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做到释怀，其实每天都很痛苦，时而缓解，时而复发，却难以治愈，如果是到了自然年龄的老去离开，或许还能接受。
难过的是，孩子还在成长，他们还没到享福的年纪。
宋衍有些笨拙地在安抚，他能感受怀里的人在颤抖。事业或是家庭，沈淮禾现在的性格看上去看好亲近，实际却很难真正走进，因为他的温柔强大，源自沉淀太多的往事。
“三十几岁的人了，居然还在小孩子面前情绪失控。”沈淮禾自嘲一笑，从宋衍怀里起来，小孩子眼尾也红红的，眸光湿润正在看他。
“阿衍？”
内敛敏感的人，总是更容易共情，生离死别是很沉重的话题，可是我们总有一天得去接受至亲之人的离去，宋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开口，“沈教授，始终记着他们的不是吗。”
不必觉得无法释怀是痛苦的，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难过与悲伤意味着他们还活在心里。
宋衍对爷爷的记忆的不多，但想起时仍旧觉得怀念，上学住校后，和家里是聚少离多，前几年更是因为父母的原因，家庭几乎支离破碎，他也怕，怕奶奶某天的突然离世，但他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和不留遗憾，尽可能的去多陪伴。
很奇怪，明明是宋衍在安慰沈淮禾，但到最后，却换成了沈淮禾在安慰他。
“要吃千层蛋糕吗？”沈淮禾揉着小孩子脑袋问道。
“要吃。”宋衍赤红着双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耳尖也跟着冒红。
沈淮禾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揽住宋衍肩膀朝外走去，无法做到释怀，但可以学着跟伤感和平共处，目光停落在相框和收拾过的书房，随着房门缓慢合上，那段记忆也终将铭心。
客厅电视的动画片已经播放结束，停在影片介绍页面，沈淮禾去厨房冰箱拿蛋糕，宋衍就挑选了部人文纪录片观看。
“抹茶和可可，要吃哪一个？”沈淮禾拿着两盒千层蛋糕放到桌上。
“可可的。”但凡他挑选，不用多想，十有八九好吃，相处一年半，沈淮禾某些奇妙特性宋衍还是清楚的，所以在口味选择上，不用过多纠结。
奶油混合着可可的味道，细腻丝滑，甜食可以让人心情愉悦。收拾客厅和房间不辛苦，书房实在有些辛苦，所以小孩子临走前又嘱咐沈淮禾，不要再乱丢书本。
“是，不乱丢了。”沈淮禾保证到。
这句话听听也就罢了，办公室也没见他多认真整理过，宋衍故作严肃的模样，但没装太久就笑出了声，从前只觉得沈淮禾成熟稳重，没想到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那我走啦，沈教授再见。”
“嗯，再见。”沈淮禾站在门口，看向等电梯的小年轻，“阿衍，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冬日昼短夜长，从九幢出来时，天色隐隐有些昏暗，家里少了酱油，老人准备去附近小超市，宋衍便跟着陪同一起，除了酱油外，老人又买了包薯片和一板牛奶，即便小孩子已经成年，在长辈眼里，始终还是小孩子。
“是去找沈教授了吗？”
老人笑得慈祥，宋衍微微一顿看向她，想起之前的确提过一嘴，说沈淮禾也住这个小区，“嗯...因为些事，所以去了趟沈教授家里。”
“下次也喊人家来家里坐坐客吧。”
“好，有机会的话。”
元旦假期结束的第一个星期，好几次写年份都误写成了2023年，划掉重新写下2024年时，才有一些时间流逝的实感。
气温零下的那几天是雨加雪，又湿又冷，坐在教室里都忍不住地打颤，这时教学楼下的饮料机前就会挤满人，热乎乎的饮品暖手还暖胃，可惜宋衍来得晚没排到队，课间休息就要结束。
大概是惦记没买到热奶茶，所以宋衍决定下课去喝免费的。
铃响后朝楼下走去，二楼拐了个弯，准备直接去教室等沈淮禾授课结束一起回办公室。
“宋衍，一楼还没到。”纪时安以为他走错了楼层。宋衍却摇摇头，唇角上扬带着笑意说道，“就是到二楼。”
一股说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看着宋衍朝楼层深处的教室走去，没忍住还是跟在了后面，纪时安靠在门口，教室里学生已经走了大半，只剩几个零零散散的还在位置上，宋衍要找的却不是台下的学生，而是台上的沈教授。
不光是沈淮禾记下了宋衍的课表，他的授课表也被宋衍摸索出了大半，所以当小孩子出现在讲台旁时，沈淮禾并不意外，甚至能从宋衍笑容里的一点狡黠猜到他想蹭吃蹭喝。
走出教室时，宋衍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视线，但左右看过一遍也没什么异常。
“阿衍，怎么了？”
“好像看错了，沈教授我们走吧。”
似乎也没什么，毕竟沈淮禾是老师，宋衍是学生。纪时安站在对面的教室里默不作声，看他二人走远后才从教室出来，然后离开。
办公室的地面堆放着笔记，为防止弄脏还垫张了报纸，下周的课上完就是期末周，考完开始放寒假，想想时间还挺快的。
“过来，帮我批课堂笔记。”沈淮禾从地上搬起一叠本子放到办公桌上。宋衍在零食柜里摸索的手一顿，转头尴尬笑笑，“我批不了吧。”
“概论的，你也写过。”
宋衍拿着盒饼干走到办公桌旁，翻阅起最上面的第一本课堂笔记，大一第一学期的经营概论，的确写过，但交给他来批阅还是不妥，何况也没有范围参照。
似乎是考虑到了小孩子顾虑，沈淮禾从桌柜里抽出一本笔记，纸页有些折皱，“照这个参考过去就好。”宋衍接过笔记翻开第一页，手写的字迹工整，知识点也简洁明了。
因为课件变动不大，所以沈淮禾在前几年开始授课时，就写好了笔记范本，“红笔标出的重点有写，就算得分。”
有标准答案的作业，宋衍初高中时帮忙批过，但大学的课堂笔记还是第一次接触，而且沈淮禾不捞分，换而言之，宋衍的批改分数，直接决定了部分平时分的考核，“沈教授，我...”
“前两届都是也学委或陈晟他们帮忙批的，不用有压力。”沈淮禾翻开第一本笔记，对照范本开始批阅，并指导怎么给分，宋衍没有拒绝，而是站在一旁学习，到第五本的时候，心里也有了个大概，沈淮禾停下动作，将手中红笔递出，“试试吧。”
宋衍接过红笔在一旁坐下开始尝试批阅。可能还是担心小孩子有压力，沈淮禾将椅子挪到他身旁，指导了几本后才又开口问道，“感觉还可以吗？实在不愿意也不用勉强。”
“嗯...”批阅下来，他也能复习几遍大一的知识，宋衍在手边名单上填好分数，抬眸看向沈淮禾，“大一上过的课时可以帮忙批改，其他的可能不行。”老师信任是一回事，但也得把握好分寸和自己的能力。
“好，我知道。”沈淮禾弯眉浅浅笑着，要不陈晟总说宋衍得他心意，乖巧听话又知分寸的学生，做老师的自然都会喜欢。
宋衍在批阅课堂笔记，沈淮禾就替他冲好热奶茶摆在手边，随后才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处理其他工作。遇到不清楚如何给分的，宋衍就会去问询问沈淮禾，偶尔有几个写得好的，也会学习对方的记笔记方式。
批阅快完成时，有一本吸引了宋衍的注意力，因为笔记上有很多沈淮禾的字迹。有老师的字迹其实并不奇怪，前面几本写得不错的笔记上，也有沈淮禾修改补充的字迹，真正让宋衍在意的是，这本上的格外多，而且有一页还画了个小太阳。
评分完成，合上笔记准备登记成绩，对方的名字莫名有些刺眼，的确，还真是个小太阳的性格。宋衍不明白自己在计较什么，沈淮禾之前说过的话他都还记得，所以并不是羡慕夏景川的阳光外向。
“阿衍？”沈淮禾看他盯着笔记本发呆，伸手晃了两下，“怎么了？”
“没，没什么。”宋衍回过神，将夏景川的笔记本放到旁边批阅好的那一叠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下一本，翻开批阅起来。沈淮禾一直追求亦师亦友的关系，在夏景川身上得到了体现，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沈淮禾目光看向刚被宋衍放下的笔记本，似乎并没什么不妥，夏景川的笔记他都看过，不是什么难评分的，应该只是小孩子走神了，“休息一下吧。”
“好。”宋衍将红笔放下，端起手边沈淮禾冲好的奶茶喝了两口，并没有为此纠结太久，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他和夏景川是一样的，都是沈淮禾的学生。放过一段时间后的水温有些变凉，奶茶粉的牌子没变，口感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同。
甜味有些淡，水冲多了的缘故吧。宋衍喝完大半，又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