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来了?”上音抬头,笑眯眯的起身迎接范云。范云却丝毫不领情,气呼呼地跑过来上音面前毫不顾忌形象地喊道:

  “这半年来你和凌衍半句话都不多说,除了朝堂就是政务,你们两个到底是要做什么?!还有凌衍,他到底是和曲婉宁要怎样?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可以封妃!你们!简直荒唐!今天更好了!晋王、晋王颜惜阴让这个苗女入京到底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气死陛下吗?!”

  上音愣了愣,这才引着范云到了桌边:

  “范先生请坐。”

  范云气鼓鼓地坐了,眼前却忽然多出来了一块大西瓜,沈子安含着一口西瓜含糊不清地说道:

  “天儿热,范先生来,吃!”

  范云更气,眼前都是一阵一阵地发黑:

  “我、我还管不了你了!”

  上音看着范云是当真动怒了,这才给沈子安和陆白英使了眼色,两个人立刻站起来,拿着桌上的各种水果和酸梅汤飞快地离开了,远远还听见了陆白英哈哈大笑着说:

  “我说子安兄,今天晚上月亮不错,我们且去晒月亮,吸取日月精华如何?”

  范云长叹一声,整个朝廷之中他最看不上的两个人就是陆白英和沈子安,一个明明身负绝世医术,却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沈子安的史书写得确实精彩,可是市井之气尤其重,让范云觉得有沈子安得地方就会乌烟瘴气。

  偏偏,宁王顾宁杭愿意和这两个人泡在一起。被问起的时候,范云记得上音只是说“范先生且看子安的《锦绣书》便是”。范云怄气,不甘心地瞪了上音一眼。自从曲婉宁入宫以后,凌衍和上音的关系出奇的缓和,范云他们这些外人奇怪,却也不便问什么。

  “范先生有话就说,怎么这样看着我?”上音问。

  范云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谁,让远在苗疆的小姑娘都芳心暗许——人家都放出话来了,宁王若是病着,她就一直等着。你病一日,她就等一日。你病十年她就等十年,不远万里就是为了来见你一面,我看什么和锦朝谋约都在其次,为了就是见你盛名在外的顾宁杭顾七公子一面。”

  说着,范云带着几分酸地将今日宫宴之上所有的事情都给上音叙述了一遍。上音坐着沉默了很久,倒是有几分惊讶:

  “那公主竟然如此坚持?”

  “怎么你还觉得有假?最后还是宁妃出来相劝,这才留在了宫中的交泰殿中住着。不然传出去要说成什么样子,痴心苗疆女子不远千里来锦朝京城就是为了见你宁王一面?”

  上音沉默,心里却想着旁的事情:苗疆地处偏远,若说是中原女子知道河东顾家的顾七公子不奇怪,可是苗疆女子怎么会知道自己。不过让对方这样赖在京城之中也不是事,上音便叹气说出了范云此行来最想要听见的话:

  “也罢了范先生,明日早朝我就不再躲懒了,我会去的。”

  范云松了一口气,却又老生常谈:

  “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你就不要和皇帝怄气了,你们两个牵动天下人的生死,位高权重的不要总是想着有事没事这么闹。你们自己受得了,天下百姓可经不起折腾。而且我范云头一个受不了!”

  “是是是,范先生你快些回相府吧,”陆白英和沈子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天儿热,您早些回去还能趁着凉睡会儿,明天早朝若是晕倒了可不好!”

  待到了第二日早朝的时候,苗疆的公主听闻了宁王要来,自然早早的就来到了殿外等着,早朝还没有结束,她就闯入了殿中,今日的她比昨天还更是盛装打扮——头饰看上去纷繁复杂,走起路来银器簌簌作响:

  “你就是宁王?”

  上音点点头:

  “不知公主如何称呼?”

  “紫菀。”

  这个苗疆女子一直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可是一见顾宁杭就说了出来,所有人都猜测她定然是喜欢宁王,若是宁王能够迎娶苗疆之王,这样也算是安定锦朝边疆的一个方法。朝臣都纷纷自己猜测着,可是,之后紫菀说出来的话,却叫他们目瞪口呆。

  “既然你是宁王,想必你一定会弹琴。”

  “公主为什么这么问?”上音反问。

  “因为我看上一个汉人男子,”紫菀面不改色地说着,“送了我们苗疆的所有妙宝,甚至我疆圣土,我苗民秘药秘方,金银玉石他皆看不上。紫菀曾与他有三问三答,紫菀问他为何不能爱我,他说他心中此生有一唯一挚爱之人。紫菀再问,此人比紫菀强在何处?他说那人在他心中强过天下人,决不可比。紫菀追问既然如此,为何不和那人在一起。他说他所爱的人有钟爱之人,而他此生只愿闻那人一曲琴音,便已无憾,不求其他。”

  此言一出,上音、凌衍、范云还有知道其中关窍的人都大惊失色,他们都听出了紫菀话中有话,可是却来不及阻止这个苗女的直接,紫菀走上前一步:

  “紫菀不服,不明白为何那人甘愿在蜀中瘴毒横行之地受苦,甚至甘愿这般苦等。所以,千里来京,还望王爷赐教,且叫紫菀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紫菀甚至叫人取来了一把长琴——那琴甚好,比从前凌衍送给上音的枯木龙吟还要好些,这样的好琴保养的很好,很难想象这个苗女是怎么用心地带来的。

  众人看着上音,早就听闻宁王的琴很好,可惜从来没有人听过上音弹过。紫菀目光灼灼,却更多的是敌意和醋意,上音却没有伸出手去接。

  苦笑了一下,上音说道:

  “紫公主盛意,本王本来不该拒绝,只是,公主未曾听那人说起吗?本王的双手已经再也不能弹琴了。”

  紫菀一愣,险些抱不住手中的琴,看了上音一会儿,忽然“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笑毕,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还以为他爱的男人是多么厉害的少年英豪,怎么,不过是弹琴一曲,你就怕了吗?!”

  “他的手确实不能弹,”凌衍站起来,“公主何必强人所难呢。”

  律国城头,凌衍永不会忘,上音是如何毁了枯木龙吟,险些赔上了一条性命的。后来虽然再也没有听过什么琴音,可是活着的上音才最重要。

  紫菀看了凌衍一眼:

  “锦朝皇帝,我们苗疆虽然并非没有强兵,可是苗疆蛊毒蛊虫想必你也知道。我父亲服你,我紫菀可不一定。你们若是愿意与我苗疆开战,紫菀愿意奉陪到底。不过,紫菀此来,当然不是来听你们说废话的。紫菀别无所求——”

  说着,

  紫菀上前一步,逼近了上音:

  “紫菀只求宁王弹琴一曲,王爷答应,苗疆自与锦朝相安无事。”

  上音听了这话,一愣,却还没有动之前,凌衍竟然从王座上直接走了下来,将上音拉在了身后,凌衍冷冷地看着紫菀说道:

  “公主要求太过分,宁杭他不能弹琴就是不能弹琴。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公主若是愿意开战,那么我凌衍奉陪到底。”

  “陛下——不可!”群臣听了大惊:眼下怎么会是开战的好时机。天下才刚刚安定,哪里容易再起战事,况且苗疆和蜀中晋王在一起,最快的方式就是让晋王去攻打苗疆。晋王本来就有拥兵自重的危险,如今怎么能轻易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