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出来已经一点多了，冬天快过去了，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是要将这几月的寒冷都晒掉一般。
解时清今天没开车来，但现在一时半会打不到车，他打算往前面的路口走，反正也不着急。
谢桥见状推了路溪午一把，冲他挑眉道：“不送送你班长啊？”
解时清急忙摆手：“不用的，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路溪午倒没觉得有什么，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没事啊班长，我送你呗。”
“不是，我待会还有点事，会很麻烦的。”
“没关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路溪午冲他眨了眨眼睛，“正好联络一下同学情谊。”
“我……”
路溪午没给他再推脱的机会，推着他就往车那边走，“走了走了。”
解时清无奈之下还有些局促，只能说干巴巴的说了句好吧。
扣上安全带，解时清有些尴尬，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倒是路溪午先开了口：“班长现在是设计师？很厉害啊。”
“你也很厉害。“解时清回答完又觉得这句话有点敷衍，又加了一句：“你上学的时候小提琴就拉得很好。”
路溪午在高一新生表演的时候就拉着小提琴，表演完直接将他推上了二中校草的宝座上，声称普通的校服都能被路溪午穿出礼服的感觉，一举得到了许多小姑娘的芳心。
“你还记得啊。”
解时清转过头去看他，他很少能有机会这么看着路溪午。学生时代基本上是随着大多数人在台下看着台上万众瞩目的他，或是借着帮老师收作业的名义公事公办却又夹带私心地看上几眼。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记得？”
“嗯……”路溪午想了一下，右手食指敲着方向盘，这是他下意识的一个举动，他每次在思考的时候都会做出这个动作。
“这么说吧，上学的时候我觉得你挺高冷的，话也挺少，每次看见你基本上都是在写作业或者是看书，我以为你不会记得这些事情。”
他说完侧头看了解时清，发现对方一直盯着他看，问道：“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没事。”解时清把眼神收回来，垂下眼眸，细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神里的情绪：“我记得的。”
他这句话的语气放的很轻，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好像是从山谷深处传上来的悠悠回响。
路溪午发动汽车，问解时清道：“接下来你要去干什么？”
“去接解知知。”解时清给他报了个地址，说完就看见路溪午用一种很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奇怪道：“怎么了？”
“班长你今年才二十六吧？”
“对啊。”解时清不明所以。
“你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啊？不是……”解时清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有些好笑的解释道：“是我养的小狗，不是我孩子。”
路溪午好奇：“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解时清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好解释，“可能是因为……我取名废吧。”
“但是你的名字挺好听的呀。”
解时清笑起来：“那我的名字也不是我取的啊。”
他笑着的时候眉眼更加柔和，路溪午觉得稀奇，解时清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很淡漠的人，在他脸上见过最大的表情不过是淡笑或者微皱着眉头 ，所以此刻解时清能坐在这和他开玩笑实在是有些罕见。
当然也有可能是之前他们交集并不深，再加上时间太长，他记得不太清楚了。
解时清接完解知知还买了一堆东西，笼子狗粮什么的应有尽有，当他一手抱着解知知另一只手提着大袋子艰难的走出来后发现———
路溪午的车还停在那里。
“你怎么还在这里？”
路溪午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也没让我走啊，我以为要等你。”
解时清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他抿了抿唇，“对不起。”
路溪午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解时清会这么说，他下了车走到解时清面前：“我只是开玩笑的，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不用道歉的。”
路溪午说话的期间解知知大约是被抱着不舒服，一直在乱动，解时清差点没抱住它，却又空不出手，只能加力摁住解知知，低声道：“乖一点解知知，别乱动。”
路溪午伸手把解时清手上的袋子接过来，在他不解的眼神里自然的放到了车上，道：“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喽，而且班长你这么多东西也很难回去吧？”
解时清安抚性的摸了几下解知知的背，没说出拒绝的话来，解知知这样他确实很难回去，而且路溪午似乎今天真的很闲，闲到可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好吧，解时清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骗自己了。
承认吧解时清，其实你就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才没拒绝，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不会控制自己感情的废物呢
简直毫无长进。
解时清想完才发现从一个星期前在餐厅遇见路溪午开始他就不断的警告过自己很多次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本来控制的很好。好到他有一阵子都怀疑自己也许只是习惯了喜欢路溪午。
他将自己的感情埋在心里，又在自己的心上压了许多座冰川。
但是等他重新遇见路溪午的时候发现———冰川有什么用啊，路溪午是火，哪怕只是微微靠近一点点冰就会开始融化，并隐隐有崩塌之势。
然后解时清终于明白，路溪午这个人已经成为印记留在自己的骨头里，是他永远改不掉的习惯。
解知知不知道干什么一直拿头在解时清怀里拱来拱去，解时清怕它这样头上的伤口又要裂开，便把解知知举起来晃了晃让它安生点。
路溪午一边开车一边问解时清：“它的头怎么了？”
解时清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昨天捡到解知知的时候它就这样了。”
“昨天？”
“嗯，我昨天出去有事，回来的时候下雨，在草丛里捡到的。”
说完这句话刚好等红灯，路溪午扭过头来争取解时清的同意：“我可以摸一下吗？”
“可以的。”解时清把解知知往他那边抱了一点，他忽然开始庆幸自己今天让宠物店的人帮解知知洗了澡。
路溪午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上略微凸起的青筋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感，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解时清的手背，路溪午的手比较暖，与解时清冰凉的手成为鲜明的对比。
解时清觉得自己被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突然开始发热，与周围格格不入。
就像是正在被火燃烧的冰。
“解知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路溪午一边揉着它的毛一边问。
解时清用另外一只手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女孩儿。”
解时清说话是带点儿话音的，说话声音轻的时候，尾调会微微的卷起来，有种柔柔软软的勾着耳朵的感觉。
但路溪午记得上学的时候解时清的声音不是这个样子的，不，声音还是差不多的，只是通常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解时清声音偏冷感，也没什么语气助词，路溪午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解时清在他晚交作业的时候会过来敲两下他的桌子语气平淡的说“要交作业了”。
他忽然觉得解时清可以去当网上很火的那种声音主播，他低声哄解知知的时候也很苏，似乎是哪种声线都很好听。
路溪午这会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还是解时清提醒了他：“红灯要过了。”
“哦，好。”他赶紧收起来这些莫名其妙飞出来的想法，认认真真的开车。
解时清家离宠物店挺近的，过了那个路口很快就到了，解时清下了车后，看见陆溪午也下车帮自己拎那袋东西。
他又开始尴尬了。
路溪午这样帮他拎上去的话该不该请他进去坐坐？坐的时候聊什么？他家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的？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显得很得体？家里有没有收拾干净？
这些问题越想越让自己心烦意乱，好在路溪午再帮解时清把东西放到门口的时候就跟他道别：“班长，那我走啦？”
解时清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失望，发出一个嗯的音。
路溪午觉得他好冷淡，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高中时期的解时清，他又问道：“班长，我好歹把你送回家了，你怎么都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啊？”
解时清手抖了一下，对着钥匙孔差点没插进去，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啦。”路溪午见他那钥匙都快没插进去，觉得好笑。
这么想避着我？
“那我真的走啦。”路溪午的嘴角勾起来，还顺便伸手又摸了一下解知知，解知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呲了呲牙，“班长再见。”
“再见。”
听到电梯门发出叮的一声关上，解时清才回过头来，看着路溪午走过的那条路，慢慢的叹一口气。
心脏还是跳动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