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野整个人瞬间僵硬,眼底满是愕然和难以置信。
好半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说什么?”
医生狐疑地看了汪野一眼,“病人怀孕两个月了, 难道你不知道吗?”
汪野瞳孔紧缩,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浑身发冷。
何安慈怀孕了?
汪野第一个念头就是医院弄错了,呼吸急促,“他是个男人,难道你们医院连性别都搞不清楚?”
医生似乎对汪野这个反应见怪不怪,耐心地解释说:“病人体内有套成熟的女性器官,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检查结果的确是这样。”
汪野还是不敢相信,这时他忽然回想起何安慈上次在别墅门口跟他说的话,还有那张查出怀孕的检查报告,当时他以为何安慈在耍他,所以毫不犹豫地撕碎了。
原来何安慈没有撒谎。
他真的怀孕了。
汪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发颤的气息,声音变得沙哑:“他怀孕几个月了?”
医生看了眼报告,“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
正好是他在灵堂跟何安慈发生关系的时候。
汪野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手背上隐隐浮现青筋,一股强烈而巨大的重感压在心头,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病房里,何安慈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宽大的病号服穿在他瘦弱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苍白的脸色几乎和床下的床单融为一体。
汪野目光不自觉落在何安慈平坦的小腹上。
如果不是医生再三保证,又拿检查报告给他看,他绝对不会相信,何安慈是个双性人。
两人在一起三年,那种事情做过无数次,何安慈从来没怀孕过。
因为汪野以前舍不得让何安慈有一丁点不舒服,所以每次发生关系之前,他都会做安全措施,这个习惯一直持续了三年。
直到这次何安慈回到身边,为了报复他,汪野不做任何前戏,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就这么残暴直接地占有他,像是故意让何安慈难受似的,每次都会刻意地留在他体内。
但他没想过何安慈会怀孕,根本也不可能想到他一个男人会怀孕。
何安慈昏睡了整整十个小时。
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映入眼帘是医院的装修摆设,手背上传来一股凉意,输液管的水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昨晚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地回到脑海中,何安慈忽然想起什么,被子下的双手急忙抚上小腹。
两个月的孕肚已经有一丝圆润的弧度,可是此时只剩下平坦。
何安慈心脏突突直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孩子没了。”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汪野正坐在病床边注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眼镜此刻深不可测。
何安慈抬起头,迷茫地看向汪野,好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你说什么.......”
汪野喉咙滚了滚,“医生说,孩子没有保住,已经流掉了。”
听懂汪野的意思后,何安慈全身僵硬得像石头,双眼瞬间红了,足足十几秒,他才不敢置信地说:“.......没了?”
汪野嗯了一声。
何安不相信,出院之前医生才告诉他,胎儿的情况已经恢复正常了,只要好好休养,这个孩子就能像其它正常的婴儿一样出生。
“不可能......”何安慈声音异常不稳,“你在骗我.......”
何安慈骤然起身,被汪野一只手按了回去,平静地说:“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没了就没了。”
何安慈身体骤然僵硬,他慢慢地抬起头,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望着汪野。
汪野的表情非常镇静,没有半点失落和伤心,仿佛这个孩子从始至终都和他没有关系。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对汪野来说,这就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平常得就像喝水吃饭一样。
何安慈喉咙里冒起一股腥甜,仿佛被活生生撕裂喉管,“汪野,这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汪野面无表情地说:“谁能证明这是我的孩子?”
何安慈呼吸一窒,汪野继续说:“何安慈,你别忘了,我哥也是那段时间死的。”
何安慈只觉得眼前恍惚,汪野的话像把残忍的锤子把他每一寸血肉都砸成碎渣。
得知怀上孩子的那一刻,他脑袋里都是晕乎的,甚至抛弃了礼义廉耻,宁愿当小三都要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汪野却怀疑孩子是汪东朔的。
汪野语气冷静得近乎残忍,“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即便孩子是我的,我也早就跟你说过,我不会要一个私生子,所以孩子没了,正好给我省了桩麻烦。”
汪野说的每个字清清楚楚穿透砸进何安慈心里,他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只剩下嗡鸣声,
汪野没再去看何安慈绝望到深处的表情,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看在你流产的份上,这次你勾引袁意远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不过我警告你,没有下次。”
说完汪野转身离开了病房。
何安慈竭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崩溃和痛苦的啜泣从喉咙里泄了出来,充斥在这个寂静的病房里,紧接着爆发出一种压抑到极致歇斯底里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哭累了,何安慈浑浑噩噩又昏迷过去。
这次他做了个梦,梦见孩子出生了,长得特别粉嫩可爱。
何安慈高兴地把孩子抱给汪野看,激动地说:“汪野,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汪野抱过孩子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发狠地掐住孩子的脖子,就像头发狂的野兽,活生生把孩子掐死了。
汪野一字一顿地说:“何安慈,这就是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杂种。”
何安慈从睡梦中被惊醒,他满头大汗,后背的病号服也被浸湿了。
“何先生,您醒了?”
保姆见到何安慈睁开眼睛,急忙凑了过去,他双目空洞望着天花板,毫无血色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何先生?”
耳边的呼唤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何安慈怔怔转过头,看见是汪野家里的保姆。
保姆看何安慈的眼神有些怪异,显然是知道他流产的事情了,“何先生,汪总让我来照顾你。”
何安慈依旧没什么反应,他失焦的目光环顾四周,病房里只有他跟保姆两根人。
保姆捕捉到何安慈的眼神,解释说:“汪总去接夏先生下班了,所以没有过来。”
何安慈闭上眼睛,溢出来的眼泪很快打湿了颤抖的睫毛。
保姆有些心疼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语重心长地说:“何先生,只要把身体养好了,孩子还会有的。”
何安慈喉咙哽咽了一下:“还会有的?”
保姆安慰道:“是啊,你还年轻,等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又怀上了。”
何安慈笑得像哭一样。
就算有了又怎么样呢,难道汪野会在意吗?
他们第一个孩子没了,汪野连一丝伤心都没有,甚至怀疑这个孩子是汪东朔的。
就算他再怀孕,汪野依旧会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何安慈颤抖的呼吸让人听了莫名有种揪起来的难过,保姆忍不住说:“何先生,先吃饭吧。”
何安慈把头转向一边,声音沙哑,“不用了,我没胃口。”
保姆只好把保温盒放在柜子上,“那您饿了记得吃。”
何安慈没有反应,只能看见他消瘦苍白的侧脸。
保姆叹了口气,放下保温盒后离开了病房。
刚进电梯,保姆的电话就响了。
“汪总?”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他吃饭了?”
保姆小声说:“没呢,何先生状态挺不好的,我放下饭就走了。”
汪野那边没有说话。
何安慈状态不好,不就是因为这个没保住的孩子?
如果是他们的孩子,何安慈怎么可能这么伤心,当初他连抛弃自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只是一个还没成型的胚胎。
何安慈伤心的原因,估计是没保护好他跟他哥在世界上唯一的种。
汪野冷笑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汪野都没有出现过,每天只有保姆来给何安慈送一日三餐。
何安慈变得沉默寡言,经常望着窗外发呆,一望就是好几个小时。
这天傍晚,何安慈刷着微博打发时间,正好刷到了夏温的微博。
“谢谢某人的探班。”
下面还配了一张图片。
图片里夏温握着杯咖啡,另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左下角有一双昂贵的皮鞋入镜。
之前何安慈在别墅里见过这双鞋,是汪野最喜欢的牌子。
何安慈怔怔地望着这条微博,直到双眼发涩都没有知觉。
汪野再出现,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他推开病房的门,看见何安慈靠在床头,正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何安慈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来,连病号服都有些挂不住了,在阳光下皮肤苍白得有些透明,俨然在灵堂那天他见到的那一幕一样。
听到脚步声,何安慈转过头,跟门口的汪野四目相对。
汪野走进病房,一边把外套脱下来,“身体好点了?”
何安慈注视着汪野的脸,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忽然说:“汪野,把身份证还给我吧。”
汪野动作停顿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何安慈眼底慢慢有泪水涌起,因为角度问题,谁都看不见细微的水光,“我想离开这里。”
汪野面色猛地沉了下来,“离开这里?”
何安慈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汪野忽然笑了,粗暴地捏住何安慈的下巴,从齿缝中一字一顿道:“你想离开我,然后去袁意远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