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大利或并盛的时候,伊川澄的作息就十分稳定。

  十分稳定的宅在家里。

  在意大利,他就秉持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原则,线下的往来交际基本为零;去到并盛后,由于身负考察任务,又有垂耳兔养成游戏,伊川澄也只是将昼伏夜出转成了正常的早起早睡,出门考察的频次也基本固定。

  如今,被唯一送错回家落点的伊川澄,人在异世界的横滨,过得很好,作息依旧十分稳定。

  稳定的早起、做早餐、送龙之介出门、回来买菜做午餐、督促芥兔午休、去视察一圈部下的工作情况、回来陪芥兔完成课业,准备晚餐、指导修行、洗漱睡觉。

  如果是周末,大概率会见到白尾鼹、漂亮小鸟、飞天小橘、莫西干头、银兔以及他的便宜大哥和兰波——这几个人会随机组合出现。

  其中几个组合会充斥着快活的欢声笑语,另外还有几个则要随时忧虑住所及自身的安全。

  总而言之,是九代目与理查无论如何也不敢奢望的勤快与责任感——但芥兔成功做到了!

  伊川澄甚至将这份作息坚持了下来,认认真真的将他一点一点养大。

  “庆祝龙之介初中顺利毕业——”

  数人的果汁与牛奶杯碰到一起,磕出清脆的欢快声响。

  公寓太小,人又太多,索性挑了家附近的烤肉店举办庆祝仪式。

  其实中原中也打算点些酒来庆祝的,被莫西干老大坚定拒绝了,“先不提你还是未成年的事情,”——他按着中原中也想举起来点单的小臂,虚着眼睛吐槽,“你的酒品太差,所以今天不行。”

  “哦?”中原中也没来得及反击前,端着牛奶的魏尔伦先出声了,“中也的酒品很差?”

  也许他本身并没有开嘲讽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好奇,甚至仅代表一句简简单单的情报复述。

  但这句话是魏尔伦说出口的,而他即使端着牛奶杯,仪态依旧十分端正优雅,常年不变的绅装与优越的异国外貌,更是轻而易举的吸引了这间店里大半人的目光。

  简而言之,有点让人觉得欠揍。

  因此一听这话,中原中也当场就要跳起来,“谁说我酒品差啊,莫西干头!现在就喝给你看!这个酒我今天是非喝不可了!”

  “好耶,酒——我也要喝酒——”太宰治晃着杯子里的番茄汁给中原中也打气,“快把伊川先生也说服,然后去拿一瓶来啦,中也——”

  “…………”中原中也谨慎看了眼但笑不语的伊川澄,立刻又冷静下来了,“嗯,突然也不是那么想喝了。”

  主要还是武力的威胁比较有效——尤其是见过他短时间扫荡整个帮派的架势,那简直比秋风扫落叶还要来得轻易。

  莫西干老大:“……平时要能这么容易劝你就好了。”

  “笨蛋,这是两码事。”中原中也吐出舌尖,“平时又没有特别的约束。”

  “是吗,难道平时的中也就比较能喝?”太宰治用手虚捂着嘴,作出【噗嗤】的嘲笑表情,“不会吧,上次还直接把自己灌醉到昏睡大半天呢,连脸上被涂鸦了都不知道,唔噗噗。”

  “……我就说上次是谁干的,”中原中也额头的青筋一跳,“果然凶手是你啊,太——宰——!”

  “哎呀伊川先生,你看中也想在庆祝会上打架呢。”

  “你这绷带混蛋唔…!”

  中原中也刚要大声张口骂人的话,被一整块肉汁充沛的烤牛舌堵了回去。

  太香了,美味,不愧是他常来的店。中原中也登时安分下来,专心咀嚼起嘴里塞得满满的烤肉。

  “吃烤肉吃烤肉,”莫西干老大又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再不吃就错过最佳赏味期了。”

  “唔唔唔唔。”中原中也鼓着腮帮,对太宰治放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话。

  “对了,”——太宰治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转过头问伊川澄,“伊川先生打算把立南高校也买下来吗?”

  立南高校是芥川龙之介即将要就读的学校——这所学校是横滨最好的高中,拥有顶尖的师资力量与教学环境,升学率与就业率都名列前茅。

  并非不能去更好的高中,住房与证件相关的问题也全都不成问题,只是他不打算离开横滨。

  而伊川澄为了让芥川龙之介更顺利的入读浅野中学、索性把整个学校都买下来的壮举,显然把这群人也震撼到了。

  哪有这样财大气粗的清奇脑回路!

  中原中也还记得他当初自称是什么“长腿叔叔”,说给芥川龙之介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哪想到居然是把学校给买了!

  “不用,龙之介已经确定可以就读了,”伊川澄夹了块烤肉,蘸点酱汁后放进嘴里,“上次是因为龙之介刚出擂钵街不到一年,担心对方的审查。”

  而现在,港口Mafia的势力愈来愈大,想要伪造一份以假乱真的履历实在简单不过,没必要太过破费。

  主要他如今也不是在玩游戏,不像游戏商城里的每样东西都存在标价,只要买得起就必定可以拥有;在真正的现实里,有些东西光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中原中也笑呵呵的又用小臂捞过身边的龙之介,使劲搓了番他脑袋,语气很是得意洋洋,“肯定是舍不得我们啦,哈哈哈哈!”

  芥川龙之介:“……”

  ——等中原中也终于松开,不承认也并不否认的他只是默默坐直身体,将被搓乱的头发重新扒拉着理顺。

  等芥川龙之介大致扒拉了一通,伊川澄抬起手,很自然地将其中几绺没被他关照到的翘发抚平。

  “龙之介不离开横滨我是挺高兴的,”中原中也转过视线去瞥魏尔伦,“但你这家伙怎么还不走啊。”

  “兰波成功晋升为港口Mafia的干部,”魏尔伦先将烤好的肉夹给兰波——连蘸肉的酱汁都由他亲手调配——才慢条斯理的回答他,“记忆也一直没有恢复的迹象,我怎么会离开呢。”

  “还是只记得一点模糊的景象吗?”中原中也问坐在魏尔伦身边的兰波。

  即使身处沸反盈天、热气蒸腾的烤肉店,兰波依旧穿着蓬松保暖的棉衣,毛茸茸的白色耳套也没有取下来,只将不方便用筷子的右手套摘了,握着筷子的手没过多久就变得颤颤抖抖,是光看着就就会觉得【他是不是感觉很冷】的模样。

  “嗯……之前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兰波忧郁的蹙着眉毛,但并没有显得对此很急切,“还是保罗过来那天才让我想起了一点……”

  “这种事情也没办法着急,”魏尔伦微笑着道,“我不赶时间,陪兰波慢慢找回记忆也无妨。”

  “不如让伊川先生出手,”太宰治笑眯眯竖起手指提议道,“把[失忆]或者[生病]这个概念烧掉?”

  大致听闻过伊川澄能力的莫西干老大:“哈?还能这样做吗??”

  “说实话,我不确定能不能达到完美的效果,”伊川澄想了想,“我从来没有尝试过将某种负面影响从身体里烧却,不确定会不会引发什么更糟糕的连锁反应。”

  “比如,我只烧掉[失忆]这个概念。那么结果或许是兰波会失去对[失忆]这个词的概念,或许兰波会坚定的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失忆过,他的人生原本就是从失忆的那个点开始的。”

  “再比如我烧掉[生病],[现有的疾病],[身体不健康]这类概念。万一这样做反而破坏了人体的某种平衡呢?中毒、脱水算生病吗?健康与不健康的状态具体应当如何定义?”

  “而最关键的重点是,我的概念烧却是永久且不可逆的。即使到时候发现情况变得糟糕后想反悔,也已经做不到了。”

  ——伊川澄道,“人体的生理运转是一项过于精密复杂的活动,一旦有一颗齿轮丢失,可能就会引发意想不到的连锁崩坏反应。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缓慢但稳定地调理龙之介的身体,而不是选择粗暴地进行概念烧却。”

  “哦?这么一说,”中原中也边喝着番茄汁,边冷笑道,“如果把太宰这家伙对于[死亡]的概念烧掉,岂不是就能让他永远也死不了,或者再也想不起[死亡]了?”

  “啊啊啊你是魔鬼吗中也!”太宰治脱力般将上半身伏倒在桌上,侧脸贴着桌面哼哼唧唧抗议,“我绝对不要失去这个,这可是我至今仍生存着的动力源泉!”

  “既然是你生存的动力源泉,就不要一天到晚老嘀咕着自杀啊!”中原中也不客气的翻他白眼,“话说今天森首领怎么没来,他平时不都会跟你一起过来吗?”

  虽说没有加入港口Mafia,但作为一种比较合适的称呼,中原中也还是会喊他一声“森首领”。

  “哦,他在加班。”

  由于发声被阻碍些许的缘故,太宰治的声音变得黏黏糊糊的,有点像在撒娇,“三年之期已到,离伊川先生定的目标[拿下东京]还差最后一点收尾,他最近忙得就差起飞。”

  “那你怎么过来了,森首领的得力干将?”中原中也道,“你不应该跟着加班吗。”

  “加班?”太宰治抬起视线,用鸢色眼眸幽幽的看他,“加班是什么?”

  伊川先生的目标是对森首领要求的,和他太宰治有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

  不愧是这家伙。

  “你们[羊]也发展得让人惊讶啊,”说到组织,太宰治慢吞吞开口道,“我记得擂钵街之前还是一处由黑暗与混乱汇聚而成的贫民窟,而现在不止深坑被填平不少,还免费将房屋全部翻新了。”

  “还好吧,贸易赚了不少钱。”中原中也得意轻哼出声,“一点居民福利,小意思。”

  “这小子只会花钱而已,”莫西干老大扶着脑袋,一副超级头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在后面跟着擦屁股……”

  “谁只会花钱啊,”中原中也撇嘴,“上次那个什么高濑会,企图偷偷摸摸组织起来在擂钵街搞事情,不就是被我揍飞的吗!”

  物理意义上的揍飞了!

  “是-是,”莫西干老大又给他倒满番茄汁,“辛苦了——多犒劳中也一杯。”

  “……下次连你也一起揍哦。”

  “啊哈哈……”

  ——望着眼前热热闹闹、你来我往的场面,笑着的伊川澄侧过头,轻声问正端起牛奶的芥川龙之介,“今晚过得开心吗?”

  “嗯…”芥川龙之介借着喝牛奶的动作,唇角抿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