季叔和季然,是我们早就定下的决策,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沈宁点点头,羽睫轻颤,没再说什么。

  回季家的路上,沈宁点开和段笙的聊天框,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如果说上午段笙没有回消息,可以认为他在兼职或上课,拿不到手机。

  可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不管是兼职还是上课,段笙都应该已经拿到手机,可以看到消息了啊!

  沈宁不放心,心中惴惴不安,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打字。

  沈宁:段笙,你在哪?

  看得到消息吗?

  如果看到了你尽快回我一下。

  消息好像石沉大海,终究得不到段笙的回信。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狠绝的秦老

  意识到不对劲沈宁瞬间慌了,他猛地抬头看向薄肆野,“薄肆野,段笙不见了!”

  车内光影黯淡,沈宁微微仰起的脸上惨淡如霜,杏眸圆睁写满了惊慌无措。

  在这之前他还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段笙,却没想到只过了一个下午,就联系不上段笙了。

  “你安排人去保护他了吗?”

  薄肆野:“别慌,联系季郁初,问他秦家的人是不是有动作了。”

  沈宁慌忙点头,当即给季郁初打去电话。

  季郁初接得很快,清冽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小宁,回家了吗?”

  “哥我在路上呢。”

  沈宁没时间和季郁初闲聊,回答完这一句就立刻着急忙慌问。

  “哥,段笙不见了,是不是秦家的人已经对他动手了?”

  季郁初听到沈宁慌张的语气立刻正经起来,问,“不见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刚我才意识到,我中午给他发的消息,他现在还没有回。”

  季郁初听着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声,温声安抚,“别着急小宁,我查查,段笙一定会没事的。”

  挂了电话以后,沈宁焦虑地扣着手指,眼睛时不时瞟向车窗外,望着转瞬即逝的车水马龙转移注意力。

  手机提示音响起,收到手下回信的薄肆野眼底薄薄的怒意弥漫出来,眸光骤然冷了下去。

  “段笙确实被秦家的人带走了,就在半个小时前。”

  真是好的很,下午才调他们去暗中保护段笙,晚上就把段笙给看丢了,竟是过了半个小时才反应过来!

  “真的被秦家的人带走了?!”沈宁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空中飘着的破碎雪花,下一秒就消散化作水珠。

  他近乎哀求抬头望向薄肆野,想要听到心中渴望的肯定,“半个小时……不会出什么事的吧?”

  薄肆野默然,嗓音极低,“……大抵不会。”

  但他们谁都知道,半个小时的时间,要是真想做什么,早就做成了。

  “放轻松,必要时刻我和你哥会自曝身份。秦老总归得顾忌薄家和季家,一定不会对段笙怎么样。”

  一般时候两队人暗中保护着段笙,段笙出事的几率就已经很小了,像今天这种一声不吭消失的方式更是不可能。

  可秦家偏偏不在一般时候的界限里,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底下把段笙带走了。

  “他们动手怎么这么快,我上午才去看过秦老,晚上他们就动手了……”

  这时候的秦家正因为秦蔺的事肃穆紧张,肯定是调查发现段笙和沈宁关系不错,敏锐的洞察到沈宁这次来还有其他目的。

  季郁初和薄肆野派出的两拨人也一定引起秦老注意了,不然也不会用那么隐蔽的手段把段笙带走,连薄肆野的手下都到现在才发现。

  沈宁直到现在才感受到老一辈的人有多厉害,即使深沉的双眸渐渐浑浊,但年轻时的铁血手腕不会消失,只会随着年纪沉淀地更加骇人。

  那双看似不动声色的浑浊眼眸,实际洞察力敏锐得令人胆寒,一切小动作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而秦老周身带来的威压到底有多骇人,正站在他面前的段笙非常有话语权。

  段笙被黑衣人蒙住眼睛带来秦家,被丢进一个黑蒙蒙的小房间里。

  房间内潮湿阴暗,气味刺鼻,空气中似乎有弥漫的……血腥味。

  在这里,他听到了秦蔺的声音。

  “谁?滚出去!”秦蔺气若游丝,困兽一般怒吼。

  秦蔺听出这不是秦老的脚步声,也不是母亲的声音,想来是某个看热闹顺便来落井下石的表兄弟。

  黑衣人捂住段笙的嘴,摘下蒙住他眼睛的黑布条。

  然后……段笙看到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这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小房间,房间内昏暗无光,只有一扇小窗透进来窗外的月光。

  秦蔺无力地趴在地板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面色苍白眉头紧锁,一张富有攻击性的脸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除了脸和脖子,秦蔺几乎全身都是血,胸前、背上、腿上都是触目惊心的鞭痕,衣服都生生被鞭子抽破!

  几乎是看清秦蔺的瞬间,段笙眼眶里的泪珠就掉了下来,下意识向秦蔺伸出颤抖的手。

  但他被黑衣人制止,黑衣人死死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出去,带他到旁边的房间。

  在另一间小房间,段笙见到了秦老。

  秦老气定神闲,犀利的眼睛直直探向段笙,好像一柄久经风霜、沾满鲜血的利刃出鞘,是沧桑也是沉淀后更加的锋利狠绝。

  这柄利刃狠狠刺进段笙心里,令段笙感受到来自灵魂的碾压。

  秦老声音浑厚,扫了段笙一眼,“看到秦蔺了?”

  面对对象的长辈总是令人紧张,尤其是反对他们恋爱的长辈。

  再尤其像秦老这样的长辈……

  段笙额前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紧张的连声音都发不出,嗓子像被一团棉花堵住。

  “我的孙子因为你糊涂成这样,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有。”

  看到秦蔺浑身是血的样子时,段笙脑子里‘轰’地一声,就已经晕得快站不住了。

  现在即使和秦老面对面,心里想的依然是秦蔺,脑海里反复浮现秦蔺趴在地上虚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

  段笙不由得瞧瞧抬眼看了下秦老,不敢想象秦蔺这一身伤都出自秦老这个爷爷的手。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心疼地喘不过气 ,秦蔺被抽得皮开肉绽的地方好像复刻在他身上,和秦蔺伤口相同地方的皮肤都灼热疼痛。

  他恨不得拥有感同身受的能力,恨不得秦蔺的疼全都转移到他身上!

  “您是秦蔺的爷爷,我没有立场指责您。”

  段笙深吸一口气,对秦蔺的心疼化作勇气,“但秦蔺是您的孙子,仅仅只是因为我,他就受到这样惩罚,会不会太过了?”

  秦老冷笑,目光犀利盯着段笙,“太过?”

  “他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秦家从没亏待过他。而你,是他第一次忤逆我的原因。”

  “他竟然跪到我面前跟我说愿意为了你脱离秦家!”

  “我养他这么大,不是让他为了一个omega忤逆我,也不是让他因为一个omega放弃权势!”

  秦蔺和秦昇都是秦老一手抚养长大的,秦昇肩上抗了公司的责任,秦老对他的要求严格,没少罚他。

  但秦蔺却是被宠大的,秦老和秦昇都护着他,他那些表兄弟嫉妒地咬碎牙都伤不了他半分。

  秦老对他的期望不大,但起码也是和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在公司辅佐秦昇。

  秦老还想过,秦蔺要是不满,就给他几家分公司让他玩,玩够了他出钱给秦蔺开一家新公司都行。

  可没想到啊,秦蔺不仅没有按照他预想的轨迹走,还爱上了一个普通的omega,甚至还为了那个omega求他,长跪不起……

  秦蔺坚定的‘愿意脱离秦家’六个字一出,秦老差点被他气出心脏病,那一刻抽死他的意都有。

  “他的坚持还有用吗?”

  段笙抿了抿唇,浑身力气像被抽离,有气无力地说,“您知道,我已经收了秦昇的分手费,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您既然能拿秦蔺的手机给我发分手短信,应该也有办法伪造我的账号、我的声音和秦蔺说分手吧。”

  “现在在我们两个眼里,彼此都是提了分手的存在,您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呢?”

  秦老意外地看了段笙一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秦蔺眼光不错,找的普通omega都比他几个表兄弟的聪明的多。”

  像段笙这样识时务,在第一次找他时就收下分手费的,还是秦老解决小辈情人中,遇见最干脆的一个。

  秦老眼神一凝,“但即使你再聪明,把目光放在我秦家,也是徒劳。”

  段笙:“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得知秦蔺那么快就要结婚时就感觉不对劲了,后来在沈宁的宴会上没有看到秦蔺,就更加坚定了他心里的想法。

  所以他才委托沈宁帮他来秦家探探。

  实则不用沈宁带回去什么消息,只要让他知道在秦家没有见到秦蔺,他心里就明白了。

  明白秦蔺是被逼的以后,段笙也没想过和秦蔺重归于好,他知道他们跨不过长辈和家世之间的鸿沟。

  却没想到,他还有再次见到秦蔺的机会。

  更想不到,秦蔺的情况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惨。

  秦老直接拆穿他,“让季家那两个孩子来秦家试探,是你的主意吧?”

  “你运气不错,早早和季家那孩子成了朋友,才有今天完好无损走出秦家的可能。”

  段笙也不再虚与委蛇,直接戳破两人之间虚伪的纸,直接问,“您想杀了我?”

  再一细想,段笙瞬间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看向起秦老,“您把我绑到这儿,是想当着秦蔺的面杀了我?”

  秦老冷笑一声,看向段笙的眼神是深深的狠意,“这样,才能彻底断了秦蔺的念想。”

  “您真狠。”

  段笙的心沉到了谷底,浑然不觉中,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遍体冰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段笙狠心分手

  秦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一声,不以为然,“我是养他到大的爷爷,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总比看他自断前程好。”

  对秦蔺的爱和心疼,使段笙坚定打破对秦老的畏惧。

  他镇定地问,“那现在呢,您放弃了杀我的念头,又打算怎么让秦蔺死心?”

  “难道真的要逼死他吗?”

  秦老不失锐利的眼神盯着段笙。

  “你应该庆幸薄家还有季家愿意保你,不然让你坐在这和我说话,就是我最大的宽容了。”

  薄家…和季家,段笙心中了然,垂首沧桑勾了勾唇角。

  沈宁总是说他是活泼、永远不会熄灭活力的小太阳,但现在他想,沈宁才是真正的太阳,温暖有力,那么坚毅。

  段笙想,沈宁怎么总那么善良,好像世界上没有坏人一样,认定一个好朋友,即使拼尽全力也要帮忙。

  “马上好好配合,只要让秦蔺绝望了、放弃了,你就能安然无恙走出秦家。”

  这样一句狠心的话出自秦老口中,出自疼爱秦蔺二十几年的爷爷口中,多么不可思议。

  思绪飘回秦蔺那一身伤上,段笙更加无法把眼前的秦老,和秦蔺口中非常疼爱他的爷爷联想到一起。

  “如果…秦蔺就是断不了这个念想呢?”

  秦老冷哼,“这是你该想的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怎么折腾他,都必须让他断了和你结婚的念头!”

  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人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是亲情?还是爱情?

  好像都不是。

  联系秦老和秦蔺亲情的,难道只是一根薄如蝉翼的丝带,只要秦蔺有一丁点反抗的意思,这丝带就断了个彻底,亲情就不再往复!

  段笙在秦老身上,只能看到狠绝冰冷,看不到一丝对孙子的疼爱温暖。

  这太可怕了……好像亲情也是利益的一环。

  段笙是个俗人,他认为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做不到对感情把控自如,理智清醒也和他完全不沾边。

  段笙没再开口说话,苍白唇瓣咬出了血丝,抬眼看向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

  爱是常觉亏欠,爱是想要对方过得更幸福。

  现在,他给不起秦蔺轻松幸福了,他的爱支撑不起这段感情了。

  秦老没有给段笙太多思索的时间,品完一杯热茶后,一声令下,黑衣人进来又把段笙押起来,不客气地推着段笙回到关押秦蔺的房间。

  秦蔺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像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浑身鞭痕早已经结痂,斑驳血流干涸在鞭痕周围。

  细看下来,痂的边缘红肿地老高,已经是发炎了。

  段笙浑身血液都被冻僵了一样,只是向秦蔺抬腿迈近一步,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缓缓蹲下来,死死咬着唇忍住哭腔,抖个不停的手缓缓抚上秦蔺的脸。

  “秦蔺。”

  有气无力的秦蔺还以为又是表兄弟来羞辱他,本来已经放弃挣扎,毫无波澜了。

  却没想到……他听到了段笙的声音。

  “……段笙?”

  秦蔺猛地睁开眼,看到段笙的那一刻瞳孔剧烈收缩,紧张急促的声音哑的厉害。

  他直直看着段笙,眼睛眨都不舍得眨。

  他害怕这又是幻想,害怕不抓紧再看看,下一秒段笙就消失了。

  段笙闭了闭眼,一滴泪啪嗒掉在秦蔺满是血污的手上。

  但再睁开眼睛时,段笙看向秦蔺的眼中冰冷一片,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你发烧了。”

  如果忽略他发颤的手和声音,就更完美了。

  “我没事!”

  秦蔺的眼前晕眩,但只要看到段笙,他就什么感觉都顾不上了,满心满眼都是段笙。

  “你怎么、怎么在这?”

  段笙收回手,“听说你为了我快被打死了,来看看。”

  秦蔺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他情绪突然激烈,“是我爷爷把你绑过来的!”

  “他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听他的!”

  秦蔺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带起的身体轻颤都是给伤口雪上加霜,疼得他眼前发黑。

  “段笙,你别听他的,我爱你,我能找到办法和你在一起!”

  “你等我!你等等我!”

  忍着咳嗽,秦蔺一股劲说完这句话,生怕段笙听信秦老的话离开他。

  秦老怒,冷声呵斥,“秦蔺!”

  “爷爷!”秦蔺被这一声怒喝激得瞬间清醒。

  几乎是爬着,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到秦老脚边,跪着哀求。

  “爷爷,我求求您,您放过段笙,全都是我的错!”

  “您放过段笙,您要是还不解气就打我,别为难段笙!”

  “混账东西!”

  看着一手养大的孙子竟然为了一个omega,毫无尊严跪在他脚边苦苦哀求,秦老只觉怒极攻心。

  他恨铁不成钢,一脚踹在秦蔺心口,将秦蔺踹翻倒地。

  “你想要什么秦家给不起,不识抬举的东西!”

  秦蔺被踹翻,捂住心口更加剧烈地咳嗽,脸色涨得通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一口血!

  但他大口喘息后的下一秒,就是向秦老嘶吼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段笙!”

  段笙垂眸,借着秦蔺不会注意他的时候,哭得肩膀直颤,泪水流不尽一样。

  秦老踹秦蔺那一脚他看得心惊胆跳,下意识就想站起来去扶秦蔺,却被秦老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秦老怒声,“我不管你,让段笙亲自跟你说,你好好听听,你的爱算什么东西!”

  说完这句话,秦老黑着脸离开这个小房间,黑衣人保镖识时务立刻退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一时间,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没有尊严的样子。”

  段笙率先开口。

  秦蔺弯眉笑了,凄凉地看着段笙,“段笙,我离不开你了。”

  “你想连累我吗?”

  段笙面无表情,“我收了你哥八百万,现在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就算一辈子不工作我也活得起。”

  “你明明知道,这是我最渴望的生活,为什么非要打破它?”

  “呵,八百万而已,嫁给我能得到远比八百万多的钱。”

  秦蔺不顾浑身伤疤,紧紧抱住段笙,“别跟我赌气,我对不起你,但我很爱很爱你。”

  “你别听爷爷的话,一定是他让你和我分手,是他让你来跟我当面分手的是不是?”

  秦蔺声音紧张,即使伤口崩开也浑然不觉,痴了一般紧紧抱着段笙。

  “段笙,你等等我,我们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段笙勾唇冷笑,“我听说你愿意为了我脱离秦家?”

  “但你知道吗,离了秦家你远远给不了我八百万的生活。”

  “之前装穷的时候不是体会过了吗?”段笙毫无温度地说,“没有秦家少爷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凭你现在的能力,凭你一个吊儿郎当的少爷身份,你说能给我幸福?”

  段笙的话字字都是奔着戳秦蔺心口去的,每一个字都是最锋利的刀,每一句都能捅到最柔软脆弱的心脏。

  往往最亲近的人,最知道刀子往哪捅最疼。

  “你打算怎么离开?怎么和我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段笙的语速不紧不慢,眼眸中的神情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

  “到头来,不还是靠硬熬过去,惹秦老心疼。”

  “仗着有人爱你,所以你才认为一定能用自己的命逼人妥协。”

  “这就是你的办法……你是那些兄弟里面最天真最蠢的一个吧。”

  秦蔺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此刻他眼眶通红,直勾勾盯着段笙的脸,企图从段笙脸上看出一点爱和伪装。

  “别这么看着我。”

  段笙怕被他看出破绽,在和他对视一眼后就始终垂眸,逼着声音更沉更冷静无情。

  “秦蔺,你不是小孩了,可你的心智竟然比小孩还天真。”

  “你知道吗,其实这几年照顾你我真的很累。你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一直迁就你也很累。”

  “其实我们就这样结束也挺好的。像保姆一样照顾你好几年,我就当得到了八百万的保姆费,你们秦家应该不缺这点钱吧。”

  段笙一条一条和秦蔺说清,说清的却是刀子一样伤人的话。

  秦蔺自嘲地笑了。

  “段笙,你真的要这么说吗?”

  “不行吗?”段笙轻飘飘笑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不会以为像你这么幼稚的alpha,真的能陪我过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

  “不说你们家不同意,就说我,也觉得你不配。”

  “你是任性离家出走几年的少爷,天真愚蠢的可怕。跟我在一起的几年还像傻狗一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你过一辈子。”

  “那我们以前说过要一辈子的话?”秦蔺脸色更加地白。

  段笙:“骗你的。”

  秦蔺呼吸一窒,紧紧抓住过去和段笙的畅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个个向段笙抛出,渴望被段笙抓住。

  “你说,我们以后会有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段笙闭了闭眼,冷漠,“我现在有八百万,已经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容不下一个你。”

  秦蔺颤声:“你说……我们会养一只猫。”

  段笙:“假的,猫那种娇气的动物,我从来没想过养在家里。”

  默了默,段笙接着说,“和你一样,又蠢又傻的狗,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过一辈子。”

  “以前说过的全部,都不作数了。”

  秦蔺身体晃荡,差点被段笙这些没心肝的话气晕过去,“段笙!”

  “你怎么这么狠心!我们几年的情分到底算什么,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凭什么!”

  他为了这段感情得以延续和秦家闹翻,被关在这里打得皮开肉绽,都没有起过一秒和段笙分开的念头!

  可段笙!今天来竟然是跟他说分手的!

  这让他怎么不气。

  段笙不理会他,站起来,吐出一口气。

  “我管你怎么想,你做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了。秦少爷,以后见面千万别犯贱和我打招呼。”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颓然沉默的秦蔺抬起头,原本锐利幽深的眼眸变得灰蒙蒙。

  “段笙,我们的未来,你当真都是骗我的?”

  段笙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是。”

  “未来这么久远的承诺,也只有秦少爷您这么天真的人才会信了。”

  他哼笑一声,“别再挂念我了,我有钱,日子过得绝对比和你在一起时好。”

  “别等下次见面了,你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晦气。”

  说完这句话,段笙脚步不停,彻底离开了。

  房间内,秦蔺颓废地躺在地上,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笑,随机是闷声的笑。再然后胸腔震动,他疯狂大笑起来。

  “段笙……段笙!”秦蔺一声声嘶吼段笙的名字。

  另一个小房间里,段笙目光无神坐在椅子上,耳边嗡嗡地响,听不清秦老又说了什么。

  在听到隔壁房间笑声渐渐消失以后,段笙终于绷不住了,双手捂着脸痛苦,泪水溢出指缝滑落。

  他无声呜咽,把心上所有疼痛全部化作泪水,咬着唇狠狠发泄了一番。

  秦老再次品完一杯热茶,段笙的哭声才渐小,陷入无声的颓迷。

  他双眸痴呆般盯着某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没等秦老开口,段笙的目光有了聚焦,但依然神色沉痛。

  “您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秦老颔首,正想问段笙想要什么奖励时,就听段笙说。

  “您打算什么时候放了秦蔺?”

  “他发烧了,伤口也发炎了,再不把他送进医院,恐怕就晚了。”

  秦老脸色瞬间冷下来,“你怎么保证这一次他就死心了?”

  段笙轻轻笑了一下,说,“我了解他,他最多再颓废三天,就能恢复过来了。”

  “好,那我就再给你三天时间。”

  秦老冷哼,“要是三天过后他还对你念念不忘,既然有薄家和季家保你,我秦家也绝对不会饶了你!”

  段笙不置可否,被黑衣人保镖蒙住眼请出了秦家。

  秦家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低调的车。

  段笙出来以后,车上立刻欢喜跑下来一个活泼漂亮的omega,跑到段笙身边紧紧抱住了段笙。

  “担心死我了,还好你没事。”沈宁松了一口气,羽睫轻颤,紧皱的细眉终于舒展。

  第一百二十六章 段笙伤心

  段笙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我没事,多亏了你们。”

  “谢谢。”

  他与车内的薄肆野点头示意,轻声像他们道谢。

  “我们送你回去吧,你要回宿舍吗?”

  “不回。”段笙轻轻摇头,说,“送我去××小区吧,我在那里买了房子 。”

  沈宁有些诧异,他虽然知道段笙收了秦家的钱,却也没想到短短一天的时间,段笙连房子都买好了。

  看到段笙伤神的样子,沈宁不禁问,“你见到秦蔺了?”

  “我和秦蔺彻底结束了。”

  段笙突然自嘲笑了一声,声音很轻,轻到下一秒就会随风飘渺一般。

  那时候所有安慰的话都是骗他自己的,他深爱秦蔺,他见不得秦蔺身边有别的omega。

  昨天和沈宁说话时,他表现的多么清醒自持,还说会祝福秦蔺结婚,祝福秦蔺一辈子平安幸福。

  实际到了晚上,一想到秦蔺身边有了别的omega,想到秦蔺和别的omega幸福到老,他的心都快要疼死了。

  他根本离不开秦蔺,即使秦蔺骗了他,他也再离不开秦蔺了。

  “我得放过他。”

  段笙说,“我现在是他最大的阻碍,没有我,他的事业、家庭都会顺利的多。”

  其实秦昇给他分手费那天,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确实也想过孤注一掷,拼尽全力都要凭他们两个的爱情挣破阶级束缚。

  可今晚看到秦蔺被打得惨不忍睹的样子那一刻起,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并且被他狠狠扔出心里。

  段笙才明白,他们的爱什么都不算,跨越阶级的爱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秦老态度坚决,看样子就算是打死秦蔺,也绝不会松口答应。

  而他和秦蔺不可能对抗的过整个秦家,他们两个只会像蝼蚁一般被秦家磋磨,最后的结局还是分开。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放过秦蔺。

  段笙在××小区里买下的房子,是当初他和秦蔺看中的房子。

  为了买下这里的房子,那时候他们两个日夜奋斗也不觉得辛苦。

  看着余额离买房的金额越来越接近,幻想着买房后的温馨生活,是他们缓解一天辛劳最好的方式。

  到了楼下,段笙主动邀请,“进来坐坐吗?”

  “今天是搬来这里第一天,陪我吃一顿乔迁饭吧。”

  沈宁自然不会拒绝,答应了。

  推开门进去,房子内部的温馨就映入眼帘,房子装修整体都透着温馨,暖色系的漆面和装饰,处处透着生活的温暖平淡。

  其中饭桌上、沙发上、书柜里,处处都放着提升幸福度的精致小玩意,可爱的抱枕成对放着。

  沈宁站在玄关惊讶地看了一圈,睁大眼睛问段笙,“一天时间,就全部装修完了吗?”

  “不是,这个房子我和秦蔺之前就看好了,那时候付了首付就开始装修了。”

  “前不久刚排完线刷完漆面,我手里有了钱以后,一口气把软装都买完了。”

  说起和秦蔺以前的幸福日常,段笙脸上才露出笑意,指指餐桌上的摆件说。

  “还有这些小东西,也是我和秦蔺之前就看好的。”

  段笙正温柔笑着给沈宁介绍,一只布偶猫竖起尾巴喵喵叫着跑了过来,围着沈宁转了几圈,然后乖乖坐在沈宁脚步,抬脸看着沈宁。

  “哇,你还买了一只猫啊,好可爱。”

  “它还不怕人诶,性格好好。”

  说着,沈宁就要弯腰去抚摸这个可爱的布偶。

  布偶猫喵了一声,也仰着脸微微眯起圆眼,做好了被摸的准备。

  但还没等沈宁弯下腰,就被薄肆野抓住后脖领拉了起来。

  薄肆野的大手覆在沈宁后脖颈,抓猫似的抓紧。

  “你对猫毛过敏忘了?”

  段笙一怔,从秦家出来以后,他神经就浑浑噩噩的,竟然忘了沈宁对猫毛过敏的事。

  “抱歉,我忘记了。”

  他回身看了一眼屋内,发现这屋内沈宁没有一处落脚的地方,到处都是布偶跑酷过的痕迹,猫毛也一定留下不少。

  这段乔迁饭,是吃不成了。

  “今天是我考虑不周,只能等下次我先处理好猫毛,再请你过来了。”

  沈宁也记起来了,讪讪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屋里温馨的氛围,以及形单影只的段笙,又动了恻隐之心。

  “要不然我们出去吃一顿?”

  段笙摇头,拒绝了。

  送走沈宁和薄肆野后,段笙站在玄关看着曾经无数次幻想的房子,再也忍不住心酸,泪水模糊了眼前温馨的家。

  模糊了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家。

  他本来自我安慰的想着,乔迁饭是朋友们聚在一起热闹的一顿饭。

  沈宁是他和秦蔺都认识的人,有了沈宁在,他就可以欺骗自己这个仪式好像秦蔺也在。

  可一切总是那么不尽人意,就算他和秦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一样。

  布偶过来蹭了蹭他的腿,歪歪脑袋看着他,凑过来用鼻尖轻嗅,然后伸出舌尖在他手上舔了一下。

  “布布,我只有你了。”段笙抱起布布,咬着牙憋住的哭腔在看到布布的瞬间,就再也憋不住了。

  他跪坐在地上放肆地大声哭,看一眼空旷的家都心痛得不能呼吸。

  最后他直哭得缺氧干呕,哭得眼泪流干,心痛到快要死的感觉也没有消失半分。

  一回到季家,薄肆野二话不说就让沈宁脱下衣服去洗澡,就害怕不注意衣服上沾了猫毛。

  上次沈宁严重过敏昏迷住院的事,薄肆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对沈宁猫毛过敏这件事,是一万个上心。

  沈宁乖乖听话,并且认真地道歉,承诺下次一定不会控制不住摸猫了,才让薄肆野紧绷的情绪缓解。

  洗完澡出来,沈宁坐在凳子上,薄肆野抓着他湿淋淋的头发吹干。

  房间内的沉默并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馨。畅想未来,要是每天都这样更是幸福。

  刚出浴的沈宁像被茉莉花香腌入味了,抓散的柔软发丝都飘着茉莉花香味。

  “薄肆野,你说,段笙和秦蔺真的没有可能吗?”

  “他们明明那么相爱,以后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薄肆野

  薄肆野给沈宁吹头发的动作依旧,默了默,说,“很难。”

  沈宁眨了眨眼睛,眉眼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可是我不明白。”

  “秦蔺的身份虽然和段笙差了很多很多,但秦蔺最后不还是一个闲散的少爷吗,他身上明明没有那么多束缚。”

  “秦氏不是还有秦昇吗,秦昇现在在秦氏已经站住脚了,秦氏最后一定还是秦昇的啊,秦爷爷为什么不肯放过秦蔺?”

  就是的呀,沈宁到底还是想不通,明明秦蔺身上没有扛着公司未来的责任,明明秦蔺这一辈子怎么活都可以。

  他想不明白秦老为什么偏要把秦蔺和段笙分开,甚至还对秦蔺下狠手。

  把秦蔺打成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在秦家,不难看出来所有人都很疼秦蔺,秦昇也说过秦蔺是从小被一家人宠着长大的,这一家人其中肯定也包括秦老。

  可不论是沈宁白天在秦家,还是今晚知道秦老带走段笙,他都看不出秦老对秦蔺半分疼爱,眼眸里冷漠地像是…

  像是上级对下级的掌控,冰冷无情。

  薄肆野放下吹风机,五指深入发根撸了撸,柔软又带有微微温度的发丝飞扬。

  他站在沈宁背后,捏了捏沈宁的腮帮子,认真跟沈宁解释。

  “秦老眼里容不得忤逆,早在秦蔺幼年,就给秦蔺定好了一辈子要走的路。”

  “怎么成长,考上哪所大学,结婚的年龄,结婚的对象,日后创业的板块,一步步都给秦蔺规划好了。”

  秦蔺现在这个年龄,正好是秦老规划他上大学的时候。

  秦蔺考上了秦老规划的大学,大学这四年秦蔺就是自由的。所以即使他离家出走,秦老也没强硬把他抓回家。

  秦老在小辈的感情方面一向宽松,不管是正经的恋爱还是情人或一夜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对待感情宽松,可不代表秦老能容忍小辈擅自偏离他的规划。

  秦蔺长跪不起说要娶段笙,还要为了段笙脱离秦家,在秦老眼中着实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沈宁听了不禁咂舌,“这真的是亲爷爷吗?”

  怎么和他那没有血缘的养父母一样无情啊。

  薄肆野轻笑,又忍不住捏了捏天真omega的脸颊。

  “你觉得这很窒息吗?”

  “其实没有,秦蔺长到现在还是恣意少年的心性。无畏大胆,凭的还是秦家给他的底气。”

  “在秦家,秦蔺算是成长最幸福的孩子了。”

  也是,沈宁想了想,他从来没在秦蔺身上看到过颓废难过的情绪。

  秦蔺就连装穷人时,身上都散发着傲娇高贵的气质。

  虽然经常冷着脸,但大抵是高贵冷艳的毛病又犯了,只有和段笙在一起时才会笑。

  “那他们就只能分开了吗,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宁还是为他们的感情感到遗憾,发生在身边朋友身上的事,他怎么也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兴许有,但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薄肆野拍拍沈宁的脑袋,温声向他说清楚利弊,让他少掺和旁人的人生大事,省得最后失败了弄得里外不是人。

  沈宁一旦掺和进去了,哪怕只是帮了个小忙,在秦老眼里,就是薄家和季家一起在背后帮忙。

  帮助段笙这件事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秦老都会记恨上沈宁,到时候报复在薄氏和季氏公司上,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薄肆野的话不无道理,这件事太重,沈宁插手后肯定不能全身而退,还会连累薄家和季家,顺带伤了和秦家的关系。

  “我明白的。”

  沈宁垂头丧气,低低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看着他们明明互相喜欢,也都努力过,却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最后结局还是分开,有点伤感而已。”

  “唉,看他们两个的运气吧。”

  这世界上,分分合合本来就是常态 ,真心实意的爱、刻骨铭心的离别、一眼万年的重逢……

  谁知道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也许在不久的明天,或是不可预见的将来。

  但为此惋惜,是沈宁这个局外人唯一能做的事了。

  不过提起家族老一辈的事,沈宁忽然想起薄老爷子。

  “对了,薄家那边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薄肆野:“没有。”

  沈宁却笑了,眉眼弯弯,“看来爷爷现在真的很讨厌我啊。”

  前段时间网上爆出他出轨这一舆论时,薄老爷子可是派了薄母上门来通知他离婚的啊。

  薄母那时候说了什么,沈宁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恶毒羞辱的话,深深刻进了沈宁心里。

  沈宁侧抬头看向薄肆野,薄肆野同样垂眸看他,狭长的眸子深邃幽远。

  他淡淡低垂的眼眸天然带着攻击性,给人居高临下睥睨的感觉,可看向沈宁时,这种攻击性被薄肆野隐藏的很好。

  “可是凭什么呢……”

  沈宁轻轻地笑了一声,五指抓住薄肆野胸前的衣服,用力一拽,拽到自己眼前。

  薄肆野俯身,几乎与沈宁脸贴脸,沈宁喷洒出的温热鼻息好像都带有茉莉花香。

  那么淡,那么勾魂。

  沈宁匀称细长的手轻轻搭在薄肆野脸上,温软的手指好似世间最牢固的锁链,让薄肆野逃也不想逃,甘愿被锁住。

  沈宁主动探身,吻在薄肆野唇上。

  这是一个完全由沈宁掌握的吻,所以在薄肆野想加深时,他毫不犹豫后撤出来。

  薄肆野轻笑,下一秒将他揽腰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沈宁在柔软的床垫上还颠了两下,反应过来忙翻身翻到另一边的床边。

  “今晚不想跟你胡闹了。”

  他的目光落在薄肆野的腿上,然后冷哼一声。

  “爷爷可是觉得我没用了,要我和你离婚呢。”

  当初他们结婚,是薄老爷子找高人算了命,婚礼风光大办把他娶进薄家的。

  那时候薄肆野病入膏肓还又凶又狠,一双天生富有攻击性的眼睛始终闪着锋芒,见了谁都没有好脸色。

  身体脆弱的像琉璃似的,出趟门吹了风都能咳血昏迷,进医院收病危通知书。

  哪像现在,双腿健步如飞,身体比正常人还要康健,从恢复到现在都没生过一次病。

  虽然那双眼眸在外人面前还是冰冷幽深,但在亲近的人面前,却再也没露出过烦躁厌恶的神情。

  沈宁当然不敢说这全都是他的功劳,但他兢兢业业照顾薄肆野,用信息素为薄肆野治疗的贡献,没有人能否认吧?

  现在薄肆野恢复好了,重新在薄家树立了威信,薄氏运作再次走上正轨。

  薄老爷子就觉得他没用了,要他和薄肆野离婚?

  不可能!离婚是不可能的!

  思绪在夜晚总是控制不住发散的沈宁,坚定的想。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秦蔺要订婚

  “你们这些大家族的人,果然不讲感情,只看利益。”

  沈宁冷哼一声,“昨天宴会上,几乎所有薄家家宴上见过的亲戚都来了,只有爷爷和你妈没来。”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昨晚没见到薄老和薄母过来,就连好脾气的季母都生气了,直言问薄肆野薄家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沈宁。

  沈宁也没想到薄老爷子竟然因为讨厌他,连表面的礼数都不顾了,甘愿被人在背后诟病。

  薄家人个个都说他沈家小门小户配不上薄肆野,怎么现在他成了季家流落在外的少爷,身份高了不少,还是看不起他呢?

  薄老爷子真是过河拆桥的典型例子 ,他到底想要薄肆野娶什么样的omega啊?

  “妈在医院。”

  就在沈宁思绪发散地越来越远,薄肆野清冽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昨天晚上他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但那能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们要是不想来,当然是什么托辞都能想出来。

  而且,突然就得到消息说重病住院了谁能信啊,反正前几天还被气血十足的薄母骂的沈宁不信。

  薄家那几个叔叔还说,薄老爷子在得知薄母突发重病进了抢救室后,因为殚心竭虑,心脏病复发了。

  这件事是当冷笑话说都能逗笑一屋子人的事,但凡是个长了心眼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荒谬,怪不得季母听了都生气了。

  “但是你们家想骗人能不能挑个高明点的借口啊,这么假的话传出去,让我们家也很难办啊。”

  “不是借口,妈在那天晚上就突发重病,住院到现在。”

  那天晚上是哪天,他们两个都很清楚。

  沈宁有些惊讶地‘唔’了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手肘支在床上拖着下巴,小鹿般明亮机灵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若有所思。

  “报应啊。”

  白天骂完他,晚上回去就突发重病,这现世报来得可真快啊。

  “那爷爷呢,真的因为担心妈也突发心脏病了吗?”

  薄肆野嗤笑一声,毫不客气揭穿自家人,“借口。”

  沈宁咂舌,心道果然。

  他看得出薄老爷子对薄母没有那么深重的感情,哪怕薄母是他的儿媳妇,是两个孙子的妈。

  “妈住院这几天你去看过吗?”

  薄肆野:“去过一次。”

  沈宁趴在薄肆野大腿上,仰着脸看薄肆野,“就一次啊,薄家的人没有说你吗?”

  那些长辈最是擅长道德绑架,亲妈住院了薄肆野只去看过一次,不被戳着脊梁骨骂就算长辈改邪归正了。

  不管这位亲妈做了什么,不管这位亲妈揣着什么坏心思,只要她出事了你不能放下过去,就是不孝可耻。

  “既然出了重症监护室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去与不去也没什么区别。”

  沈宁:“爷爷呢,他没说什么吗?”

  “没有。”

  薄老爷子巴不得薄肆野少和薄母来往呢,不然他苦心培养长大的孩子,被亲生母亲几句话就哄回去了。

  薄肆野要真和薄母和好,用薄老爷子培养的本事孝顺坐收渔翁之利的薄母,薄老爷子怕是真的要心脏病复发了。

  沈宁:“江安一直陪着妈的吧?”

  薄肆野颔首。

  照着薄母对江安那么好的劲头,这次她重病,江安没理由不随时陪着。

  要是江安一直在,那他和薄肆野去不去都无所谓啊。

  不去更好,去了薄母看到他和薄肆野那么恩爱,再气着了可就不好了。

  “咱们两个再看吧,哪天闲下来了,再去看妈吧。”

  .

  第二天沈宁就销假回去上课了,勤能补拙一段时间,倒也在期末考试及格线上稳稳飘过。

  日子也重回正轨一天天过去,盛夏骄阳炙烤,枝繁叶茂下的光影斑驳,彼时距离假期结束就只剩下一个月时间了。

  这将近一个月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也似乎所有事都不足挂齿,回忆起来也觉得没什么,平平淡淡。

  这其中,最令人记忆犹新的,还是段笙的事。

  如段笙所说,只三天时间,秦蔺就一改颓废振作了起来。

  不仅把关于段笙的所有东西都扔了,还对秦老言听计从,秦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比秦老想象的还要完美。

  这出色的能力令秦老都讶异,更加确信秦蔺和段笙分手是对的,他的决定向来不会出错。

  秦蔺借机提出请求,要先创业再结婚,让秦老收回和柳小姐的婚约。

  秦老肯定不同意,不过看秦蔺在生意场上表现卓越,还是同意了他先创业再结婚的想法。

  不过也只是推迟婚期,订婚宴必须得办。

  秦蔺的订婚宴……就在他们开学的前一天。

  这个消息沈宁还没有告诉段笙,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这个假期里,其实他也没怎么见过段笙。

  不过每次见面时,段笙总是笑眯眯的非常活泼,完全看不出伤心的样子。

  后来沈宁听说段笙还在到处兼职,不过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求职,而是把之前做过的工作又都做了一遍。

  好像也不是全部的工作,只是这几年才开始做的工作,段笙好像在有目的的在这些工作里找些什么。

  能找什么呢……

  段笙在找回忆,找他和秦蔺共同的回忆。

  他把自己投入到曾经和秦蔺一起做过的工作里,几乎是连轴转,一点也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好像这样就能忽略心里的痛,好像那个明明是少爷却陪着他干活的秦蔺还在。

  看段笙这样,沈宁更不忍心把秦蔺要订婚的消息告诉他了。

  这天和季郁初在外面玩了一圈的沈宁刚回家,就发现季家客厅里坐着两位意想不到的人。

  季母看到他回来了,温柔笑着招手说,“回来啦,快过来打个招呼。”

  沈宁走过去,站在季母身旁,乖乖打招呼,“妈,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怎么不跟我和肆野说一声,我们好做个准备,好好招待你们。”

  季母对面坐着的正是薄母以及江安。

  还不等他们说话,季母拍了拍沈宁的背,笑说,“从外面回来出了不少汗,快去,先洗个澡再过来。”

  沈宁点头,和他们招呼了一声,脚步轻快跑上楼了。

  心中不免暖了暖,知道季母这是还记着上个月宴会上的事呢,借着今天要敲打一下薄家。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过就薄家人这明目张胆的不待见,季母不生气才怪。

  这一个月里薄老爷子来过一次,在季家坐了不少时间,九点多来的,在季家吃了午饭坐到下午三点才走。

  不过这并没有挽回薄家在季母心中的形象。

  兴许是薄老爷子看出来了,这次让薄母来了,以此彰显他们对沈宁的重视性。

  等沈宁冲完澡回到客厅的时候,两家人脸上都挂着客套虚伪的笑,你来我往聊得倒也和谐。

  季母见沈宁下来了,招手又唤他过来。

  沈宁乐颠颠走过去在季母身边坐下,也客套地和薄母说了几句话。

  季母温婉地笑,看着江安问沈宁,“小宁,这位是你弟弟吧,怎么不打招呼?”

  薄母拍了拍江安的手,笑说,“小安比小宁也大上两岁,你忘啦,刚才你问过。所以应该叫哥哥才对。”

  沈宁稍稍歪了歪脑袋,看着笑得高兴的薄母。

  期末考试周的时候,沈宁也和薄肆野去看过薄母一次,也是去看了,沈宁才真正相信薄母没有装病。

  因为那时的薄母确实脸色苍白,短短十几天瘦到面颊凹陷,精神状态也十分萎靡,见到沈宁来了都没有力气阴阳怪气了。

  现在恢复的也确实好,早已经恢复得面色红润,今天打扮一番就是一副贵妇模样,完全看不出来不久前生过一场大病。

  “哦…是哥哥啊。”

  季母好像恍然大悟一样,看着江安笑得意味深长,“真是看不出来,这孩子这么亲你,我还以为……是你给念念带回来的弟弟呢。”

  此弟弟非彼弟弟。

  意思嘛……薄母自然能听明白。

  薄母给薄肆野带回来一个要相亲的omega,这事贵妇圈里都传开了,听说闹得还挺大,就连不问世事的季母都记住了。

  那时候,季母只是想薄母实在不应该,薄肆野已经结婚,并且和他的omega甜甜蜜蜜。

  她带回来一个omega不是存心找事吗?

  但无论怎么想,季母也一直站的是看客的位置,从没想过这事竟然是她家小儿子身上的……

  不过既然薄母针对的是她的儿子,她又怎么能袖手旁观,任由薄家一群老的和一个小的都欺负她的儿子呢?

  薄母怎么会听不出季母的意思,她脸上神情一僵,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脸上堆着笑解释。

  “这孩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免和我亲近一点。他性子安静,猛一回国进到不熟悉的环境,所以更黏我了。”

  季母笑,没把话说得太直白,给她一个台阶下了。

  “对,你刚才也说过,这孩子和你投缘,也确实是你带回来的孩子。”

  “不过孩子嘛,不能总拘在身边不是,让小安也大胆一点,早点熟悉国内。”

  薄母:“是啊,我也想这孩子大胆一点,性子像小宁就不错,到哪里都不怕人。”

  “小安是要在国内常驻吧,怎么不找个工作先熟悉熟悉,让公司的同事带着早点熟悉风土人情。”

  “说到工作,小安也找过,但他肆野哥严格,亲近的人都不能在公司工作。”

  薄母叹了一口气,“也怪小安,能力太出众,到了薄氏不久就升了职,让人猜忌肆野给他开了后门。”

  季母惊讶地说,“是吗,那我得赶紧让念念辞职了,明目张胆走后门可不好。”

  “辞职?”

  薄母神情又僵在脸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疑问地问。

  “小宁现在在薄氏上班?”

  提到沈宁,季母脸上的笑意真了几分。

  “是啊,念念开学就大四了,早点出来实习积攒经验。”

  “我和他哥都想他在季氏,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肆野给截跑了,转眼已经签了合同了。”

  薄母:“进薄氏也、也好啊,肆野能帮扶着点,小宁在公司一定吃不了一点苦。”

  江安背后攥紧了拳头,听着这些话眼中不禁浮现阴郁。

  他费尽心思才能进去的薄氏,沈宁却连勾勾手指都不用,光是站在那,薄家和季家就争着要!

  江安现在都觉得薄肆野不近人情到可怕的地步,却没想到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单纯看不惯他啊……

  薄母好不容易把他安排进薄氏,怕薄肆野不同意还只是安排了一个组长的小职位,结果薄肆野发现了,直接就把他开除赶出公司了。

  原因是他没有从底层实习生做起,挑战了公司的公正性。

  那沈宁呢!大学还没毕业成绩也不顶尖,就能被他亲自领进公司吗!

  这难道就不违反公司的公正公平吗!

  “我们念念以前过得苦,幸好嫁给肆野没有继续受委屈,还是你教育孩子教育得好。”

  进入经典互夸环节了,不过贵妇圈里谁不知道薄母有多无情。

  当年她得知薄父意外去世,趁机和薄家要了一大笔钱,扔下两个刚降生的孩子就出国了。

  期间每次回来都闹得很难看,两个孩子也都没有管过,看都没看一眼就又走了。

  这次季母说她把孩子教育得好,不是因为薄肆野家教好,明里暗里都在讽刺。

  薄母要是敢接,那就是又一场笑话诞生。

  薄母垂眸笑着思索几秒,既不能应下是她教养的,又不能在亲家面前落了面子……

  片刻后她低叹一声,将话引到早逝的丈夫身上,“肆野和修厉这两个孩子都像他爸,多亏了他爸的基因,不用怎么教这两个孩子就成才了。”

  “现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他爸的影子,有些时候……我都恍然。”

  “前不久重病,肆野来看我,我看恍了眼,还以为是他来接我了。”

  季母但笑不语,温婉笑意似水又似柔中藏针,就这么看着薄母。

  “别太伤心了,要是他在,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因为他病情再加重。”

  “我认识一位这方面的专家,改天我约他给你看看。”

  薄母话都说到前不久的重病了,她及时停住话题,转到重病上。

  “孩子都这么大了,正是该享福的时候,这身子不调理好该怎么办啊。”

  薄母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是啊,为了孩子我也得好好看病。”

  “不止是肆野,小安在国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和我总是更亲近,这次住院也亏得小安一直照顾我。”

  “我住院期间一个两个的都忙,要是没有小安,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第一百三十章

  “是嘛,小安这么孝顺。”季母满眼惊讶地看向江安。

  “这比你两个儿子都孝顺啊,小安还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么亲近怎么不早认成干儿子啊?”

  “你看你两个alpha儿子,不正好缺一个omega吗,omega多贴心啊。”

  薄母干笑两声,“这个啊…之前也想过。”

  季母追说,“想过就早点认下来啊,你和小安去哪都在一块,谁见了不说比母子还亲近。”

  “omega小棉袄似的多贴心,你看小安多乖,不像那两个alpha总不着家是不是。”

  薄母僵笑,一时没接话。

  怎么季家的三个孩子就那么孝顺,alpha能干还不胡混,omega孝顺一直在跟前,新找回来的沈宁还一心向着她妈!

  就她的两个alpha不成器,一个成了瘫子还一无是处,一个无情不着家,完全不把她当成亲妈!

  光是想想这对比,薄母都快气死了。

  江安察觉到薄母情绪不对劲,忙握了握她的手提醒,面上满是担忧。

  薄母这才恍然回神,看到江安顿感欣慰,幸好她还有一个比亲生孩子还孝顺的江安。

  “我倒是想啊,可是小安不愿意。”

  “小安这孩子执拗,说这辈子只会有两个妈,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结婚以后的妈。”

  “我两样都不占,怎么能强迫他认我当干妈呢。”

  结婚以后的妈……这是意有所指啊。

  “哦……”季母笑容深了几分,“那也好,小安现在陪着你比亲生孩子还亲就够了,也不是强迫孩子不是。”

  “到我们这个年纪了,只要孩子过得好,那就比什么都好了。”

  “我现在是看着我这三个孩子过的,年纪到了就不想做那么多了,什么事交给孩子不就行了。”

  季母的三个孩子就像一根刺扎在薄母心里,尤其是季母所有事都能交给孩子做的那句话,更是深深刺痛了薄母的心。

  薄母的手越绞越紧,想到自己虽然有两个比常人优秀俊逸的alpha儿子,却凡事都得她亲力亲为,两个儿子一个能帮上忙的都没有,连赡养她的责任都尽不到!

  她这次回来本来想着薄肆野当上了家主,她作为亲生母亲怎么着也在薄家有了一席之地。

  那薄家不就是她说了算,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吗?

  却没想到……薄肆野这个儿子一点都不顾及她这个亲生母亲的恩情,别说是给她在薄家的地位了,连给她一个母亲的尊重都没有!

  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

  “肆野这段日子都住在这儿实在太打扰你们了。”

  薄母刚要开口让薄肆野回薄家住,就被季母笑着打断。

  “没有,怎么会打扰,他是念念的alpha,也算我半个孩子不是。”

  “而且肆野这孩子啊,比我家这个季郁初懂事多了。”

  季母:“你可真有福气,肆野这孩子一看就孝顺,让人省心。”

  ……是孝顺,孝顺到你家去了。

  薄母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赶忙转移,又把话中的主角变成了沈宁和江安。

  她不愿意聊薄肆野,季母也不愿意一直说沈宁和江安,岔开话题说起别的事。

  相同年龄的人怎么都能找到共同话题,更何况季母观察出薄母的品性,话题都往薄母的包和首饰上扯。

  薄母果然中了话题的圈套,兴致勃勃地说她这个包有多难抢,她这个首饰有多珍贵。

  但她们两个大人的话题,孩子也插不进去,就那么干坐着听她们说话。

  季母拍了拍沈宁的手,主动说,“念念先和小安去后面玩玩,待会儿到了饭点我再喊你们。”

  沈宁点头,乖乖听话,“好。”

  不过听话去后面玩是一回事,和江安玩就是另一回事了。

  季郁初生怕沈宁受欺负了,保镖似的寸步不离跟在他们后面。

  来到花园,沈宁目不斜视直接在秋千上坐下,看也不看江安。

  因为说多错多,看多也错多。

  那他索性不说也不看,自己闷自己的,就不会有事了吧。

  江安也不见外,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借着季郁初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怨恨的眼神毒药似的快要把沈宁看出个孔来。

  沈宁不说话,但季郁初不会太落江安面子。

  毕竟季母还在客厅和薄母客套,他们总不能先和江安闹翻了。

  季郁初上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是圆桌离江安最远的位置,是离沈宁最近的位置。

  他含笑给江安倒了一杯凉茶,客套道,“不用紧张,把这当自己家就好。”

  江安捧着凉茶,无精打采耷拉着眼皮,落寞地咬了咬下唇。

  几秒后,他几乎是喉咙里挤出一声苦笑,声音很轻很轻,“要是真的是我自己家就好了。”

  “小宁现在真的很幸福,有亲人有爱人,这辈子都不缺什么了。”

  季郁初在听到江安骤然低迷的语气后,就蹙紧了眉,身体微微往后仰了仰。

  好像在说……别来沾边。

  但看在江安是薄母带过来的客人,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低吐出一口气闭上了嘴。

  话音掉在地上还没有人接,江安好像并不觉得尴尬,自然地微笑,接着说。

  “不像我,身边的亲人总差了点亲近,爱人现在还没有确切,回国找了份工作还被肆野哥辞退了……”

  江安提起真正的意图,状似无意地问,“小宁进薄氏有难度吗,肆野哥没有为难你吧?”

  沈宁回身看他,好像是不理解江安的话,微微歪了歪脑袋说,“没有啊,怎么会为难我呢。”

  江安心脏陡然一沉,满脸的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哦,肆野哥就是太较真了,我怕他对你也来那一套。”

  “也对,你是他的omega全公司都知道,就算走后门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薄肆野不能辞退我啊。”沈宁眼神清澈,笑说,“因为我不是去当员工的,我是去当股东的啊。”

  他说放假无聊没有事情做,薄肆野就让他先去薄氏捡回挂名股东的身份,跟着他学习。

  不过……江安说薄肆野严格较真还真说对了,因为开学以后,他就得从实习生一步步做起了。

  不过再怎么样他都是不会被开除的,一般实习生做错事被开除,他做错事……会被老板亲自教育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薄肆野虽然极致要求公正,但是不会记仇小心眼啊。”

  沈宁眨了眨眼睛,小鹿般清澈无害的眼神落在江安身上,嗓音压得软糯。

  “你被辞退以后怎么不重新面试啊,是不喜欢了吗?”

  江安尴尬地干笑两声,明明情绪不稳定到暴躁,他却不能表达,努力保持嘴角的平衡。

  但怒气丝毫不会减少,现在就是情绪主导嘴角向下,理智努力上扬嘴角。

  最后就是……他嘴角抽搐,气得呼吸都急促几分,却还是要控制情绪笑着回。

  “是…是啊,我才刚回国不久,在A市还没有转够,薄氏的工作只能暂时放放。”

  去他妈的不喜欢,薄氏的职位是他喜欢就能应聘上的吗!

  在A市顶尖的薄氏集团人才济济,即使是他海归的学历在薄氏只能算普通常见。

  但普通职员的身份江安怎么愿意,薄肆野的妈妈薄母都那么疼他,那他在薄肆野的公司,在薄氏怎么着也得有个经理的职位啊!

  在江安那扳回一城的沈宁高兴了,坐在秋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脚,带动秋千轻轻地摇。

  江安和季郁初坐在椅子上闲聊,大部分是江安问季郁初答,且答得十分敷衍,把江安想听的都抹去了。

  沈宁不参与,翘着脚乐颠颠的秋千上,在秋千前摇时感受扑面的花香,看落下时片片绿茵盛景宽阔更多。

  薄肆野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沈宁坐在秋千上微微往后仰,秋千晃动幅度很小,短裤下那双细长白嫩的腿前后晃悠,漂亮的惹眼。

  一贯爱穿的白衬衫把他的腰身衬得非常漂亮,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盛得下绿茵草原。

  正是盛夏骄阳的上午,阳光有些刺眼,恰好在沈宁周身镀上一层白光,模糊了他的脸颊轮廓。

  那一刻,随秋千飘荡的沈宁似轻盈的蝴蝶煽动翅膀,纯白的蝶翼是那么 地美。

  薄肆野迈动长腿走过去,轻轻握住沈宁搭在秋千绳上的手。

  沈宁的皮肤细腻光滑,握住这手就像握了一块暖玉似的,但又软乎乎的。

  握住就容易上瘾,一辈子不舍得松手了。

  沈宁就算不用回头,也知道握住他手的人是谁。

  “你回来啦?”

  如他所想,薄肆野低低的声音很快在背后响起。

  “嗯。”

  薄肆野的手松开,开始为他推秋千,力道不重,像沈宁刚刚那样荡出一个小弧度。

  “妈来了,你怎么不去陪妈说话?”

  “见过了,再过来看看你就去。”

  两人之间用最平淡祥和的语气对话,但莫名让人觉得温馨,好像他们其中有看不见的保护罩一样,美好的不可思议。

  但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态度令旁边的江安很不爽。

  “薄哥,你回来这么快啊。”

  江安压着声音软声说 “你那么忙,我们本来想着等吃午饭的时候再去喊你。”

  见薄肆野来了,对江安避不可及的季郁初松了一口气,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忙当然也是分人。”

  对外人,薄肆野可以忙上一整天没有空闲。

  但对内人,薄肆野可以因为担心内人受欺负、受挤兑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今天这一圈人,谁是外人,谁是内人,不是一目了然吗。

  刚刚一圈套话下来,江安已经被季郁初气得无奈了。

  所以现在听到这句话,竟然维持住了面部表情管理,嘴角的笑容一丝都没有垮。

  “既然薄哥待会儿要回前面聊天,不如咱们现在就一起去吧。”

  薄肆野没应声,先是扶住沈宁让秋千稳稳停下,然后俯身,问,“现在想去吗?”

  沈宁笑,从秋千上下来,牵住薄肆野的手,“走啊,没有什么想去不想去的。”

  季郁初当然也没意见,走在最后时刻盯着江安,目光犀利快要把江安的背盯出个洞了。

  等他们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后,季母朝薄肆野点点头,示意薄肆野和薄母聊天。

  薄肆野神情淡淡,对薄母提不起什么情绪,不会厌恶,但更不可能欢喜。

  才刚一坐下,薄母的埋怨就到了。

  “肆野,今天来这儿可是见到你的面了,公司那么忙,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

  薄肆野淡淡点头,语气没有起伏,像看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一样陈述事实。

  “您住院时去过,您应该还记得我为什么走。”

  薄母突然低叹一声,“唉,妈也不是怪你。”

  “只是咱们薄家的规矩重,你身为家主却连薄家都不回……你让他们在背后怎么说你啊!”

  看薄肆野的神情依然冷淡,薄母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很快想起一件事。

  “再过不久家宴又开始了,你得多带小宁回薄家看看,监督操办一下家宴啊。”

  “这次家宴大家就等着看小宁呢,多少年不联系的亲戚都来了,都想看看小宁,和咱们小宁攀关系呢。”

  她这话一方面是告诉季母薄家非常重视沈宁,一方面又奉承了季家的地位,季家的儿子让薄家旁系都上赶着巴结。

  结果薄肆野还只是清淡地‘嗯’了一声,但他凝眸思索片刻,还是给出了薄母想听的答案。

  “家宴的事这几天我会回去安排,参与的人也会核选,亲疏远别。”

  “好,好啊。”

  薄母高兴地连说两个好,意识到反应太过热切她才干咳两声,收敛了几分。

  “你这个家主还知道回去就好。”

  薄肆野不回去,不仅薄老爷子趁机怪她,连薄家的几个亲戚叔伯都怪她管不好儿子,以至于薄肆野到现在都不被管控。

  天知道薄母比谁都想管控薄肆野!

  管不了薄肆野,她就拿不到薄家多给的一分钱,在薄家就得不到该有的尊敬和看重。

  那就等于……她在薄家当儿媳的那几年都白费了。生了两个alpha,即使一个当了家主也是白费了!

  不行,越想薄母心中越是发慌,好像已经看到捉襟见肘、连包都买不起的窘迫生活。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再这样下去薄肆野怎么才能喜欢江安啊,她的钱什么时候才能从薄家出来啊。

  她必须得动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情骂俏

  中午吃饭他们在餐厅定了包间,几人坐在一起,谈笑的声音没断过,氛围伪装的很和谐。

  沈宁没那么多心思聊天,也不想分出心思听薄母说话,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无聊地盯着面前的碗筷出神。

  无它,话题转来转去,又转到了孩子的事。

  即使季母努力委婉地表示还想让沈宁多享福几年,薄母却像听不懂一样,一直羡慕地说圈里哪位贵夫人年纪轻轻当了奶奶。

  “我们念念还小,而且他们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做决定吧。”

  薄母热情不减,像是一心为了沈宁着想一样,苦口婆心地说 “这事晚了对小宁的身体也不好啊,越等越是难。”

  “趁着年轻身体好,早点有了早享福。”

  “像章家那个孩子,媳妇今年和小宁一样上大四,前年就生下来个小alpha。”

  她眼里满是羡慕,“章家上下高兴坏了,孩子满月的时候操办的比结婚的时候还隆重。”

  “前几个月查出来又有了,听说这次还是个alpha!”

  薄肆野面上毫无波澜,脉络分明的大手覆盖在沈宁手背上摩挲,将那玉白的手背蹭出一片粉红,那片颜色像水灵灵的粉桃一样,格外漂亮。

  “您的消息倒是灵通。”

  多少豪门世家结婚亦或是联姻的人,都盼着一个alpha继承人降生,他们结婚就是为了子嗣。

  alpha继承人比什么都重要,第一胎就是alpha更是令他们兴奋。

  如果接下来一胎还是alpha,嫁进章家的这位小姐在章家的地位就奠定了。

  而连生两胎都是alpha这件事,会在圈里成为一个美谈。哪位贵夫人见了这位小姐,知道这位小姐连生两胎都是alpha以后,都会凭空生出好感。

  俨然,这会成为她的功勋。

  很讽刺,但也很正常。

  互惠互利的事,生了alpha娘家也能获得不少帮助。娘家教养出一个能连生两个alpha的omega孩子,在外面也很有面子。

  当知道季母不想让沈宁生alpha的事时,薄母还有些诧异。

  很多omega的亲妈都催着生,omega生不出小alpha亲妈都着急,到处找能生alpha的偏方大夫。

  生孩子是很平常的事,生不出alpha就一直生的也是很平常的事,决定不生孩子的,才是不正常。

  所以骤然见到omega不生都不在意的妈,薄母觉得不可思议。

  “alpha也没什么好的,你没养过你不知道,当你真养了才知道有多头疼。”

  季母皮笑肉不笑看着薄母,淡定喝了一口凉茶,指指季郁初说。

  “季郁初这孩子从小皮到大,养他这么多年可辛苦死了,我当年愁得头发大把大把掉。”

  “他们小两口的事,让他们放手去做吧,谁知道未来什么样呢。”

  季母笑笑,原本端坐的姿态消失,微微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美目虽然含笑但是眼尾上扬凌厉,显然对薄母的话意见很大。

  “就像季郁初,谁知道他长大这么孝顺,不然我年轻时候可亏死了。”

  “不过你怎么都不亏,肆野这孩子怎么看都是个孝顺孩子,你可比我赚多了。”

  季母这段话很犀利,直言薄母没有费心养过薄肆野,将来薄肆野不孝顺她也不亏。

  但其中季母的笑着,锐利的词后往往有柔婉的谈笑,让人想追究都没有办法。

  开玩笑,生孩子有多疼多苦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一想到自己丢失、受苦十六年的孩子,还没享受几年幸福,就要用受伤的身体孕育生命,重复走上她当年无异于开膛破肚的疼时……

  她就心疼的不能呼吸。

  季母不敢想沈宁生孩子的样子,沈宁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需要被疼爱的孩子,没有母亲愿意推着孩子去受罪。

  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如果可以避免,就再好不过。

  薄母攥紧了手,暗骂季家一家都是不正常人,把疼爱孩子看得那么重,惯的孩子连正常社会生活的路都不想走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以后…以后恐怕也不能,季家位高权重,真要撕破脸逼迫沈宁生alpha,对薄家的负面影响也很大。

  这个认知让薄母的脸色更臭了,以前沈宁只是小小沈家的omega,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现在好了,沈宁一跃成了季家失散多年的小少爷,身份不知道尊贵了多少倍,现在骂他几句都得掂量掂量他会不会告状给季家。

  无奈,迫于季母的身份,薄母即使气到极致,还是得笑着恭维迎合。

  “我真的很讨厌在任何形式上谈起这件事。”

  沈宁眉眼低垂,嘴角不太高兴地向下撇,细长匀称的手指在薄肆野手表上郁闷地敲。

  “那就不管,不论怎么样,我不会强迫你。”

  沈宁抬眼撇了薄肆野一眼,这一眼里不免有几分不信任。他很快垂下眼睫,继续分散注意力敲着薄肆野的手表。

  “你说了又不算。”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也很闷。

  薄肆野抓住他的手,惩罚性重重握了一下,挑眉问,“不信我?”

  “不信你的家人。”

  “过几天家宴上,这种话我肯定又会听到很多。”

  想了想,沈宁又补充,“比今天难听的肯定也有很多,到时候指着我鼻子骂我不给你留后代对不起你,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态度都表明了他们还那么对我,都是长辈我也不能顶嘴吧。”

  一想起薄家的家宴沈宁就格外的头疼,各种催生、omega的责任义务、omega应该怎么样的话,好像化作苍蝇在耳边嗡嗡的飞,烦的要死。

  “你们家的长辈好像都是这种人,不像我们家。”

  季母可是很快就接受薄肆野了呢,嘘寒问暖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薄肆野在季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沈宁的手覆在薄肆野的手表上,越想心里越是不平衡,最后气愤的把手表摘了下来,压着声音凶声说,“还给我。”

  这个手表还是当初沈宁最后一幅画卖给季然后,给薄肆野买的。

  买完手表不久,薄肆野就经常接受朋友的聚会邀请,为了寻找一两个有眼睛的人,问出他这个表的来历。

  可他们都眼瞎,最后薄肆野到了聚会包间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怎么知道这是宁宁给我买的表?

  没多少钱,就是宁宁赚的第一个十几万,都拿出来买了这个表而已。

  有好几次薄修厉在的时候,话锋顿更加锋利,话里话外都在针对挤兑薄修厉。

  听说自那天以后,但凡聚会里有薄肆野,薄修厉转身就走。

  现在,这个表被沈宁攥在手里,凶巴巴地威胁薄肆野,“不把这事解决掉,这块表你就别想要了。”

  他的威胁没有任何威慑力,薄肆野轻笑,轻而易举从他手里将表夺回来,顺势压住他的手腕,反过来以上位者的姿态轻挑道。

  “送出来的东西还想拿回去?”

  沈宁高傲抬起下巴,轻哼一声,“那当然,我花钱买的东西,想拿回来还要看你意见吗?”

  “不把这件事给我办好了,这表我就给你拆了。”

  薄肆野轻笑,握住沈宁手的力度轻了很多,眼眸里深沉的满是笑意。

  狭长的眼眸微眯,他低低地问,“这么狠?”

  沈宁点头,“嗯哼。”

  就是这么狠。

  “那我就只能…遵命了。”

  “哼,算你识相。”

  这么一番角色扮演下来,沈宁的心情两极反转,高兴地翘了翘脚尖,把手表扔给薄肆野了。

  “今天去哪玩了?”

  话题回归正常,薄肆野问。

  “我哥带我看比赛去啦。”

  尾音上扬,显然跟着季郁初出去乱转,沈宁很开心,连回忆起来都高兴。

  “哥还说后天带我去海边,出海玩。”

  “我钓鱼回来给你吃啊。”

  沈宁如数家珍,一件件将开心的事都说给薄肆野听。

  “今天姐姐打电话过来,把哥骂了一顿,说他只知道出去玩不去工作。”

  顿了一下,他笑嘻嘻接着说,“姐姐知道他过几天还带我出去玩,更气了,明天哥哥就要被抓回去上班了。”

  “不过姐姐明天陪我。”

  说完,他还暗示地看了薄肆野一眼。

  薄肆野当做没看懂,无情地提醒他,“很遗憾的提醒你,你后天并不会有假期。”

  “……你太讨厌了。”沈宁撇撇嘴,不高兴地按住薄肆野的手,“不管,你改日程,我后天要出海玩。”

  薄肆野捏住沈宁命运的后脖颈,“没得商量,给我老实听话。”

  “独裁的资本家!”

  他们这一番悄悄话的行为,动作有些大,自然吸引了桌上其他人的注意。

  薄母原来岔开的话题,又落到了他和薄肆野身上。

  沈宁干咳一声,应付几句敷衍过去了。

  手在背地里使了狠劲掐了薄肆野一下,抬头看向薄肆野时却是满脸的清澈无辜,圆溜溜的鹿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瞧着可怜极了。

  薄肆野笑着揉揉他的脑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说,“晚上见。”

  啧……晚上见,能在哪见当然不言而喻。

  沈宁瞪了他一眼,唇瓣轻张,无声吐出两个字。

  “恶毒。”

  恶毒的薄肆野表示心情很好,并且会在晚上身体力行的讨回来。

  忽略薄母在饭桌上一系列的催生话题外,这顿饭吃的还算融洽。

  离开时薄母春风满面,因为薄肆野答应回薄家,并且在家宴前后都回薄家住。

  季母笑着和她道别,眼里看不出情绪。

  一顿饭下来没有出事,季郁初也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撑起得体的笑意。

  而亲眼目睹了沈宁和薄修厉这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江安,却是不太舒服了。

  薄母和他打了包票,说薄肆野以后一定是他的,他未来才一定是薄家的薄夫人!

  可现在再看,薄肆野和沈宁的感情好的不能再好了,他根本就没有希望了!

  今天饭桌上薄母还压住他的手,不让他说一句话。

  他还以为是有了什么新的办法,却没想到这都要走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眼看着越走越远,江安急了,忙扯了扯薄母的衣袖。

  薄母侧身看了他一眼,安抚道,“别急,这次咱们回来就是为了薄家,不能太着急。”

  “您有办法了吗?”

  江安急问,“我看薄哥不像会听话的样子,我真的能成为薄夫人吗,薄家真的能到我们手里吗?”

  “你傻呀小安。”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餐厅,早就走出了季家人能听到的范围,所以他们两个说话要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薄母拉着江安的手,耐心说,“肆野他只是对伴侣这样,他看重伴侣这个位置,肯定不在乎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

  “不然你以为,肆野为什么迟迟不结婚,为什么会对刚嫁给他的沈宁那么好?”

  “沈宁就是挑了个好时候,肆野被逼着娶了他,无奈对伴侣这个位置的重视才对他那么好。”

  江安听了这些话,好像醍醐灌顶,灰扑扑怨愤的眼睛里,一下就清明起来,恢复了自信和希望。

  他在心里悄悄盘算,如果薄肆野真的只是对伴侣才这么好的话……

  那如果是他江安有朝一日成为薄肆野的伴侣,今天薄肆野对沈宁的种种维护疼爱行为,也会对他?!

  这一想法,让江安被激得浑身颤栗,已经想象到自己坐拥薄家的钱权,还被薄肆野温柔爱护的场景了。

  “那…那您现在有办法了吗?”

  江安脸上顿时绽放出讨好的笑,亲昵的挽着薄母的胳膊,撒娇讨糖的孩子一样。

  “当然。”薄母骄傲地高扬下巴,手指怜惜地抚摸新买的限量款皮质包,自信地应。

  “再怎么说,我都是他亲妈,他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可能管不了他。”

  要是薄肆野敢真的不管,她也敢真的动手。

  反正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她也不甘愿一辈子穷困潦倒。

  要怪就怪薄家人生来的凉薄自私!

  她这个儿媳妇嫁进来这么多年,还连生两个alpha,这在圈里哪个豪门里不是被供着的媳妇,偏偏在他们薄家,到处受冷落。

  结果生下薄修厉没多久,她那个老公就死了,那这个不待见她的薄家,她还有什么可待的。

  对,真要出了事,薄肆野就该怪他那个自私凉薄的爷爷!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对劲的钱辉

  沈宁今天的心情出奇的好,踮着后脚跟目送薄母和江安离去,心里更加松快了。

  季郁初懒懒伸了个懒腰,“可算是走了。”

  “走,小宁,哥带你出去玩。”

  季母的笑容消失,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嗔怪,“整天就知道带你弟弟出去胡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念念当掩护,自己去喝酒。”

  季郁初抱头逃窜,拼命为自己辩解,“没有没有,我没有啊妈,我怎么可能带念念去那种地方啊!”

  薄肆野偏头,直接问身侧的沈宁,“去了吗?”

  “没有哇,我哥怎么可能带着我去喝酒呢。”

  既然季郁初拿他当了掩护,又怎么会算不到事情败露,还和他提前对了供词,收买了他呢。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拿什么收买你了?”

  两人边说边往外面走,步伐悠闲不紧不慢。

  沈宁背着手,步伐轻快,“不告诉你。”

  “除非……”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薄肆野眼前,笑嘻嘻地说,“除非你许给我双倍。”

  薄肆野推开他的手,嘴角噙着笑,“我不想知道了。”

  知不知道去没去喝酒没有意义,沈宁每天跟着季郁初出去玩的时间不长,回来的时候只有身上沾了些酒味,很淡很淡。

  兴许是季郁初喝了,但沈宁一定是没喝。

  沈宁郁闷地皱紧了眉,牵着,的大手晃悠,“啊…烦人,你答应嘛。”

  “你答应了我立刻就告诉你!”

  薄肆野再次笑说,“我不想知道了。”

  啊……算盘好像落空了。

  沈宁愁眉苦脸,拽拽薄肆野的衣角,“你答应嘛,我想听你问。”

  薄肆野:“好,那我现在可太想知道你有没有喝酒了。”

  沈宁得逞了,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扬起大大的笑容,像狡黠的狐狸似的嘿嘿笑了两声。

  他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高兴得意,“我哥带我去喝酒了,但我没有喝!”

  “那你可是答应我了,要带着我出去玩两天!”

  他再次伸出两根手指,在薄肆野眼前得意的比划,“两天哦,我都听到了,你不能反悔。”

  薄肆野笑着看他闹,长指微曲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长不大是吗,脑子里除了玩还有什么?”

  “还有……”沈宁拖长尾音,嗓音软糯,“还有你啊。”

  “所以如果是你带着我玩的话,我就会更开心了。”

  薄肆野从一开始就猜到沈宁打的是什么算盘,接着问下去就等于是同意了。

  听沈宁软声细语闹了几句,他更是不能拒绝了。

  “好。”

  薄肆野说,“过两天休假,带你出去玩。”

  “好,那就这么说定啦。”

  希望到时候独裁的资本家还记得这件事,要是再克扣他的休息日,他真心会生气的!

  还没走出这层楼,他们就迎面撞上了冒冒失失跑出包间的omega,沈宁差点被撞倒。

  惊吓之后抬头看,就看到那个omega抬起头来,看清沈宁脸的瞬间瞳孔骤缩,呆呆的站着不动了。

  沈宁觉得奇怪,说句冒犯的话,这个omega的相貌身高极其普通,是扔到人堆里很难找出来的一张脸。

  可这张脸做出的表情,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他都有些诡异的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呢……

  正在他们僵持在走廊都呆住的时候,季然慢悠悠从包间里走出来,看到被撞的人是沈宁后,惊讶地挑了挑眉。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哥啊。”

  沈宁拉回思绪,偏过脸冷淡地说,“我不是你哥。”

  季然当做没听见,自顾自迈步出来,神情恢复怡然自得。

  “真巧,我们在餐厅偶遇的几率好像有些高,我的朋友竟然也会撞到你。”

  “这位……是你的朋友?”

  提起对面那个还呆着,神情颓然的omega,沈宁才主动拉起话题问。

  季然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停滞,自然的答应,“是啊,哥你见过?”

  沈宁摇摇头,暗自想自己疑神疑鬼的状态又上来了。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熟悉……呵,熟悉就对了。

  季然心中嘲讽笑了两声,面上却不显,自然地走到那个omega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我这个朋友是大众脸,如果说你可能在哪见过的话,可能是他脸上五官哪个和令你有些记忆的朋友相似。”

  那个omega被他拍了一下好像才回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狰狞瞪大,直直盯着沈宁。

  以至于沈宁看得清他眼底的血丝,再加上他瞪大往外凸的眼珠,看起来更加骇人。

  沈宁被他这个样子吓到,控制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发狂似的omega。

  “他叫什么名字?”

  沈宁在脑子里想了一遍,把每一个自己认识并且有记忆的人都扒出来了,就是找不到哪一个和这个omega五官相似的。

  “他啊……”

  季家再次拍拍这个omega的肩膀,“没听到薄夫人问你呢吗,你叫什么名字?”

  “钱辉。”那个omega嗓子好像破旧的大提琴,这一句话好像还是他费尽力气扯出来的,声音嘶哑尖锐。

  钱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很配他这张脸。

  沈宁确信,他并没有叫钱辉的朋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像在哪见过钱辉。

  “念念?”季母和季郁初走过来,问,“怎么在这停了?”

  听到季母的声音,季然抿了抿唇,“季阿姨。”

  他不敢按照辈分像喊沈宁一样喊季母‘妈’,不仅是季母听了可能会冷嘲热讽回来,季父知道他擅作主张争一口气一定也会生气。

  想想还是算了。

  季母走到跟前,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是小然啊。”

  她的目光锐利落在钱辉身上,将钱辉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这是怎么了,念念怎么不走了?”

  没等沈宁从思索的状态里出来,季然就抢先一步解释。

  “没什么,就是我这位朋友出门去洗手间,意外和念念碰上了,两个人撞了一下。”

  在季母面前,季然出乎意外的乖巧,收起了尖锐的爪子和獠牙,像只暖烘烘无害的猫咪。

  之前在季母面前,他装的一直都是这个形象。

  只不过这张和沈宁相似的脸,做出和沈宁脾性相同的表情时,更惹季母厌恶。

  “撞了一下?”季母狐疑地眯起漂亮的眸子,“你这位朋友未免太过冒失了。”

  季然应下,语气中有卑躬屈膝的意思,微微低头说,“是,他脾气急,手脚向来冒失。”

  “今天撞到念念他犯了大错,我一定好好教他,让他记住念念这位不能得罪的贵人。”

  他的语气卑微,但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好像阴森的毒蛇在心口爬过,阴冷可怖。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沈宁好像看到蛰伏的毒蛇苏醒,竖瞳里倒映出他的模样。

  钱辉在一旁始终低着头,呼吸轻喘似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仔细看他攥起的拳头,带动着浑身都发颤。

  为什么……

  沈宁不禁想,他没见过钱辉,钱辉难道在哪见过他吗?

  但即使是曾经见过,为什么抬头看到这次撞到的人是他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被他遗忘的渊源?

  怎么想都是白搭,因为沈宁实在想不出他和没见过面的钱辉能有什么渊源,才导致钱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这段插曲很快过去,季然和钱辉站在墙边,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

  站在楼梯口看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餐厅,季然瞥了一眼钱辉,拎着钱辉的后衣领回到包间。

  钱辉还没从情绪里挣脱出来,眼睛瞪的老大,但对于季然这样不尊重的行为,他还是抗拒地躲开了。

  “行了吧少爷,还没学会隐藏情绪你回来干什么?”

  钱辉始终低头,一滴泪掉在手上,温热的触感却像刀一样生生割开他的心。

  “我恨他们。”

  钱辉的声音嘶哑又尖锐,似垂暮的老年人。

  “你恨他们我就不恨了?”

  季然语气陡然狠绝,“背着我偷偷回来,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你以为你脱胎换骨了就连脑子都有了吗?”

  “你连忍和装都不会,还想复仇?”

  他气愤地骂,“你能复个屁,像今天的情况再来上一次,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不起……”

  钱辉被骂的抬不起头。

  自从失去一切被季然带进疗养院以后,他就很听季然的话,他和季然有着差不多的目标,季然就是他的主心骨。

  只是他等不及了,在疗养院的每一天他都想疯,他恨不得撕了把他害成这样的两个人!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回来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季然快气疯了,怎么也没想到那么听话的钱辉,有一天竟然敢擅自回来!

  他的计划都被打破了!

  “他们要是发现你麻烦就大了,不止是你,我辛苦做的一切都会因为你毁了!”

  “接下来你给我好好躲着,再敢让沈宁和薄肆野看见你,你就自己解决去吧。”

  钱辉低头,“我知道了。”

  季然恨恨剜了他一眼,心中暗暗盘算被打乱的计划,一条条彻底清算打散,剔除或排了先后顺序,脑子里重组成一条线。

  钱辉不敢再吭声,但能回到A市他还怕什么呢,他和季然总会成功的。

  而且只有盯着仇人的一举一动,让恨意在心里蔓延,他才能得到诡异的快感。

  将来下手,绝不会出现手软的情况。

  他要做,就必须做的狠!

  这样想着,钱辉阴郁的心情瞬间恢复晴朗,坐直了身体,姿态挺拔,动作优雅矜贵的夹菜。

  他这些优雅的动作,和他这张脸完全不符合。

  但他好像没有丝毫觉悟,表情也是悠然自得,好像少年人的天真。

  “钱辉!”

  钱辉立刻如临大敌一般抬头,“嗯?”

  季然皱眉,不悦地看着钱辉,冷哼一声。

  “伤口还没恢复好,也才刚学了几天,你就敢来A市?”

  “就你刚才的反应,足够薄肆野发现破绽,第二次毁了你。”

  钱辉一愣,放下筷子,“我怎么了?”

  季然眉间缠绕着烦躁,语气也急,“我不想跟你废话,明天那位老师就过来,你给我好好学,一个月后我去检查。”

  “一个月?”

  钱辉难以接受,一个月的时间只浪费在学习上,对他来说实在太长了。

  他忍受不了长时间的枯燥,只想快点报仇雪恨,最好明天就能将仇人杀死。

  可季然怎么可能容忍他的计划被二次打破,当即冷声呵斥,字字珠玑割钱辉的心。

  最后,季然冷冰冰看了钱辉一眼,没有任何感情。

  “要是你实在学不好,我就只能放弃你了。”

  听到要被放弃,钱辉立刻触电一般站了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喊,“不!我能学好!”

  钱辉现在所有行动都是被季然指挥,当他对复仇路毫无希望、空茫的时候,是季然出来带走了他。

  季然说他们有相同的仇人,只要他听话,季然一定会带着他复仇。

  可以说钱辉现在的所有行动,都是靠季然,没有季然他就像只无头苍蝇,乱转也找不到办法能报仇。

  “季然哥,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钱辉急于表忠心,焦急地喊。

  季然慢悠悠喝了一杯茶,看钱辉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心中没有任何情绪。

  他只知道,他费心培养的棋子,不听话了。

  “那就给我好好躲着,什么时候学精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不过季然也没有太为难钱辉,钱辉对他来说还有用。

  他费心培养钱辉那么久,不发挥出作用怎么会轻易丢弃呢。

  出了餐厅第二天,沈宁就把钱辉的不对劲忘在脑后了。

  他之前在季然身边见过几个alpha,但这次撞见的omega还是第一个。

  不过他也没多想,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只是偶然。

  薄肆野已经去薄家住了,因为晚上见不着,白天就压着沈宁去公司学习。

  使得沈宁苦不堪言,原本和季郁初定好的玩乐规划全都乱了。

  好在这种枯燥的日子没能维持多久,薄家家宴就如期到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问题

  “你确定都解决好了?”

  装潢古典,处处透着奢华的薄家老宅客厅里,沈宁靠坐在大沙发上,不放心地问薄肆野。

  薄肆野颔首,摘了两颗浑圆透亮的葡萄递给沈宁,“放心,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委屈了。”

  “倒也没有,今天来的这些长辈里,没有指着鼻子骂我的,就算不错了。”

  沈宁笑眯眯看着薄肆野,“不过我没有说你管不好的意思哦,只是这些长辈太难缠,我想你解决也一定很辛苦的。”

  “这几天都警告过了,谁敢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再犯,我绝对不会饶过他们。”

  家宴这么重要的场合上,要是真有人敢不顾警告辱骂沈宁,那就是不把沈宁这个薄夫人放在眼里,不把薄家放在眼里。

  这样挑战权威的人,沦为牺牲品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拿起你的气势,家宴在你座位下面那些人,地位都没你高。”

  “不管你回多重的话,就算你以他们骂你的方式骂回去,你永远都不会错。”

  薄肆野不是第一次这么跟沈宁说了,但被环境慢慢磋磨成逆来顺受的沈宁,能养成如今带点小娇纵的性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宁听得头疼,敷衍道,“我知道啦,还有你在呢。”

  开玩笑,光是平常说一句音调拔高的话,他都要回想很多次自己语气是不是太重了,然后抓心挠肝的反省。

  有一句名言是吾日三省吾身,沈宁是每天反省三百次还不够。

  现在每天被疯玩的快乐填满,倒也没那么多时间反省了。

  如果不是很烦很气,他是不会主动说重话的。

  而且这不是还有薄肆野在吗,为难他的人也都是薄家人,交给薄肆野处理就再好不过了。

  沈宁就这样放平心态,还悠然自得地在薄家老宅的房间里小睡了个午觉。

  家宴聚餐都在晚上,晚上才是重头戏,他可得养精蓄锐呢。

  .

  晚上,薄家老宅灯火通明,长桌上薄家主系和旁系已经坐满,满桌的佳肴尚温。

  薄老爷坐在主位,主位以外以左为尊,薄肆野自然就在左边坐下,沈宁跟着坐在薄肆野旁边。

  右边做着的就是薄母和江安了。

  两边暗地里不对付的人这样面对面坐着……实在太考验人的心理抗压能力了。

  不,好像是考验沈宁自己的抗压能力。因为其他三人都和正常一样,谈笑来回是那么自如。

  沈宁自愧不如了,他真的一点都忍不了,他自己都觉得装笑装得假。

  尤其是,在看到他旁边的空位置出现薄修厉身影的时候……

  薄修厉含笑的声音响起 “小嫂嫂,别来无恙啊。”

  沈宁立刻收起假笑转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哦,是温的,不烫,没发烧。

  不对,没发烧怎么出现幻觉了呢?

  沈宁又悄咪咪侧头,要再看看旁边的薄修厉,却没想到恰好对上薄修厉望过来温润如玉的眼神。

  ……疯了,沈宁脑子快要炸开了 他身边还有好人吗!

  薄修厉原来不羁的性格呢?原来疯狂嚣张的眼神呢?

  真的摔坏两条腿以后就彻底改了,疯了吧?!

  要真是原来那样,沈宁也不至于对上一眼就感觉头皮都要炸开。

  这熟悉的、被盯上的感觉,像毒蛇盘旋在心上,冰凉的鳞片在心上游走。

  平生第一次,沈宁想骂脏话。

  他感觉自己好像进了毒蛇窝了,一个两个眸底神色都阴冷的可怕,温润的眼神下总是藏着更疯狂的伪装。

  “薄肆野,薄修厉他……”

  沈宁小心朝薄肆野那边靠了靠,非常小心谨慎地,一边警惕看着薄修厉,一边问薄肆野。

  “他不是不来吗?”

  是啊,沈宁还记得回来的人带话,说是薄修厉腿不舒服,今天晚上不能出席了。

  却没想到,恍然的一转头,薄修厉已经出现在他旁边!

  薄肆野瞥了薄修厉一眼,淡漠道,“不用管他,当做没看见就好。”

  这句话是正常音量,但在正在热烈交谈的家宴上,并不算很重,但也足够让薄修厉听清了。

  薄修厉就当没听到,见他看过来,笑着打招呼,“大哥,好久不见啊。”

  薄肆野对薄修厉的感观更是差,薄修厉带着并不真诚的假笑和他说话,他连回一个虚伪客套的笑都觉得浪费。

  他语气轻飘飘的,一听就知道是敷衍,“嗯,腿好了?”

  终生只能坐在轮椅上的薄修厉:……

  舌尖在尖牙上顶了顶,薄修厉忽的轻轻笑了一声,心想真是天道好轮回。

  前几年薄肆野只能靠轮椅活动时,他见到寒暄的第一句话,也是‘大哥这是身体好了?’

  现在算什么,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吗?

  默了默,薄修厉才终于开口。

  “嗯,托哥的福,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薄肆野淡淡点头,狭长的凤眸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不用谢,好不了我就放心了。”

  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也不知道薄肆野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薄修厉绷不住了,温润和煦的笑容也挂不住,脸色瞬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看着薄肆野。

  “那你这心放的就太早了。”

  薄肆野见他表情终于绷不住时,却是嗤笑一声,好像早就料到这个蠢货三两句就会被激得恢复原型。

  他薄唇轻启,好似恶魔在耳边低语,“看你还是这么蠢,我就更放心了。”

  “不论你装的多像,都改变不了你 蠢笨如猪的事实。”

  薄肆野看薄修厉的眼神真像在看一只猪一样,满是嫌弃,“别想着学我扮猪吃老虎,从小你就没长这种脑子。”

  薄修厉被这句话气的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薄肆野!”

  面对害自己成为一辈子只能坐轮椅的废物的人,薄修厉的接受和伪装能力,显然没有薄肆野那么强。

  沈宁目睹薄修厉被薄肆野三两句话气得恢复原形全过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你还是那只猪啊,闲着没事没事扮什么老虎,我还以为你心有城府,脑子比我聪明了呢。”

  “……”薄修厉阴郁地盯着沈宁。

  沈宁眨巴着眼睛,用清澈懵懂的眼神看着薄修厉,真诚问,“你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

  还笑呢,这两次见面那温柔和煦的笑快把沈宁吓死了,没想到都是装的啊。

  沈宁就说嘛,薄修厉那猪脑子什么时候会聪明啊,还学会用一层温柔掩盖阴郁了。

  “呵。”

  薄修厉看到沈宁和薄肆野夫唱夫随的样子就恶心,冷笑一声,阴森的眼神直直盯着沈宁。

  “别得意,你迟早是我的!”

  沈宁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又往薄肆野身边靠了靠,“神经。”

  “脑子不怎么样,还挺有毅力。”

  薄修厉索性也不装了,贪婪地看着沈宁,“宁宁,你所有的小脾气都展现在我面前,还说不是爱我?”

  沈宁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活泼可爱的 ,乖顺听话地不得了。

  只有在他面前,每一次都紧绷小脸发脾气,也会有怒气和不满。这样不完美的沈宁,才是真正的沈宁。

  沈宁都把真正的自己摆在他面前了,还说不爱他就太假了。

  “啧…”沈宁嫌弃的皱紧眉,侧头跟薄肆野说悄悄话,“跟神经病坐太近会传染的吧,咱们得离他远点。”

  沈宁现在和薄肆野靠的很紧,和薄修厉的座位之间就隔了很大的空间。

  薄修厉不知悔改,装下不去以后就一个劲的缠着沈宁,偏说沈宁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说这就是沈宁给的独属于他的偏爱。

  把沈宁缠的更加头疼了,埋头当做没听到,专心只吃跟前的菜。

  不过今晚宴会的氛围确实不错,虽然还有催生的话,但辱骂贬低他的话却是没有了,不知道还真以为这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呢。

  期间薄母竟然也转性了,听到有人主动拉来催生的话题时,竟然也只跟了几句,听到沈宁委婉的拒绝后就停住了。

  沈宁不做它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拿起桌子上的果酒喝了一口。

  他的酒力非常差,一口头晕两口倒地,所以自从那次好奇尝试以后 他都没有再沾过酒。

  这杯果酒还是佣人上错了的,薄肆野本来想让人撤走,但沈宁想着只是果酒而已,就算喝一杯也不会出事,就留下了。

  但喝了这一口果酒,沈宁立刻苦了脸,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模样,极其嫌弃地吐了吐舌尖。

  “好难喝。”

  “这是什么果子酿的酒啊,味道怎么这么怪?”

  又苦又涩,但其中夹杂着腻甜,喝起来是呛喉咙的难喝。

  他伸手去拿薄肆野的酒杯,“我尝尝你的。”

  薄肆野拦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不许喝酒。”

  “我知道嘛,就是想尝尝。”

  时刻关注他们的薄母,看到沈宁伸手去拿薄肆野的酒杯,瞬间提心吊胆起来。

  “小宁啊,酒这东西omega能少喝还是得少喝,在这种场合万一喝醉了耍酒疯,像什么样子。”

  一听薄母说沈宁了,周围有人立即附和,“是啊,你喝什么酒,喝醉的样子让人看去了多丢人。”

  沈宁一愣,认真回答,“哦,我酒品很好,喝醉了不会发疯的。”

  “您是担心家宴上出现乱子造成不好的影响吧,您放心,我不会的。”

  然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中年alpha。

  “妈您看三叔,要不然您去劝劝他吧,不然他待会儿说胡话惹出祸了怎么办。”

  三叔喝的满脸通红,满脸络腮胡的脸红的像猴屁股,眼神迷离不清,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手里还死死捏着酒杯。

  “你三叔是alpha,他喝醉还不正常吗。你可是一个omega,喝醉酒连端庄都没了才丢人呢。”

  薄母看了三叔一眼,按下那个帮她教育沈宁的人,又瞥了一眼薄肆野,于是顺势借着沈宁的话说。

  “妈是担心你,你三叔没事,家宴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有分寸。”

  沈宁点点头没说话,既然三叔喝成这样都没事,那他喝醉了就睡觉的酒品,不是更让人放心了。

  这样想着,他一手压住薄肆野的胳膊,然后快速把薄肆野面前的酒杯拿到自己面前。

  薄肆野蹙眉正想训斥。

  沈宁乖巧地笑,水润清澈的双眸看向薄肆野,眼睫轻颤,声调又缓又软,“想喝。”

  没有太多哀求的话,用最简单直白的两个字,就能引出无限的遐想。

  薄肆野总是对他这样撒娇没有办法,一看到这乖巧像兔子一样的表情,就心软地一塌糊涂,直想把所有都掏出来满足他。

  只是一杯酒……喝了顶多睡一觉……

  薄肆野脑子里不断盘旋着一个魔鬼般的声音,诱惑道‘答应他!答应他!’。

  他都这么可爱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满足他的!

  僵持几秒后,终于,薄肆野点头了。

  沈宁脸上立刻绽放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你最好啦!”

  他端起酒杯,还不忘笑眯眯像薄肆野奉承表真心,“最喜欢你了!”

  拿到酒杯的沈宁就像拿到新玩具的孩子,试探性把酒杯放在鼻下轻嗅,闻到厚重的酒香更高兴了。

  “小宁!”

  就在沈宁刚打算一饮而尽的时候,江安骤然出声阻止。

  “薄哥的酒太烈,不仅容易醉,还伤身体,不适合omega喝。”

  “你要是想喝酒,让佣人再给你上度数低的酒,好喝还对身体没有坏处。”

  沈宁就觉得莫名其妙了,他又不喝多,只是这一杯对身体的害处,就值得和他不对付的江安出口劝吗?

  “瞎说,肆野能喝我当然也能喝。”

  担心再被拦住,他小心瞥了一眼薄母和江安,仰头快速抿了一口。

  还想再喝一口的时候,没被薄母或江安出口拦,却是被薄肆野出手拦下了。

  那只脉络分明的大手扣在酒杯上方,长指用力捏着杯壁,将酒杯重重放回自己面前。

  还不等沈宁抗议,薄肆野就冷声呵斥,“不许再喝了。”

  “噢。”

  沈宁撇撇嘴,心里给薄肆野记下一笔。

  现在是在薄肆野的地盘,他忍着。

  等着回季家的吧,在他的地盘里,他一定也要这么凶回去。

  薄肆野拿回酒杯以后就那么放着,还和之前一样和薄母周旋聊天,就是忽略那杯酒。

  眼看着家宴就要到尾声了,江安面上不知为何出现焦急之色,手足无措抓起自己的酒杯,慌忙站起来说要和薄肆野喝一杯。

  他要感谢薄家愿意接纳他留在这里,感谢这两个月薄家对他的关切照顾。

  薄肆野漫不经心坐着,并不应江安敬的酒,长指把玩着酒杯,垂下的眸子里深深看着随着动作流动的酒。

  酒水清澈见底,因为薄肆野倾斜观察的动作倾倒在杯口,呼之欲出。

  “唔……”一声小兽似的难耐呜咽溢出,声音很轻,还因为怕被发现迅速截断了尾音。

  但薄肆野听得清,这是沈宁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五章 顶级alpha的威压

  好难受……

  沈宁用力抓紧衣角,用力才能睁开的眼前出现重影,已经忍不住脑袋里阵阵的晕眩了。

  怎么会这样,他感觉脑子里像有个螺丝钉一样,每一次头疼,都像有人拿着螺丝刀一下下将螺丝钉拧得更紧。

  等等……除了头疼头晕以外,身体里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横冲直撞。

  这种遍布全身的难受是突然之间就发作起来的,以至于沈宁根本来不及想他都接触了什么,就被疼痛打散了理智。

  还没等他接受完这种感觉,浑身突然就像着了火一样,腾一下燥热起来!

  茉莉花香信息素控制不住泄露出来,醇厚的香味飘散的迅速,很快就被在场的alpha捕捉到。

  其中有几个被父亲带来的年轻alpha嗅着醉人的香味,灼热焦急寻找的视线在几个omega身上穿梭。

  这一切沈宁都无知无觉。

  就在他的手越攥越紧,忍难受忍到浑身发颤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抚上他的手背,慢慢拉开他攥的通红的手。

  紧接着薄肆野温柔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陡然唤醒他晕眩的脑袋。

  他听到薄肆野说,“别怕,我带你走。”

  他点点头,卸下全身的力气,软哒哒的趴在薄肆野身上,贪婪触碰薄肆野身上的清凉。

  “各位,在这场家宴上,有一位屡教不改的蠢货。”

  薄肆野将浑身发烫的沈宁抱起来,狭长的凤眸微眯,冰凉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薄母和江安身上。

  他就这么看着薄母和江安,声音低沉喑哑,一字一句道,“我的夫人,薄家的家主夫人,在这次家宴上中了招。”

  “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会彻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刻意谋害薄家,有意扰的薄家鸡犬不宁。”

  “从现在起,封锁薄家上下,没有找出罪魁祸首之前,一个人都不许给我漏出去!”

  封锁薄家的话一出来,原本看热闹的人都呆了,然后一窝蜂似的异口同声抗议,情绪激动甚至的吵的脸红脖子粗。

  “就因为你的omega出事了,你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关在这儿了?”

  “薄肆野,你别太过分,我们几十个人怎么说也是长辈,你目无尊长!”

  有聪明人跑到薄老爷子面前诉苦,一个劲儿说这事跟他绝对没有关系,他还要急事要忙,不能封锁薄家。

  如果真要封锁,起码先把他放出去啊。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他们都围着薄老爷子,七嘴八舌的求。

  个个都怕落到薄肆野手里,连承担被薄肆野怀疑排查的风险都不愿意。

  天知道这个胆大的凶手是谁,但只要薄肆野愿意,凶手可以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也可以是几个人团伙作案。

  首先冲到薄老爷子面前求的那几个人,都是最近得罪过薄肆野的人,或者是做过亏心事的人。

  “都给我闭嘴!”

  薄肆野阴鸷目光渗着寒意,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沈宁,他直直与被围起来的薄老爷子对视。

  “肆野。”一片寂静中,薄老爷子终于开口说了家宴上第一句话。

  “封锁薄家上下,我不同意。”

  “为了一个omega,不值。”

  薄肆野嗤笑,笑意阴冷渗人,滔天的怒意化作顶级alpha的威压,压得在场所有人不堪重负弯了腰,连大气都不敢出。

  龙舌兰的信息素在偌大的餐厅里弥漫,除了薄老爷子,没有人能面不改色承接来自顶级alpha一怒的威压。

  “沈宁喝的那口酒,原本摆在我面前。”

  薄肆野的声音非常稳,带着濯雪碎冰般的寒意,“薄家出了内贼,今天他无声无息下的是迷药,明天下的就是夺命的毒药。”

  “所以谋害家主的罪名,够吗?”

  “嘶……”看热闹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本来以为是单单针对薄修厉的戏码,看戏也就看了,却没想到那个内贼真正的目标是薄肆野!

  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敢给薄肆野下药!

  “今天不彻查出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他直视薄老爷子,以家主的身份冷声吩咐一旁的保镖,“上到老家主,下到洒扫佣人,都给我查!”

  说完不管瞬间起来的喧哗争论,抱着沈宁转身就走。

  薄老爷子挥挥手,吩咐佣人拿着还放在桌上的那杯酒送去检测。

  “薄肆野这个混账,大伯,你听听他说的是混账话,他竟然连你都敢查!”

  众人听到那句‘上到老家主’之后,齐齐惊得忘记了说话,直到薄肆野走远后才反应过来。

  “薄肆野他大逆不道!大伯你这次非得好好处置他!”

  “他才当了几年家主,就敢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要是再让他发展几年恐怕欺师灭祖他都敢!”

  一个个说的唾沫横飞,急着替薄老爷子着急,纷纷让薄老爷子好好处置大逆不道的薄肆野。

  实际上,当听到薄肆野连老家主都不顾及时,他们心里都涌上深深的恐慌慌。

  没有薄老家主管着薄肆野这个无情的疯子,他们这些人恐怕都得被针对到破产 。

  现在薄肆野连老家主都不顾及了,那他们以后再犯浑被薄肆野逮住,就没人捞了。

  薄老爷子再开口,却是转移话题,“肆野他妈大病初愈,你们这么吵到底想干什么?”

  众人的视线移到一直默不作声的薄母和江安身上,这才发现薄母和江安脸色白的吓人,还都仓皇发抖。

  对啊,众人反应过来,薄肆野的亲妈不是还在这吗。

  他们又一窝蜂似的围在薄母身旁,假模假样关心几句以后,就直接进入正题。

  “肆野今天的事不道德啊,你是他亲妈,你得教育他啊。”

  “对啊,我们是长辈,哪有长辈被下辈压得抬不起头的,肆野这性格得好好改。”

  “你到底是他亲妈 你的话他还能不听吗?”

  诸如此类,都是劝薄母去教育薄肆野。

  但薄母哪敢啊,别说去教育薄肆野了,她现在看到薄肆野怕是都要紧张的发抖。

  她现在后背冷汗涟涟,紧攥的手心出了一层汗,急的又开始头晕了。

  江安咬紧唇瓣靠在薄母身上,脸色紧绷,被一堆人围着精神高度紧张,额前同样冒出细密汗珠。

  完了……

  这是薄母和江安心中唯一的想法。

  但被这么多人围着,她们必须装得作不知道,否则微小的不对劲都有可能暴露。

  薄母叹了一口气,忧愁道,“肆野这孩子主意大,跟我也不亲,我怎么管啊。”

  “我重病住院,他就去看过一两次,摆明了不想跟我亲近,这次我又怎么可能说的动他。”

  她连连摆手,“我管不了,管不了。”

  之后那些人无论怎么劝,薄母都说她和薄肆野不亲,劝不动。

  她这也是摆明了的拒绝态度,众人吃瘪,悻悻回到薄老爷子身边。

  刚想开口,却见薄老爷子缓缓闭上浑浊的眼睛,摇摇头。

  意思很简单,他也管不了。

  ……

  这些日子犯浑恰好犯到薄肆野手里的人,已经开始焦急等待审判了。

  他们个个心事重重回到座位上,努力搜刮脑子,想这些日子有没有得罪过薄肆野,自己家还能不能保住。

  江安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想到第一次就被发现了,还被当场当做嫌疑人关住。

  “阿……阿姨,我们该怎么办啊?”

  “薄哥知道问题在那杯酒上!”

  趁着那些人在做最后的交谈时,江安惴惴不安地靠紧薄母,一双眼睛左飘右盼,生害怕薄肆野回来直接逮捕他。

  “怕什么。”

  薄母做了无数次深呼吸,才稳住心态,脑子一刻不停开始想怎么脱身。

  “就算他知道那杯酒有问题,但他怎么知道是我们做的?”

  “他没有证据就抓不住我们,到时候我们打死都不认,他还能拿我们怎么样吗?”

  薄母的话就像定心丸,江安仔细一想也觉得薄母说的对,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

  “薄哥生气的样子好可怕,他看着我们说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掐死我……”

  “怎么可能。”

  薄母笃定地否认薄肆野发现的事,她按住江安的手,轻拍安抚。

  “别怕别怕,他怎么可能一下就猜到是我们做的,他肯定不是对着我们说话,只是我们恰好坐他对面。”

  她叮嘱江安,“待会儿查到我们,你千万别慌,一慌露馅了我们就都完了!”

  正这样叮嘱着,两个保镖走过来将他们分开。

  “您好太太,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跟我们到那边去,我们需要询问您几个问题。”

  .

  沈宁被扔在大床上,柔软的床垫轻轻凹下又随着他翻身离开弹起。

  “薄肆野……”

  他眼神迷离,眼睛里氤氲水雾,鼻尖泛着红,哼哼唧唧地抱住薄肆野。

  然后把滚烫的脸贴在薄肆野脖子,又觉得这样不敢凉快,于是退回去,跪坐着歪了歪脑袋,仔细研究薄肆野身上的衣服。

  在看到衬衫扣子的时候,他眼睛亮了亮,踏进寻找宝藏的路上一样,满脸兴奋和兴趣。

  薄肆野却按住他的手,“想干什么?”

  “热。”于是一只手闷头解扣子的沈宁抽空回了一个字。

  这晕乎乎的状态……沈宁现在是喝醉加中了药。

  薄肆野垂眸,和沈宁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他脸上的小绒毛。

  当沈宁解不开扣子好奇趴上去研究时,长长的眼睫像羽毛似的,在薄肆野身体上扑闪扑闪,似猫爪在薄肆野心尖上轻挠。

  这小醉鬼喝醉了还上脸,红扑扑又发热的脸颊看起来就很好捏,尤其是看到他眼睛里的湿润后,更让人想欺负了。

  “好难……”

  这什么男德扣子啊,这么难解。

  醉鬼沈宁略加思索,脑瓜子都快转冒烟了都想不出解开扣子的办法。

  他想不出办法,细长指节在唇齿轻咬,还没磨上两口,就被薄肆野拉开了。

  他‘唔’了一声,实在受不了浑身的燥热,扑在薄肆野身上,双手一扯……

  几个扣子崩飞,碍事的衬衫终于被解决了。

  沈宁喜滋滋把脸贴在薄肆野腹肌上,感受肌肤相触的清凉,舒服的闭上眼睛满足的喟叹一声。

  却没发现,下巴贴着的地方逐渐变得滚烫……

  等沈宁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九点了。

  和他同时醒过来的还有浑身的酸疼,抬不起的胳膊和走路颤颤巍巍的腿,都向沈宁证明 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沈宁的酒品很好,记忆也很好,所以昨晚发现了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

  最后发现越来越滚烫以后,他还好奇地戳了戳,拿自己的手包住去比量。

  唔……他怎么会做出那么丢人的事啊!

  “醒了?”

  坐在书桌前,已经西装革履的薄肆野摘下金丝眼镜,看向沈宁满目柔情。

  沈宁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唤醒被折腾一晚上的身体,四肢百骸涌上来的酸疼使得他连懒腰都没伸全。

  “我昨天……”

  身体这么难受沈宁也不敢说什么,因为昨晚是他任性非要喝薄肆野的酒,才导致喝醉成那样。

  不过昨天晚上还真是奇怪,是那杯酒不太烈吗,他竟然没有直接睡过去,还耍酒疯了。

  薄肆野直接挑明,“昨天你喝的那杯酒,有问题。”

  “嗯?”

  沈宁有点懵,忍着浑身酸疼坐起来,“你是说我那杯,还是你那杯?”

  “所以你那时候拦住我,是知道那杯酒不对劲了?”

  “我昨天不是耍酒疯,而是中药了?”

  沈宁紧紧抓着枕头,五指深陷进柔软的棉花里。

  只要薄肆野敢点头,这个枕头就会出现在薄肆野脸上!

  “嗯。”薄肆野抬步要走过来,却在刚应声的下一秒就被枕头砸中,紧跟着还有沈宁气呼呼的质问。

  “你知道我中药了还那么折腾我,解了药不就行了,你还没完了!”

  知道昨晚不是自己的错以后,沈宁的脾气瞬间支楞起来了,把对薄肆野的不满全都一股脑发泄出来了。

  “让你停的时候你不停,让你动的时候你还不动,这是狗屁的情趣啊!”

  在外面冷血无情的薄肆野,在沈宁面前被砸了也满目柔情,俯身捡了枕头还给沈宁。

  “乖,不气了,跟我出去看看罪魁祸首又策划了什么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薄总,检测结果出来了,其中确定被下药了。”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暗暗心想是哪个不要命的蠢货,敢在家宴这么重要的场合给家主下药!

  薄肆野眸光微沉,狭长的凤眸凛冽,一个个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对面的薄母和江安身上。

  他叫来昨晚端酒过来的佣人,长指一个个点向昨晚调查出可疑的人,声音冷静无情。

  “你,挪用八百万公款给情人买房。”

  “你,利用薄家的声望为非作歹,强抢omega和你发生关系。”

  “还有你,和人地下交易小心点,别再把要推翻我的话,传进我耳里了。”

  薄肆野一个个点出这些亲戚做出的混账事,尾音拉长带着冷血的戏谑意味。

  他嘴角勾了勾,“不过这些,就是你们昨晚慌张的原因吗?”

  “哦,差点忘了。”

  他还是那样笑着,抬眸看着薄母,语气轻轻,听不出喜怒,“还有您,妈。”

  “您昨晚漏洞百出的话,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既然都有您了,江安怎么漏的掉。”

  “我?”薄母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薄肆野。

  她昨晚明明说的好好的,回去以后还把说的话捋了好几遍,确定是完美无误,一点错都不可能出的啊!

  她怎么会有问题!

  “肆野,我是你妈,他是我儿媳,我为什么要害他?”

  不过事到临头,薄母当然连最坏的猜想都试想过,所以被薄肆野怀疑,她面上当即露出悲痛震惊的神情,打起了感情牌。

  震惊过后,她脸上适时出现心痛和怒不可遏,语气又急又重。

  看起来真像被薄肆野这个逆子气狠了。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是想跟你联络感情,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是,把你留在家里这么多年我是有错,但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能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我头上!”

  薄母气得拍桌子,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一样,大声喊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我是凶手,你把我的面子放在什么地方,你把我当成你妈看了吗! ”

  被点中的几个人脸色发白,这也让剩下的人都知道,薄肆野清楚他们每一个人做的亏心事。

  但没被点中,他们都心有侥幸,也敢跟着薄母附和,纷纷道。

  “她再怎么样都是你妈,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好好的不就行了。”

  “你妈到底是你妈,她就算做错了你也不该这么说啊,有什么在亲母子之间不能过去啊。”

  “这事你怎么能往你妈身上拐呢,她是你妈,她还能害你吗?”

  薄肆野嘴角噙着笑,不像昨晚那样大发脾气。

  但这笑意不达眼底,他眼中能看到的只有掌控游戏的戏谑冷血,让人心里发毛。

  “各位是觉得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我没有说出口,就是不知道吗?”

  薄唇轻启,他轻声的话却像惊雷一样震住附和的人。

  “你……唉。”

  他们个个都倒吸一口凉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紧紧闭住了嘴。

  “别急,处理完今天的事,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现在,能闭嘴听了吗?”

  大厅内一片寂静,他们都默不作声地挪了阵线,没心思再想凶手到底是哪个作死的。

  薄肆野:“江安,现在轮到你了。”

  “你能解释为什么你是情绪波动最大的一个吗?”

  他玩味的声调性感冷冽,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幽深的眸光直直盯着江安,嘴角的弧度更深。

  “我……我……”

  江安害怕地瑟缩了一下,手抖的不成样子,怯怯低垂眼皮回避薄肆野的视线。

  要是单纯的说谎骗人,江安甚至有自信游刃有余地躲过去。

  但下药的事不是小事,他还做不到自然的掀过去。

  而且质问他的人也不是普通人,问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鼓面上,震得他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周旋的话。

  他能感觉到薄肆野直直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像灼热的焰火一样,烧得他恨不得直接承认了。

  但理智压住了他,他知道一旦承认就完了。

  他大喘粗气,喊,“不是我,我没有做!”

  薄母拉住江安出了一层汗的手,不满的看向薄肆野,训斥道,“肆野,你吓到小安了!”

  薄肆野轻笑,语气听不出喜怒,“是吗,我还没问,你怎么就怕了呢?”

  薄母暗地里狠狠在江安腰上掐了一下,江安红了眼眶,终于颤颤巍巍抬起眼睛,小心地看薄肆野。

  “薄哥,你在说什么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一样,我害怕。”

  他努力营造可怜的人设,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而且我只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omega,我怎么敢给你下药啊。”

  薄母见江安理解她的意思了,心中一喜,紧跟着做出表情接戏。

  “小安善良贤惠,别说给你下药了,他连下药这个法子都想不出来。”

  她心疼地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江安,不由得带着怒气责怪起薄肆野。

  “你怀疑谁都不可能怀疑我和小安啊,我是你妈,是你最亲的人,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怎么想的!”

  薄肆野收起笑容,漠然问,“演够了吗?”

  “演够了就一起看看监控,给我一个洗清嫌疑的理由。”

  偌大的薄家处处都是监控,每一条小径或亭子都少不了,所以昨晚亲戚进门开始一举一动就在监控下了。

  不过难免有疏漏,有些地方是监控死角,这个有些地方就包括酒庄外。

  而这个监控死角的位置,一般人不清楚,一月只来参与一次家宴的亲戚,因为这个洗脱了一部分嫌疑。

  住在薄家的薄母脸色瞬间变了,“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更有嫌疑!”

  薄肆野眸光紧盯着快进的监控,嘴角轻勾,“别急,您再看。”

  监控画面里,一晚上进出过酒庄外的人,就是薄肆野一个个指出的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脸色更白了,心惊胆战看着监控画面,恨不得掐死非要嘴馋的自己,好好的干什么非要去看珍藏的酒啊!

  监控画面进行到家宴开始,佣人拖着放满酒杯的托盘从酒庄里走出来,薄肆野按下了暂停。

  薄母的心却在看到监控回放刚开始的时间就放下了,转头安抚起江安。

  现在监控放完,薄母立刻笑道,“肆野,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能这么诬陷我啊。”

  “你看这监控里,都没有我和小安的身影。”

  薄肆野轻笑,语速不急不缓,淡声宣布,“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人,最后的嫌疑也洗清了。”

  “至于您,别急,再看。”

  第一百三十七章 铁证如山

  进度条拖到了佣人送酒的那一段,薄肆野按下了暂停。

  长指轻点监控画面一处死角的位置,“每个送酒的佣人都会进入这一片死角。”

  “但从进入死角到出来,只有短短三秒的时间,但凡拖延一秒都会出现端倪。”

  薄母眼睛死死盯着监控画面看,瞪大眼睛仔细看着佣人一个个井然有序通过死角,没有一个人停顿。

  “那这和我们有关系吗?”

  眨眼的瞬间,薄母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松了一口气,恢复正常质问薄肆野。

  “这个时候,我和小安正在家宴上,大家可都看着呢,我怎么可能给你下药。”

  “您怎么会亲自动手,但不亲自动手就能下药的办法有千万个。”

  薄肆野淡声笑,含笑的嗓音却像淬进了逼人的寒意,寒意掺着怒气,让人不由得生出惧怕心慌。

  薄母只是心慌了一瞬,就拿起了自己最坚固的底牌,一张薄肆野永远无法否认的底牌。

  “肆野,你这些年怨我,我知道,我不怪你。”她神情哀伤,洞悉一切一样看着薄肆野。

  “但你不该把你妈想成这种人。”

  “还有小安,小安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跟着我回国玩玩,就被你这么诬陷,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嫁人!”

  薄肆野:“您急什么。”

  他放大某一处监控画面,屏幕上一个佣人的身形赫然占据了大半屏幕,那张还算清秀的脸清晰的映入所有人眼里。

  “我想您应该记得他。”

  鼠标拖动,放大这个佣人手里举着的托盘,以及他背在身后的手。

  这个佣人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住,另一只手举着托盘按照顺序经过监控死角。

  他们的步子轻缓也井然有序,从进入死角到重新出现,整整三秒,每个人都是不多不少。

  “我怎么会认识他?”

  薄母立刻否认 “薄家那么多佣人,我怎么可能每个都记住。而且一个酒庄的佣人还值得你单独拎出来?”

  薄肆野将画面慢放到极致,一帧一帧盯着,最后鼠标停在佣人进入死角前的最后两秒上。

  “您仔细看他的手。”

  屏幕上,在进入死角最后一秒前,佣人紧攥的手出现松动,手中露出一角白色的纸。

  “他知道死角的掩护只有三秒,所以要完美完成任务还不露馅,他必须在进入死角之前就准备好一切。”

  “他手中露出那一角白色的纸,就是装药的纸。”

  薄母惊骇,“……什么?!”

  “他竟然这么大胆,小小一个佣人竟然敢下药谋害你!”

  薄肆野早就猜到薄母不会轻易暴露,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眸,意味深长的说。

  “是啊,小小一个佣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谁给他的胆子?”

  “不如把他带上来,您亲自问问?”

  事情已经败露到这个地步了,薄母也顾不上怎么圆谎了,直接全盘否认。

  “荒唐!你竟然因为一个佣人怀疑我!”

  “况且你怎么知道那张纸里面包的什么,这个佣人怎么就一定是我的人?”

  “我才回国多久,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能力拉拢人心了。”

  薄母急中生智,越急思路越是清晰,她今天一定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定罪!

  “你那么确定这个佣人是我的人 是想借佣人的手诬陷我吗?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儿子这么恨我!”

  薄肆野冷眼看着薄母变化自如的神情,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妈,我可没说过他是您的人。”

  薄老爷子闭了闭眼,咳嗽两声说“把他带上来,让他自己指认,一切就都清晰明了了。”

  “爸,那是监控死角,我们谁也不可能知道那里怎么了啊,怎么就断定是这个佣人?”

  “我看是肆野恨毒了我,抓住一个不对劲就往我身上扔,说不定他已经买通了这个佣人!”

  薄母不再专注薄肆野,转而和薄老爷子说,絮絮叨叨想要薄老爷子相信。

  “你信不信马上这个佣人上来,一定咬定是我指使的他?”

  “爸,你评评理。”

  薄母被气得浑身发抖,说话语气咬的很重。

  “我几十年没回来了,这才刚回来两个多月。肆野却在薄家几十年了,你觉得谁买通佣人的可能性更大?”

  实则她心虚慌张的快要藏不住了,只能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相信薄老爷子不会容忍这样的家丑被这么多人看见。

  薄老爷子看都不看她,吩咐身边的人去把那个佣人带上来。

  “爷爷坐在上位,想必看得真切。”

  等待那个佣人过来的时候,当然也不会闲着。

  “宁宁想喝我的酒时,阻拦他的都是谁,爷爷还记得吗?”

  薄老爷子再次闭上眼,浑厚的声音难以掩盖疲惫,“肆野,够了。”

  薄肆野笑,轻挑了挑眉,“看来是记得。”

  薄老爷子坐在主位,薄肆野、沈宁和薄母他们离的那么近,怎么会不知道期间发生的事。

  那杯酒,以及薄母和江安劝沈宁不能喝酒的不对劲,薄老爷子全都察觉了。

  但他发觉了也只是当做没看到,任由事情发展,不想管他们的事。

  应该说,不想管薄肆野的事。

  人的心不可能做到极致的公平公正,即使是铁血手腕的老家主,在薄肆野和薄修厉两个孩子里,还是更喜欢活泼率真的薄修厉。

  对外,两个孩子都是他精心培养的孙子。

  在内,薄肆野从小性子就冷傲孤僻,所以他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

  继承人优柔寡断是大忌讳,所以薄老对他的教育极其严格,刻意不把偏爱给他。

  而有了继承人,薄修厉就能自由肆意的长大了,薄老不能给薄肆野的偏爱,也统统给了他。

  即使薄肆野和薄修厉长大后争斗 薄老也全当看不见,让他们两个去斗。

  说疼薄肆野吗?那当然是疼的,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但和薄修厉比不行。

  薄老希望薄肆野撑起薄家,将薄家的辉煌延续下去。

  但只希望薄修厉健康幸福,将来娶心爱的omega过一辈子。

  薄肆野心里都清楚,所以和薄老之间一直隔着一层薄膜,关系不亲不近。

  几分钟后薄老爷子吩咐下去的人回来了,却是独自一个人回来的,带回那个佣人已经翻墙跑了的消息。

  薄肆野也早就预料到,听到这话面上毫无波澜,顺势将困在薄家的亲戚们都放回去了。

  这些亲戚听到薄肆野说要放他们回去,顾不上看热闹了,纷纷打了个招呼就跑了,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过几分钟时间,大厅内就空了下来,无声的威压在空气中盘旋,压得人心脏沉闷。

  坐在薄肆野身边一直看戏的沈宁歪了歪脑袋,察觉到薄肆野不对劲的情绪,抬起手轻轻在薄肆野手背上安抚性的拍。

  “人都走了,爷爷,把人带上来吧。”

  薄老爷子颔首,吩咐身边人再去带。

  这次不过一分钟,那个佣人就被拖着带上来了。

  薄肆野懒得废话,冷声开口,“说吧,谁指使的你。”

  佣人紧紧低着头,站在大厅里被薄家的主人们注视,吓得浑身发抖。

  薄肆野语气骤然冷厉,“要是不说,你可就是这件事的主犯。”

  “谋害薄家家主的罪名,你猜薄家能让你盼几年?”

  “啊……我不是主犯!”

  佣人吓得浑身一颤,俨然要坐牢这句话狠狠击中他的心理防线。

  “是……是太太逼我的!”

  “家主,我不是有意的,求您不要告我,我是被逼的啊!”

  “你胡说什么!”

  薄母瞬间炸了,指着佣人大声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诬陷我,我怎么可能指使你给我儿子下药!”

  “太太,求求您饶了我吧,我家里就靠我赚钱了啊,我不能坐牢!”

  佣人直接跪下给薄母磕头,哭着喊。

  “当初是您逼我的,您拿着我妹妹的入学资格逼我,我要是不做,我妹妹就没有学上,我没有办法才答应您的啊!”

  佣人哭诉,“您不能到了这时候还害我,我们一家就指望我了,我不能因为您害死我们一家啊……”

  “还有江少爷,您当时说……”

  薄母听到佣人要说江安,急忙大喊打断,气得浑身发抖,“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

  她是想过佣人上来就指认她,却没想到佣人连她逼迫过他的事都抖了出来!

  还这么干脆,只是被薄肆野吓了一句,就恨不得扒出所有细节!

  “什么……我没有啊,薄哥,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江安脸色白了一瞬间,然后飞速转动脑子。

  但是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洗脱嫌疑,这几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过他还深深记得薄母的话,打死都不认。

  “这个佣人怎么能这么说,我和他无冤无仇,他却要拉我下水,实在太可恶了!”

  薄肆野面无表情看江安丰富的表演,淡淡点评他们这次的作案手法。

  “你们的手段不够高明,错就错在以威逼利诱驱使他。”

  “你们清楚他的家人是他的弱点,但也该知道这是他的底线,即使拿了钱他心里也难免怨恨。”

  长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薄肆野点开佣人上交的录音,薄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证据实锤,铁证如山。

  “你们看扁了佣人,似乎从没想过他也是人,不止有牵扯家人的情绪,也有脑子。”

  薄肆野嗤笑一声,总结给他们建议,“下次聪明点,看好底细再下手,免得再像今天这么丢人。”

  “……肆野。”

  这证据都快要把薄母和江安捶到地底上了,这时候他们喉咙里像梗了石子一样,干涩发疼,怎么也说不出话。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策划了这么多天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竟然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同样在一旁看了这么久都没出声的薄修厉,听到这短短两分钟就彻底反转的事,也懵了。

  他似乎非常不可置信,轻轻的喊,“妈?”

  “你也……”

  你也想整大哥啊!

  薄母骤然没了颐指气使的模样,也不再大声咒骂了,失神落魄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

  很快哭腔在大厅内响起,“肆野,妈没有办法,妈要是不这么做就没办法活了。”

  “妈没有办法啊……”

  薄肆野嗤笑,倒是没看出来薄母是怎么个身不由己法了。

  “给我下药,让我意乱情迷和江安发生关系,第二天你们再以酒后乱性定义,逼着我给江安一个名分。”

  “我说的,对吗?”

  薄母和江安心虚的对视一眼,都不吭声。

  光是酒杯里下的那种药,他们就找不出理由反驳了。

  薄肆野不愿放过他们,紧追着问,“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江安没有嫁给我,您怎么就活不了了?”

  “我……”

  薄母眼睛一转,转瞬又真的掺着假的一块哭诉道,“我在薄家不受你们待见,两个儿子都跟我不亲,我在薄家还怎么有脸住下去。”

  “我每次都求着你们和你们拉拢关系,可你们把我当成妈来看了吗。”

  薄母说到伤心处哽咽了两声,哭腔越来越重。

  “现在你们两个不得了了,都在薄家地位不轻,你们不待见我,我在薄家哪还有活路啊……”

  “也就小安是我知心的人,我一时糊涂,就……”

  薄肆野好整以暇地看着薄母演戏,心中早就深知薄母的秉性,怎么可能猜不出她真正的目的。

  “您这次回来要真是安安分分,那我顾及着生育恩情还会赡养您,不会让您落得个空有虚名。”

  意思就是薄母不会只有一个薄太太的名号,她还会享受一切薄太太该有的东西。

  钱、权,这些最基本的,不需要别人施舍,薄家的就是她的。

  “但您非要动歪心思,我也没办法了,以后您就自己看着办吧。”

  薄肆野从来都不算泥人脾气,以前顾忌着亲情对薄母一再容忍,没想到却让薄母变本加厉。

  那就算了,既然她不想要,谁还能逼着她收下。

  薄母听出了他的意思,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回来这么久做的努力,其实都没有必要,她光是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

  那她折腾这么久……到底折腾了个什么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怒怼薄修厉

  “从今以后,除了您在老宅内能得到的,薄家的一切都跟您没有关系了。”

  ‘轰!’薄母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她折腾了这么久,把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折腾没了!

  “肆野!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妈!”

  不行,不行!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薄家的一切,她做了这么多,到最后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呢!

  “肆野,你看看我,我是你妈啊,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才生了你,你长大了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薄肆野站起身,深邃的眼眸里毫无波澜,“妈,还留给您老宅内的东西,是我最后的宽容了。”

  薄母失神落魄的喃喃,仍觉得自己没错。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你妈啊!”

  “你还想和我断绝关系不成?”

  “你就不怕他们在背后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

  “你做了这么多尚且不怕被人知道,我又怕什么。”

  薄肆野不为所动,牵着沈宁就要离开。

  “站住。”默不作声的薄老出声叫住他。

  随后叫人把哭喊个不停的薄母和江安送回去,让薄肆野跟自己上楼谈话。

  原本也要送薄修厉回去,但薄修厉不愿意,笑着说要和嫂子叙叙旧。

  薄老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没说什么,转身上楼了。

  沈宁听到薄老爷子喊薄肆野也上去,脚步顿了顿,抓住薄肆野的衣角,仰头担忧地看着薄肆野。

  薄肆野拍拍他紧张绷直的背,安抚道,“别怕,薄修厉不敢伤害你,谈完话我们就回家。”

  “不是。”沈宁摇摇头,抓着薄肆野的衣角晃了晃,低低叹出一口气。

  “我担心你又挨罚。”

  上次还是在这,薄肆野被老爷子叫上去谈话,快到家的时候才发现满背的伤,翻飞的血肉都把衬衫粘在上面了。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用想也知道,这次被叫上去又没什么好事。

  薄肆野一愣,心里像被细小电流电了一下,心尖都酥麻,随即带来灵魂的震颤,久久不能平息。

  “不怕,这次不会出事了。”

  薄肆野现在真是恨不得沈宁化作珍珠捧在手里,怎么每次说话都那么能勾人心。

  小妖精似的,嘴里轻轻吐出的几个字,就有无尽的魔力诱惑。

  薄肆野上楼后,沈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楼梯口上,等待薄肆野的身影再次出现。

  刚才被腻的牙酸的薄修厉推动轮椅过来,紧紧挨着沈宁旁边。

  他追忆以前,神情向往,又隐隐有些失落。

  “以前的你,也这么心疼我。”

  沈宁不看他,担心自己的情绪被他带偏。

  但提起不堪回首的以前,就是薄修厉的不对了。

  这人怎么得了便宜,还在吃亏的人面前卖乖?

  “那你感觉错了,一个被你当做玩偶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心疼的情绪。”

  薄修厉心脏被这句话重重一刺,神情恍惚了半瞬,他想说什么,“宁宁……”

  沈宁对他没有好脸色,模仿薄肆野冷脸,以及侧眸蔑视的眼神,最后拿起薄肆野惯用教训他的话。

  “不许叫我宁宁!”

  殊不知他这张精致白皙的脸庞毫无杀伤力,紧皱眉头的样子反而更有鲜活力,一双圆溜溜的鹿眼微眯侧扫,颇有些古灵精怪的演戏感。

  这是活泼富有生机的沈宁,薄修厉以前从没见过。

  以前的沈宁始终是温顺的,那双眼睛微微弯着浅笑,但他的眼睛里从来都是灰蒙蒙,即使笑起来也看不出他的高兴。

  但很久以前,沈宁或许是笑过的,灿烂明媚,明艳的叫人看了心尖发颤,见了就不敢忘。

  薄修厉一时失神,回过神来却不依,“宁宁,为什么我不能叫你宁宁?”

  “薄肆野能叫我不能叫?”

  好烦,薄修厉果然还是那个薄修厉,死缠烂打的功夫比之前还要深了。

  沈宁懒懒瞥他一眼,“薄肆野是我的alpha,他想叫什么都可以。”

  “薄肆野是你哥,所以你也算是我弟弟。”

  他严肃的说,“咱们之间还是要分的清楚一点,以免不清不楚的被人误会。”

  薄修厉被这句‘弟弟’叫的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心口阵阵发疼,呼吸都粗重。

  但……薄修厉还是薄修厉,他没有心。

  “你不觉得背着我哥,和嫂子亲热很刺激吗?”

  这对禁忌之恋相当刺激,尤其是在床上的事。

  听到薄肆野的名字或声音,沈宁的反应一定很娇羞,玩起来就更带感了。

  “我知道你害羞、怕被外人指指点点。”

  薄修厉无所谓地说,“但不用在乎外人怎么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披着道德的皮,背地里做着背德的事。”

  “去掉外人指点,这件事对你很有利。”

  薄修厉越想越是觉得这件事可行,眼睛里慢慢涌现出疯狂,很快占据了他的脑子。

  “两个alpha都折服在你手下,到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多好。”

  “这两个alpha还是亲兄弟,听起来不是更刺激吗。”

  沈宁像看到脏东西一样嫌弃地看向薄修厉,似乎想不到这种话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

  但一想到说这些话的人是薄修厉 ,一切好像就通了。

  “神经。”

  真倒霉,两次都和薄修厉坐在一起等薄肆野。

  上次薄修厉装得人模人样,让沈宁以为摔断了腿使薄修厉阴郁了,没想到薄修厉还是那个薄修厉,还更加变态了。

  像把本性摔出来了一样。

  “你最好别靠近我,不然等会儿薄肆野回来饶不了你。”

  多看薄修厉一眼沈宁都觉得膈应,从沙发最左边挪到最右边,一个正眼都不给薄修厉。

  薄修厉怎么会放过他,表情变都没变,驱使轮椅过来,再次与他紧紧挨着。

  “不用急着拒绝,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话,我永远在这儿等你。”

  “宁宁,选我永远不会输,我能保证爱你一辈子。”

  这种鬼话谁都会说,谁能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变,现在能低声下气的求,以后不爱了就能凶神恶煞。

  尤其是薄修厉这样的人,现在都看不清,更别提以后了。

  “别再跟我说话了,我的alpha马上就回来了,让他听到这些话,你会很惨的。”

  沈宁看向薄修厉的腿,眼睫轻颤,坚定地说,“你不如他,你的结局永远是输。”

  “我不想理你,死缠烂打只会让我更烦你。”他轻吐出一口气,“我很讨厌你,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

  薄修厉笑容始终如一,看着沈宁的眼睛一直深情,“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如愿。”

  他深情款款,看着沈宁像看着初恋情人,“宁宁,我会和他争到底,你必须是我的omega。”

  胜负欲在薄修厉心里疯长,他从小是和薄肆野比大的,薄肆野有的东西他要有,薄肆野没有的东西他更要有。

  结婚的omega,当然也要争。

  更何况,这个omega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不是第一次了,沈宁面对薄修厉总是不受控制的想骂,听到薄修厉嘴里说出的话都会生理不适。

  争个屁,他和薄肆野结婚的事已经是定局,他们的感情也没有破裂,有什么让他有可乘之机的机会吗?

  莫生气…莫生气。

  沈宁劝自己,对这种神经病生气都不值。

  “哦,准备准备,你自己去玩吧。”

  马上薄肆野回来,他们就直接回家了。

  他和薄肆野感情稳定,才不参与这场毫无悬念的争斗。

  尤其,是薄修厉这个混蛋拿他当赢薄肆野的工具。

  现在看来,废他一双腿还是太便宜他了,还是那么爱犯贱。

  之后,不管薄修厉说什么,沈宁都不搭理他,一心等待薄肆野下来。

  可能是薄修厉也觉得没意思了吧,最后嘴角勾着邪性的笑,就这样野心勃勃的盯着沈宁。

  沈宁被盯得浑身不舒服,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薄肆野下来。

  心里不由得发慌,脑子里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制地发散,想薄肆野是不是又被老爷子罚了。

  他在脑子里把所以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最后担忧还是停在被老爷子罚的可能上。

  沈宁焦急地恨不得上去破开门,把薄肆野拉出来,再好好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急了?”薄修厉看沈宁着急也看得津津有味,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沈宁的模样。

  不过眼里看到的是沈宁的模样,心里想的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的语气慢悠悠,得意的说出薄肆野的错误。

  “他昨天将薄家主系旁系得罪了个遍,今天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妈难堪,薄家的脸面都被他踩在脚下摩擦了。”

  “你猜,爷爷会不会生气?”

  沈宁正是焦急的时候,听到薄修厉的冷嘲热讽心里更不是滋味,怒瞪了他一眼。

  “和你有什么关系,不需要你在这说风凉话。”

  “你在这等着就是想看笑话吧,那你就好好等着看,薄肆野才不会让你如愿。”

  薄修厉坐在轮椅上的姿态悠然自得,神情满不在乎,“一代家主得不了人心,连老家主都对他不满意,你说他这个家主还当什么啊?”

  “那是比不了你自由高尚,一边享受玩乐,一边觊觎权利。”

  沈宁有眼睛,他看得出老家主对薄肆野和对薄修厉不同的感情。

  要不然薄修厉也没那么多空谈恋爱。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毒害薄肆野,薄老爷子虽然尽心给薄肆野医治,却迟迟都抓不到凶手。

  “也就是薄肆野不在,你才敢这么跟我说话。”

  “薄肆野在的时候,你刚刚那些话敢露出来一个字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蔺和段笙跑了

  “怎么不敢?”

  薄修厉轻轻笑,“我比他强得多,我要是家主,薄家的人心怎么会聚不拢。”

  沈宁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你没有那个能力。”

  “一个从小到大没有经过磨练的你,怎么比得过从小就被磨练培养的薄肆野。”

  “不该属于你的东西,这辈子都不可能是你的。”

  薄修厉毫不在乎,沈宁的话给他造不成一点心理伤害。

  “那就走着瞧,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沈宁不屑的哼了一声,丧失了和他掰扯的兴趣,反正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极度的自我。

  又担忧的等了一会儿,薄肆野的身影才在楼梯口出现。

  沈宁立刻跑过去,将薄肆野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从松了一口气。

  “爷爷说什么了?”

  薄肆野将沈宁抱在怀里,心口像被塞了一团棉花糖,绵软香甜,所有糟糕的情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事,无非又是那些面子影响。”

  余光瞥见笑得不安好心的薄修厉,他剑眉轻挑,问,“薄修厉欺负你了?”

  “嗯。”顿了顿,沈宁点头。

  “他说话很过分。”

  闻言,薄肆野眸光骤然沉下,抬眸冷冷扫了薄修厉一眼。

  “不怕,很快他就不能说话了。”

  薄修厉眉心重重一跳,但只是一瞬,他又吊儿郎当笑道,“喂,我还在这,你和他商量要整我合适吗?”

  “宁宁刚才还问我,有些话敢不敢当着你的面说,没想到你比我还过分。”

  他笑容慢慢扩大,眼睛里的疯狂在弥漫,“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了。”

  “你欠我的,该还了。”

  薄肆野漫不经心地给沈宁整理因为拥抱皱了些的衣服,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淡淡说。

  “的确,这会是你最后一次跟我说话。”

  “我会把你做过的恶原原本本还到你身上,接下来尽情期待吧。”

  “别再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管你躲到哪,我都能抓到你的老鼠尾巴。”

  整理好衣服,薄肆野在沈宁额上亲了一下,牵起沈宁的手就要一起回家。

  最后他轻笑,留给薄修厉最后一句话。

  “你不想要现在的一切没关系,我帮你毁,到时就不用来谢我了。”

  “尾巴都藏不住,手段极其拙劣,你这种废物没有拥有权利的必要。”

  回去的路上,沈宁没有仔细追问薄肆野的意思,毕竟该懂的都懂了。

  相反,薄肆野非常不对劲,一直问沈宁,问薄修厉都跟他说什么了。

  当听到薄修厉想在他和沈宁有婚姻关系的情况下,和沈宁搞地下恋情的时候,他怒了。

  “放肆,他竟然敢以这么龌龊的心思想你。”

  沈宁拍拍薄肆野,安慰,“别气,他心理扭曲,咱们不值得为他生气。”

  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明明所有偏爱都偏向了他,长大的过程竟然还能心理扭曲。

  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又检查了一遍的沈宁才彻底放心。

  无他,薄老爷子对薄肆野太狠了,爷孙情分虽然有,但相处模式像上司一样。

  “怎么每次家宴都不顺。”

  沈宁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吐槽。

  得亏上个月薄母重病,家宴没有办,不然不知道上次要出什么意外呢。

  他抬脚在薄肆野胸膛踹了一下,“你怎么管的,每次都是我被算计。”

  薄肆野脉络分明的大手抓在他细嫩泛粉的脚踝,还没用力,松开的时候就出现了一圈五指红痕。

  “这么娇啊,宁宁。”

  沈宁白了他一眼,抬脚又踹了他一下,“你的手劲有多大,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被下药了,薄肆野怎么表现的那么疯狂贪婪,不得了就不停歇,变着花样逼他喊老公。

  以至于现在沈宁两边腰侧还有红痕,身上大片小片的痕迹都隐藏在衣服下,只有脖子上的吻痕难以掩盖。

  “太烦人了,脖子上的吻痕那么重,我该怎么出门啊。”

  因为担心在家宴上的事被季母发现,他们今天都没有回季家,久违的回到了庄园。

  但是季家能一直不回去吗,到时候脖子上的吻痕奇怪,季母要是问了,他该怎么回答?

  而且大夏天的,拿围巾或纱巾遮挡反而更加奇怪。

  沈宁之前跟薄肆野说过,碰哪里都可以,但是脖子上不可以留痕迹,他还要出门见人的!

  “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

  他轻轻哼了一声,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这几天不能再押着我去公司了,什么时候痕迹消了,我就什么时候去。”

  薄肆野点了点他的脑袋,宠溺地笑了一声,“你这脑子,就知道耍机灵。偷懒。”

  不过让沈宁在家躲几天清静,倒也可以。

  刚出了那么大的事,昨天那群人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该处理了。

  于是稍稍思忖一下,薄肆野就答应他了。

  “这几天好好在家待着,等事忙完了再安排你回去。”

  不用被押着学习了,沈宁当然高兴,连连点头。

  之后几天薄肆野一直忙于工作,通常晚上很晚才能回来,庄园内一应俱全,沈宁自己待着的时候也不算无聊。

  他常常等不到薄肆野回来就睡了,但第二天早上,床头柜上往往会有漂亮的首饰,或者芬芳的花束。

  后来脖子上的痕迹淡了点,可以被遮瑕膏遮盖住了,沈宁就撒欢似的跑出门玩,季郁初带他去参加各种娱乐活动。

  闲的时候,他也会去找段笙,不过段笙每次都神采焉焉,垂眉不太想说话。

  想了想,沈宁还是在那段时间 把秦蔺要订婚的消息告诉段笙了。

  段笙一愣,不过几秒,泪水氤氲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

  那是沈宁第一次见段笙情绪崩溃,段笙哭得不能自己,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连哭腔都极力克制,闷且压抑。

  段笙就连难过都是得数着时间的,兼职休息时间一到,他收拾好心情,红肿的眼睛弯了弯,苍白的脸扬起笑容,又出去了。

  沈宁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薄肆野这次肃清整整办了半个月,他无情冷血,不顾亲戚情面亲自把触犯法律的人送上了法庭,收集证据只为一锤定音。

  这件事办完,尽心尽力劳累了半个月的多个部门都发了奖金放了三天假。

  不要问沈宁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整个部门,就连挂名占位,还没去工作的他都得到了奖金。

  转眼他就拿着这笔奖金请薄肆野吃了顿饭,带薄肆野去这段时间他最喜欢的地方玩。

  这时候,已经是沈宁临近开学的时候了。

  晚上八点,薄肆野为数不多的兄弟群里有人艾特所有人,语句简洁明了。

  :秦大少分手局,来几个能喝的。

  下一句他就发来一句鬼哭狼嚎的语音,“兄弟们我真的喝不下了,秦昇TM就是个疯子,他情人跑了他不去抓,抓我过来喝酒!”

  “薄肆野,你赶紧喊着你大舅哥来一趟。”

  薄肆野刚要拒绝,紧接着下一条语音弹出来。

  “快点,我知道你们俩很闲,我撑不住了……!”

  沈宁在一旁听了全程,抬眼问薄肆野,“你要去吗?”

  薄肆野片刻都没停顿,直接回复不去。

  他都是有家室的alpha了,怎么能抛下爱人,独自去赴酒局。

  不像有些alpha,马上三十岁的alpha了,别说爱人,连恋人都没有。

  就让这样的alpha去吧,喝一夜的酒也不会有负担。

  群里那个alpha大喊,“不行,你得来一趟,趁着时候好好揍他一回。”

  “我弄不住他,他还不听我说话,也就你能镇住他了。”

  薄肆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才起了几分想管的意思,问。

  “哪个情人,还是路尧?”

  “是他,也不知道这个omega怎么就迷住秦昇了,秦昇对他掏心掏肺 ,感情出问题还知道讲道理。”

  “结果他一脚把秦昇踹沟里,和秦家一个少爷合作卷钱跑了。”

  群里那人都气笑了,“秦昇的心栽到情人身上了,秦老把他打的半死,派人去解决路尧了。”

  不愧是亲兄弟,秦昇和秦蔺都因为omega这事被打得半死,一颗心都栽到了omega身上。

  “路尧这个omega可真狠,这次整整卷走一个亿,不过秦昇反应过来已经冻结了一大半。”

  “你这段时间忙,不知道秦昇对路尧多好,就……就像你跟嫂子一样,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沈宁听了一会儿,听他还在吐槽秦昇对路尧有多好,路尧有多绝情以后,忍不住问。

  “秦蔺呢,秦蔺出什么事了?”

  那人听到沈宁的声音顿了一下,说话声音慢慢萎了,“啊,嫂子也在啊。”

  薄肆野按了按沈宁的脑袋,“没事,接着说。”

  那人得了薄肆野的话,才敢接着爆料。

  “秦蔺啊,秦蔺这事儿更劲爆!”

  “他逃婚了,和他那个宝贝omega跑了!”

  什么……?!

  沈宁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然后是觉得爆料的那人疯了。

  要么是世界倒转颠倒了,要么是他魔怔幻听了……

  秦蔺和段笙跑了?!

  他们两个不是绝情分手了吗,秦蔺心灰意冷不再喜欢段笙,段笙也放下了决定独自回忆。

  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吗?

  他前几天,好像才刚见过段笙吧,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啊。

  段笙还是无精打采,没什么精神。

  而且段笙和秦蔺没有接触的机会,那一次被秦老绑过去对秦蔺说了重话,秦蔺心灰意冷已经接受订婚了吗不是?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已经恩爱到心有灵犀的程度了?

  “哦,那个omega听说嫂子你认识,姓段,好像叫段笙。”

  疯了……

  这世界真是魔幻,反转来的猝不及防,差点把沈宁砸晕。

  沈宁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缓了缓这消息带来的冲击力,试探性问。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群里那人:“也就是昨天的事。”

  “也不知怎么的,这也太巧了。”

  他呢喃一声,给沈宁理了理时间线。

  “路尧是前天卷钱算计完秦昇跑的,卷钱跑路的消息才刚传进秦老那,不一会儿就又传出秦蔺和段笙跑了的消息。”

  “这两件事凑到一块,秦老都快气得犯心脏病了,逮住发脾气犯倔的秦昇一顿抽啊,比那时候抽秦蔺还狠。”

  还派给秦昇一个任务,让他务必把秦蔺抓回家,再一劳永逸处理了段笙。

  秦昇刚跑了爱人正是愤怒的时候,第一次怒不可遏顶撞了秦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据秦家的佣人模糊透露,那天书房的怒喝争吵声一次比一次强烈,好似要掀翻屋顶一般。

  秦昇拖着一身伤离开秦家,秦昇一走,秦家的家庭医生就被叫到秦家,给老爷子看病。

  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不过是秦昇受伤90%,秦老10%。

  “要不然嫂子你也过来吧,联系联系那个omega,和秦蔺商量商量。”

  那人又在语音里将秦蔺骂了一顿,傻逼都看得出来他和路尧勾结,故意选在混乱的时候跑。

  但秦蔺这小子想不担责任是不可能,这没良心的东西,自己一跑倒是潇洒,把他哥放在风口浪尖上了。

  “我们正在去的路上呢,不过我现在也不可能联系上段笙啊。”

  秦蔺和段笙正是东躲西藏的时候,他们好不容易才逃出去,怎么可能顾得上回复他的消息。

  那人连称没事,说给秦蔺留个消息,让他知道他哥被他害惨了就行。

  这狼心狗肺还坑哥的崽,要是良心能受到谴责就再好不过了。

  沈宁和薄肆野本来就在外面,恰好离酒吧的位置很近,所以群里那人发了信息没多久,他们就赶到了。

  还没进包间,只是刚打开房门,扑面的酒味就熏得上了头。

  沈宁被呛的皱了皱眉,目光掠过满地的酒瓶子,找到了坐在沙发上,直接对瓶喝的秦昇。

  秦昇边上坐着一个正在好言相劝的alpha,这个alpha看到沈宁和薄肆野来了,松了一大口气。

  他也陪着秦昇喝了不少,说话都大舌头了,忙不迭把秦昇交给他们俩,自己马不停蹄地跑了。

  薄肆野抬脚把跟前的酒瓶子踢开,走到秦昇跟前垂眸看了会儿,嗤笑一声。

  “就这点出息?”

  第一百四十章 秦昇

  秦昇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微有些驼背弯腰坐着,手里还握着酒瓶。

  他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失神颓废,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厌倦疲惫。

  眼圈底下的黑眼圈浓重,整个人都散发着颓迷无神。

  见来的人是薄肆野,他轻笑一声,拍拍身旁的沙发,让薄肆野坐。

  薄肆野垂眸睥睨着他,抬脚踢掉他手中的酒瓶。喝空了的酒瓶掉在柔软的毛毯上,又被一脚踢得咕噜噜滚远。

  “你觉得这么麻痹自己很有用?”

  秦昇没有反应,看着酒瓶一点点滚远,和另一个酒瓶碰撞发出轻微声响,才堪堪停下。

  酒瓶碰撞发出的声响,好像将秦昇唤醒,他眸光骤然一沉,怒吼,“什么有用没用,我只知道TM的路尧跑了!”

  “跑了就追,总比你在这喝酒喝死有用。”

  “我当然知道要追,可TM的……”秦昇绷不住了,骄傲的alpha头一次因为情爱掉眼泪。

  “TM的我对路尧掏心掏肺,他就这么报答我?”

  “卷钱跑就算了,他还联合跟我最不对付的兄弟跑,临走还帮我弟弟跑了!”

  “艹,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他。”

  薄肆野语气低沉,呵斥他,“那就滚回家,一身的伤还敢喝这么多酒,想路尧回来参加你的葬礼?”

  是了,昨天秦昇才刚被秦老抽了一段,今天这么折腾,现在背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

  秦昇喝的晕迷,也不知道有没有发高烧。

  “等会儿。”

  秦昇默了默,目光看向沈宁,“你帮我给秦蔺那个臭小子发消息,告诉他,他哥快被他折腾死了。”

  “顺便让他把他嫂子交代出来,别逼我一个个找他们。”

  沈宁有些犹豫,嗫嚅着说,“我也没有秦蔺的联系方式啊。”

  “你要是说让我找段笙的话,我更找不到啊,段笙现在哪有空回我消息。”

  “不用,你只管给段笙发消息。”

  要不是被秦蔺这小子拉黑删除了,秦昇现在也用不着找沈宁给段笙发消息,再让段笙给秦蔺看。

  想起秦蔺这个混账弟弟,秦昇更气了,恨不得抓着秦蔺和路尧一起抽。

  沈宁点点头,斟酌着按秦昇的原话给他发过去了,最后用自己的话解释了一下。

  这边秦昇哭得跟狗一样,一直说他对路尧有多好,他这次是真心的。

  他都把真心掏出来给路尧了,路尧却接过摔在地上,还伙同他最厌恶的兄弟,和他的亲弟弟,一人踩上一脚。

  这件事这两天每每想起来,就气得他牙痒痒,压制情绪的药当糖豆吃,还是没有控制住半点。

  薄肆野陪着秦昇又喝了一杯,话题不受控制地转变成两家对待的话题。

  “艹,你们家两个亲兄弟都能处真爱,我们家两个处个真爱要半条命。”

  薄肆野嗤笑一声,将薄老施给他的压力说了,他现在过的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担心沈宁下一秒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两个同命相怜的人对视一眼,垂眸碰了碰杯,将杯中辛辣的酒一饮而尽。

  “mad,薄修厉怎么就那么好的命?”

  想起薄修厉,秦昇都羡慕了。

  没有必须要担的责任,没有长辈的严格管束,可以自由和爱的人结婚。

  尽管他爱的人只是普通的omega,薄老也不会阻拦。

  少爷自由自在成这样的,也不多见,薄修厉这是摊上什么天大的福分了!

  就这还天天犯神经病,和薄肆野斗得不死不休,企图拿走家主的位置。

  秦昇喝晕了,拉着薄肆野从家庭说到路尧,从路尧又说到秦家有多冷血,再说公司遇到的竞争对手有多下作。

  酒过三巡,沈宁轻轻扯了扯薄肆野的衣角,小声问,“你不是来劝他不要喝酒的吗?”

  你怎么也喝上了?

  薄肆野拍拍他的手,柔声安慰,“再等等,马上就回家。”

  秦昇酒量很好,喝醉了只会无限放大他的情绪,并不会失去理智。

  所以像今天这样满是负面的开怀吐槽,并不多见。

  叮咚!

  沈宁的手机响了,这特别的提示音一响他就知道是谁了。

  段笙还真的回他消息了。

  段笙:小宁,很抱歉我们两个的事情影响到了这么多人,但秦蔺不是故意的,过几天他就会回去了。

  :代我向秦大哥道个歉,另外秦蔺也没有路尧的消息,路尧造势帮秦蔺跑出来以后,有关于他的消息就断了。

  沈宁把这事给秦昇说了。

  秦昇有些晕,不过听到这话瞳孔渐渐放大,理智清醒后狠狠砸了一个酒瓶,一声炸响过后遍地都是玻璃碎片。

  “艹,路尧,别TM让老子抓到你!”

  沈宁弱弱缩了缩脖子,心想秦昇这样要是被路尧看见,怕不是要跑的更远。

  秦昇站起来朝着随意堆放的酒瓶狠狠踢了一脚,几个瓶子噼里啪啦摔到墙上,碎了一地。

  “mad,抓不到他我就不姓秦!”

  他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大步迈开往门外走,“路尧你给我等着,老子慢慢跟你耗。”

  秦昇走了以后,沈宁垂眸与满地狼藉面面相觑,呆愣愣看了几秒以后,他的目光才转向门外。

  “他干嘛去了?”沈宁问薄肆野。

  薄肆野站起来揽住沈宁的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腺体处,嗅着鼻尖萦绕的茉莉花香,他喝了酒的烦躁才消了大半。

  “回家睡觉。”

  沈宁不解,眼神带着疑惑,好像在问这么轻易就愿意回家睡觉了?

  薄肆野耐心给他解释,路尧都和秦蔺断了联系,这次是铁了心要藏了,秦昇这次要打的是持久战。

  沈宁点点头,但目光有些不忍,觉得路尧和秦昇分了也挺好的。

  以前秦昇是怎么对路尧的他也见过,所以今晚听到秦昇说他怎么怎么爱路尧,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薄肆野怎么会不懂沈宁在想什么,他在沈宁敏感的腺体上轻吻了一下,好像吸入了稳定情绪的药,除了平静和欢喜,怎么也升不起异样的情绪。

  “他们怎么样和我们没关系,秦昇那么对待情人,被爱凌虐是活该,谁都不认为他无辜。”

  “他在爱情上的事我们一向不管,这次来是因为多年的情分,担心他顶着伤喝死在这儿。”

  薄肆野又在沈宁额上亲了一下,声音很轻,“宁宁,我没有助纣为虐。”

  沈宁有些惊讶,身体微微往后仰,睁大了眼睛看着薄肆野。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啊……不是,我没有想你在助纣为虐!”

  薄肆野看沈宁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可笑,低低笑了一声,对待沈宁拥有无尽的耐心。

  “我的宁宁是个善良的omega,共情能力强又敏感,见到秦昇这么恶劣的alpha,怎么会不讨厌。”

  这话说的不错,沈宁从见到秦昇的第一面起,就很不喜欢这个癖好是折辱omega的秦昇。

  所以今天陪着薄肆野过来,他全程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时而还不高兴地瞥秦昇一眼。

  所以对于薄肆野有这么一位朋友,沈宁心里也非常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也会延续到薄肆野身上,尤其是听到薄肆野帮秦昇振作起来去抓路尧。

  那一刻,说实话,沈宁心里起了一个小芥蒂。

  没想到秦昇才刚走完,薄肆野就看出他的想法,来解决这个芥蒂了。

  沈宁伸出手拍拍薄肆野的肩膀,笑得一脸欣慰。

  “好,那咱们就不管秦昇了,也不要再说让他赶紧去把路尧抓回来的话了。”

  “走吧,咱们也回家。”

  薄修厉回眸瞥了一眼包间内满地狼藉,以及沙发上被洒上酒后的片片斑驳,拿出一叠现金放在桌子上,用酒瓶压住了。

  既然沈宁是一个善良的人,那么薄肆野也愿意为了沈宁多点同理心,感受沈宁的世界。

  两人手牵手走出包间,沈宁步伐轻快,没了进来时的沉闷心情。

  只是没想到,才刚要转弯,却和一个人撞了一下。

  得亏薄肆野反应快,在他撞上那人之前,就把他拉回去了。

  “啊……!”沈宁吓了一跳,再次为自己走路不看路的行为受到了报应。

  抬头一看,却莫名觉得那人眼熟。

  “你……?”

  他有些迟疑,觉得神韵像,又看脸觉得不像。

  不过上次也遇到过这样的人,不过时间有点长了,他忘记那个人的名字和长相了。

  不过……沈宁又探究性地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上次那人的脸在脑海中清晰,形成眼前人的模样。

  “好巧啊,又撞见你了。”

  对面那人就是上次撞到的钱辉。

  但这次的钱辉,明显感觉和上次不不一样了。

  这次钱辉的表情明显丰富了很多,一脸惊讶地看着沈宁时,就好像是真的来酒吧喝酒,不小心又撞见上次那个人时的惊讶。

  “我是钱辉,你不记得我了吗?”

  沈宁这才恍然大悟,“啊,你是钱辉啊,我还记得你。”

  “好巧啊,我们又碰见了。”

  钱辉憨厚的笑,“是啊,好巧,没想到在这还能遇到你。”

  他顺势拉话题,“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我走路习惯那么急了,没注意就撞到你了。”

  沈宁连连摆手说没关系,双方下次都注意一点就好了。

  钱辉觉得两次都碰见太巧了,说他们两个很有缘分,要和沈宁加个联系方式。

  薄肆野蹙了蹙眉,替沈宁拒绝了。

  但钱辉好像早就预料到一般,稍稍失落了一下,收回手 遗憾的摇了摇头,和沈宁道别。

  “期待我们的下次再见。”

  临走时,他这样对沈宁说。

  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以后,沈宁兴致勃勃地说。

  “真奇怪,我和他竟然两次都在拐角相撞了。”

  薄肆野长指曲起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警告道,“你以为的巧合,也会是他蓄谋已久的计划。”

  沈宁反驳,“怎么会,他看着就很老实啊。”

  的确,钱辉长了一张大众脸,这次看他笑起来也觉得憨厚,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

  薄肆野再次敲了敲沈宁的脑袋,想要敲醒他似的。

  “你已经对他不设防了,如果这是他的计划,那么他已经可以庆祝成功了。”

  什么嘛……沈宁撇着嘴又回想起钱辉的脸,除了想起他的憨厚无害以外,再看不出其他的了。

  这话一出,又气得薄肆野拧他的耳朵,耳提面命告诉他不能轻信‘有缘分’的陌生人。

  沈宁吃痛,连连保证自己懂了,一定不相信钱辉,以后都不和他来往。

  等回到季家,他们正好碰到刚回来的季郁初。

  问他去哪儿了,他满面春风高傲地仰着下巴,尽量拉下嘴角的弧度,企图以平静的脸说成炸裂的消息。

  “哦,约会去了。”

  哇哦~沈宁瞪大眼睛,一眼好奇地看着处在恋爱中,打扮的好似孔雀的季郁初。

  “真的假的?”他发出灵魂质疑。

  这一下给季郁初问炸了,同样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宁,“当然是真的!”

  “谁啊谁啊,哪家的omega?”

  “柳家小姐。”季郁初高傲的轻吐出四个字。

  柳家……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圈里有名有姓的大家里,好像就一个柳家吧?

  柳家主系有三个omega,两个少爷omega已经嫁出去了,就剩一个小姐omega——已经要和秦蔺订婚了。

  这样一想,沈宁瞬间被自己的可怕思绪吓了一跳,忙劝季郁初,希望可以让季郁初迷途知返。

  “哥,抢别人媳妇儿的事咱们不能做啊!”

  “我抢谁媳妇儿了,这是我以个人魅力赢得的妻子。”

  回来的路上沈宁就听薄肆野说了,柳家小姐也不愿意和秦蔺订婚,听说是最近找到真爱了,不愿意接受家族安排的联姻。

  这真爱……不会就是季郁初吧?

  等等,应该问季郁初是什么时候和柳小姐谈的恋爱,这么快就让柳小姐倾心,认为季郁初就是真爱了?

  季郁初自信地撩了撩头发,声称自己是靠这张帅气的脸,和优雅的气质迷倒了柳小姐,约了一顿饭直接升级成对象。

  听得沈宁一愣一愣的,但捧场的鼓掌称好,祝福他们两个百年好合。

  这番话说的季郁初心里甜滋滋的,当即就要找季母商量和柳小姐的婚事,却被沈宁拦住了。

  “现在结婚不行的,容易被说闲话。”

  “我知道啊,这事秦家还解决不了吗?”

  季郁初:“我先找妈商量订婚的日子,反正肯定能订在秦蔺被抓回来之后。”

  “我和你嫂子的婚事刻不容缓啊!”

  说完,季郁初兴致勃勃去找季母商量了。

  让沈宁觉得世界魔幻,而自己已经魔怔了的证据,又多了一个。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后又过了几天,沈宁联系不上段笙了,也没听说秦蔺回来的消息,更无从知晓路尧的消息。

  沈宁的大四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他已经不住宿舍,搬到学校附近的小区住了,不过等了好几天还是没等到段笙回来上学。

  期间他还去段笙和秦蔺的小家看了看,段笙告诉过他钥匙在哪,所以他开门直接就进去了。

  小家整理的干干净净,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什么都有,就是缺了鲜活的人气。

  看了一圈沈宁就走了,觉得遗憾的同时又为段笙感到高兴,不过怕就怕段笙以后直接不回来了。

  开学这一个多月沈宁过得很无聊,每天的课不多,闲着的时候他也主动去公司学习。

  值得一提的是,他竟然在大学里又碰见钱辉了。

  钱辉也很高兴,直呼缘分使他们相遇,不管怎么说都得加个联系方式。

  沈宁没有拒绝,想着加个联系方式也没什么,躺在联系人列表里而已,总不会像薄肆野说的那么恐怖。

  钱辉那边,刚拿到联系方式的他十分兴奋,赶忙打电话给季然报备。

  季然的语气也难掩激动,“好,既然都取得他的信任了,我们也该行动了!”

  钱辉眼里的兴奋更盛,“好,我这几天盯紧他。”

  “他已经信任我了,再把他骗出去不算难,我们就要成功了!”

  “对,你给我盯紧他,我找人再确认那天的计划。”

  季然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好像已经预见成功一样。

  钱辉高兴地连说几声好,接下来几天一直不远不近地跟沈宁创造偶遇

  不过碍于薄肆野在,他没有太刻意,几天才一次,保证不让沈宁忘了他就可以。

  沈宁这几天和薄肆野形影不离,每天上课下课都有薄肆野接送,好像两人一天不见面,这一天就毫无意义一样。

  又过了几天,沈宁和薄肆野这一对感情始终稳定,一点跌宕起伏的磨难都没有经受。

  但他们身边的朋友们,各有各的难。

  段笙和秦蔺一起回来了,两人一起跪在秦老面前,听说秦老发了好大的火,连段笙都一起抽了一顿。

  秦昇这边也是不好过,路尧的行踪虽然找到了,但不管怎么卑微的求和,路尧都不为所动。

  甚至秦昇为了救路尧被捅了一刀,路尧只是转身看了一眼,就忙不迭又跑了。

  季郁初这边……和柳家小姐的婚事遭到了秦家的阻拦,秦家一直坚持说柳小姐是秦蔺的未婚妻,把柳小姐气得差点在秦家破口大骂。

  看过身边人的感情经历,沈宁再次感觉自己和薄肆野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不仅要双方的脾气磨合,还要经受家庭的阻拦。

  最后段笙和秦蔺的结局不知道是什么样,但据秦家那位八卦的佣人模糊透露,段笙和秦蔺都被关了起来,不过两人关的是一间屋子。

  秦昇那边就不太乐观了,这一刀捅的他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星期,在病床上的时间,连路尧的影子都没见过。

  气得秦昇怒骂路尧没良心,卷走的钱他都承诺不计较了,也承诺以后一辈子对他好,他怎么就不识好歹。

  季郁初嘛,每天都在家骂秦家臭不要脸,连他媳妇儿都要强占。

  关键秦家那群臭不要脸的,真的敢因为这事发动商战,吓得柳家人心惶惶,也不敢把柳小姐嫁给季郁初。

  气得季郁初一有空闲就骂秦家人,上到老下到小,一个都没跑掉。

  身边人的情况,除了关心沈宁给不出更多的帮助了,但季郁初并不是天天都有空骂秦家的,这几天他一有空就和柳小姐约会。

  转眼已经开学两个月,已经入秋了,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盛夏骄阳的夏天已经翻篇。

  秋雨连着下了一场又一场,气温骤然降的厉害,已经隐约可见冬天寒风的呼啸刺骨。

  薄母在这个时候,再次突发重病,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得知消息的时候,薄肆野正在送沈宁去学校的路上。

  “你去看看吧,都住进重症监护室了。”

  都这么严重了薄肆野还不去看,那么众人眼里错的就不是薄母,而是觉得身为儿子的薄肆野太狭隘了。

  薄肆野颔首,“好,下课了在教室或者找个背风的地方等我,我来接你。”

  沈宁点点头,下车和薄肆野摆摆手,说了声再见后就走了。

  薄肆野驱车去了医院,到时薄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薄母昏睡着,病房内探望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最亲的人在跟前照看。

  这两个人就是薄修厉和薄肆野。

  薄修厉比上一次见面时更疯了,疯狂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薄肆野,像是竖瞳的蛇看到了难缠但可口的猎物。

  但他的脸色很不好,原本一张俊逸的脸瘦到脱相,黑眼圈浓重,瘦骨凌旬格外骇人。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薄肆野向来说到做到,说要让他做过的恶都报复回他自己身上,就不可能放过他。

  此时他看着不像人样的薄修厉,不觉得可悲,只觉得可笑。

  “自作孽不可活。”

  薄修厉笑了,阴测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薄肆野。

  “想报仇?”

  薄肆野慵懒地垂下眼皮,连看都不看他,“看看你自己还有什么,报仇就留到下辈子吧。”

  薄修厉嘴角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他拿出手机,敲出一行字。

  :别得意,最后是谁赢,还不一定。

  薄肆野挑眉,“你还有赢的资本?”

  听到这句话,薄修厉突然笑起来,狂笑的表情但笑不出声的喉咙 看起来格外诡异。

  :当然,为了赢你,我什么都能抛弃。

  :包括爱人。

  薄肆野蹙眉,心中涌现一丝不妙的感觉。

  薄修厉见他的表情终于出现慌乱,笑得更得意了,挑衅地看着薄肆野,他一字一字打出来。

  :我的爱人是谁,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你敢动沈宁试试!”

  薄肆野猜想到什么,深潭般的眸子里透出一股渗人的狠厉。

  薄修厉见他生气,心中更是畅快,笑着又打下一行字。

  :为了对付你,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砰!”薄肆野双目莺红,一拳狠狠砸在薄修厉脸上。

  薄修厉吐出一口血,被打偏身体趴在轮椅扶手上,脸部神经痉挛几秒,侧脸很快肿胀。

  真狠,薄修厉心里暗暗想。

  不过就算挨打,他心里也格外畅快,吐出嘴里的血后笑得更猖狂。

  哑了的嗓子配上他这张神经质表情的脸,看起来更疯了。

  啧,不过哑了就是一点不好,说话非得打字。

  不然他还能看到薄肆野更气急败坏的样子。

  薄肆野焦急翻出通讯录给沈宁打电话,一遍又一遍,都是响铃声到时长后自动挂断。

  从学校门口离开后,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

  薄肆野不敢想,立刻联系在背后保护沈宁的暗卫。

  又是几个消息电话发过去,却是没一个有回信。

  一颗心坠进了深谷,薄肆野心口闷痛。

  他抓住薄修厉的衣领厉声嘶吼,“沈宁在哪!”

  薄修厉丝毫感受不到被威胁的怕,身体像残破的枝条,他抬起胳膊,晃晃手里的手机。

  等薄肆野把他松开后,他慢悠悠打字。

  :沈宁在哪,能不能平安回来,可都要看你。

  薄肆野怒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什么,大哥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凭什么小时候家主的位置就定下你了?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你?

  :爷爷他老了,糊涂了,靠小时候一个决定,还真把家主的位置给你了。

  :我倒要让他看看,家主的位置,我到底坐不坐的稳。

  十几年了,薄修厉一直都不服薄老当年的决定。

  凭什么薄肆野走到哪都万众瞩目,人们一提起薄肆野就说他是未来家主,他是天之骄子。

  薄修厉不服,他偏要他们看看,家主的位置不只有薄肆野坐的稳。

  “薄修厉,这么多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薄肆野突然嗤笑,攥紧拳头又在薄修厉脸上挥了一拳,声音冷冽,“那你就且看着,我拱手让给你,又有几个愿意认你这个家主。”

  “陪你闹了十几年,你还真当我不敢弄死你?”

  “沈宁回来身上要是受一点伤,我让你十倍奉还!”

  他转身就要亲自去找沈宁,却不料刚出病房门,就被一圈黑衣人围住。

  为首的恭敬向薄肆野鞠了一躬,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含敬意。

  “请家主回去!”

  “薄修厉,你真以为,凭他们能拦住我?”

  薄肆野居高临下睥睨着黑衣人,阴鸷的眸光似利刃出鞘闪射的寒光,蔑视一切。

  他一言不发,摘了手表,将衣袖向上挽了两节露出小臂肌肉。

  .

  沈宁接了一次钱辉的电话,奇怪的是接通后一分钟里钱辉都没有说话,这一分钟里滋滋啦啦的杂音很多。

  沈宁以为钱辉是不小心打错了,等了一会儿还没听到回声后,正打算挂掉电话,钱辉急急忙忙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钱辉叫他去找他,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需要他帮忙。

  沈宁隐隐约约觉得钱辉不说话的一分钟不对,但钱辉要他去的地方就在学校的图书馆,就在学校里,怎么着也出不了事吧。

  他翻开手机查了查四个暗卫的联系方式,然后又习惯性往四个位置看了一下,收起手机放心的去了。

  然后……一阵晕眩后,他就出现在了野外废旧的仓库里。

  沈宁缓了缓脑子里天旋地转的晕眩,被绑了太久太紧的手回血困难,他眼前也出现大片大片的黑。

  “醒了?”

  这声音漫不经心,是季然的。

  “季然?”沈宁晃了晃脑袋,眼前终于慢慢聚焦,他看清了季然带着讥讽的脸。

  “钱辉?”

  季然旁边站着一脸恨意的钱辉,滔天的恨意连带着扭曲了他的脸。

  看清自己在哪,和绑架自己的人是谁后,沈宁什么都明白了。

  “我怎么得罪你们了,演这么一出戏就为了对付我?”

  季然慢条斯理走过来,闪着寒光的匕首在沈宁脸上轻拍。

  目的达到后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放松和畅快,压抑十几年的恨终于有了冒头的机会,他终于要报仇雪恨了!

  所以他不介意和沈宁多说一会儿。

  “当然不,你哪有那么重要。”

  季然无所谓地笑,好像觉得吓唬沈宁很好玩,一直拿匕首在沈宁脸上比划。

  “你不重要,但是把你放在心上的那些人重要啊。”

  “你猜我们绑了你,他们是不是急坏了,什么都愿意给我们?”

  “你想要什么?”

  沈宁被眼下在脸上比划的匕首吓得浑身紧绷,不自禁紧闭双眼,嗓音也发颤。

  “你想要钱还是什么,我能给你。”

  季然把匕首插在绑着沈宁的椅子上,离沈宁的手只有两指的距离,成功又把沈宁吓得浑身一抖。

  “别天真了小少爷,我既然拿捏了他们的软肋,怎么可能只要钱这种轻而易举的东西呢?”

  “我不会杀你,我绑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爸妈发现。”

  沈宁怕得声音发颤,但还是要问出自己疑惑的,“你一直都在装?”

  “是不是从我们在医院的第一面起,你就在装?”

  不然季然的性格转变太快,还有点不可思议。

  如果说季然从一开始就以一个演员进入季家,那么他一开始的暴躁脾气到后来的内敛阴狠,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是啊,从你爸背地里和我联系开始,我就在装。”

  季然回忆起自己下狠心报仇的年纪,再到今天他终于要报仇雪恨,颇有些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悟。

  他说,“那年我9岁。”

  “不装的傻一点,你爸怎么信我,我怎么报仇?”

  季然在沈宁旁边坐下,“在等他们来的时间里,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季哥!”

  一旁的钱辉听不下去了,忙冲过来,“季哥,你不是答应我,要帮我报仇吗!”

  “我听话了季哥,我学的那么像都把沈宁骗了,你怎么不杀他了!”

  季然不以为意看向焦急的钱辉,满不在乎的哄道。

  “急什么,我先稳住他。”

  “等他没有防备心的时候再杀他,不是更爽吗?”

  钱辉一怔,开始思索季然这话的真实性。

  季然是救他出来还帮他报仇的好人,没理由在这个时候骗他。

  只是一秒钟,钱辉就相信了。

  “好,季哥我信你。”

  沈宁有些头疼,弱弱开口,“可是……我都听到了。”

  季然慵懒掀了掀眼皮,“哦,听到了啊,那让你在害怕里死也挺爽的。”

  ……

  沈宁抬头看向钱辉,这次感觉钱辉像谁的错觉,更深了。

  “钱辉,我们认识吗,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钱辉一股怒火猛然升起,面目狰狞,冲上前霸了匕首,就要往沈宁身上捅。

  还没碰到沈宁,他就被一旁的季然踹到一边。

  季然怒了,大声骂,“蠢货,在这个关头你要是把他给我捅死了,你也下去陪他吧!”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到头来他还认不出我是谁,沈宁,你该死!”

  钱辉被踹了一脚更气了,但他不敢和季然生气,只得把匕首扔远,大声冲沈宁喊。

  沈宁一脸茫然,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还背上了害人家破人亡的罪名。

  他唇瓣嗫嚅,刚想开口再问,就被钱辉的自曝惊得失语。

  钱辉说,“我是沈清!”

  沈清……

  多久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以至于再听到的时候,除了错愕,就是惊讶。

  沈宁震惊之下连声音都发不出,几次想问什么,却几次都没问出来。

  他想问沈清怎么会回来,想问沈清怎么可能会是钱辉,想问沈清说的家破人亡是什么意思……

  沈清恨得牙痒,双目通红瞪着沈宁,“要不是因为你和薄肆野,爸妈怎么可能会死,我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要不是季然哥救了我,我现在也没命了。”

  “没有爸妈和我,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啊。你享遍幸福,却把我和爸妈压到地下!”

  沈宁被这一连串消息砸的晕迷,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向普普通通的钱辉。

  “你……你是沈清?”

  沈清和钱辉可太不一样了。

  沈清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少爷,娇气的不得了,整天趾高气昂,好像站在塔尖的珍珠似的。

  而钱辉,有着最普通的一张脸,肤色暗沉粗糙、五官平平。

  任谁再敢想,也不会把钱辉和娇贵的沈清想到一块去。

  沈宁目光在钱辉身上不可置信的看,最后落在那只留了一片狰狞伤疤的……腺体。

  怪不得沈宁终究是想不起钱辉像谁,要是钱辉的腺体还在,他一定能凭泄露的一丝里想出是谁。

  沈宁没想到,沈清就连腺体都狠心挖了。

  “沈宁,你害得我沈家家破人亡,我隐藏这么久,受了这么多苦,就是为了杀了你!”

  “今天我看谁能救你。”

  “哦对了,还有你那个alpha,他一定会来救你吧?”

  沈清大笑,已经预想到沈宁和薄肆野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他敢来,我就敢连他也杀了!”

  “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掉!”

  沈清为了报仇忍受了太多苦,曾经他是沈少爷,别说是苦,就连累都没有体会过。

  可现在……都是因为沈宁,他们一家被赶出A市,在外面被处处针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爸妈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在一个沈清熟睡的夜晚跳楼了。

  沈清一夜之间从被父母宠爱的小孩,成了孤苦无依的孤儿,世界之大,再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他也想跟着爸妈走,可在这时,是季然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复仇。

  他当然愿意!

  于是他被季然送进疗养院,一次次整容重塑,将自己的脸和身体整成最普通的样子。

  他还狠心主动求人挖了腺体,只为了在沈宁充满戒备心的时候,也发觉不出他是谁。

  现在,沈宁已经在他手里,他终于替爸妈可以报仇雪恨了!

  散更通知

  从10月起就开始散更啦,不过不用担心,还有几章就完结啦,很快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季然的母亲

  对于钱辉就是沈清这件事,沈宁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震惊地看着沈清,“只是这半年多时间,你就变了脸还变了性格?”

  还真看不出来沈清还有这种毅力和胆量,在沈宁印象里,沈清一直是娇纵无礼的少爷。

  所以隐隐觉得钱辉像某个人时,沈宁也从来没有往沈清身上想过。

  “当然。”

  即将成功时,沈清放大心里的骄傲畅快,兴奋的手抖,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季然跟沈清说为了帮他早点回来报仇,安排的整形手术次数紧促,激励得沈清承诺一定能忍下来。

  所以沈清的每一次整形手术都冒着生命危险。

  好在每一次他都安安全全活下来了,挖掉腺体,以一个平凡人的身份接近沈宁。

  “我整形成功了,也把你绑到这儿了。”沈清得意地看着沈宁,“你看,老天都眷顾我,让我活着回来找你报仇了。”

  沈宁歪头看向沈清,“你怎么就知道,这次杀不死的我,不会向你报仇?”

  沈清一怔,然后像听到弱小蚂蚁说可以撼动大象一样,嘲讽地大笑。

  “你不会以为,我现在不杀你等于我待会儿也不杀你吧?”

  “我一刀下去你就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在你身上多砍几刀!”

  一刀下去就死了这句话,沈宁不反驳。

  但沈清现在不能杀他,待会儿也肯定杀不了他。

  一旁看戏的季然噗嗤一声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宁。

  “你真可笑,怕的手抖,还非要激沈清。”

  “不过沈清说的对,你不用担心,今天你绝对走不出这道门。”

  季然的目标是整个季家,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季父,以及逼着季父和他妈断了的季母,再是季母的三个孩子。

  每一个都是他悲惨童年的加害者,季家每一个人,都该把欠他的用命还回来!

  所以季然故意把沈宁这次失踪绑架做的简陋,留下不少线索,就等着他们找到线索找到这儿来了。

  他算好了时间,连薄肆野什么时候来他都算到了。

  所以现在他悠哉悠哉坐着等,还能分出心思和沈宁聊上几句。

  季然长舒一口气,没什么感情地对沈宁说起,“到地底下要恨就恨你爸吧。”

  “跟这个老东西盘旋这么多年,还要忍你妈的排挤,我这么多年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和可以倾诉的朋友聊天一样,季然自然而然的说。

  “要不是老东西太多疑,而今天是最好的时机,我早就杀了他们了。”

  “你偏偏在这时候回来了,可惜了。”

  一开始季然的目标就只是季家四口,虽然知道还要一个失踪的念念,但他从来没想到念念不仅还活着,还回到季家认祖归宗了。

  那天在医院见到沈宁,季然心里就有了猜疑,往后的每一次见面都是试探,以及一点提前报复的快感。

  季然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整个季家,所以沈宁这个时候在季家认祖归宗,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们两个长的最像,所以见到你以后,我便将所有余力都转到你身上,最大限度的研究对付你。”

  不管过去二十几年季然是怎么过的,今天,必定是报仇雪恨,烟消云散的一天。

  所以季然无比放松,也已经猜想到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连一秒钟的慌张担忧都没有。

  对待沈宁,其实他没有那么多的恨,顶多就是‘念念’这个身份给他的计划增加阻碍时,他得付出更多心思改变计划。

  可以说沈宁是季然计划里最大的变数,这也导致季然的计划转变太过突兀,好长一段时间才调整回来。

  这段时间他也被季父发现,不过自傲的季父没有多想,只认为季然担心他会被季家排挤赶出去而已。

  自以为拿捏了季然的季父,在这时候也变本加厉,逼季然和不怀好意的老alpha接触。

  次数多了,季然连最开始的暗自咬牙切齿都没有了,淡然接受,对季父的恨更上一层楼。

  “别怕,我一定让你和你妈死的一点痛苦都没有。”

  沈宁低低笑了一下,直直看着季然,“他不是个好父亲,你要报复他我无话可说,但我妈他们做错了什么?”

  “赶走第三者就是错吗?”

  季然听到这话深深看了沈宁一眼,好整以暇地笑了。

  “她对你好,但对我不好啊,在我这儿,她就是错。”

  季母那年赶走了季然的母亲,季父不作为躲在暗处完美隐身,局面成了两个omega的争斗。

  瘦小的母亲那时候才检查出怀了季然,她也是才知道自己成了小三,才知道要和她结婚的季父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别人孩子的父亲了。

  她是很善良的omega,始终认为伴侣就该一心一意,脚踏两条船的季父是她曾经最不耻的人。

  所以当时季母出面让她和季父断了时,她也是坦然接受,什么都没带,怀着季然回老家了。

  未婚怀孕的omega在落后的小山村哪有那么好过,在一次被排挤差点没了季然以后,她还是回了这座伤心的城市。

  她去找过几次季父,不是为了和季父死灰复燃,而是想给还没出生的季然讨要该有的奶粉钱。

  季父瞒着季母偷偷给了,还给她买了房子,时不时还悄悄去看她。

  季然的母亲极其瘦小,符合alpha心里好拿捏的形象,怀了季然以后更加虚弱,吃了不少苦。

  对于季父给的钱和帮助,她完全接受,只为给季然最好的营养,让季然健康的降生。

  季然出生以后,季父的行为被季母发现,季父再次躲了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季然的母亲带着季然离开了季父买的房子,拖着瘦小的身体一个人带着季然长大。

  在季然四五岁,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被呼号的冷风带走了生命。

  “沈宁,我恨你们季家每一个人,你们不配阖家欢乐,他不配拥有家庭!”

  “你们欠我妈的,欠我的,都得用命还!”

  沈宁拧眉,“你……!”

  赶走第三者难道就是错吗,想要和谐的家庭难道就是错吗,最大的错不是季父吗?

  但季然好似疯魔,说起善良但不得善终的母亲,他所有理智都被那年呼号的冷风刮成碎片。

  罪魁祸首的死法,季然从小到大想了无数次,千刀万剐都难解他的恨。

  “我要让他不得好死,受尽折磨的死!”

  沈宁偏过脸不再说什么,季然已经疯魔,他已经开始无差别攻击,只知道复仇了。

  仓库里静了足足五分钟,这静谧的五分钟是那么漫长,每一丝响动都无限放大,震动警惕的脑神经。

  季然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椅子扶手,好整以暇望着仓库紧密的斑驳铁门,已经听到远处疾驰而来汽车的声音。

  沈宁的精神瞬间紧绷,瞪圆了眼睛同样看向锈迹斑斑的铁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会是谁……

  季然瞥了他一眼,问,“你猜,第一个来的是薄肆野,还是季郁初?”

  第一百四十三章 薄肆野

  “砰!”

  破旧的铁门被从外面踹开,年久失修的门锁彻底报废。

  从外面踹进来的力道太重,铁门迅速撞到底,又嘎吱着缓慢回弹,嘎吱嘎吱的声音似是在为今晚的激荡奏鸣。

  仓库内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来人身上,看清来人是时候后,他们心思各异。

  沈清看着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另一个罪魁祸首,气得咬牙切齿,充血的眼睛恶狠狠瞪着。

  季然则是毫无波澜,因为他早就算到薄肆野会在这时候到,心里没有震惊,只有因为算准而上扬的心情。

  在看到薄肆野的瞬间,沈宁颤动不止的心好像找到了栖息地,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重,但这是放松后的激动。

  “薄肆野!”他眼眶湿润,激动的喊。

  好像只要薄肆野在,什么困难风险都能迎刃而解。

  薄肆野好像永无止境生息的参天大树,他无所不能,有足够的能力让人安心,让人相信他一定会佑自己安全。

  外面的天昏黑失焦,薄肆野伟岸的身形被模糊,但周身肃杀嗜血的气势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如今被夜色模糊反而多了难以捉摸的危险。

  他迎着光走进仓库,仓库里的小吊灯一点点将他的身形照亮,光线在他眼睫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眼梢之下一抹浅浅的红,暗藏嗜血戾气。

  “季然,你找死!”

  季然轻轻笑了一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薄肆野一眼,自然轻松的神情看不出一丝被威慑到的恐惧。

  “薄肆野,别来无恙啊。”

  他轻扬愉悦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落下,薄肆野却是给不出逢场作戏的寒暄,冷眸睥睨他。

  薄肆野森寒的眸光略过季然看向沈宁,仔细盯着沈宁查看,在看到沈宁身上没有伤口或青紫后,才松一口气。

  这时他的目光才施舍似的落在沈清身上,这凭空出现,又多次出现在沈宁身边的‘钱辉’,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这一出特意针对他们的戏,也不知暗自筹备了多久,在背后盯了他们多久。

  薄肆野干脆问,“你想要什么?”

  “只要我的omega安然无恙,条件你随便开。”

  他倒是没想到季然有这么大的胆量,和薄修厉联合起来算计了他。

  季然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而是拿出一把匕首,利落扎在绑着沈宁的椅子扶手上。

  闪着寒光的刀刃锋利极了,只是碰到沈宁的掌侧,就破出一道细细的刀口,血丝细细密密涌出。

  “嘶……”

  沈宁的手掌疼得瑟缩了一下,却避无可避又撞上刀刃,霎时间又划出一道更深的刀口。

  鲜血刺目的红,顺着椅子扶手滴到了地上,一滴滴在地上溅出血红的烟花一样。

  生理性泪珠顷刻间蓄满眼眶,他不敢再动,长指死死按住扶手,颤颤抖着才没再被划。

  “季然,你敢!”与此同时,见到刺目的血珠涌出,薄肆野瞳孔猛地张大,嘶吼喊道。

  季然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眼看着薄肆野就要上前来,他冷冷呵,“站住!”

  “再敢过来,我不介意切了他的手指送给你。”

  薄肆野顿住脚步,莺红的双眸直直盯着季然,像是欲把季然千刀万剐。

  季然浑然不怕,可以说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连死都不怕、不在意了。

  “我不想要什么,我只想要季家满门的命。”

  他悠然自得的问,“这你给得起吗?”

  “哦,这样你的沈宁也就没命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一样,又好像是故意演戏给自己逗乐,装的十分不专业。

  他摇头拒绝,“那我不能答应你,沈宁我放不了。”

  季然邀请薄肆野坐下,让沈清给薄肆野搬去了个椅子,和薄肆野隔了3米面对面坐下。

  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对薄肆野说季家几人快要到了,有什么恩怨情仇,在那时才是正式解决的时间。

  现在嘛,不过是试炼前戏,不如坐下来一起等。

  薄肆野沉沉几次深呼吸,压下眸中翻涌的暴戾,没再翻脸,坐下了。

  “薄总现在是什么心情?”

  季然看到别人心情不好,就觉得自己心里特别舒爽,他故意问。

  “马上你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沈宁不能放,最后只能是个死字。他这个夫人就这么赔了。

  折兵嘛,偌大的薄家,以后可就是薄修厉的了。

  这下薄肆野就是不死,也是一无所有、孤家寡人了。

  “呵,薄家就算拱手让给薄修厉,他也守不长久。”

  薄肆野话语中满是狂傲,以及对薄修厉的不屑。

  和薄修厉合作的季然,自然也不可能幸免。

  “他以为和你合作,绑走我的omega,偌大的薄家就能掌握进他手里?”

  “不止他蠢,你的眼光也差的可以,看得上他这么个合作伙伴。”

  季然不仅没生气,反而跟着他的话点头 “你说的对,他确实是蠢货。”

  没有薄修厉那么蠢的人了,资质平平却非要和天之骄子作对。

  不过抛去薄修厉爱作死的习惯,季然反而很羡慕薄修厉。

  薄修厉有无忧幸福的成长环境,家里人的偏心,家里还有钱从没缺过他什么,一生自由顺遂也不是不可能。

  谁成想长着长着却长成了这样,和他这贫民区的小孩竟然同流合污了。

  所以季然也没想着劝薄修厉,很乐意看到薄修厉一直向下堕落,最好比他这个从小苦过来的还要惨。

  季然最看不得别人过的比他好了,即使那人是他的盟友。

  哦,是完成靠利益联系,为了利益可以随时送对方去死的盟友关系。

  所以薄肆野这条命可留也可不留。

  留着和薄修厉争斗,让薄修厉落得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

  不留吧,薄修厉可就接手薄家呼风唤雨了。

  啧,想到薄修厉作威作福,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结局的季然有些不爽。

  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是盟友,薄修厉的结局怎么能比他好?

  季然垂眸想了想,最后笑了笑,决定了。

  还是拉着薄修厉一起下地狱吧。

  “知道你妈这场病怎么来的这么及时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试探

  薄肆野掀起眼皮看季然,冷笑一声,“这不难猜。”

  要么是薄修厉故意诱发了薄母的病,借着这个病由诱他过去,给季然绑架沈宁的时间。

  再大胆点猜,就是这件事薄母也有份,涉险住进病症监护室,趁机让薄修厉扳倒他。

  这样薄母就又是薄家尊贵的家主母亲,她也就能在薄家坐守万贯家财,从此挥霍。

  季然笑了,“你猜对了,就是你这个好弟弟,故意诱发你妈的病。”

  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笑着吐出一个残忍的事实。

  “不过这次能救回来在我们的计划之外,她命可真硬啊,薄修厉一开始就算好让她下不来手术台了。”

  不过也没关系,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计划,沈宁也抓了,薄肆野也诱捕过来了。

  就是不知道薄修厉的心到底有多狠了,只允许一个人探视探视的情况下,薄修厉想做点什么可再容易不过了。

  按照他的阴郁脾气,忍住不做点什么,就不是他了。

  毕竟他那个妈,看劝导薄肆野行不通,无奈退而求其次,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季然想到这又轻轻笑了一下,在心里下了一个赌注,赌薄修厉能阴狠到什么程度。

  一边想着薄修厉,一边面对薄肆野,季然悠然自得,两边都不看好。

  他嘲讽薄肆野那么矜骄的天之骄子,也有为爱折腰的一天。

  再嘲讽薄肆野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从他手里安然无恙把沈宁带出去。

  薄肆野眸光深邃,犀利地盯着季然说,“你恨季伯父,大可不必把恨延展到无辜的人身上。”

  “季伯母和你妈只见过两次面,双方交涉温婉轻言,没说过你妈一句不对。”

  “季郁初和季绾就更不可能对不起你妈,他们甚至没有见过。”

  “至于在外面受苦十几年,刚刚被认回季家的沈宁,这更是无妄之灾!”

  “欠我的是他们整个季家,哪有无辜的人?”

  显然对于这个话题,季然很有兴趣,坐直了身体,兴致勃勃地说自己这么多年的谋划。

  “为了报复他们,我埋伏了十几年。”

  “你大可以想想,是多么深的恨,让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坚定复仇的信念到今天!”

  “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靠向季家人复仇的信念,不然早在我母亲死去的那天,季然就跟着死了。”

  季然笑的开怀,他很乐意一遍遍向别人讲自己母亲的模样品性。

  在他看来,他母亲是那么温婉善良,像天使一样。

  所以他不能让这么好的母亲白白死了,他得向季家要个公道,给他的母亲,给他。

  能让季然满意的公道,当然是送季季人都去陪他母亲,到地底下去给他母亲亲自道歉啦。

  这是季然坚定了十几年的信念,谁都不能劝到他丝毫。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路上孤单寂寞,还有他妈和他哥他姐陪着他,多好。”

  季然又懒洋洋倚着椅子扶手,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细长的秒针跳动三下以后,他心里算好,抬眼又看了一眼被踹开的大门方向。

  “看着时间,他们几个也快来了。”

  “季郁初要是不蠢,十分钟内应该能到。”

  薄肆野阴鸷目光渗着寒意,余光不着痕迹在仓库内巡视一圈。

  这是个废弃很久的仓库,很多地方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除了靠轮廓才依稀猜出是什么,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们跟前的这片地被到扫干净,还有几个桌椅板凳擦干净了以外,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不过……

  薄肆野的目光偏移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擦干净的红木桌子上放着一个跳动着火苗的香薰。

  “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你还有点燃香薰的格调。”

  季然侧头看了一眼浅绿色的香薰,淡淡的香味已经在不大不小的屋内释放开来,弥漫了整个屋子。

  “对我来说,今天可是天大的喜事,顺便熏陶一下季家人肮脏的灵魂,省得下去还恶心我妈。”

  他漫不经心的解释,目光斜斜看向香薰,燃烧跳动的小火苗还没到停歇的时候,蜡油已经燃了大半。

  这香味,沈宁在这已经被熏陶一个多小时了。

  “好闻吗?”季然抬眼问。

  薄肆野:“品味不错。”

  很淡雅的香味,绵长悠远,沁人心脾。

  “但燃得久了,就没那么淡雅了。”

  季然轻笑,意味不明地回,“当然。”

  接下来的对话十分和谐,就好像多年好友坐下聊天,语速不急不缓,声调不轻不重。

  但两人都从对话中得到不少自己想要的消息。

  薄肆野再次将季然打量一番,平心静气说,“你要是没有跌宕的家世,倒也是个比薄修厉强的人才。”

  季然笑了一下,“那是当然,薄修厉那样的货色,和我比还不够格。”

  他向来自诩清高,谋划了十几的复仇事实,证明他确实有自傲的实力。

  季然这样骄傲的人,和薄修厉那样蠢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人比,都觉得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好吧,我并不厌恶你,所以你现在还有走的机会。”

  他向大门的方向伸了伸手,给薄肆野选择的机会,“再晚点我可就后悔了。”

  薄肆野巍然不动,直视季然,“我的omega还在这,我要走到哪儿去?”

  季然毫不意外,干脆地点点头,“OK,那我现在就后悔了,你们都走不成了。”

  他歪了歪头,看向沈宁,“他很爱你,今天你们要一起下地狱了,开心吗?”

  沈宁的眼眶还有点红,眼睫上沾了清透泪珠,听到他的话愤愤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不搭理他。

  主要这种疯子,要是搭理他了,说不定下一秒就又发什么疯。

  季然这种多变的话,除了让沈宁心里有了防备,就连一旁的沈清,也快被季然多变的决策搞疯了。

  一会儿杀沈宁,一会儿又说不杀,过一会儿了又说杀。

  现在,又说要放走薄肆野,才一会儿就说薄肆野和沈宁都走不成了。

  “季哥!”沈清加大音量,着急地提醒季然。

  季然这才想起处在边缘的沈清,眼睛里重新亮起看热闹似的神情,扬起笑容对薄肆野说。

  “说完我的事了,现在说说你们两个造下的孽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沈清

  “仔细看看他的脸,你还记得他吗?”

  薄肆野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对待季然的帮手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利刃似的锐利视线上下打量着。

  不过和沈宁一样,从一开始见到钱辉就觉得和某个人相似,隐隐约约只有一丝,没有沈宁那么强烈。

  第二次和钱辉见面,就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薄肆野查过钱辉,但调查出来的结果显示,钱辉不过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一场意外毁了他的腺体,他郁郁寡欢住进了疗养院。

  几个月前才恢复出院,回到A大上学,和沈宁有了接触的正面原因。

  所以就算是面对面打量钱辉,薄肆野也仍是分辨不出钱辉究竟是谁。

  “真舍得对自己下狠手,做了全脸的整容,连腺体也挖了?”

  调查出来的结果显然都是假的,那么钱辉进入疗养院,就不可能是治疗那么简单的事了。

  那么腺体,也不可能是出意外才毁了。

  “呵,你们把我害成这样,竟然到现在都认不出我……!”

  沈清目眦欲裂,激动的喊。

  “沈清?”

  他这模样,和沈清相差了太多,就连刚才说话的语气神情,都与沈清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薄肆野剑眉轻挑,在沈清脸上打量了一番,认出了他。

  薄肆野认出来了,沈清情绪更加激动,狞笑道,“没错,是我!”

  “想不到吧,我还有回来的一天!”

  为了这一天沈清付出了太多太多,他曾是娇纵无忧的少爷,按理说后半辈子也该是父母疼爱,丈夫宠爱,家庭和谐美满。

  怎么都不可能落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可就因为薄肆野和沈宁,他被剥夺了属于他的一切,身无分文被赶出A市,受尽所有苦难。

  为了报仇的这一天,他受了太多苦了。

  听到沈清满怀仇恨讲述受到的苦,薄肆野嗤笑一声,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呵,咎由自取受的苦,你有什么理由怪在我身上?”

  “不过是本性难移,作恶多端、享尽荣华富贵的时候,就该想到是什么下场。”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生意场上,沈家的名声一直不算好,沈父阴险的名声更是传开了。

  沈清是人之初性本恶,生下来就以别人的苦难为乐,沈父沈母娇惯,没人管以后更加肆无忌惮。

  沈宁是最大的受害者,沈家的佣人,多多少少也都被沈清打骂过。

  薄肆野居高临下睥睨着沈清,“你们一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我确实不意外。”

  把沈家三人赶出A市后,他们其实还有活路,两夫妻像普通人一样打工赚点基本工资,养活家庭还不算压力。

  但他们高傲惯了,跌落高楼即使落魄街头,也不愿意去小店打工赚钱,最后极强的自尊心受挫,是什么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至于沈清,走到现在这一步,让薄肆野讶然了一瞬,但也算预料之中的一点可控的小意外,不足为惧。

  “至于你,想尽快下去陪他们,我不介意送你。”

  “薄肆野!”沈清大怒,被情绪控制上前一步,逼近薄肆野。

  “这个时候了你还自以为是,今天我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薄肆野抬眸扫了他一眼,眼眸中不见情绪波动,平淡如水,却又深沉如渊。

  “那就试试,看我还有没有那个能力,送你下地狱。”

  沈清被他的神色震慑心神,灵魂深处都好似被压了一头,什么无形的东西笼罩在心神之上。

  他双腿僵直,颤着后退一步。

  但很快,意识到他竟然因为一个眼神吓到后退以后,他大怒,面目狰狞要冲上前动手。

  “钱辉,住手!”

  这一两个月的训练里,沈清已经将‘钱辉’这个名字刻进脑子里,将训练他的季然喊出的‘钱辉’,也有了刻板行为。

  这时季然喊‘钱辉’,已经是训练时严肃的语气,比喊‘沈清’要有用的多。

  所以还不等沈清的思绪做出反应,他的动作已经停了。

  震惊几秒后,他回头看季然。

  “季哥,你不仅偏袒沈宁,连薄肆野都不让我复仇吗!”

  季然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不怎么在意地说,“急什么,人还没到齐,他们还有用。”

  “伤了他们,我布置了多少年的计划毁于一旦,你赔得起吗?”

  沈清还是震惊,满脸不甘心,大胆问,“季哥,他们已经被我们掌控了,我不杀他们,你连让我泄愤都不行吗?”

  季然再次轻飘飘地看了沈清一眼,“你敢质疑我?”

  沈清一怔,“……不敢!”

  “那就闭嘴,我自有打算。”

  其实沈清并没有因为这次父母之死成长多少,他改变不了少爷娇惯的习性,策划不了复仇大计。

  沈清依附季然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本来就是一盘散沙,是季然一点点规划布置好,领着他走到复仇这一步。

  没有季然,沈清就还是那一盘散沙,他知道自己该向薄肆野和沈宁复仇,但该怎么做,该怎么复仇都不知道。

  所以今天季然带他复仇只是顺手,他还是季然的手下,一举一动都得听季然的。

  季然再次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又把目光落在外面空旷上,思索大概什么时候能在那里看到季家人的身影。

  等待时间,他看向沈宁,问,“你说,是季郁初蠢,还是季家根本不在乎你?”

  “还有两分钟,他们要是到不了,我就要撕票了哦。”

  沈宁看了季然一眼,抿唇没说话,将目光移到门外。

  季然见他不说话也不闹,笑呵呵的继续说。

  “或许是你那个爸也猜到了,宁愿牺牲你,也不愿意自己死啊。”

  “知道吗,其实你小时候,你爸有好几次就快找到你了。”

  季然百无聊赖,说起自己调查出的事,顺便挑拨挑拨他们一家人的关系。

  “但有一点苗头他就放弃,重新找一条路线,避开你在的地方。”

  “你在沈家那么多年,真以为他没见过你,看到你的脸猜不出你是谁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季家人到齐

  沈宁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他知道季父表面上那么和善宽容,其实心里指不定在想什么,说不定还因为他回来不太高兴。

  却没想过,这些年的失踪并不是天衣无缝到让人找不到,是找到了特意避开了!

  见沈宁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季然心情愉悦,继续道,“是啊,他就是这么冷血自私,什么都做得出来。”

  季父什么都知道,就连沈宁被沈家收养,他也只是半年就知道了。

  不过他不动声色,装作不知道,以至于但凡沈家会出场的宴会,他都想遍千方百计不让季母去。

  好在不过是些小宴会,次数也不频繁,季父还真的把季母拦了下来,季母也是在别人口中无意听到沈家收养了个小omega。

  “这可太好玩了,后来沈家有了沈清,你的地位一瞬间低落,他也很快就察觉了。”

  这一次察觉可比之前还放心、藏的还深了,因为他很放心,知道沈宁没有出现在季家人面前的机会了。

  季父足够自傲,在这之后就不再频繁关注沈宁,从每月一次到每季再到每年,多年都没出过意外。

  他彻底放下沈宁这边的心,每年送过来的调查结果都没再看过。

  却没想到自己在家庭里的周旋失败了,让季郁初和季绾两个进公司后,他们两个竟然想架空他。

  这以后,就是在外人面前表面和谐美满,私下斗得不可开交的阶段了。

  到现在,两兄妹掌的权越来越重,季父周旋起来比之前吃力不少,才把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季然放了进来。

  眼看着沈宁脸色越来越白,季然也越来越兴致勃勃,一个接一个爆料大消息。

  “你嫁给薄肆野,是他意想不到的事。”

  季然:“你今年,除了我做过的事,也过得不太平吧?”

  的确,嫁给薄肆野这一年里,不仅有薄家的刁难、季然的发疯攻击,还有很多找不出凶手的意外,以及线索人死了线索断了的事。

  沈宁细思极恐,额上浮现细密汗珠,惊讶地看向季然。

  “你是说,他想除掉我?”

  季然笑了,“真聪明。”

  这时,门外宽阔僻静的小路上,季家几人的身影匆匆忙忙出现,看到仓库内被绑的沈宁,惊呼一声慌忙跑进来。

  而现在的时间,正好是季然算准的两分钟后,前后差了不到半分钟。

  而季然,还在不紧不慢的说季父做出的事。

  因为季家几人的到来,反而说的更细了。

  “这一年里,他前前后后派出十几拨人,让你出各种意外,好几次差点被抓到解决了。”

  “要不是薄肆野派人背地里保护你,唔……”季然掐指算了一下,“刚嫁进薄家,说不定你就没命了。”

  其实沈宁还在沈家的时候,刚得知他要嫁给薄肆野的消息,季父也动过把沈宁早点扼杀的念头。

  只可惜沈家把沈宁捂的太严,季父迟迟没找到机会,只能退而求其次,趁沈宁不注意动手了。

  季然轻轻笑了一下,真诚感慨,“你命真好,我们这么多人对付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季郁初一路匆匆赶来,喘着粗气怒喝,“季然,你TM到底想干什么!”

  季然这才分出目光给赶来的几人。

  季家一家人都出动赶来,双方人数瞬间呈压倒性压制,但季然浑然不觉害怕,又是轻轻笑了一下。

  “我想干什么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

  他要季家把欠他的全都还回来,要他这些年受的苦一分不剩的反回季家!

  “爸,怎么躲在后面不出来,怕我把更重要的事捅出来吗?”

  季然点姗姗来迟,跑了几步路到仓库就粗喘的季父,语气悠闲,“爸的身体不太好啊,我不是劝过你,要多锻炼吗。”

  毕竟,不多锻炼活活血,活的更久了怎么办。

  说完,他亲眼看着季家人斜着身体看身后的季父。

  季父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曾经严肃、胜券在握的沉稳消失不见,从进了这间仓库开始,他的心神就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胸口沉闷,每一次呼吸都累极了。

  以至于他心慌意乱,一时间想不出该拿什么借口为自己辩解。

  季然却是不愿意饶了他,继续点道,“爸,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季父极力稳住心神,锐利沉稳的目光似钉子一样,欲把季然钉在原地。

  “季然,你简直狼子野心,绑了你弟弟不就是想要公司吗,竟然还敢把罪名嫁祸到我头上!”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然等我们救下你弟弟,绝对饶不了你!”

  绝对饶不了他?

  季然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他觉得季父真的很有意思,事到临头嘴还是这么硬。

  他眼尾笑出了泪花,真真是开怀大笑。

  在他的笑声下,仓库内的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愤恨、怨恨的几道眼神,通通像刀子一样落在季父身上。

  季母擦去眼角的泪水,一步步逼近他,沉声质问,“他说的是真的?”

  “你早就找到念念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还想害死我的念念,是不是我病重快死的时候,你也盼着我早点死!”

  “是啊。”不等季父解释,笑声渐缓的季然回答。

  季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可是每天都盼着哦,在我面前都说了好几次你什么死。”

  “后来你慢慢好了,他还很失望呢,发了好几通脾气。”

  季母听到这话,气得胸口闷痛,几次呼吸都牵扯心脏疼痛,捂着心口喘息。

  “啪!”她抬手狠狠给了季父一巴掌。

  “我的念念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针对他,那么小的孩子在外面流浪,你怎么忍心啊!”

  季郁初和季绾连忙扶住季母,怒而看向季父。

  季郁初双眸通红,把季母交给季绾,上前一拳打在季父脸上。

  他气得上头,自然没收力,一拳就把季父打倒在地,口中吐出血沫。

  “这么多年你连我们都防着就算了,你竟然还敢对念念下手!”

  “那么小的孩子在外面活命都难,好不容易长大了,你还想解决他?”

  季郁初气得失去理智,一拳接一拳砸在季父脸上。

  “尔虞我诈玩起来有意思吗,家人你都能下死手,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这么多年里,随着季郁初越长越大,他也能意识到季父处处防着他们,虚伪的扮演父亲的角色。

  季郁初和季绾进入公司以后,季父就更加虚伪了,见他们在公司势头强劲,还曾多次带头打压。

  这也导致很多高层现在还对他们兄妹不满。

  “你是不是怕公司被我们接手以后整死你啊?”

  季父自私冷血的可怕,也清醒理智,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旦被察觉,自己这半生的努力就白费了。

  即使对季郁初,他也没有完全信过,担心季郁初掌权后整他,他还留了不少后手。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不能彻底安心,天天提心吊胆,企图和季郁初相互制衡一辈子。

  至于念念这个孩子,当然不能被接回季家,到时候公司再有念念一份股份,兄妹三个齐心整垮他再容易不过了。

  “季郁初,他挑拨离间的话你也信!”

  季父心中不安的情绪更加的重,心脏都闷闷的疼,像被重锤一下下捶打。

  他翻身狼狈地躲开季郁初,怒吼,“他一个外人几句话,比你爸还让你相信?!”

  “季然现在不仅想杀你弟弟,还想让我们家分崩离析,你真想让他看我们的笑话吗!”

  季郁初听到季父开口的声音就觉得恶心,这样虚伪冷血的人,竟然是他亲爸。

  “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一脉相承的恶心。”

  他还想说什么,季然就不开心的打断他。

  “什么一脉相承,我可没有遗传他的劣性根。”

  季郁初转而怒瞪季然,“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季然满不在乎地说,“近墨者黑,我跟着他十几年,什么坏招学不会。”

  他提醒:“现在想打就多打几拳吧,过了今天,你可就打不到他了。”

  毕竟都到地下去了。

  季然侧眸瞥了一眼沈清,对着他点了点头。

  沈清会意,关上了仓库门,并上了锁。

  现在,这场绑架真正引出的复仇,才是正式开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季父被气晕

  “爸……”季然语气微顿,犀利目光直直盯着季父,半晌嘴角轻勾,说。

  “我现在还叫你一声爸,你应该庆幸还有命听我喊这一声。”

  他语气不急不缓,字字珠玑,直逼季父。

  “你常常在我面前提起我妈,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荒淫的脑子里,还记得我妈的脸吗?”

  能把亲儿子送给合作伙伴的季父,怎么可能满足一辈子只有过两个omega,光季然处理过的omega,就不止十个八个了。

  说完这些,看到脸色更加阴沉的季郁初,季然好似不小心说漏嘴一样,低低惊呼了一声。

  他抬手捂着嘴,揶揄地看向季郁初,“不会吧,你还不知道啊?”

  “那我这不小心说漏嘴了可怎么办啊,只是说外面有人你们就这么生气,再让你们知道他外面还有好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季然眼尾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他就像一个分享八卦的孩子,只不过这八卦却是比什么都炸裂。

  看够了季家人对季父的埋怨转为仇怨,他才结束表演,漫不经心的让季郁初放心。

  他都走到今天这一步,被季父当做最后的底牌了,就证明季父那几个孩子,没一个靠得住的。

  坦白说,没一个活到现在的。

  “爸,要不然说你厉害呢,你一个人让多少omega的生活天翻地覆。”

  “但你倒霉就倒霉在把所有劣性根都遗传给我了,你心狠,我心就更狠。”

  说实话,这么多年季母都没提出离婚,也没使手段治季父,季然是有点意外的。

  也不知道是死心了不想再管,还是什么,反正这么多年季母都没再插手过季父的事,使得季父的生活更加滋润了。

  这可怎么行,跟在季父身边一年又一年,季然对季父的恨就一寸又一寸地增长,直到磨成利剑,可以将季父捅穿。

  听到季然一点点讲这些年隐忍的有多恨,以及从上小学的年纪就决心复仇的时候,季父罕见的沉默了。

  这几秒的沉默里,可没有一秒是在真心悔过。

  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又怎么会后悔了。

  季父只是在想,他这一生鸿鹄之志,掌握季氏蒸蒸日上,老了老了却栽在了孩子身上!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把季然当成底牌,可随着每个情人的孩子都生不下来,他不得不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季然身上。

  却不想,这些生不下来的孩子……还有季然的手笔!

  “季然,你竟然怪我害了你妈?”

  季父痛心疾首地质问,“这些年我对你妈的念想你都看在眼里,当年要不是我心疼你妈,给你妈钱,你在你妈肚子里就死了!”

  这样的话季然早就猜想到了,所有听到不仅没有反应,还嗤笑一声。

  “要是没有你,我妈就不会死了。”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妈,那我就送你下去找她吧!”

  随着季然的话音落下,不远处的香薰火苗跳动摇晃一下,一缕白烟飘飘摇摇升空,消散在空气中。

  几乎是白烟消散的同时,季父脸色一变,捂着心脏狼狈地弓腰,脸色几乎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气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季然!你做了什么!”

  也在同时,季母三人也同频出现不同程度的不舒服,呼吸困难、胸闷头晕,其中季母的情况最严重。

  被绑着的沈宁也不好受,眼尾微红轻轻喘息,胸腔闷痛。

  坐在季然对面的薄肆野倒没有明显的不适,但淡淡泄露出的烈性信息素,已经阐述了他的不耐。

  季然冷眼看着他们几人难受,瞥了一眼火舌跳跃的香薰,笑意迅速爬满眼眸。

  他看着季家几人不可思议的样子哈哈大笑,“你们不会以为,我要杀你们就只会动刀动枪吧?”

  “让你们死的太痛快多没意思。”

  他卧薪尝胆十几年,报仇时只用一刀或一枪就结果了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好歹也得让他们受尽折磨而死啊,这样才有意思。

  季然含笑的眼睛在季家三人身上流连,不肯错过一秒仇人受折磨这种畅快人心的场面。

  大半年前,眼看着季母快要不行,季父剑走偏锋将季然带回了季家,让季然讨好季母。

  怎么也得给外人做出个表面功夫,这样以后进入公司、继承公司,也能增加印象分。

  季然很听话,每天亲自带着饭去看季母。

  虽然季母没有吃,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有合理的理由出现在医院就够了。

  季母在医院的饭菜都是经过他看过的,在里面做点手脚,再简单不过了。

  季父的饭菜、茶水、烟……等等,想要动手脚就更简单了,剂量也最重。

  季郁初和季绾的倒是难点,不过也只是一点,那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们怎么着也吸入不少。

  今天点的这熏香,本身就有毒性,不过在今天最大的作用是诱引季家人身体里的药效。

  听着季然得意洋洋说自己的作案手法,季父脸色难看,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季然大骂。

  无非是什么不孝子、早知道就掐死他、恨不得回他小时候把他溺死。

  这些话季然都听腻了,他漫不经心笑了一声。

  “省省吧,再重来一次,你也得死在我手里。”

  季父一噎,被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气血倒涌,但这时候不论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早就深入他身体里的药效,席卷滔天气势而来。

  他慌了,死亡的恐惧像黑蒙蒙的雾压在身上,丝毫不敢怀疑那药致不致死。

  “季然,你敢……你敢!”

  季父脸上的神色早就出现裂痕,现在彻底崩塌,他大声怒吼,企图震住季然,讲季然变回之前任打任骂的儿子。

  呼吸被剥夺,季然还是一副看戏的热烈样子,甚至还想拍手叫好,录下来反复观看。

  他被逼急了,恐惧爬上心脏,最后占据他的脑神经,逼出了慌张绝望。

  这还是逍遥自在半辈子的季父,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他真切体会到苟延残喘的感觉。

  季然这个逆子,真狠起来他都不敢估量。

  怒极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来,他捂着心脏晕倒在地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季然大仇得报

  “别装了。”季然语气闲散,看到季父倒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变,满不在乎地说。

  “虽然药效已经发作,但现在还不是你晕的时候。”

  就算被气晕,顶多几秒就缓回来了,季父这样一看要倒地不起的样子,未免太假了。

  季然百无聊赖地看着季父,详细的把这几年收集的数据说出来,具体到他见哪个小情人次数最多,频繁到借口出差的每一天。

  这话一出,将季母气得眼前发黑。

  她本以为丈夫拎的清,出轨的事有过一次就该收敛,却没想到别说收敛了,他放得更开了!

  季然又笑着补充,要是那些孩子平安生下来养大,最大的已经成年可以继承家产了哦。

  亏得季父那个情人爱蹦跶,自己把孩子作掉了。

  不然季家的今天就更热闹了。

  “伯母,你竟然相信他会改良。家教那么好,他骗起你来可是更得心应手了哦。”

  季然笑眯眯,说季母也不用那么伤心,季父圈里玩的更糜烂的多的是,比起他们,季父还算是低级呢。

  他这么一说,季母更是气得想吐血。

  这样的话早年她听得多了,在她得知季父出轨提出离婚的时候,上到亲生父母,下到不相关的外人,都说过这种话。

  “季然,你想为你妈报仇就找我们,别牵连我的孩子们!”

  季然母亲去世那年,他们还只是孩子。

  他们没做错什么,不该承受无妄之灾。

  季然非要报仇的话,就来找她和季父,当年的事只有他们两个参与。

  “不不不,他们一点都不无辜。你们季家人,没有一个无辜。”

  “你们踩着我妈的尸骨阖家团圆,幸福了这么多年,哪有一个无辜?”

  药效在这时更上一层,发作后的痛几乎是蚀骨,心脏像是被长满利齿的小虫嘶咬,四肢百骸都传来被穿透骨头的寒疼。

  季父终于忍不住,疼得在地上滚了几圈,脸色狰狞扭曲,最后趴在地上低吼,手指扒在水泥地面抓挠。

  最后满是灰尘的地面出现一个拉长的手掌印,仔细看指尖位置还带有血迹。

  季然哈哈大笑,鼓掌称好,愉悦地看着季父毫无尊严挣扎,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样子。

  季父身体里的药最重,所以药效发作更严重更快,而其他人,现在也只是疼得脚步虚软站不住而已。

  季然眼角都笑出了泪花,伴随着季父的哀嚎,他的笑声好像夺命的钩锁,下一秒就能甩出结束季父用生命来表演的演出。

  太有意思了,看着仇人生不如死,可真畅快啊。

  这让季然多年的隐忍和委屈,全都化作畅快到心中跳跃,让死寂的心都被激活了。

  活着,就是为了今天。

  如果不多看会儿笑话,那多亏啊。

  所以季然只是笑,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看着季父痛苦挣扎,看着地上从隐约可见的血迹,到血迹斑驳。

  信息素外泄在这个屋里浓郁到呛人,但季然来之前注射了药物,沈清又没有腺体,他们两个完全不受影响。

  “多少年了啊爸,你终于遭报应了。”

  季然直戳季父心窝子,“放心走吧,你这辈子打拼的家业,很快就分崩离析了。”

  季父因为呼吸困难脸色涨到发紫,‘家业分崩离析’这句话,让他脑子里紧绷绝望的弦,被季然生生挑断。

  他的面部肌肉狰狞抽搐,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季……然!”他从喉咙里挤出季然的名字。

  “想不到,最后,我死在你手里了。”

  季父的声音硬从喉咙里挤出来,所以嘶哑难听,竟比他的指甲在地上抓的声音还难听。

  他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季然,却没想到季然每次都反将一军背地里给他下药。

  他这份谨慎,到底还是把他自己葬送了。

  时间越久,季父的状况就越严重,说是四肢百骸被敲断,五脏六腑被搅拌机搅打都不为过。

  季母身体本就虚弱,季父快要被折磨死的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

  “妈!”

  沈宁心里着急,却不能摆脱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母晕倒。

  他气急了,明知道不可能挣脱出来,还是生拉硬拽,粗糙的绳索将他的手腕磨破一圈血红。

  他哭着求季然放过季母,他愿意替季母承受。不管季然想要对季母做什么,他愿意承受!

  季然不但没有同意,还又点燃了一个香薰,这下密闭的仓库内气味更加浓郁,且只能被他们几人吸进身体里。

  他就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撑着额头饶有兴趣地看热闹。

  不管季郁初怎么愤怒,提出怎样的条件,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只是看着他们笑得眯起眼睛。

  终于,十分钟后,季父扭曲缩成一团的身躯僵硬,头一歪,再没有了动静。

  “这么快?”季然变换了姿势坐起来,热切的眼神看着季父。

  直到确定季父真的不动了,他才撇撇嘴,遗憾的收回目光。

  没意思,大仇得报的一瞬间,他就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

  啧……

  季然想了想,觉得季父还有很多话都没说,这走得未免太仓促了。

  怎么临了临了,这混账什么都没说呢?

  不过也是,说多错多,就季父做出的那些混账事,真要慈爱地和孩子告别,也会得到他们的怨恨。

  好吧。季然再次撇撇嘴,毫无波澜的心始终平静。

  他站起来,目光在季家人身上打量。

  在看到季郁初看到季父不动时,轻颤略微震惊的眼神时,他笑了。

  “你伤心了?”

  季绾犀利的目光瞥了季然一眼,碰了碰季郁初,提醒他恢复理智,别在这时候掉链子。

  季郁初也只是一瞬间的怔愣,很快就回过神来,冷笑一声。

  “你不会伤心,我更不会。”

  季然耸了耸肩,“好吧,他还没死,我怎么可能让他死的这么容易。”

  季父只是晕过去了,以后只能躺在病床上,日日承受剔骨剜心的疼,直到死的那天才能解脱。

  “现在他的事解决了。”

  “该解决你们了。”

  听到这事还没算完,季郁初蹙眉,“你把我们家折腾成这样,还不够吗!”

  季父晕死几乎和死了没区别,季母也晕过去不省人事,他和季绾情况同样不乐观,现在能站着和季然对峙都是强撑。

  沈宁被绑着,是季然的人质,在他们没到的时候,还不知道遭受了季然怎样的虐待。

  “当然不够。”

  季然大笑,“我妈的命,要靠你们季家全家的命来偿。”

  所以光靠季父一个,怎么能够。

  季然自认非常仁慈,所以他让季郁初自己挑死法,并且耐心等待。

  季郁初却是又怒了,心中燥意已经表现在脸上。

  季然好像没有任何软肋,他没有爱人、没有亲朋好友,他子然一身,没有任何可以击破的弱点。

  这让他们的处境陷入无解的境地,如果季然不惜用命来报复他们整个季家,他们将毫无办法,燃眉之急。

  季然似笑非笑看着季郁初,笑容一点点扩大。

  “想不到吧,促进我计划完成的最大助力,是沈宁。”

  一个沈宁,能将这么多人引到这里,帮助他解决了一大烦恼。

  只是可惜了,他手上不想沾血,不然下去没法见那个善良的妈妈。

  不然还能体会一下亲手送仇人断气的快感。

  瞧着季郁初还想继续对峙,季然打了个哈欠,“怎么,还想不出喜欢的死法吗?”

  他指了指晕死过去的季父,“没关系,在这儿再待上半小时,你们就会和他一样了。”

  没意思,就不会想个新颖的痛苦方式让他看个热闹。

  只看季父这一场的表演,他都看腻了。

  时间一分一秒消逝,季郁初和季绾身体的不适也在渐渐加重,他们肉眼可见的虚弱起来。

  现在,他们还是只能耗着,没办法救出沈宁。

  季然在沈宁身旁坐着,闪着寒光的匕首在不远处,恐怕他们稍有动作,那把匕首就会出现在沈宁身上。

  就算季然慢悠悠下来嘲讽他们,沈清也始终在沈宁一旁站着,咬牙切齿的表情不难让人猜到他的心情。

  只要季然一声令下,沈清就会迫不及待下手,沈宁还是摆脱不了危险。

  在过去的几分钟里,季郁初和季绾什么话都说了个遍,还是没有改变季然的疯劲,现状没有一丝丝改变。

  季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绷着脸耷拉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思几秒后,他掀起眼皮看了一圈,不满的再次垂下,还嫌弃地啧了一声。

  和他想的不一样。

  为什么快感只在折磨季父那一段时间出现,以前羡慕的人现在都被他踩在脚底下,难道不应该畅快吗?

  妈妈说的对,活着太没意思。

  可她又说,要他好好活着。

  一瞬间,大仇得报的季然茫然了。

  不过他茫然了,沈清可还没有。

  沈清身上同样背了报仇的决心,看季然还不打算对沈宁动手,他等不及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完结倒计时

  沈清重重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为父母报仇的决心沉到心脏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捡起地上的匕首!

  然后在众人刹那间震颤的目光下——刺进了沈宁腹部。

  “哈哈哈哈,去死吧!”

  “这是你欠我的,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神色癫狂,双手因为激动麻木发抖,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决绝的动作。

  匕首捅进了沈宁身体里的瞬间,他心脏里时刻折磨的刀消失,如释重负。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沈清竟然敢动手,在这之前都自然而然把他的危险度排到季然以后。

  事情发生的瞬间,薄肆野瞳孔猛地睁大,浑身血液倒流般,从上而下把他钉在原地。

  这短短的一秒钟,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紧张、后怕、慌张,像声势浩大的浪潮拍向他。

  所幸薄肆野和沈清距离不远,两个呼吸的瞬间就冲到跟前,踹开想把匕首拔出来的沈清。

  “宁宁……宁宁!”

  薄肆野依旧棱角冷峻,却已失去了浑身傲气,像抱着下一秒就要破碎的泡沫一般,小心抱着沈宁。

  他后悔,悔恨自己过于自信,把玩在手里的结局,顷刻间化作刀子扎穿他的掌心。

  他后怕,怕挚爱的伴侣从此离开他,心脏瞬间空了。

  被捅的一瞬间,沈宁几乎失去知觉,惊颤又不可置信地垂下眼睫,看到已经进入身体大半的匕首,他还是不敢接受事实。

  沈宁微微仰了仰头,全身的力气也在一瞬间轰然消失,连撑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反应过来时,疼痛也在一呼一吸的时间里奔走全身,四肢百骸再到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神经线,都像被巨大的石轮缓慢碾压。

  每一次喘息耗尽的力气,都需要好一段时间恢复。

  脑子混沌了好几秒,沈宁才认清现实,无可奈何接受了现实。

  他慢慢控制呼吸,耷拉着眼皮,平复眼中的汹涌挣扎和绝望。

  就这样了吗?

  在这里……要结束他坎坷的一生了吗。

  在这时,一滴温热的泪啪嗒掉在了脸上。

  是薄肆野哭了。

  认识到这一点,沈宁费力撑起眼皮看了薄肆野一眼。

  他想说些什么,但没力气了,连呼吸都痛。

  “哼……别哭,不、不疼。”

  是啊,他想说不疼,想说别为我担心。

  受伤的这三十秒里,他想了很多,弯弯绕绕占满了脑子。

  这些弯弯绕绕最后都通向一句话:如果我死了,请别为我担心。

  放下我,别让我成为你们的负担。

  是为薄肆野,也是为季郁初和季绾。

  沈宁想抬手为薄肆野擦拭眼泪,但他实在太累了,提不起一点力气,手抬在半空中就无力垂下。

  薄肆野握住他的手放在脸侧,掌心圈住那苍白渐凉的手,嗓音嘶哑,“别怕宁宁,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季郁初拨打了急救电话,急地眼眶通红,想小心触摸沈宁,又害怕沈宁疼。

  来这里之前,他们联系了警察和急救,但由于山路弯绕难走,车停在2公里外,赶过来还得几分钟。

  季绾制住不死心,还想背后对薄肆野下手的沈清,低声在他耳边威胁,面无表情卸了他的胳膊。

  而季然,依然靠坐在椅子上,事不关己一样,一脸的兴奋。

  刚才沈清那一出,显然他也没有想到。

  但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在乎,他只在乎这场闹剧能不能取悦他,能不能敲动他麻木的心。

  反正,今天这个仓库里,总有一个人要结束坎坷的人生。

  季然如愿了,也什么都不求了。

  他上前一步,蹲在沈宁身侧。

  他说,“沈宁。”

  “你命真好。”

  “记住,你的命,是从我手里漏出去的。”

  在一旁着急上火的季郁初听到这话怒火蹭一下燃烧,一脚踹向季然。

  他破口大骂,“你TM胡说什么!”

  他弟弟躺在这出气多进气少,季然却在一旁说弟弟的命是他漏出去的?

  季然被踹倒了也不气,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然后猝不及防还了一拳。

  笑话,今天是来扬眉吐气的,在这里再给季郁初欺负了,他的面子往哪搁。

  他咒骂,“活该你受罪。”

  薄肆野他们几个是沈宁的亲人,关心则乱,看不出沈清捅的不致命,救回来的几率很大。

  他可看得出来。

  今天季然的目的是杀了季家全家,但他心情不好,突然不想杀了,连沈宁都放过了。

  所以他说这话没有任何问题,沈宁的命就是他从手里漏出来的。

  季郁初和季绾的命,也只是他一念之间,漏出去的。

  别看季郁初和季绾现在还站着,但季然再清楚不过,他们两个绝对是虚张声势,但凡沈清挣扎两下,季绾绝对按不住。

  可这和他季然有什么关系,他今天就是来报仇看乐子的,谁活着,谁死了,他都乐得自在。

  季然冷哼一声,活该季郁初以后一辈子病根,这毒气就他因为着急喘息吸的多。

  那边发生了什么,沈宁已经分不出精力去关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实在是疼得提不起精神。

  他浑身抖的厉害,费力扯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拇指在薄肆野脸上动了动。

  只这一会儿就出了一身冷汗,他唇瓣蠕动想说些什么。

  “……leng。”

  薄肆野屏住呼吸,侧耳,“冷?”

  他脱下外套,盖在沈宁身上,用掌心温热裹住沈宁好似白瓷的手。

  “好了,不怕了宁宁,没事的,没事的……”

  看着沈宁痛苦苍白的脸色,薄肆野心脏好似被巨斧砍伐,同样痛不欲生。

  “对不起,是我错了……”

  温热的泪滴在沈宁手背上,“我错了,我错的太彻底了。”

  “宁宁,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不是他过于自信,这次意外就算发生了,也不会成功。

  如果他再细心一点……就一点点,沈宁就不会出事!

  受伤的是沈宁,薄肆野的心脏却像被开了个窟窿,悔恨、痛苦,惊涛骇浪般席卷遍全身,深入骨髓,痛测心扉。

  “e…”

  不要自责,事到如今,对和错都不必太在乎。

  沈宁掀开眼皮,他虚焦的目光里,薄肆野低垂着头,垂下悲痛的眼眸看着他。

  “没事的。”他发出气音,声音轻到仿佛飘渺,不用风吹,下一秒就随空气流动消失。

  他想说,没事的,走到今天,还有什么是没经历过的。

  几分钟后,警察和急救一起赶到,沈清和季然被逮捕,沈宁立刻被抬上救护车。

  至此,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季然没有做垂死的挣扎,全程配合。

  他早就料到这一刻了,甚至还能笑呵呵的和警察问好。

  对比下来,沈清的承受能力就没有那么强了,在被警察拷住之前,还想着跑。

  可他怎么跑得掉,这个仓库前后左右,都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沈清不认命,也不理解季然突然的放弃,所以他一直在骂。

  骂沈宁,骂薄肆野,再骂季然,最后没有可骂的了,就神色癫狂,一直重复无差别咒骂的一句话。

  季然不置可否,淡漠看着沈清发疯。

  在被带上警车的前一秒,他顿住脚步。

  仰头望了会儿天,白茫茫一片的天空映衬雪色,大雁排成一字齐飞,越过高高的枯白树梢远飞,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季然笑了一下,几次深呼吸后,泪水滑落眼眶。

  “妈妈。”

  他轻轻说,“今天是你走的日子,我来陪你了。”

  你会为我开心吗,我轻轻松松去找你了。

  季然低低笑了一下,透过警车窗户往外看,看到沈清挣扎着也被押上车的时候,油然而生一种……

  荒诞离奇的感觉。

  太荒诞了,季郁初他们像蝼蚁一样在他手心里,用力就能捏死的时候,他竟然随手就扔了。

  最后透过警车的窗户,他静静的看着什么,眼睛里毫无波澜。

  他低声呢喃,“这就是……命定的结局吗?”

  “好吧,我接受。”

  第一百五十章 感受到温暖

  到了医院以后,沈宁立即被推进急救室抢救,季家四人也安排住院。

  薄肆野不敢离开急救室门外一步,双眸莺红盯着急救室的大门,在心中一次次祈祷。

  等待是一张煎熬,他只觉得心烦意乱,痛苦不堪。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注入到心里,焦灼到难以忍受。

  狂躁的龙舌兰信息素轰然释放,刹那间充斥整个走廊。

  躁郁的alpha没有理智可言,他压抑到了极点,信息素都张狂扩散,以不可阻挡的阵势向周边施压。

  顶级alpha躁郁的信息素迸发,对附近alpha的威压不小,对omega的影响同样不小。

  医院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顶着压力来劝薄肆野,最后还是委婉表示,再这样下去,就只能请他离开,才算结束。

  在薄肆野拒绝去休息,并且要求上强效抑制剂后,他们只得按照要求给他扎了一针强效抑制剂。

  当抑制剂的效果发作,薄肆野缓缓闭上猩红的眼眸,呼吸渐渐平稳,攥紧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微抬下颚,看着对面见过人生百态,听过无数祈祷的瓷白墙壁,再次真心祈祷。

  宁宁,你一定要没事……

  他的失误错判,付出代价的却是沈宁。

  要是沈宁真出了事,薄肆野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

  沈宁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意识在一片苍茫里浮浮沉沉,像浮萍一样漂泊无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很沉重,重到他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睁开。

  可睁开的眼睛却是没有焦距的,眼前的世界虚焦模糊了几秒,周围的颜色才有了模糊轮廓和颜色。

  入目的一片冰冷的白,沈宁睁着眼睛呆呆看了几秒,才轻轻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是医院的天花板。

  他偏了偏头,看到伏在病床上合着眼的薄肆野。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他看得清薄肆野眼下的乌青,以及就算睡着都紧拧的眉。

  晨曦微光,暗沉沉的冷被冬日的暖阳驱散,一束暖阳折射在沈宁手背上,使他僵冷的身体都暖了。

  沈宁眯了眯眼睛,眼睛眨也不眨看着薄肆野,不自觉笑容扩大。

  他就这样看着薄肆野,什么都没想,什么话都不想说,只觉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美好。

  “宁宁?”薄肆野似有所感,掀开眼皮,对上沈宁脉脉情深的眼神,心尖狠狠一颤。

  “怎么样,哪里难受?”

  “哪里不舒服,还疼不疼。”

  没等沈宁说话,薄肆野忙问。

  疼肯定还是疼的,沈宁仍然提不起力气,默了几秒后说,“还好。”

  怕薄肆野误解担心,他又笑笑,“没事啦,我好好的了。”

  “我睡了多久了?”

  薄肆野呼吸都颤抖,“……3天。”

  “3天啊……这么久。”沈宁一愣。

  这三天,守着看似熟睡过去,却不知道什么醒来的自己,薄肆野该有多煎熬啊。

  他想,自己昏睡的这三天,薄肆野也一定没睡过一个好觉。

  “对不起,宁宁,都怪我。”

  看着沈宁眼睛里温柔如水,冷白如玉的脸庞瘦弱,惹人心怜,充斥着朦胧的脆弱感。

  薄肆野心如刀绞,手在发抖,指尖小心在沈宁脸上摩挲。

  沈宁主动歪头蹭了蹭他的手,微微笑说,“放心,摸不坏。”

  “对不起。”薄肆野无法原谅自己,声音哀伤喑哑。

  “让你这么疼,对不起。”

  “我说过会给你一辈子幸福快乐,可我都做了什么啊,我伤你这么深……”

  看到沈宁这么脆弱苍白的脸色,薄肆野陷入无尽的懊悔煎熬,倒不如直接剜他的心来的痛快。

  沈宁没有再多说,把脸颊放在薄肆野手心,软绵绵地又蹭了一下。

  刚被捂热的身体,脸颊也温温热热,和薄肆野冰凉的手指贴在一起,瞬间温热就打败了冰凉,把温热传进薄肆野指尖。

  “暖好了。”

  他说,“挺凉的,我心疼。”

  沈宁的声音有些哑,刚醒来也没有什么精神,说话都提不起劲,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他并没有病痛带来的无力恹恹打倒,还会微笑着安慰薄肆野,所以他看起来格外温柔,语气听起来轻柔缱绻。

  也就是这么几句话,几个字,就在薄肆野心里掀起一阵波涛汹涌,山崩海啸。

  “你应该怪我,宁宁。”

  薄肆野压下心中的起伏,傲然挺拔的脊背像是被什么压弯了。

  “原本以为你嫁给我,我能给你令人艳羡的幸福,给你可以肆意无忧的庇护。”

  “可直到现在,我都做了什么……”

  他呼吸粗重几分,像是在极力压抑浓重的情绪。

  “你身上的苦难,竟然没有因为我减少一点。”

  “哪怕一点都没有。”

  沈宁的人生和他的名字恰好相反,二十几年里,他还没有享受过几年安宁。

  爱上沈宁以后,薄肆野以为,自己能给沈宁一个自由的温室。

  他想让沈宁在温室烂漫成长,再也不受坎坷荆棘。

  可他什么都没做到。

  沈宁没有因为他的庇护就少受磋磨。

  他叫沈宁,却难得安宁。

  “这不怪你。”

  沈宁看着薄肆野,笑容不自觉出现在脸上。

  “你的我的alpha,不是神,哪能有预知的能力。”

  “而且一辈子的时间不算长,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愧疚上。”

  把这份愧疚,转化成猛烈的爱、细水长流的爱,都值得他们甜蜜很久了。

  薄肆野正疯魔般执着的陷进愧疚沼泽,沈宁的话无疑是发着光伸来的救命稻草,照亮了这片黑暗。

  这段话虽然成功安慰了薄肆野,但沈宁受伤抢救的事,还是刺激了他,他的神经时刻紧绷。

  现在他不能忍受离开沈宁,哪怕是一秒钟。

  沈宁看薄肆野眼眸里都熬出了红血丝,心疼地让他去休息,他都抗拒。

  沈宁的精神不好,劝不动薄肆野之后,没多久就迷糊睡了过去。

  薄肆野的大手圈住他的手,不舍得放开,不舍得漏出再让他受片刻风吹。

  沈宁睡得不踏实,中间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每次醒着的时间都不长。

  脑子晕乎不记事,就算是醒着,也是眼神涣散盯着某处出神,强撑着和薄肆野驴头不对马嘴的聊天。

  等他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

  窗外朝霞漫天,暖黄色的云翻滚漫漫,云卷云舒。

  “几点了?”还没睁开眼睛,沈宁哼哼两声,问。

  他感受得到薄肆野的手还圈着他,知道圈着他手的人一定是薄肆野。

  “早上七八点了。”

  回答的人却是季郁初的声音。

  沈宁后知后觉睁开眼睛,才发现屋里站满了人。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好、好多人啊。

  不止是季郁初和季绾,周霆也站在不远处,沈宁未来的嫂子柳小姐也来了。

  就连段笙和秦蔺都在,还有门外的秦昇以及薄肆野几个要好的朋友走进来。

  他用眼神询问薄肆野,怎么都来了?

  薄肆野示意他不用管,随他们去。

  屋内的人看到沈宁醒了,也没有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安慰,而是各自找了合适的位置或靠或坐,闲聊似的。

  这样的氛围并不嘈杂,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被薄肆野提点过,他们每个人说话都压低压轻了声音。

  “段笙,你们怎么也来了?”

  上次听到段笙和秦蔺的消息,还是他们两个被秦老爷子一起关了起来。

  段笙笑了笑,说,“你受伤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

  他看出沈宁的迷瞪,又抿唇说,“至于我和秦蔺,都过去了,以后会更好。我们都会是。”

  秦老爷子到底没舍得秦蔺,现在对于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犯到老爷子眼皮底下,基本不会出事。

  他们终于坚守过了这个阶段点,以后需要他们熬的,就只有时间的考验了。

  相信沈宁和薄肆野,未来也会一帆风顺。

  “妈呢?”

  屋里的人东扯西扯拉着沈宁聊天,沈宁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聊了一圈以后,他问。

  “妈这几天精神不好,还在睡。”

  精神不好?

  沈宁像是被当头一棒打醒,猛地瞪大眼睛,想起季然下毒的事。

  季母的身体不就不好,被季然下毒下了那么久,那天又在密闭的仓库待了很久……

  猛然想到这里,沈宁着急了,当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看季母。

  薄肆野抱住他,也知道他在急什么,轻抚他的背安慰道,“妈没事,她昨天还来看过,那时你还在睡。”

  “好了,乖,先把你的身体养好。”

  沈宁还是着急,急红了眼圈,抬起脸用眼神询问季郁初。

  季郁初点头,“妈真的没大事,万幸只有一些小毛病。”

  沈宁这才松了一口气,乖乖躺了回去。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大多时候都是听薄肆野的朋友调侃薄肆野,讲起薄肆野上学时候的事。

  沈宁很喜欢听,眼睛亮晶晶的,聚精会神的听。

  今天这一圈人,几乎涵盖了薄肆野和沈宁的亲密社交圈。

  虽然沈宁的亲密好友只有段笙一个,但真心对他的人,却不止一个了。

  要说起薄肆野的朋友,沈宁还想起一个秦昇。

  他问起秦昇,其他人都一脸揶揄,说秦昇还在追妻火葬场,已经被路尧教训的服服帖帖了。

  但凡敢吼一句,下一秒巴掌就会出现在脸上。

  说起来秦昇的现状,屋里的人又是一阵年少回忆杀,不过这次是秦昇的。

  暖融融的阳光铺满屋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笑容,恍然让人以为是春日来信。

  至于季父,谁还有空去在乎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完结

  转眼已经两个月过去,临近新年,沈宁早已经康复出院。

  晨曦初升,阳光投射到的地方,无不洋溢着新年的气息,到处是红火的颜色,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薄家老宅里,佣人正在爬梯张贴对联,里外进出的人,手里拿着的都是寓意喜庆的东西,争分夺秒布置着。

  沈宁才出院不久,虽然身体恢复好了,但到底是个大病初愈的人,什么事都没让他忙活。

  他闲来无事,就出来看着他们忙活,也算是加入到热闹的氛围里了。

  其实一开始沈宁还想爬梯子挂灯笼,但身边人可不敢同意,生怕他吹着寒风再生病,或是脚下不稳再摔了。

  无奈,他只能蹲在一旁看热闹,时而指导一下佣人贴对联的整齐。

  这到了年关,不止是老宅里忙,公司的事也多了起来,又繁又重,整理起来让人头疼。

  所以沈宁一连两天都没见到薄肆野了。

  “今天应该就回来了吧。”沈宁嘟囔。

  一旁的佣人笑道,“夫人和先生感情真好。”

  “先生前两天回来,还特意嘱咐我们看好您,怕您再病了。”

  沈宁嘴上埋怨,脸上却是笑得灿烂,“哪有那么娇弱,他就是太小心了。”

  佣人也是笑,看得出他们两个感情有多深厚,“先生爱您,肯定得小心点,不然真病了他得多心疼啊。”

  前段时间沈宁受伤住院,薄肆野颓迷阴郁的模样,他们现在想想还觉得压抑。

  不止是那让人喘不上气的气势逼人,薄肆野处理薄修厉的雷厉风行,也是让他们心惊。

  沈宁手术后还在昏迷的时候,薄肆野突然回了老宅,把薄修厉试图暗害薄夫人,并且谋害家主夺权的消息公布。

  薄家震动,薄修厉失去明面上的人心,高层经历了一次规模不小的清理。

  那一次不止踢掉了还在和薄修厉密切的股东,老宅也连根拔起不少薄修厉的暗线,一点情面都没留。

  薄老爷子一直没出面,任谁求情都没有入局。

  薄母也病的严重,成了植物人,再醒来的希望渺茫。

  那段时间薄家上下气压都很低,好像上空蒙上一层阴郁的雾气,徘徊在每个人头顶。

  直到沈宁出院,薄家才有了家的氛围,老宅这边两人也经常回来。

  老宅这边家宴上,没人再敢得罪沈宁,一句不趁心的话都不敢让沈宁听见。

  因为薄老爷子彻底放权,这次薄肆野想要处理谁,可是什么都不用顾虑了。

  这薄家,可不就是薄肆野和沈宁最大了吗。

  他们的把柄都在薄肆野手里握着,生怕得罪了沈宁这个祖宗,薄肆野再来上一次清洗。

  “夫人,季先生给您来电话了!”

  一个佣人跑过去说。

  沈宁出来忙活没带手机,听到佣人的话,摸了摸衣服兜才想起来。

  “他说什么了?”

  佣人把手机递给沈宁,“季先生说,您父亲病危,恐怕熬不过今晚。”

  沈宁接手机的动作一顿,表情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调整好表情,他接过手机,对佣人说,“好,我知道了。”

  随即,他给季郁初拨去电话。

  季郁初那边很快接通,声音有些哑。

  还没等沈宁开口问,他先说,“小宁,爸今天又发病了,能不能活过今晚都难说。”

  “你回来一趟吧,我们兄弟几个商量商量。”

  沈宁立刻明白,没有多问,说,“好,我马上就回去。”

  能让季郁初开口喊季父‘爸’,那肯定就是身边有人在。

  再想到季父熬不过今晚,现在在季郁初身边的人,一定是季家主家的亲戚。

  虽然季郁初、季绾和他都跟季父撕破脸皮,疏远冷漠的连陌生人都不如,但季父去世该演的戏,他们一定得演足。

  想到过去还得掉几滴眼泪,沈宁垂下眼睫长长吐出一口气,将情绪沉到底,胸腔憋闷。

  再抬起眼的时候,泪水已经氤氲在眼眶,挂在眼睫上要落不落,好不凄惨。

  沈宁带医院时,季父的病房外已经围了很多人,都是季父那边的亲戚。

  他没有先打招呼,脚步加速赶到季父床前,看到季父骨瘦如柴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

  季郁初和季绾同样站在病床前,面色沉沉,低眉垂眼表情凝重。

  季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精神还是不好,只是往那一坐,不用任何表情,就给人伤心绝望的感觉。

  整个病房凝着沉重的氛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叹出一口郁气。

  经过两个月的折磨,季父现在瘦成皮包骨,面色蜡黄难看,眼窝凹陷,睁眼的精神劲都没有。

  当知道活不过今晚的时候,他竟然还笑了出来,不过笑了一声以后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外面的几个叔叔看他们一家人这么伤心,还过来劝了两句,说季父不用受折磨了,说不定还是种解脱。

  不过劝完,季家几人表情更凝重了。

  是啊,对季父而言,反而是解脱了。

  走到无人的地方,沈宁低声问季郁初,“确定了吗?”

  “确定了,就是今晚。”

  其实这个月医院已经通知他们三次了,每次季父都会奇迹般活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知要解脱了,所以一高兴,就好了。

  不过这次应该不会了,季父的身体内部都坏死,坚持不了多久。

  到了晚上,季父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薄肆野也来了。

  季父的运气好,在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才咽气。

  后面一系列流程,就是季郁初和亲戚们商量着弄了。

  沈宁也没回薄家,在这留着是个态度,不做什么只待着。

  他让薄肆野回薄家看着操持,因为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晚上就是年夜饭、跨年夜。

  傍晚时候,他才找理由回了薄家。

  这时候的薄家老宅,映衬在眼里的都是对新年的祈愿和热烈,精致古朴的灯笼高高挂,中国结系满了柱子,彩带四散缠在绳子上。

  早就备好的烟花在后院放着,只待零点了。

  吃过年夜饭沈宁就到了后院,找好位置翘首以盼,等着听新年第一声,看新年第一道彩色烟花在天空炸开。

  薄肆野就站在他身后,他坐累了,就顺势靠在了薄肆野身上。

  沈宁和薄肆野在一起,他们永远不会有互相沉默,相顾无言的时候。

  在沈宁眼里,有趣的东西很多,他会把这份有趣分享给薄肆野。

  薄肆野永远不会扫他的兴,面对爱人有无限的耐心。

  他们抬首望向同一片夜空,闪亮的星光,绵延起一条灿烂的路,那将是他们携手共度的长路。

  电视里春晚主持人的倒数声响起,“3.2.1!新年快乐!”

  “砰!砰砰!”连绵不绝的烟花爆竹声轰然炸开。

  繁星点缀的夜空,好像神秘瑰丽的画布,接替炸开的彩色烟花,是人们执起画笔,共同画上新年的开始。

  “终于……都过去啦。”

  沈宁扑进薄肆野怀里,脑袋埋在他温暖的胸膛蹭了蹭,叹出一口气。

  薄肆野用大衣把他包裹,圈在怀里,垂首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辛苦了。”

  “以后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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