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低俗电影【完结】>第七十五章 郎艳独绝

  “各位来宾,艺术家和各界的朋友们大家好,第二十九届映画电影节颁奖典礼即将开始,请各位尽快落座,与我们一起,见证中国先锋实验电影的成长,值此良宵,共襄盛举。”

  掌声雷动,在主持人的控场下,晚会的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费时宇坐在最前排的沙发边缘,助手隔开了他和另外几位赞助商。

  那个牵头的费氏职员杨林森隔着助手,也坐在旁边,明显和费时宇说不上话,也不太敢看费时宇。

  晚会开始之前,其他几位赞助商都已经上前来和费时宇打了招呼,完全没有将杨林森放在眼里,甚至以为他只是费时宇的某个秘书或下属。

  言谈间费时宇了解到,这些赞助商中大部分都是有电影行业背景的公司,赞助映画,有的是为了业内的名声,有的是为了过来挖掘有潜力的导演。

  相比起费时宇对他们的兴趣,他们对费氏这样老派商业巨鳄的突然踏足显然更为惊讶,纷纷询问费氏是不是有发展影视行业的规划,递上了名片,以求未来可能的商业合作。

  费时宇被问得有些心烦,面上带着微笑,只说这是费氏美术馆的项目,其他的先观望学习,还望行业前辈们多指导云云。

  一番攀谈下来,其他几位赞助只觉得这位费氏年轻当家人仪表堂堂谦逊有礼,言谈举止间滴水不漏,又会留余地,当真是青年才俊。

  而费时宇只觉得坐得离主席台太近了,灯光刺眼,音响震耳。

  主持人邀请映画创始人上台讲话的时候,一位工作人员猫着腰走到了费时宇这一桌。

  “各位先生,稍后我们会鸣谢赞助方朋友,”话是对着这一桌的人说的,工作人员的眼睛却只盯着费时宇,“请大家确认一下公司名称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按这个顺序播报了。”

  确认名称是幌子,确认谁前谁后才是重点。

  按理说,费氏是最后加入的,又是第一年参与,应该要放在最后一位,但费氏一次注入的资金,比其他几个赞助商加起来还要多,要是真放在了最后一位,岂不是怠慢了最大的金主?

  费时宇从工作人员手上接过了安排,只扫了一眼,便皱了眉头。

  “不妥,费氏怎么能放在最前面?”太招摇了。

  “是啊是啊,”杨林森憋了半天,终于能不尴不尬地搭上话,一脸都是谄媚的笑,“我们就排在后面……”

  话还没说完,费时宇带着笑看了他一眼,那双眼里没有笑意,眼神如刀锋,看得杨林森后背猛地出了一片冷汗,衬衫贴在背上,嘴里没了声音。

  “那这个……”工作人员看明白眼下的形式,只对着费时宇要主意。

  “不用放费氏,”费时宇大度地笑笑,“按原来的列表播报就行。”

  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的另外几位直接傻了眼,连忙纷纷表态这个排序不重要,以为是费时宇以退为进,故意试探他们。

  “不必,费氏入局本来就晚,是我们的工作人员自作主张安排不当,你们不必为了照顾一家的感受来做临时调整,”费时宇眼睛瞟了杨林森一眼,坚持道,“何况今年不放还有明年,不必急于一时。”

  听了这话,工作人员才舒了口气,道了好几声感谢理解支持,才从卡座边退回去。

  费时宇当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说到底他是个商人,投出去资金就要讲收获,无论是名还是利。

  这次,他既要打乱老家伙们的计划,又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拿费氏的钱投了映画就是把柄,一次动摇了立场,往后不管是美术馆,还是集团别的资金流,他们都没有立场再置喙。

  杨林森这下真是坐如针簪,既没有在外面显出自己的能耐,也没有在费时宇这里讨到好脸色,里外都不是人。

  费时宇不再理他,专心听着台上的讲话。

  晚会很快进入了分单元的放映和颁奖环节,时间有限,每部影片都截取了最精彩的片段和解说进行介绍,费时宇看着那些光怪陆离的片子有些头疼,但凡在场有光敏性癫痫患者,保准看不到一分钟就得当场发作。

  直到晚会的后半程,提名的影片开始逐渐趋向于写实与叙事的风格,费时宇也觉得渐渐能看得进去一些了。

  突然,银幕上放映的场景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昏黄的暧昧的灯光,打情骂俏的调情,镜头里晃动的狭窄走廊。

  镜头一转,画面来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开口。

  “玲玲姐,今天要准备做哪些项目?”

  费时宇从沙发上坐直了起来。

  “费总,要走吗?”助手瞥见费时宇的动作,小声在他耳边问道。

  费时宇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

  接下来,以男声为线索,一个个形形色色的男人与女人登场,他们不是演员,却演绎着欢场的曲意逢迎与虚情假意,褪去伪装,女人们各自袒露自己的伤疤,又展现着各自的希冀,最终,画面中出现了一片火海。

  整个晚会的现场鸦雀无声,人们顾不上交谈,生怕漏掉一点片段。

  银幕上出现了一片大火之后的废墟,在那废墟上渐渐显出了片名,是瘦金体的“灯红”,字体的瘦弱中显示着矫饰的柔美,但过了一会,字体却变了,变成了遒劲有力的隶书,红字的一笔燕尾,飞白苍劲,好像是力竭,又好像是殊死挣扎。

  人群里发出小声的讨论和赞许,继而是潮水一般的掌声。

  费时宇在这一片掌声中,盯着屏幕上的导演名字,看了良久。

  陶树。

  陶瓷的陶,树木的树。

  是昨夜在一室旖旎中与自己耳鬓厮磨的恋人,是为了些“堕落”的按摩女舍得出命去的傻子,是疼痛之后也习惯性忍耐的阿Q,是自己看了多次,抚摸亲吻了多次,也没摸透彻的小狐狸。

  这一刻,一切都说得通了。公,中,好,四

  纪录片组的放映结束之后,主持人和一位业内知名的纪录片导演介绍了这一竞赛单元的每个团队。

  抓拍摄影机在观众席中一一扫过,他们也一一向镜头挥手点头致意。

  费时宇盯着大屏幕上的一张张脸,目光好像要将屏幕盯穿。

  当主持人介绍到陶树和田鹏的团队时,坐在身边的助理发出了惊呼。

  “这……这不是……这不是陶先生吗?”

  屏幕里陶树被放大的脸英气逼人,带着费时宇没见过的,意气风发又谦逊温和的笑容,对着镜头毫不怯场的挥手。

  陶树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位置,费时宇觉得突然间口渴起来,第一次端起了面前的香槟喝了一口,却尝不出那是什么滋味来。

  主持人和导演在台上四两拨千斤地将候选团队都夸了一遍,一个也不落下,一个也不过誉,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费时宇觉得更渴了。

  最后,信封被拆开,女主持人将卡片拿起来看了一眼,又递到了导演手中,由他来开奖。

  “映画电影节,最佳纪录片导演奖……”

  导演抬头,目光从候选团队面上一一略过。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灯红》!陶树!”

  犹如一滴水滴进了滚热的油锅,全场爆发出欢呼和掌声。

  大屏幕上又出现了陶树的脸,他惊喜地捂嘴,然后站起来和田鹏拥抱,和竞争对手们握手。

  他风度翩翩,他眸光明亮。

  片刻之后,陶树由礼仪小姐引导着上了台,他和主持人握手,从导演手中接过了水晶奖杯。

  费时宇从头到脚的看他,他的头发长了,用一根皮筋束在脑后,正装大了,却穿出了一股不羁的风情。

  无人知他西装包裹之下,是一身刚刚痊愈的伤,是遍布的吻痕和齿印。

  只有费时宇知道。

  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一块美丽的宝石,大家都看到他光芒四射,晶莹剔透,只有自己才感受过他的每一条棱角和每一丝温度,有一种恰到好处的隐秘满足感,和一种迫切想将宝石藏起来的占有欲。

  费时宇靠回了卡座的沙发里,眯起眼,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陶树拿奖杯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聚光灯下,他看不清观众席上的人,只能将奖杯举起来,对着田鹏的方向摇了摇。

  获奖感言是早就想好的,陶树只字不提自己在灯红经历过的那些惊心动魄与危险,简单讲了讲拍摄的动机和过程,他感谢了每一位帮助过他的人,那些按摩女,警察,自己的合作伙伴。

  最后,陶树停顿了几秒。

  “我还要感谢我的恋人,他其实并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工作,但他选择了站在我这边,保护我,支持我,尝试了解我,《灯红》能有今天的成片,离不开他的陪伴。”

  台下传出起哄的声音,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怎能不让人艳羡?

  费时宇自己都没注意到,在陶树说这句话时,自己脸上如坚冰化为春水般的融融笑意。

  一旁的助手从主持人宣布大奖花落《灯红》时起,就一直举着手机录像,他也没想到,费总包养的按摩店小哥,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拿下电影节大奖的导演,看这样子,连费总好像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是除了滚床单别的啥都不聊吧?

  晚会很快进入了下一个环节,陶树也从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田鹏看着奖杯爱不释手,当即就拍了照,发给了玲玲,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要是上台去,我也感谢我的爱人,”田鹏笑着说,“感谢她愿意相信我,愿意拼上一切和我们一起搏一把。”

  “不用上台说,你现在就能告诉玲玲姐啊。”陶树倒有些怅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向组委会要晚会的录像,我说了,费时宇没听到。”

  “啊?费时宇不知道你来颁奖典礼了?”田鹏诧异,“我还奇怪呢,玲玲不愿意来我理解,费时宇这种时候不应该来陪着你一起吗?”

  “我……我怕最后的不了奖,让他跟我一起白高兴一场,”陶树说,况且他还盘算着用奖金还费时宇给自己垫付的住院费,“他今晚好像也有别的事情,下午穿得特别正式出的门。”

  “那是没办法,可惜了。”田鹏点点头。

  陆陆续续又有别的奖项公布,两人的注意力很快又放回了主席台上。

  作者有话说:

  颁奖礼!千呼万唤始出来!(说实话作者也没想到写到这里才出来,一个故事一旦诞生,就会自行生长,作者只有尊重叙事的发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