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风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沈秋趴在地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不过呼吸的时间，那四个人就抬脚要往他这边的方向走。
脑中飞快旋转，在爬起来跑还是原地等待中犹豫不定。
脚步踩在落叶、草丛中发出细微清脆的「咔嚓」声，那个被称作二哥的人走在前面，手中的狙击枪已经架了起来，对准沈秋所在的位置。
红外被卷在象鼻中，监控室众人只能看见漆黑一片的镜头。但那几人的谈话却清晰飘进了监控室内。
一瞬间，所有工作人员齐齐的从头凉到脚底。
难道他们就要失去这头聪明的亚洲象了吗？才出生一年，还没有好好和象群在森林里生活，甚至没有吃遍所有亚洲象能吃的食谱。
这不应该是亚洲象的结局。
想到这头聪明的小象崽迁徙路上做的一切，以及发现盗猎贼后的机智反应。
不止因为他是一头珍惜的亚洲象，还因为他帮助人类抓的那些小偷、毒贩。他不应该落得这个下场。
林局长飞快拿起对讲机联系李队长，只是还没开口，监控器里忽然又传来一阵声音。
“等等！”
紧贴在胸口的手机传来震动，喊话的男人看向二哥。
“老大的短信！”
二哥叫停其他人，让人查看信息的同时，视线依旧紧盯着沈秋的位置。
丛林寂静了大概一秒，飞快看完短信的人就脸色大变，“不好了二哥！条子来了！”
林间吹起的风一瞬间变得焦灼起来，二哥夺过手机看清内容后怒骂了一连窜的脏话，但他依旧没放弃藏在树影丛丛后的沈秋。
二哥又往前走了几步，“是不是你的报的警！赶紧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弄死你！”
他对着沈秋的位置放着狠话。
另外的人在旁边劝他赶紧撤退。
“二哥还是赶紧走吧，老大说特警武警都出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秋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眼珠子飞快转了一圈后，小象崽崽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伸长鼻子发出了「昂昂」的叫唤声！
为了不把象群吸引过来，他声音并不大，怕二哥他们不确定还特地伸出长鼻子晃了晃，然后往后方跑。
他故意跑动起来引得地面微微颤动，一路昂叫着。
“是大象！二哥不是条子是大象！”
沈秋跑动中回头看了眼，不太远的距离，他依稀能透过被自己拨开的树丛看见站在前头的男人还准备对他放枪，被旁边三人以「不要给条子透露位置」为由劝下了。
没听到追上来的脚步声，沈秋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上仔细感受那四个人的动静。
他们短暂在原地停留了一阵后朝着和沈秋相反的方向撤退。
亚洲象的视觉不行，但他们的听觉和嗅觉都非常灵敏。拥有强大力量的长鼻子不仅能嗅闻出很远的味道，甚至还能通过空气中的气味闻出前方食物的数量。
而他们大大的粗壮脚掌也能感知到几十公里外的声音。
小象崽还小，听不了太远，可用来追踪那四个人却是绰绰有余。
确定四人没追上来而是转身离开，沈秋估算出他们回头也看不到动静的距离后，又抬脚跟上。
警察还没来，这四人如果逃脱，这么大的雨林就是掘地三尺的找也要找好久。
距离他跟林业局报警也没多久，但这些人却这么快就知道警察出动的事，代表他们在外面肯定不止一个望风的，还有那个存在他们口中的老大……
将这伙人放虎归山的后果沈秋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他想起了被藏在灌木丛的那些动物尸体。
绝对不能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不把这群团伙抓住都对不起死去的那些野生动物！
小象崽崽将红外重新露了出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不停晃动的画面，小象崽崽略过的沾了鲜血的地面又钻进丛林中，一路走一路停。
一开始大家都在疑惑小象崽崽是不是受到惊吓要回家了，松口气的同时又担心小象崽崽会在回家路上遇到那些盗猎贼。
一边担忧一边继续盯着监控。
但很快，他们从镜头里听见了一阵吵闹。
声音有些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吵闹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小象崽崽停下来放慢脚步，监控画面开始一点点挪动，像是掉了帧一样。
所有人都是一静，有工作人员刷新了几次网络后，犹豫着说：“局长，球球好像……在跟踪那几个盗猎贼！”
所有人直接眼前一黑，林局长再次摁下对讲。
——
距离实在是有些远，沈秋只能听见那四个人争执了一分钟后，有人离开队伍朝着雨林的西南方向走。
剩余三个人在原地停留一阵后，继续顺着这条路往前。
虽然他们四人身上都沾着浓烈的血腥味。可沈秋还是从空气中飘来的细微不同的味道中分辨出离开队伍的那个人是被叫做二哥的领头羊。
为什么会分开？他们在林中还有据点？
心中游移不定，手中动作却是不慢，赶到四人分开的地方后，他立即在二哥离开的方向做了个记号，然后继续追踪。
前面的人处在领头羊离开，时刻面临被警察突围的恐惧中，一路走走停停竟也没有发现后面跟着的亚洲象。
从树木葱郁走到枝叶稀疏斑驳，那三个人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砰！”
有人开了一枪，装了消音器的枪支只有听觉敏锐的亚洲象听见了。
不过沈秋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有人忽然原路返回。
那人一边跑，嘴里一边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
是四人中唯一一个外国人。
沈秋在躲起来和直面迎击中选择了后者，躲在高大的树木旁，等外国人跑到面前，直接一长鼻子甩过去。
外国人一心跑路压根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头亚洲象。
长鼻子打的他晕头转向头脑发昏，脚下还没站稳，亚洲象就再次冲上前。
秋秋象崽用长鼻子在外国人的双腿下一勾，本就站不稳的外国人直接「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脑袋撞在了树上，顿时眼前一黑。
他叽里咕噜的说了句什么，抱着枪试图开枪。
秋秋象崽直接长鼻子一扬，抢走了对方的劣质枪支用力捏碎成两半后，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往上一靠。
颤颤巍巍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外国人，哪里经受得住象崽足足一吨的重量，四肢一软再次趴在了地上，脑袋「duang」的一下又撞上了树干。
脆弱的脑袋终于经不起这番折腾，外国人翻着白眼，看着快要晕过去了。
只用了一半重量压人的象崽歪歪头，决定做个好心象帮帮忙，长鼻子再次一甩，重重砸在对方的后脖颈上。
外国人的白眼翻到底，彻底晕过去。
红外早在外国人冲过来的时候就被扔到地上，工作人员只能听见动静。等再次被象鼻卷起来时，就看见了晕在了地上的外国人。
对方饱受摧残的额头让林局长忍不住扶额，深吸口气后联系李队长报了地标位置。
解决了外国人的沈秋再次往前跑。
那两人大概是很惊慌，居然在林子里跑动起来，快步跑动的频率通过地面清晰传到沈秋的脚下，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两人逃走的方向。
警方的动作很快，再加上有沈秋这头小象崽崽随时标记盗猎贼的方位，很快就在相应位置将人给围堵了起来。
特警和武警大批数量靠近的动静从地面传给沈秋，他立马停下步伐。
很快，前方就传来了两个盗猎贼惊慌失措的脏话，紧接着枪声响起。
很显然接下来的场面不适合他这头小象崽崽，于是毫不留念的转头原路返回。
监控室的林局长刚得到警方消息说已经包围了盗猎贼，她还在想亚洲象崽崽要怎么办，结果转眼小家伙就往回走。仿佛他已经知道前方不适合他靠近一样。
工作人员瞠目结舌，“巧合吧，哪有聪明到这么变态的亚洲象。”
但天底下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只能将狐疑压在心中用巧合糊弄过去。
沈秋往回跑了没多远就遇到了李队长和一队特警，他们正在给那个外国人戴手铐，人已经醒过来，瞪着特警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
亚洲象的忽然闯入让所有人视线瞬间聚集，刚刚还在吵嚷什么的外国人直接双眼一瞪，盯着亚洲象嘴唇颤抖，半响后发出一声尖叫，白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沈秋：……我是长得多吓人能让你看一眼就被吓晕。
李队长没理会晕倒的外国人，等特警把人拷走后就走到沈秋面前，盯着小象崽崽的眼睛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最后只能点点小象崽崽的脑门，无奈道，“你说你一头幼崽，掺和这些事做什么？！”
秋秋象崽歪着脑袋，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诶」的样子。
李队长失笑，轻拍了下小象崽的长鼻子，“行了，你就装听不懂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秋秋象崽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李队长的眼睛。
旁边的特警看的稀奇，刚要说什么，小象崽忽然用长鼻子拽住李队长的手往后方走，同时嘴里还发出昂昂的叫声。
特警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看着李队长被小象崽崽拖得踉跄了下。
然后小象崽崽晃晃脑袋，蒲扇一样的大耳朵扇了扇。
李队长不明所以，“球球你想做什么？”
球球象崽拽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是要给我带路？”
恰好此时，旁边的特警接到了通知，耳麦里的同事说了什么，特警挑着眉头有些诧异的看向球球象崽。
“李队长，我同事说前面只抓到了两个人，跑了一个。”
结合这番话，李队长瞬间明白球球象崽要做什么。
“你要带我们去找跑掉的那个人？”
球球象崽撒开手，颠颠儿的跑在了前头。
特警惊奇的喊了声「还真是。」立马让其他人跟上。
小象崽一步三回头，确定大家都跟上了，带着他们找到自己做记号的地方，然后根据周围被踩踏的痕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气味继续朝着雨林深处去。
热带雨林鲜少有人来，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除了被盗猎贼踩出来的地方压根没有路。
大家一路走，一路拨草丛，走一趟下来露在外面的皮肤多多少少都挂了彩，特警还好，全副武装，就是李队长这一对森林警察，只是穿了防弹衣，扎进了裤腿衣袖，一趟下来不少人脸上都划了痕迹。
越往里面走，草丛被压塌的痕迹就越淡，灌木杂草也越来越高，最后甚至连球球象崽都被完全笼罩在里面。
不是没人怀疑过是不是亚洲象带错路了，可想到对方报警追踪等一系列行为，李队长和特警队长对视一眼还是选择继续跟上去。
又穿过了比人还高的灌木丛后，雨林的峡谷出现在众人眼前。
沈秋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就在这峡谷中。不出意外那个二哥就藏在这里。
但令沈秋意外的是，他居然还听见了象群的动静。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感应错了，加快脚步后仔细嗅闻，确确实实闻到了属于象群祖母象妈的味道。
那一瞬间脑海中无数想法迸发，他险些以为是二哥猎杀了象群的长辈。
不等他多想，峡谷内忽然传来一声震天的象吼。
是祖母的声音，她感觉到自己的到来在询问他是否安全。
小象崽连忙抬起长鼻子昂昂回应，告诉祖母他现在很安全是跟踪坏人找到这里来的。
出乎意料的，祖母告诉他坏人已经被他们堵住了。
沈秋有些意外，忙不迭带着李队长等人往峡谷里面走。
他循着象群的气味很快就找到了堵在山洞前的象群。
十几头亚洲象齐刷刷站在山洞口，直接将山洞挡了个严严实实。
血腥味就是从这个山洞里面传出来的。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一把被踩碎的劣质枪支躺在山洞前。
秋秋象崽凑过去和祖母贴贴，顺带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象群前进的方向，这会儿不应该出现在峡谷才对。
秋秋象崽茫然的眼神让祖母心中火气稍微散了些，但语气依旧很不好。
祖母表示他们是在进食的路上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找过来后就发现有人，也就是里头躲着的那个二哥正在猎杀一只野生动物。
按照祖母的性格她虽然很讨厌盗猎贼，但因为带领族群不会将族群置于危险中。所以是准备离开的，谁知道对方居然举着枪想朝象群射击……
二哥当然没能成功，年长的亚洲象一鼻子就抢走了劣质枪支然后一脚踩碎。知道自己招惹到铁板的二哥忙不迭钻进了山洞里，再不敢出来。
沈秋听完表情是这样的：=-=。
一时不知是该说这人没脑子还是说他胆子大了。先不说他招惹象群的事，就说他现在明明处于被警方盯上的情况，居然还敢在逃跑路上继续猎杀野生动物……
稍稍无语了一阵，沈秋看向远远站在几十米外的李队长等人。
祖母说的那些话肯定是没办法直接转述给警察的，不过盗猎贼藏匿的地方还是能指指的。
小象崽用长鼻子和祖母贴贴后，让象群往后退，等退出一段距离，他去将李队长牵过来，然后踩踩地上的劣质枪支。
不用语言，看见枪支李队长就知道象崽想表达什么。
子弹上膛，所有警察分散开在山洞的两边。
越靠近山洞，那股血腥味就越发浓烈，洞口的土壤也已经被血浸透变成黑红。
沈秋强忍着作呕的心往后退，山洞口太小他进不去，接下来就只能全交给警察了。
特警几方配合，领头的特警一个手势，直接闯了进去。
里面发生什么沈秋就不知道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警察的怒斥声：“警察！不准动！”
“抱头蹲下！”
过了大概几分钟，二哥被特警扭松出来，双手已经带上手铐背在后面。
比起先前，二哥现在的脸肿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差点没认出来。
一问才知道是祖母抢枪支的时候顺带给了这人一鼻窦。
秋秋象崽毫不吝啬的夸赞祖母：干得漂亮！
尽管脸上几乎肿成猪头，但这人看着象群和警察还是带着一脸的憎恨和不屑。
期间还试图反抗，被特警一把压在了地上：“老实点！”
很快其他特警也鱼贯而入，没多久里面又传来骂声。
有特警面色铁青的出来：“里面都是野生动物的尸体！数量非常多！”
不用沈秋去思考到底有多少，特警就动作麻利的将动物尸体全部转移到了山洞外。尽管峡谷中的光线很昏暗，阳光被山体，树木遮住，只能洒下来些许。
可大家还是将那些动物的尸体看的清清楚楚。
绿孔雀，黑熊，马鹿，小熊猫……
沈秋不忍再看挪开了视线。
这里的动物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竟是比先前在灌木丛里发现的还要多。浓烈的血腥味直冲天际引得身后的象群有些不安的躁动起来。
所有人都在不忍，所有人都在难受。但二哥却满脸不屑，他看向动物尸体的眼神仿佛在看地上的一块石头，一块泥巴。
很显然他心里没有一丝后悔。
沈秋直接给气笑了，趁警察注意力都在动物尸体上，直接快步上前，一鼻子甩过去。
大力的甩在二哥脸上。
“啪！”清脆的一声，二哥的脸直接肿对称了。
压着二哥的特警当没看见，眼神都没往二哥脸上落一秒。
二哥气疯了，扭动着想站起来，被特警用力按压住，又被象崽崽甩了一耳光。
沈秋用了大力，直接打掉人一颗牙齿。
“我呸！”
二哥朝象崽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表情十分放肆。
“我就见不得你们这群警察假惺惺的样子，不过就是一群畜生死就死了，你们能拿我怎么着？你看你们自己都不敢揍我，也只敢让一头大象代替你们动手了。”
说完贪婪古怪的眼神又落在小象崽身上，“先前那头象是你吧，你居然追到这儿了，多聪明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亚洲象。哈哈哈，你等着，等我出来我弄不死你！”
他声音发着狠，面上更是凶神恶煞。
沈秋的心直接凉了半截，不是担心自己的安慰，而是他那几句话。
二哥的话说的放肆，但其中几句却是没说错。
盗猎野生动物情况特别严重的也不过就是罚款加判刑，就算能给他弄进去十几二十年，但他总有再出来的时候……
按照这人的秉性，他出来不可能金盆洗手……
沈秋毫不怀疑对方出来后会找象群算账。
想到这儿，沈秋没忍住上前，长鼻子狠狠捶在二哥的腹部。
二哥疼的蜷缩起来，但脸上还带着恶劣的笑。
沈秋深吸口气，刚准备再揍人一顿，停在男人腹部的鼻子忽然嗅到了什么味道。
那是一股……十分熟悉且浓烈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