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禾渊坐在被劈塌的碎石中, 眼前除了耀眼的白光外,再听不见其他事物,也看不见其他事物。
外面不知道是否又有修士卷入了劫雷之中, 青绵城内雷电大作, 四周白茫茫一片,大地上也传来一阵又一阵震动, 从他屁股下传来,再传遍全身。
他听着那声音,耳朵都快震聋了。
用手捂着也没用。
他不得不用灵力流堵住双耳,免得真的被炸聋。
幸好, 他现在已经是一名筑基修士, 体质足够强。
他坐在地上, 适应了一会儿就适应过来了。
只是,在不太能听见声音的情况下, 人显得有些迟钝
几米之外, 劫雷朝着沈度衡狂轰滥炸。
那一道接一道的紫色雷电简直要将他往死里劈。
沈度衡丝毫不显弱势,面对这样巨大的劫雷,抽出灵剑便对抗。
劫雷和沈度衡打得如此厉害,双方却完全避开了单禾渊。
他们从这边打到那边,又从那边打到这边。
单禾渊像一根柱子一样坐在中间,呆呆地仰着头近,距离观摩这场盛大的劫雷,也观摩沈度衡的剑法。
劫雷慢慢从紫色变成了黑色,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竟然有几分像远处大能的雷劫。
然而那位大能多半在渡化神期雷劫,高了沈度衡一个大境界。
两人的雷劫气息居然有相似之处, 足以说明沈度衡面对的劫雷之恐怖。
沈度衡手上的灵剑都是在外面买的普通灵剑,没什么特别之处。
单禾渊眼睁睁看着他手里的灵剑废了一把又一把, 到最后,他再也没有灵剑可掏了,便直接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单禾渊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劫雷越来越恐怖,他本该往后退,避免自己被劈到。
此刻他一急,再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往丹田里一掏,掏出那把残剑。
那把残剑上面长了两个小小的雷击木芽。
在丹田里待了那么久,雷击木芽变得非常青翠,生机十足。
然而,那么柔嫩的芽,却有着与它外表不符的坚韧跟生命力。
单禾渊对灵剑没有研究,心里却知道,这柄残剑绝对比沈度衡手里任何一把普通灵剑都要好。
尤其残剑在丹田里养了那么久,又长大了板寸,看起来已经像一把小小的匕首,上面隐隐带着不凡的气息。
在这紧急时刻,单禾渊顾不上什么,直接把残剑往沈度衡那边一抛:“接着——”
沈度衡翻手一捞,直接将残剑捞到了手上。
与此同时,劫雷吓唬式往单禾渊脚下一劈,将他周围的碎石全都劈成了石粉,他脚下残存的石头地板更是直接劈没了。
他屁|股一沉,直接坐在了新出炉的土坑里。
这劫雷该不会有自我意识吧?
单禾渊看着脚下正冒烟的石粉,心中只来得及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单禾渊还没做出进一步的动作,沈度衡的灵力绕着他的腰间,将他轻轻往上一托,声音传过来,直接传进他耳中:“你去外面躲一躲。”
还能说话,看来情况不算紧急。
单禾渊在心中判断。
他顺着沈度衡的灵力爬起来,一高一低地踩着满地乱石往外走。
沈度衡的雷劫近在咫尺,狂暴的雷电一道接一道,他的头发全都竖了起来,衣服也往四面八方飘。
可尽管劫雷漫漫,真正的雷电却连他一个衣角都没碰到。
他慢慢往外溜达,主打一个安详。
单禾渊很快从碎石堆里走了出去。
几十米之外还有另一个修士在渡劫,那个修士的劫雷也丝毫没有波及他。
他就在两个雷暴的中心慢慢往外走,并观察周围,试图寻找一个比较安全的环境。
对于他来说,可能周围的修士比劫雷还危险。
他还没找到合适的躲避地点,这时候一道传音直接传到他的耳朵:“道友,快过来这边!”
他站在原地,分辨声音的来源。
这时候,那道传音又传了过来:“你别傻站着,东南方向,地洞,快!”
单禾渊往东南方向看,这才发现东南方向的满地乱石中鼓起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一双眼睛带小半张脸就藏在缝隙后面。
单禾渊一眼认了出来,这是客栈主人的眼睛。
客栈主人焦急地喊他:“我们都在这呢,你快进来躲一躲。”
单禾渊穿过碎石走过去,刚弯腰,还没挪开上面的岩石,客栈主人主动把岩石往上面一顶,顶出一个大洞,让开位置等他进去。
客栈主人叹气:“你这修士,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就不怕劫雷顺便劈了你?”
说着,客栈主人上下打量他:“你现在已经筑基巅峰,也快要渡劫了吧?刚刚四处找你没找到,担心死我了。”
单禾渊点点头,略解释一句:“刚刚劫雷劈在我脚边,快把我吓傻了。”
“嚯,我就说你怎么慢吞吞地走过来,一点都不害怕。”客栈主人合上岩石,带着他往地道深处走,“别担心,地下都有避雷符,你刚刚没被劫雷劈,现在应该也不会被劈了。”
单禾渊走在一人多高的地道中间,闻到了尘土的味道。
他还听到了地道深处的说话声。
依照他杰出的耳力,他精准地分辨出了客栈女主人和她家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看来客栈主人一家人都躲在下面。
单禾渊问客栈主人:“你们家专门建了这个地道还是城里统一建的?”
客栈主人:“都不是,这些地道原本是天然地道,后来,青绵城有了统一渡劫的风俗,城主派人加固地道,我们每家也出了力,最后建成了一个地下城。”
单禾渊吃惊:“统一渡劫的风俗?”
客栈主人:“对。我们这统一渡劫的历史有几千年了,你们房间里的玉简上有相关提示,我也提醒了与你同行的那名道友,可能你还没来得及看。”
单禾渊:“为何要统一渡劫?”
客栈主人随口:“还不是因为自己引不下雷劫,那就只能蹭别人的了。”
还能这样?单禾渊瞪大眼睛:“这样的话,蹭别人的雷劫很容易被雷劫报复吧?渡劫的时候危险岂不是会提高三成?”
这个是修真界的常识,一般来说自己渡劫,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劫雷的威力也不同。
只要那名修士不是罪大恶极的人了,劫雷就不会超过他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把他往死里劈。
蹭别人的雷劫就不一样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不要说劫雷。
一般蹭别人的雷劫,雷劫会强上三分甚至加倍。
单禾渊刚来到这个世界,被太和门的前辈灌入常识的时候,常识就已经提醒他,劫雷是一件危险的事物,没事最好不要挑衅雷劫。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还主动追过雷劫。
但这并不意味着劫雷就不危险。
他在奉剑学院任教,就看过许多弟子因为雷劫受伤。
有的人受伤太严重,甚至需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养伤。
客栈主人道:“还好,比起祖辈来说规模已经小多了。在几千年前,修士只要敢挑衅劫雷,多半就会被劈死,现在不一样了,死的世界越来越多,雷劫也越来越后继无力。只要做好了准备,跟着渡劫不算危险,要是渡劫成功了,还会获得巨大的收益。”
单禾渊:“那岂不是走了捷径?”
“是啊,可惜这种蹭来的劫雷威力不足,渡完劫的修士修为也不怎么样。”客栈主人叹完,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前辈啊。”
客栈主人对沈度衡的评价非常高,说起他的时候竖起了大拇指:“跟你来的那位前辈是真的厉害,我看他的劫雷那么强,足有毁天灭地的架势,要是我的话,估计吓都吓死了,他还能渡劫渡得那么平稳,连节奏都没乱。”
客栈主人是结丹中期的修为,眼力不错。
单禾渊笑笑,心里也颇为沈度衡骄傲。
他们往下走的时候有不少修士看向单禾渊这边。
那些目光带着探究。
可能没什么恶意,只是本能地打探。
客栈主人主动微微侧过身子遮住单禾渊。
单禾渊朝客栈主人笑了笑,神情很平静。
那些打探的目光很快收了回去。
穿过长长的通道,通道底部是个大厅。
大厅里亮着灵器灯,贴着风符,凉爽明亮,十分温馨。
看到这样的情景,单禾渊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跟客栈的女主人会合。
女主人主动邀请单禾渊喝茶。
她家才六岁的小女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肉乎乎的小手捧着茶递给单禾渊。
单禾渊道谢。
小女孩不太好意思,一脑袋埋到女主人怀里去了。
单禾渊喝了一口热茶。
本地的特色茶口感清甜,边上配着的茶点是晒干的水果,香甜软糯,十分好吃。
单禾渊坐在毯子上喝着茶打量周围。
周围有很多修士也拖家带口地在喝茶聊天。
小孩们在边上跑来跑去,嬉笑玩闹。
他们能感觉到上面雷劫轰在地面时的巨响和震动,嘈杂的雷声一声接一声地往人耳朵里面灌,却没有多少人表现出害怕的神色。
单禾渊看向四周泥壁上银光闪闪的符箓,心里猜测,可能因为集体渡劫成了一件常见的事,大家都习惯了,也就不感觉到害怕了。
单禾渊喝了一会茶,有人走过来跟他搭讪:“道友,跟你同行的那位前辈好强啊,剑修吧?”
单禾渊点头:“是啊。”
搭讪的修士皮肤黝黑,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你们是外来的修士吧,来玩还是办事?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的狩猎队?”
单禾渊没想到对方居然过来邀请,愣了一下,才问:“狩猎队?”
那名修士热情邀请:“是啊,我们流云狩猎队一共十三个人,平均结丹后期的修为,怎么样,要不要来我们狩猎队?”
单禾渊看着他,略微无语:“我的同伴正在渡雷劫,还没平安渡过呢。”
那修士笑笑:“你们实力那么强,我提前邀请嘛。等那位前辈度完劫了,我再来正式邀请一次。”
单禾渊:“渡完再说了,我们还有别的事。”
那修士立刻道:“那先来交换灵力纹路?有需要的话找我们。”
这个倒是可以。
单禾渊点头同意了。
双方交换完灵力纹路,那修士就离开了。
周围还有修士蠢蠢欲动地想过来找单禾渊,单禾渊连忙摆出打坐的架势,不再跟外界进行眼神交流。
外面的劫雷一响就是两天多。
期间,有修士渡完了雷劫回来了。
每次一有修士进入到地洞里,就会引起一阵骚动。
很多修士纷纷挤上前去打听这批渡劫的修士的情况。
单禾渊闭着眼睛盘腿坐在角落里,不看不听。
沈度衡是这个区域最后一个渡完雷劫的人。
等外面的雷声停歇,周围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无数修士互相拉着,纷纷激动地往外面钻。
客栈主人抱着女儿拉着伴侣,也很激动:“终于渡完劫了!这是我在地道中躲得最长时间的一次。”
女主人也是欢天喜地:“下次有人渡劫,我就跑外面去了,绝不在地道里憋着。”
单禾渊着急打探沈度衡的情况,跟着他们往外走。
人走出地道,猛烈而灿烂的阳光洒下来,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
单禾渊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沈度衡。
沈度衡头发有些焦黑扭曲,身上的衣服应该被劈烂了,他此时披着一件崭新的袍子。
单禾渊咧着嘴冲沈度衡笑。
心里想着,幸好劫雷没有把储物法器劈烂,要不然他沈兄现在只好光着了。
两人对视。
单禾渊快走几步上前,张开双臂用力抱了沈度衡一下:“我刚刚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渡完劫?”
沈度衡:“这次的元婴劫是有些慢。”
“不管了,你平安就好。”单禾渊往后面退开一步,打量他,“身上受伤的地方多吗?”
沈度衡摇头:“不多,吃了你给的灵丹,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客栈的主人把地面被劈碎了的砖石全都收到了储物法器中。
而后,“啪”一下,又丢出一堆新的材料。
客栈的主人将灵力打入符阵中,符阵立即将这些新的材料组合起来,几乎眨眼间,原地又出现了一家跟雷劫之前一模一样的客栈。
等客栈收拾好了,客栈主人一挥手招呼他们进去:“已经重建好了,两位可以住进来了。”
单禾渊没想到重建的速度那么快。
客栈主人看出了他的疑惑,顺嘴解释道:“这里经常有人集体渡劫,客栈在建的时候都提前做好准备了。对了,沈前辈,你渡劫劈坏我大半个客栈,可能要赔偿一点。”
沈度衡微微颔首表示没问题。
客栈主人笑得更加灿烂,做了个请的手势,招呼他们进去。
单禾渊和沈度衡还住他们之前的那间房子,连房子里面的装饰都没什么变化。
可以看得出来,整座房子确实是被符阵搭建起来的,房间非常标准,就像那些固定的符文一样标准。
就在单禾渊左右张望的时候,沈度衡将手里的残剑递给他:“我去冲个澡,你在外面等着。”
单禾渊点头。
片刻之后,他听见浴室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后知后觉得发现这个场景有点奇怪。
他在外面乖乖等着,就跟小媳妇似的。
等意识到自己的脑子里想了什么,单禾渊耳根子一热,唾弃自己,闲着没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单禾渊强行止住了自己的想法,拿起手中的残剑看。
这柄残剑再一次经历雷击,上面的雷击木芽竟然有了品阶。
品阶还不低。
大概有元婴品阶。
等等,这品阶提升得也太快了吧。
单禾渊将残剑举到眼前打量。
原本的红褐色残剑上面多了一些银色的,类似于闪电一样的纹路。
雷击木芽也多了两个,现在一共有四个小小的芽苞。
他轻轻用手捏了捏芽苞,发现这看起来十分柔嫩翠绿的芽苞,捏起来的手感竟然极为坚韧牢固。
这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沈度衡用它来对抗雷劫,对抗了那么久,残剑居然一点都没受损,芽苞还那么鲜嫩。
这柄残剑果然很不一般。
也许他之前对它低估了。
它的价值绝对不止上面的雷击木芽那么简单。
残剑又有了新的变化,单禾渊对它的气息还是很熟悉。
尽管沈度衡才是这把残剑的剑灵,他却有种自己才是这把残剑的主人的错觉。
看了好一会儿,实在看不出什么新的东西了。
单禾渊下意识将它收入丹田中。
等手快塞完,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惊叫一声,想把残剑拿出来。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残剑已经在他丹田里面拱了拱,直接拱到下面的金丝密苔里面,找到它原来待的地方,把自己给埋了起来。
在整个过程中,他既没感觉到难受,也没感觉到异样。
就好像残剑从来没被拿出来过一样。
然而这不可能。
残剑上多出来的那两个雷击木芽就是证据。
这究竟怎么回事?
单禾渊一时既震惊又混乱。
灵植塞到他丹田里后,不是不能拿出来了吗?
是现在的丹田比较特殊,还是残剑比较特殊?
这么想着,单禾渊又伸手将丹田里的残剑给拿了出来。
残剑传递出微弱的抗拒气息,不过最终还是乖乖被他拿在手里。
单禾渊看看自己的小腹,又看看残剑。
沈度衡穿着条长裤,裸着上身快步走了出来:“怎么了?”
单禾渊下意识地往他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沈度衡身上的水分已经蒸干了,只有轮廓完美的肌肉露在了外面。
单禾渊伸手揉了一下鼻子,“啊”一声,往后仰直接倒在了床上。
沈度衡被他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拉他。
单禾渊用手臂遮着眼睛:“人比人,气死人啊。沈兄,你身材真好。”
沈度衡顺手敲了他一下:“别作怪,好好说话。”
单禾渊一骨碌从床上滚起来,正儿八经地谈事:“那个,我刚刚发现残剑有点怪,我把它放进去又拿出来了。它好像不受丹田规则的限制,放几次都可以。”
沈度衡好像并不意外:“其他灵植呢?”
单禾渊愣了一下:“还没试,我试试。”
单禾渊想了想,从丹田里掏出一块金丝密苔出来。
这块金丝密苔在丹田里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长得很厚实,人一看挨挨挤挤的叶子,就知道它长得很好。
被拿出来的一瞬间,它喷了点水气跟灵力出来。
他们房间一下变得舒服了点。
单禾渊展示给沈度衡看了一眼,又把它塞了回去。
这次居然又成功塞回去了。
单禾渊连忙内视丹田。
他的丹田已经有篮球场大小,大概五米多高,底下的金丝密苔和灵植们,最上面是灵力流。
丹田内温度比较高,只有少量的水汽和空气。
可能因为在丹田中,血光流转,灵植的绿显得有点深绿。
他莫名想到火星。
这段时间他没怎么用灵力,丹田除了变得更大,息壤的气息也更加浓厚。
里面的灵植长得很好,一株株,根须跟叶片都爆增。
那一小块金丝密苔被拿出来又放到原地后,它很快长了回去,就跟从来没有拿出来过一样。
单禾渊吃惊,看看小腹,又看看沈度衡:“居然真的可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明明我还没有渡天劫。”
“可能因为丹田里现在有完整的天道气息,自成小世界,所以灵植在丹田里长得很好,拿出来再放进去也不妨碍它们生长。”
“也许?我总感觉我的丹田很奇怪,比如这次,我都距离雷劫那么近了,它硬是不劈我。”
沈度衡想了想,说道:“你结丹的考验也许不在雷劫上。”
“啊?”单禾渊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还能这样?因为我是穿越人士,比较特殊?”
“不,有一部分修士修炼的功法不同寻常,遇到的考验也不同寻常。”
“可我修炼的功法很正常啊。”
沈度衡听到这里,难得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都有小世界了,还觉得自己修炼的功法很正常?”
单禾渊想了想自己修炼以来修炼过的功法,争辩了一句:“确实很正常啊。我的功法还是你给我挑的。要真说不正常,那不正常的应该是我吧?”
“也有道理。”
单禾渊笑了一下:“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愁吧,等我们找到了结丹的契机,就知道它哪里不对劲了。”
“你倒看得开。”
“看不开也没有用啊。话说,沈兄,我感觉你现在特别不一样。”
单禾渊说着,拿一双贼眼上下打量沈度衡。
沈度衡被他看的,脸上愣是露出了一点红晕,从储物手镯里面又取了一件衣服穿上:“看什么?”
单禾渊的眼比较奇怪,说出来的话却正经无比:“沈兄,我觉得你现在的身形比之前凝实。”
沈度衡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愣了一下才说道:“我之前是剑灵,身形自然跟人类不同,现在已经结婴了,重塑身体,跟人类也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觉得你现在跟普通的人类还是有一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说不出来,只感觉不一样。”单禾渊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一样。”
沈度衡淡定:“你有没有跟其他修士朝夕相处过,哪知道元婴修士该是什么样?”
这次单禾渊却没有被糊弄过去,一双平和的眼睛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说道:“沈兄,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沈度衡沉默片刻:“好。”
沈度衡现在已经是元婴修士了,他们要接着之前的行程。
沈度衡对他说道:“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带你去拜访一个故人。”
单禾渊立刻问:“朋友还是敌人?”
沈度衡:“非敌非友,只是故人。”
单禾渊听完叹道:“你经历好多啊。”
沈度衡淡淡笑了笑:“都是一些不怎么美好的经历,说出来徒增挂心。”
他们这次来这片大陆的目的就是拜访故人。
单禾渊完全没办法想象他的过去是什么样,更不知道要去拜访什么样的故人。
听到明天就要出发,单禾渊心里有些激动。
不过因为之前担心沈度衡的情况,他一直提着心神,累得有点狠。
现在放松下来,他很快就睡沉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起床,先吃完辟谷丹,然后下去跟客栈的主人赔了这次因为渡劫而造成的损失,这才御剑离开。
辅州的气候非常干燥,基本没什么雨水,因为太过晴朗的缘故,显得天地格外开阔,能见度也非常高。
修士们在天空中御剑完全不需要跟其他地方一样,提前规划出航道。
他们尽管在天上飞,反正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其他人,有足够的余地闪避。
单禾渊才筑基修为,飞得不够高,也不够快,为了赶路,最终还是沈度衡带着他飞。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在这种行程中,能偷一下懒还是偷一下懒,毕竟连轴转挺辛苦的。
在御剑的过程中,单禾渊发现沈度衡的伤其实并没怎么好。
可能因为这次的雷劫实在太厉害了。
直到现在想起来,单禾渊还感觉心有余悸。
然而奇怪的是,他一方面感到害怕,另一方面却笃定雷劫并不能真正伤害到沈度衡。
他自己都不知道心底深处为什么对沈度衡有着这样强的信心。
单禾渊对辅州完全不熟,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他们在天上飞了一天。
跟广平大陆到处都是山地地貌不同,这里到处都是戈壁和荒漠。
地上还堆积着各种各样山一般的巨大的石头。
这些石头都是黄褐色,跟他们在城里见到的那些建筑石头一模一样。
只有少数湖泊边上,才能看见绿色的植物。
这样的景色第一眼看到还挺壮观的,等看久了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劳感。
单禾渊被带着飞,越飞越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停下来休息了。
头顶是漫天的星星,周围是无边的旷野,天空像牢笼一样笼罩在大地上,他可以看见清晰的地平线。
单禾渊走到篝火前面:“我们还要多久才到达目的地啊?”
沈度衡:“快了,明天应该能到。”
说着,沈度衡对着天空打出一道灵力流。
那灵力流化为银色的符文,最终在天空中形成一个小小的箭头,箭头指向某个方向。
单禾渊忍不住“哇”了一声:“这种寻人手段好特别。”
“嗯,根据别人的灵力纹路,弄出来的一种结合算卦的寻人手段。”
单禾渊缩了缩脖子:“那我以后不把自己的灵力纹路给别人了。”
沈度衡笑:“其实也没关系,有这种手段的人,哪怕你不给灵力纹路,他也有别的办法找到你。”
“那要怎么办?”
“变强。变得更强。”
他们说话的时候,篝火上的小锅已经冒出了香气。
沈度衡将小锅取下来,把里面的食物分给单禾渊。
两人填饱肚子,就在星空下这么睡去。
第二天两人又重复赶路。
他们赶路赶了两天,最终沈度衡的灵力箭头走向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在这片大陆上,村庄也不起眼。
村庄的房子都是黄色土房子,跟城市里那些辉煌壮观的房子截然不同,它们低矮破旧,好像被风沙狠狠磋磨过了。
单禾渊盯着房子,猜测是地方风俗,才会建造出这样简单的房子。
尽管大家都是修士生产力都不错,但地域不同的修士似乎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
这里的修士更偏向苦修?
他们好像不追求享受,也不追求更大更好的房子。
可能正是因为这种精神追求,他们的修为反而会更高一些,打起架来也更为悍勇。
沈度衡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他带着单禾渊去敲门。
那扇门也是破破旧旧的,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修真界,单禾渊可能会以为是什么偏僻地方的小房子。
修真界中还有那么不讲究的人,也是神奇。
门被敲了三下。
里面有一个粗犷的声音朝着他们喊道:“来了,谁呀?今天不喝酒。”
紧接着那扇门打开了,一个光头探出头来。
那光头长得又高又壮,身高已经快有两米了,身下穿着一条长裤,上半身披着一块布,遮住了半边身体。
从布旁边可以看得出他的肌肉非常发达,腹肌不是六块八块,而是鼓出来一整块,是那种不怎么常见的健硕体型。
他看起来就像单禾渊见过的年画上的武将一样,偏脸又是那种有棱有角的俊美。
这人浑身都充满着违和感。
沈度衡和单禾渊静静地站在门外边。
光头见了他们跟见了鬼一样,瞳孔都放大了:“沈、沈、沈宗——”
话说到一半,他似乎注意到了后面的单禾渊,话的后半截又改了个弯:“沈兄?!!!”
最后那个字破音了,犹如一声奇怪的鸡鸣,卡在他喉咙间。
光头难以置信:“你还活着?!”
沈度衡:“你说呢?”
光头喃喃:“天啊,你还活着,估计有一堆人睡不着觉了。”
沈度衡脸上的表情淡淡:“我还活着,我讨债来了。”
光头笑得快哭了:“哈哈哈哈说得是什么话?快进来,快进来坐。”
光头同手同脚地带他们进去。
从外面看这座房子已经足够简陋了,进去里面更能感觉到这种简陋。
除了空空荡荡的房子之外,里面连地板都没有,就一个木板床。
单禾渊清晰的看见床板上有一个人印子,可能光头在这里日夜睡着,才留下那么深的印子。
光头左右张望了一眼,最后从储物法器里面拿出一把壶跟三个杯子:“喝茶,喝茶。”
沈度衡:“茶就不喝了,你欠我一把灵剑,什么时候给我?”
光头的脸瞬间苦了:“灵剑啊,你要我肯定给你,只是我现在手头没有那么多材料,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凑够了材料就给你打。”
沈度衡:“一段时间是多久?”
“三、三十,不,二十,十……”光头脸上的表情更加苦涩了,“十年你都不给我,你要的灵剑又不是什么普通的货色,我怎么可能变得出来给你嘛?”
“如果要十年,我又何必大老远过来找你讨要,直接去取一把灵剑不就完了。”
“唉,你总得给我三五年,三五年之后我肯定能把灵剑给你。”
“不行,给你三个月。”
“三个月!”光头听了这话直接从地上跳起来,一脸难以置信,“三个月时间你还不如杀了我算了,怎么可能三个月就给你弄出一把不错的灵剑,怎么着也要一年。要是实在不行,你直接杀了我算了。”
沈度衡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看着他的脊背,眸子间森然涌动。
单禾渊在边上,都感觉到了那股强盛的杀气。
光头见沈度衡这样,立即反手捂住自己的背:“不会吧?我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你还真想打我的主意?”
沈度衡淡淡:“是不是听说我死了,你欠我的债就没想过还?”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不守信誉的人吗?”光头眼睛滴溜溜转着,嘴里说着跟表情截然不符的话,“再说我也不相信你死了呀,你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
沈度衡:“一年,一年我要看到那把灵剑,要不然复仇先找你开始。”
“行吧,一年就一年。”光头叹口气,当着他们的面嘀咕,“一年就要一把灵剑,这跟找我复仇有什么区别?”
沈度衡:“别想着跑,你知道我找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