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低俗电影【完结】>第五十章 劫后余生(一)

  陶树到了医院就被推进了急诊的手术室,他需要输血,清创,缝合,还需要检查有没有内伤。

  艾滋病毒血液接触后的阻断流程也很快开始进行。

  “陶树说,孙红自称自己携带了艾滋,陶树接触了她的血液,”费时宇坐在急诊外面的休息区,直接给熊道权打了电话,“你们抓到孙红没有?”

  “什么?”熊道权吓出了一身冷汗。

  和警方合作的线人已经受了伤,这原本就够他喝一壶的,要是再染上血液病,他想都不敢想。

  “孙红抓到了,我马上安排突击审讯和血液检查,陶先生那边,先想办法阻断!”熊道权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费时宇一腔的怒气无处可发。

  护士将陶树耳朵上的耳钉摘了下来,交给坐在手术室外的费时宇。

  “这是那位先生的东西,待会儿可能要做检查,不能戴含有金属的配饰,别的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能麻烦您去给他办一下手续吗?”护士看着松松垮垮坐在长椅上的男人,稍有点怯。

  费时宇原本就长得不和气,现在这活像老婆难产似的表情,护士生怕自己说得不妥当了就被当场医闹。

  “我没有他的证件,”费时宇抬手捏了捏山根,“可以先办一个临时的就诊卡吗?钱我给他先充上。”

  “啊,可以的,这是他的药品单。”护士把单据交给费时宇,逃也似的转身跑回了急诊室。

  费时宇到了窗口,说明了情况,办了个临时的就诊登记。

  “至少知道姓名吧?”窗口半夜值班的职员满脸的困倦。

  姓名,费时宇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从一开始,就叫他“小树”,他不是没听过田鹏玲玲他们叫他,那是一个很有生命力的名字,让费时宇每次听见都想起结满了果子的桃树,树上桃子的颜色,就像他害羞或兴奋时脸颊上的颜色一样。

  “知道,他叫陶树。”费时宇对职员说。

  “陶瓷的陶?哪个树?”职员打了个哈欠。

  “应该是树木的树,先写这个吧,”费时宇摸了摸包,他出来得匆忙,没有带卡,“手机支付可以吗?存多少钱?”

  “我看看啊,”职员推推眼镜,“哟,手术,还输血,多存点儿吧。”

  “十万够吗?”费时宇看了看手机上自己从没仔细看过的余额,报了个自己觉得差不多的数目。

  “什么?”职员听着数字,一下瞌睡都醒了,“哎哟!不用不用,先存个几千都行,后面不够再补嘛。”

  “那先存一万吧。”费时宇输入了数字,转了账。

  职员很快办好了一张临时就诊卡,和单据一起交给了费时宇,“去那边药房拿药吧。”

  费时宇从来没有自己跑过医院,且不说他不怎么生病,就算是每年的全家体检,都是到家族固定的私人医院完成的,全程都由助手和医生护士服务着,他不怎么费心思。

  这次倒是要全靠自己了,还挺新鲜。

  不知道是良心老板这个时间段不忍心打扰已经下班的助手,还是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人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费时宇觉得自己问路找地方,在医院里这么转着,心里还挺安定的,至少不必守在急诊室外面,坐立不安。

  陶树在手术台上努力被救,自己在医院里为他跑上跑下,努力救他,挺好,挺公平。

  医院拿药的窗口外还在排队,费时宇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过了晚上11点,居然还在排队,生病的人这么多吗?

  排队的时候,戴海打来了电话,他们立刻审讯了孙红,她并没有艾滋病史,那句话确实是吓唬陶树。

  “但最好也让陶先生走一遍阻断,孙红的血液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万一呢?”戴海吓得不轻,多一重保障总是安心一些。

  “还用你们说?”费时宇也是这个想法,但他现在没什么好气,说完便烦躁地挂断了电话。

  大概在窗口前站了二十分钟的样子,终于轮到费时宇了。

  “你好,我拿药。”费时宇说。

  “单子。”坐在窗口里的值班员看都没看外面的人,从小窗伸了只手出来。

  啊,拿药要给单子。

  费时宇看了看手上一堆好几张单据,字像蚂蚁一样小,一时也看不明白,索性全部都放到了那只手上。

  值班员拿过去一堆纸,翻了翻,抽出两张来,其余的又从窗口推了回来,然后在面前的电脑上噼噼啪啪一阵打字。

  “好了。”值班员说。

  “嗯。”费时宇站在原地不动。

  过了十几秒,值班员抬头,“你怎么还站这儿啊,下一个!”

  “不是拿药吗?”费时宇脸上有些疑惑,“药呢?”

  “你开的药都是直接拿到手术室去的,瓶瓶罐罐的还能让你搬过去呀?拿单子走就行了,下一个下一个!”值班员挥了挥手示意费时宇闪开。

  费时宇拿上更厚的一堆单子,从窗口走开。

  行,挺新鲜,不光跑上跑下,还要被疲惫的白衣天使阴阳,挺好,这个账,和医药费一起,都要算在小狐狸头上,到时候一笔一笔地讨债,一件一件让他还。

  费时宇一边往急诊区走,一边盘算着要把陶树先这样,再那样,刚刚走到大堂,就看见四五辆救护车乌拉乌拉地叫着,停到了紧急通道上,他暂时停了下来,远远站着观望。

  救护车的门被依次拉开,每一辆上都乌泱泱的下来好几个人,有医生护士,也有站着的伤员,躺着的伤员,手铐铐着的伤员。

  估摸着是灯红那边的伤员都一股脑送到了新区医院来了。

  费时宇觉得自己应该是挺自私的,他这时候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幸好自己先把陶树送过来了,不至于和这一群人一起挤着等。

  不过很快,费时宇就看见了躺在担架车上的田鹏,和他旁边跟着的玲玲。

  玲玲虽然在自己走,但手上包着纱布,估计也受了伤。

  费时宇看了看急诊手术室门上的滚动屏幕,“手术中,患者*树”。

  他看着屏幕滚动了五遍,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睛,叹了口闷气,还是选择转身往那群乌泱泱的人走了过去。

  人群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痛楚、慌乱、迷惑,他们惶惶地四处看着,眼睛却捕捉不到信息,劫后余生的胆寒让他们只有跟着大部队随波逐流才能保障安全感。

  这种惊惶的麻木状态让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走进人群的男人。

  “哎!费总!”最先看见费时宇的人是玲玲。

  “嗯,你们过来了,”费时宇走到田鹏床边,抬下巴点了点玲玲的手,“手怎么了?”低头又看看躺在担架上闭着眼睛的田鹏,“他又怎么了?”

  玲玲用右手握着左手手腕,很痛的样子,“没事儿,被烧断的木头打了一下,田鹏伤得重点儿,医生说他脚踝估计是折了,还呛了不少烟,不知道肺上有没有事儿,还得检查。”

  费时宇点点头,“你们那边……算是完事儿了?”

  玲玲垂头苦笑一下,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应该高兴的,但过去的五年的青春随着灯红的一把火,都像过眼云烟一样烧得干干净净了,未来该怎么办?自己何去何从?玲玲觉得心里更多的,是空荡荡什么都抓不实在的虚浮。

  “对了,小树怎么样了?”玲玲抬头问费时宇。

  “还在手术。”费时宇眼前浮现出陶树那一身的血。

  “桃子……咋了?”担架上的田鹏迷迷糊糊地睁开被烟熏得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手胡乱地挥着,要抓费时宇。

  玲玲抓着田鹏的手臂就给他按回了担架上,“安心躺着,动嘴就行,别动手。”

  费时宇叹了口气,“全身多处玻璃割伤,失血过多,到医院的时候意识不太清楚了。”

  “桃子……桃子……”田鹏皱着眉头念叨两声,头不安地晃了晃,又把眼睛闭上了。

  “不会……有危险吧?”玲玲担忧地问。

  “不会的。”费时宇说。独家文勿偷

  费时宇其实就是过来看看,确保他俩没事儿,再报备一下陶树的情况,别的他也没什么好和这些人说,很快他们就沉默下来,各自心事重重。

  不过他们也没能沉默多久,很快,护士就急吼吼地把送来的伤员都陆陆续续安排进了急诊病房。

  费时宇又坐回了手术室外面的不锈钢长椅上,真不舒服,又硬又冰。

  长夜漫漫,特别是坐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的长夜,就显得格外漫漫。

  陶树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全世界都在晃悠,像吃了没熟的见手青似的。

  “醒了?”旁边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问。

  陶树费力地把头偏过去,看不清,什么东西好像都在水波纹里,弯弯扭扭的还在不停动,但这个声音是对的,这个声音是陶树在昏迷的时候一直找一直想的声音。

  想到这里,陶树就觉得开心,咧嘴嘿嘿嘿地就笑起来了。

  “完了,傻了这是?”那个声音又说。

  “哈哈,你去哪儿了呀?”陶树要抬手抓那个还在弯弯扭扭的人形。

  手刚抬起来一点儿,就觉得好像有挺多管子牵在手上,冷冰冰的,然后就有一只热乎乎的手扣着他的手腕,把手又扣回了床上。

  “我哪儿也没去,你手术的时候就在外面等。”那个声音说到这里好像有点气呼呼的。

  “真的?”陶树把眼睛瞪得滚圆,“没走?”

  “没走,还没睡。”那个声音说。

  “那我为什么一直都听不见你的声音啊?”陶树脸上有点儿疑惑。

  “废话,隔着那么厚一个墙,怎么听?”那个声音说得振振有词。

  陶树点了点头,“哦!那是听不见,你没睡?困不困啊?”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盛情邀请,“你困的话我有床啊!来一起睡,我分你一半。”

  那个声音噗嗤一下就笑了。

  笑得真好听啊!好像大冬天的突然往陶树的怀里塞了只毛绒绒的小狗那么熨帖,摇篮曲似的……

  陶树嘟嘟哝哝地不知道嘀咕了点儿什么,眼皮耷拉着,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费时宇坐在陶树的床边,哭笑不得。

  一起睡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

  他不是不能睡,陶树住的是特护病房,旁边就有陪床的人睡的地方,但是费时宇睡不着,陶树背上的伤要随时注意翻身,膝盖上的伤要注意不能弯曲,否则会把缝好的线崩开,大半夜的也找不到现成的看护。

  陶树还没睁眼之前,他也确实没什么睡意。

  不过现在被陶树刚刚这么一说,费时宇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眼皮也沉得快抬不起来了。

  天色已经渐渐明亮起来,费时宇按铃把医生护士叫过来看了一通,陶树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只消放了屁,就能吃饭了,接下来就是慢慢养身体,慢慢恢复过来,还好他年纪小,生命力和恢复能力都还旺盛。

  他是挺旺盛,费时宇现在是一点儿都旺盛不起来,他摸到旁边的陪护床,想眯一会儿,结果一脑袋栽下去就人事不省了。

  结果这一觉也睡得不踏实,梦里他穿过一条燃烧的走廊,呛人的烟和窒息感特别真实,走廊尽头有一扇半开的小门,里面传来抽泣的声音,他想快点儿走过去,但双腿像灌了铅,提也提不起来,好容易挪到那扇门跟前,推门往里一看,一个全身都是血的男人背对着他蜷缩着,肩胛一抽一抽地,他开口喊。

  小树,小树,是不是你?是你吧,我来接你。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真的是陶树,但他面上全都是被玻璃扎出来的伤口,汩汩地往下流血,好几块玻璃都还扎在他脸上。

  你怎么才来?

  陶树张口控诉,两行血泪从他眼眶里流出来。

  那效果好像是林正英恐怖电影里的廉价布景道具,本来应该是很荒诞的场面,费时宇却一下从梦里惊醒,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哟,吓我一跳!”陶树床边站着一个护士,正在给他换输液的液体。

  费时宇揉揉眼睛,脸上扯了个笑,站起来撩开被子看陶树的膝盖。

  两个膝盖的纱布都没有血迹,上面是黄色的药水颜色,应该没有崩开。

  “这个患者背上也有伤,麻药退了就得疼,估计不能这么躺着,”护士挂好了液体,“得侧躺,再醒了就得帮他翻身,他这个还挺麻烦,要注意别动他的膝盖,至少一周之后才能试着活动。”

  费时宇点点头,把被子盖回去。

  这事儿自己不擅长,费时宇决定把任务外包给专业人士。

  “需要护工?费总您出什么事儿了?”助手在手机那边着急。

  “不是我,是……别人,在新区人民医院,你帮我联系一个护工,照顾男性病人,做了手术,外伤比较多。”费时宇尽可能详细地描述。

  “新区?”助手顿了顿,“是……那位先生?”

  “嗯,尽快。”费时宇看着陶树身上的一堆管子也不敢随便动。

  “好的费总,还需要其他的东西吗?”助手问。

  费时宇刚想说没有了,突然又想起点什么,“你去我家里,随便拿一件卫衣,再拿条围巾,再帮我另外带套衣服过来。”

  “啊……好的。”助手有些疑惑,还是先答应下来。

  助手动作很快,没到半个小时,护工就先到位了,是个中老年阿姨,看起来结实能干。

  阿姨一进来就看见陶树脸颊脖子边还没来得及清洁的血迹,捞起袖子打了水就要给他擦身。

  “这孩子埋汰成这样!多不舒服啊!”阿姨掀开被子就要去解陶树身上的病号服。

  “那个……”费时宇虚虚地拦了一下,“我来擦吧。”

  阿姨愣了一下,还是把东西交给了费时宇,“孩子,你会吗?”

  费时宇已经好几年没听别人叫过自己孩子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我……能行,他不熟悉您,要是醒了可能会吓着。”

  “行,你是他哥哥吧?”阿姨点了点头,“你别牵扯到他的伤口,别碰到仪器管子什么的,万一碰到了也没事儿,擦完叫护士小姑娘过来看看也行。”

  费时宇嗯了声,解开了陶树病号服旁边的扣子,正打算掀开衣服,发现阿姨叉着腰偏着头站在旁边看着。

  “那个……您要不出去转转?”费时宇不知道该怎么说。

  “啊?不好意思啊?”阿姨笑起来,“嗨,行吧,小伙子还挺面嫩,他都睡着呢,阿姨的孩子都跟你们一般儿大了,啥没见过呀……”

  阿姨一边说一边往门口去,临了不放心,出去之前又回头说,“小伙子,有啥事儿叫我啊,阿姨就在外头。”

  费时宇掀开陶树的衣服,拧干了水盆里的帕子,开始轻轻在陶树皮肤上擦拭。

  血迹混合着灰尘已经干结在皮肤上,轻轻擦拭不怎么管用,费时宇用了点儿力气,没多久就把陶树擦醒了。

  “费时宇?”陶树睁开眼睛,没了第一次醒来时那种迷幻的状态,眼神清明,面色却依然疲倦虚弱,“你在干嘛呀?”

  作者有话说:

  性感小树,在线撒娇

  稍微对内容作了修改,前面孙红提到了自己有血液病,虽然孙红这样的人贪财惜命,但只要有这个可能,我们还是慎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