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低俗电影【完结】>第七十八章 釜底抽薪(三)

  车开出去好远,陶树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要往哪儿开,“咱们现在去哪儿?回绿园?”

  “我今晚不回绿园,”费时宇捏了捏鼻梁,“得回老宅一趟,你先开回你和田鹏的住处,回去休息。”

  陶树点点头,双手紧紧地握在方向盘上不敢放松,“你帮我找找导航吧,我路痴。”

  费时宇看着陶树握着方向盘,指节都捏得发白了,像上紧了发条的毛绒玩具炸了毛,忍不住手痒,弹了弹他后脖子上的头发。

  “哎你别动我!”陶树果然惊了一跳,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眼波一转,似怒似嗔,“导航!”

  费时宇笑了一阵,才在汽车显示器上调出小区的位置。

  陶树没再多问费时宇集团里的事儿。

  大约费时宇今晚也需要再为他提到的这些麻烦事儿做些准备,而陶树现在却帮不上他什么忙。

  车开到黄桷树小区的门口,费时宇都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

  到底是大家心里都装着事情,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大家也都静静的,想事儿的想事儿,闭眼的闭眼,连偶尔叹气的声音都显得突兀。

  陶树把车停稳才舒了口气,好悬他这个新手司机没在路上出什么事儿,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违章扣分。

  “明天早上司机过来接你们,到费氏总部去谈一谈灯红后续资助的事情。”费时宇拉住了要下车的陶树。

  陶树看着费时宇,不知在想些什么,眼里有些担忧的神色。

  “行,我和桃子明儿一早就能去,我先回去了啊,玲玲怕还在等我。”田鹏答应下来,看了看费时宇扣在陶树手腕上的手,抿嘴一笑,先下了车。

  助手也有眼色,推说要下车去买包烟,车里就留了费时宇和陶树两个。

  “累不累?”费时宇摸了摸陶树的脸颊。

  “不累的,”陶树蹭着费时宇的手摇摇头,“你累了吧?这么多事儿,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怪我吗?把你牵扯进这些事儿里?”费时宇摸了摸陶树的眼角。

  “我有点儿担心鹏哥,”陶树想了想,“其实你告诉我这些事儿的时候,我倒没怎么想我自己。”

  “是我不好。”费时宇收了手,靠回座椅。

  他脸上的表情不舒展,嘴唇抿着,看起来比平时还薄,眼珠有些低垂,没什么表情,尽管这样,陶树还是从微弱的变化中体会到了他的自责情绪。

  陶树看着费时宇的侧脸,有些心疼,没看多久,他就忍不住凑过去,在他抿紧的唇角上亲了一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想我自己吗?”

  费时宇转过脸来,沉沉的眼神像是要看进陶树的心里去。

  “因为我本来就没有把我们俩想开过,”陶树直直地看着费时宇,“我不觉得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所以就无所谓连累不连累,你明白吗?”

  陶树仿佛不知道害怕似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我来说都是虚名,而且有没有你,我也不是个直男啊。”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愿意告诉我?”费时宇默了默,像是在犹豫,随后转脸看着陶树,“你想帮灯红拉赞助的事。”

  刚刚还在说着“没有把我俩想开过”的陶树这时候吃了哑药似的,闭了嘴巴,他坐回驾驶位,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块儿的手指。

  “嗯?你说说看?”费时宇却不依不饶,伸手掰了陶树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

  “我……”陶树的脸是转过来了,眼珠却看着不知道哪里,脸颊也窘迫得红了,有几分不自知的诱人,“我不想再让你花不必要的钱,你本来就有挺多麻烦要对付,我不想让你分心,也不想在你面前……”

  “不想在我面前示弱?不想在我面前展露你的难处?”费时宇帮他补充。

  陶树的脸更红了,有被揭短的难堪。

  “你说了,我们不是分开的两个人,我依赖你,你也要放心依赖我。”

  费时宇凑过来,吻住了陶树的嘴。

  他吻得温柔,好像在吻天上的一片云,唇珠挨一挨,舌尖又轻轻舔一舔。

  “不可能没有我,”费时宇说,“你不可能没有我。”

  陶树想了想,才明白费时宇是在回应他说的那句“有没有你,我也不是个直男”。

  于是他鼻尖凑上去蹭了蹭费时宇的鼻尖,亲昵地表示同意,又说,“早点儿休息,别熬太晚了。”

  费时宇笑着点头,“回去吧,好好休息,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明天再说。”

  陶树从脚下的垫子上拿了奖杯,开门下了车,走到小区的门口,忍不住转头看车的方向。

  车还没有开走,费时宇把车窗降下来,靠着车窗支着额角,正看着陶树,看见他转头,笑着跟他挥手。

  陶树也抬手挥着,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是费时宇打过来的。

  “快进去吧,你的西装薄,着凉了。”

  陶树笑着原地蹦了蹦,“别人看着我俩,估计觉得像傻子。”

  “傻子,进去吧,本来就傻,再感冒了怎么办?”费时宇笑起来。

  陶树吐了吐舌头,又挥了挥手,倒着走进了小区门,一直到转角看不见了,才挂了电话。

  费家老宅里灯火通明,费时宇走进玄关,就看见爷爷正坐在一楼的大客厅里,没有开电视,看着样子是在等他回去。

  费时宇换了鞋,倒了两杯水,坐到老爷子下首。

  “说说吧,有什么麻烦事儿。”老爷子端起水喝了一口,也不跟孙子绕圈子。

  “爷爷眼明心亮,您有什么看法?”

  费时宇都能想到的事儿,老爷子耳聪目明,有什么想不到?

  “哼!许泰华个老东西,你原本就还没把他踩实在,现在抓住你的把柄了,还不上赶着兴风作浪?”

  老爷子伸手点了点面前的纸,费时宇瞥了一眼,是陶树的档案。

  “这孩子知道了吗?”

  “知道了,”费时宇把目光从档案上移开,“他刚刚知道的。”

  “他什么打算?”老爷子的眼睛盯过来,“你又什么打算?”

  “他们既然要用舆论来做文章,那我们就做危机公关,我们在新区有建设项目,就从灯红开始,做公益项目,有政府背书,官媒下场,不愁不能扭转局面。”

  费时宇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清脆一声响,“但这件事之后,我想清理掉老家伙们,爷爷同意吗?”

  这些老人,大都是老爷子创业的时候一起受过苦的老伙伴,要动他们,绕不开老爷子。

  “不中用的,”老爷子冷笑,“我让你留着他们养老,他们野心倒不小,里子面子都给过了,他们既然还不满足,你计算去就是了,不必再看我的老脸,只是要拿足了证据把柄,打蛇打七寸。”

  费时宇松了口气。

  “还有,我问你那孩子什么打算?他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他……”费时宇斟酌了一下,“他不觉得我连累了他,没什么大的反应。”

  “哼!你到不觉得是他连累了你?”爷爷斜了自家孙子一眼。

  “这事儿要是放到奶奶身上,您会觉得她连累了您吗?”费时宇反问。

  老爷子抬手就给了费时宇肩膀上一下。

  “你少给我攀扯泳冰!她去了你也不让她省点儿心!”

  费时宇嬉皮笑脸地装疼,末了,认真地对爷爷说,“爷爷,我不是跟您开玩笑,等这次的坎儿过去,您见见他吧。”

  老爷子默了默,“等应付过去了再说吧,要见我,也要他有本事扛住这事儿。”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费时宇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回房睡觉。

  “等等,”老爷子点了点桌上的档案,“这个东西,你就不想看看?还是说你自己已经查过了?”

  “不想看,”费时宇退开一步,“我想知道什么,会自己去问他,他不是我的员工,也不是我的对手。”

  老爷子也不想再听孙子说恋爱的酸话,摆摆手让他快滚。

  费时宇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老管家才从茶水间端着安神茶出来,放在老爷子面前。

  “费总,您喝了安神茶,也去休息吧,快要两点了,您年纪也上来了,熬不得了。”

  老爷子端起茶吹了吹,喝了一口,“我倒是想安享晚年,你看看楼上那个,”他又指了指桌上的资料,“再看看咱们没见过的这个,哪一个省心。”

  “要我说,”老管家呵呵一笑,“这事儿怪不得时宇,他就是没做什么,那头也是虎视眈眈的,早说留不得。”

  “你倒是一贯纵着他,纵出个离经叛道的来。”

  “您查了那位,不也说是个上进的苦孩子吗?”老管家顿了顿,“再说了,这年月,跟我们那时候也不一样了,您也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要不,先看看这孩子再说?”

  这段时间,老爷子查也查了,费时宇的态度也再三试探过了,说不心疼自己孙子是假的,但他也实在放不下心来。

  “这宅子里时宇的东西,他已经都搬去绿园了?”

  “搬去了,出国之前就吩咐我收拾了搬过去了。”

  “那好,”老爷子一口喝完了安神茶,“你告诉他,事了之前,不要回老宅来烦我,滚回他的安乐窝去,再帮我定张机票。”

  “这时候您不在这里陪着时宇吗?”管家担心道。

  “他不是小孩子了,”老爷子摇摇头,“能独当下这一面,就能把集团名正言顺的交给他,谁也没有闲话。”

  老爷子点了点面前纸上的一个地点,“就定去这个地方的票。”

  “您去那里做什么?”老管家嘴上问着,手上已经开始定机票。

  “我能去干什么?去给孩子们擦屁股去!”

  许泰华的动作很快,颁奖晚宴的第二天早上,与费氏相关的新闻就由一家当地小有名气的新闻媒体首先发出了。

  这家媒体是民间自媒体起家,专门针对政府和大企业的内幕和贪腐下手进行报道,虽然这些年发布的劲爆新闻不乏谣传与捕风捉影之言,到底还是在新闻界立住了脚跟,颇有些影响力。

  随后,各家纸媒和自媒体闻风而动,转载并添油加醋,标题起得一个比一个招眼,铺天盖地的卷起来,很快冲上了社交媒体热搜的前排。

  一时间,对于费时宇和陶树的议论沸反盈天,虽然做了紧急准备,但一早开市,费氏的股价还是跌得心惊肉跳。

  “映画出了公告,说明了费氏没有任何插手奖项评选的行为,整个评选过程都由公证处公证,但公众的成见已经形成了,公告的水花不大。”

  费氏集团的小会议室,公关团队和宣发部门围着费时宇开会。

  “事已至此,我们的重点就不能再放在澄清上,应该从我们在新区的实际计划着手,我认为帮扶灯红的失业员工需要马上提上日程,不仅要做,还要高调的做。”

  “嗯,是这个打算,”费时宇在面前的计划上勾划,“联系媒体了吗?”

  “我们联系的媒体是长期与我们合作的今日南岸,他们在社交媒体的账号也是有影响力的,今天联系的时候,还在问我们,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提前跟他们通个气。”公关部的部长是一个利索的女职员。

  “说明许泰华他们也没敢把动作做到明面上来,”费时宇冷笑,“先停了杨林森的职,走集团内部审查程序,这么大一笔钱,不过我的手就交出去,流程上肯定有问题,查出来之后直接送派出所,起诉他职务侵占,至于许泰华,我们手上有他前年围标窜标和行贿的证据,交出去,他负责的所有遗留项目,全部冻结调查,该砍的,全部砍掉。”

  在场的人除了费时宇的助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费总,这恐怕会损害集团的一部分利益,股价本来就在下跌……”

  “不清理门户,以后恐怕会有更大的损害,不如趁这个机会,刮骨疗毒。”费时宇坚持。

  见费时宇态度坚决,下面的人也不再说什么,他们作为亲费时宇的一派,往日也受够了老派高层的辖制,现在听闻要彻底清算,担忧之后,竟都觉得心底畅快,为之一振。

  正在开着会,门外面有接待敲了门。

  “费总,陶先生他们接到了,我带他们到您的办公室?”

  “不必,都带过来吧,直接过来开会。”

  一听传说中的“陶先生”要来,办公室里的人互相使着眼色,他们吃了一天的瓜,私下都在议论,是怎样的一个男妖精,能把费总勾弯了,还能动这么大的干戈,下了决心彻底整肃集团人事。

  大家都好奇得要命,伸长了脖子看着会议室的门,要一睹陶先生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