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还没有说话,一个冷冷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

  “宋国现在的状况只能撑过一时,最终还是要看宋国自己。”

  凌衍回头,

  看见了上音抱着顾留音站在门口,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他们,淡淡地说了这一句话。

  “宁杭你怎么来了?”凌衍大惊,生怕顾宁杭承受不住这种打击而出了什么事。

  可是,

  上音不是顾宁杭,上音的家人很早以前就死了。上音八岁的时候就背负血海深仇,该流的泪和血,早就在那么十年的时间里面流尽了。

  所以,现在面对着宋国的灭亡,上音只是就事论事,凌衍完全是想多了。

  “陈宋之间唇亡齿寒,我早说过,”上音走过来,单手抱着顾留音,在宋国铭城的地图上指着说道,“陈国远在梁国和宋国之外,律国能够灭掉了陈国,现在陈国已经灭亡——陈国的领地上是由律国人来监国,宋国当年并没有对陈国伸出援手,而是坐视不管、隔岸观火。如今,反将自己置于炭火之上了。”

  “如今,说什么都是晚了的……意思吗?”凌衍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宁杭你是让我们放弃治疗的意思?”

  “放弃治疗?谁病了?”

  “呃……宋国……”凌衍对手指,“我就是一个比喻。”

  上音翻白眼不想要和凌衍多说话,上音看了看宋国的地形图,然后说道:“方才我在门外也听了不少,眼下,若是想要救宋,只有一条连环计。”

  “什么计?”

  “就算现在宋国有顾家撑着,顾家始终只是一个高门士族。不能作为王族统领百姓。哀兵必胜却也不是长久之计,眼下,只能盼着宋王能够出来统领宋国国民。而,救下宋国的关键,却在梁国,”上音解释,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萧顺之,“梁王和宋王交恶,不过是因为男后一事。如今,若是萧相你能回到梁国劝动了梁王,说不定,宋国还有救。”

  “你叫我什么?”萧顺之听着,翻了一个白眼。

  “萧相?”上音回答。

  萧顺之却不客气地给了上音头上一下:“真是傻孩子,要叫‘爹’知道吗!”

  “……”上音捂着头,自从他生父母死后,倒是真的没人这样亲昵的打自己的头了。

  如此,

  商定之后,萧顺之连夜启程回到梁国去说动梁王出兵助宋,郗微和萧琛带着山寨之中的兄弟下山接应宋国的军队,凌衍和上音两个人到宋王宫之中去说服宋王。

  分头行动,各发所长。

  正是因为如此,律国的冯将军在退兵的时候,才会在宋国的云溪河畔遇到的劲敌。而且、宋国早日被律国占领的地方竟然也有人组织着一支支的反抗军队。

  将忌骄纵,军讳近利!

  冯氏这次当真是结结实实在河东顾家吃了一个哑巴亏,也至此知道了,六国闻名高门士族,并非浪得虚名!

  凌衍和上音两个人一起赶到了宋国铭城的宋王宫中,眼下战乱,宋王闭门不出,宫人都各自四散逃命去了,而禁卫也已经去了顾家跟着打了律军。上音和凌衍走了很久,到了东明殿,推开了东明殿的大门,却看着殿内到处散落着画卷,烛火灰暗,却看不到人。

  “顾君依旧无情。”一个疲倦的声音响了起来,凌衍和上音回头,却看见了一个黄袍人、披头散发,一手拿着一卷画卷,一手提着一盏宫灯,淡淡的叹了一句。

  原来这就是宋王。

  六国第一痴情的君主,为了顾宁杭愿意和生父断绝关系、落得了如今的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大王是预备让宋国百姓,来承大王这份重情吗?”上音问。

  “顾君知道,“宋王萧子才笑,“本王不讲求什么天下大道。只愿我宋国偏安一隅,不论河山大计。风花雪月风流,在顾君眼里,都不比励精图治、文韬武略。顾君心里,只有无情江山。”

  上音答:“大王有心。”

  宋王却看着东明殿的一切,笑了:“东明殿一切如旧,可惜,人却不再是当年的人了。”

  送完萧子才手执了宫灯,逐渐将东明殿中的烛火一次点燃。大殿通明起来的瞬间,无论是凌衍还是上音,都不住低低地“啊”了一声,然后蹙眉看着站在他们前面的宋王。

  凌衍叹:“卧槽你也是个痴情种啊。”

  上音挑眉:“大王几日罢朝,只为了这个?”

  听着上音问,宋王笑了,他指着自己面前的那副画:“寡人在画尘湖、画青山,只是可惜了,这些美景寡人终归是看不到了——”

  凌衍和上音怎么能不惊讶:

  东明殿整个大殿之中,全部都是画、一幅又一副宋王画的画,画上没有旁人,只有一个白衣策马的少年,在尘湖结冰的冰面上踏冰而行,他前面则是晋国之内覆雪的青山。

  青山覆雪、尘湖踏冰。

  乃是六国之中难得一见的美景,而那个白衣的少年,是宋王此生唯一的美景。

  十日内,

  宋国河山沦陷、百姓流离失所。

  身为宋王,却罔顾子民,只是把自己关在东明殿之中,静静地作画,画的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人。

  画的,是他最爱的人、最爱的风景、是萧子才希望的、那样的顾宁杭。

  上音看着宋王,再看着那一整个东明殿的画卷,良久无言。

  萧子才苦笑:“两年前,能与公子聊风花雪月美景,是寡人子最幸运的事,却也是寡人这辈子最不幸的事。”

  大殿之中一时间沉默,萧子才话已经说尽,只剩下满心的悲伤和心死。

  凌衍因为宋王萧子才的痴情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