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杯冰茶喝下，纪时安也酒醒了大半，走廊外，他抱臂靠在墙上，看着沈淮禾将宋衍揽进怀里，眼底满是自责，“抱歉，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原本只是想带宋衍出来玩玩，平安夜跨圣诞，图个热闹，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
“宋衍，还好吗？”沈淮禾没理会纪时安的道歉，而是扶着小孩子在人眼前晃了晃手，“知道我是谁吗？”
宋衍目光迷离，盯着沈淮禾脸庞缓缓开口，“...沈教授。”
沈淮禾似乎压着火气，但看向纪时安时也只更多无奈，“我先带宋衍回去，等他醒了你再自己跟他说。”
“知道了。”
卡座一群人并没有因为宋衍的离开而怎么样，反倒在他离开更加放肆地开始玩闹，“下次就别带小白兔来了。”顾行之搂着女人腰身亲吻起来，见纪时安一个人回来，善意提醒到。
卡牌做过手脚，冰茶也早就备着，纪时安没有说话，他比谁都清楚这群人德性，却还将宋衍带了过来，以为有他在，没人敢怎么样。
各家都是商场的合作伙伴，何况他们这群人全是顶着父母辈的名声潇洒，实际并没什么实权，就算真闹得不愉快了，各家也不会因为小孩子之间打闹就翻脸，顶多会不痛不痒警告他们在外收敛一点。
出了酒吧，沈淮禾扶着宋衍在副驾驶坐下，“难受吗，想不想吐？”
宋衍摇摇头，坐上车后拉着安全带想给自己扣好，却怎么也扣不上，看向沈淮禾时眼眶蓄满水汽，“沈教授，我扣不上了。”
“好，我帮你扣。”沈淮禾柔声安抚着，俯身帮宋衍扣好安全带，“带你回家好不好？”
“不要回家，他们会吵架。”
闻言沈淮禾停顿片刻，伸手替宋衍擦去眼角泪花，眼底似有怜惜，小孩子生的白净，酒精上来后两颊绯红，鹿眸微眯就这样呆呆看着他，问什么答什么，不吵也不闹，“那跟老师回家好不好？”
“...好。”
真到了小区门口，宋衍却变卦不肯下车，沈淮禾不敢拉他，只能在副驾驶门口站着，“为什么又不肯跟老师回家了呢？”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宋衍不回答，就耐心等着。
醉酒的人不宜吹冷风，冬夜寒凉，这样耗下去肯定不行，沈淮禾关上车门回到驾驶位，车子重新启动，打开暖气，小孩子还是呆呆坐着，喊了几声也没反应。
宋衍不肯下车，手里紧紧攥着安全带，良久才瓮声瓮气开口，“...不能给沈教授添麻烦。”
“不麻烦，听话，我们回去休息。”
沈淮禾试图掰开宋衍攥着安全带的手指，小孩子却像是突然被刺激到，声音都大了几分，“不行！不可以给沈教授添麻烦！”
“宋衍，你看看我是谁？”
“...沈教授。”
沈淮禾无奈长叹气，但也意识到了不应该跟醉鬼讲道理，宋衍不肯下车就不下车吧，车里开着暖气，座椅放下后，将就一晚也可以，后备箱还有矿泉水，沈淮禾下车拿了两瓶，拧开瓶盖喂到宋衍嘴边，“多喝点水。”
也不知该说宋衍听话呢，还是不听话，让他下车怎么都不肯，让多喝水就真的喝掉了小半瓶。
只是这个平安夜，注定是不安生的一夜。
凌晨两点，宋衍说想上卫生间，沈淮禾借机要带人回家，被小孩子厉声拒绝，无奈只能领着人去保安亭。
门卫大爷住在里屋，听到敲门声还有些不耐烦，但看清来人是送他平安果的小年轻时，立马换了态度，转而警惕看向沈淮禾，“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小孩子喝醉了，不肯回家，但要上厕所，您看能行个方便吗？”
等待的时间里，沈淮禾靠在门口满脸疲惫，大爷打量了男人许久，“我记得你，上个月人家就是等你等了三四个小时。”说着又抬头朝里屋看去，自家孙子在外地上学，大半年都不回来一趟，那晚跟宋衍聊天时，就莫名觉得亲切，很喜欢这个小孩。
上个月，沈淮禾生日那天。
“洗手。”宋衍突然从门口出来，神情呆滞看着两人。
“来来来，这里。”大爷带着人走到洗手台，帮忙打开水龙头，等宋衍洗完还递了两张纸巾给他，“小伙子，要不要睡爷爷屋里啊？”
宋衍不肯回家，睡车里又不舒服，要是能睡这里，也未尝不可。
“不行，我要睡车里，爷爷也早点休息。”宋衍踉踉跄跄走到沈淮禾身旁，随即就被他重新揽进怀里。
“好，爷爷马上休息。”大爷朝宋衍宠溺道，又看了眼沈淮禾，“有需要再来敲门好了。”
“谢谢，打扰了。”
两人重新回到车里，宋衍又要去系安全带，奈何还是扣不上，沈淮禾便探过身子要帮他重新扣好，二人贴得很近，温热的酒气打在耳侧，沈淮禾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宋衍时眸色复杂。
小孩子抓着安全带，安心睡了过去，沈淮禾一夜难眠，因为宋衍睡着睡着，就突然大喊一声要吃小馄饨，或者迷迷糊糊在说什么梦话，甚至后来开始背起了知识点，天蒙蒙亮时才真正安静下来。
车窗朦上一层水汽，生物钟到点醒来，宋衍靠在座椅上缓慢睁眼，喉间干涩，头疼欲裂隐约还有些想吐，“咳咳…”
宋衍猛地拉开车门，朝着车外一阵干呕，却始终没吐出什么，沈淮禾睡得浅，听到动静也立马醒来，眉间紧蹙，伸手轻拍宋衍背脊顺气。
昨晚记不太清了，纪时安似乎把他交给了谁，然后对方要带他去沈淮禾家里，但他不肯，宋衍喘着粗气，试图将零碎的片段拼凑到一起。
“喝点水缓缓。”沈淮禾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递到小孩子跟前，宋衍接过水愣愣看向他。
沈淮禾眼下乌青明显，几乎是整个通宵，缺少睡眠醒来后，心口闷闷的不大舒服，“怎么了，不想喝吗？”
“谢…谢谢。”
看来是清醒了，沈淮禾长叹一口气靠在座椅上，手机在充电，拿起屏幕自动亮起，显示时间七点二十。
实在想不起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但看沈淮禾疲惫不堪的状态，也能猜想到昨晚被他好一通折腾，宋衍手拿水瓶，垂头盯着瓶盖不敢看他，“沈教授，对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沈淮禾有意逗他，故意装作生气，可看宋衍自责的模样时，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乖，没事的。”伸手揉了把小孩子脑袋似在安抚，“先上楼洗个澡，然后带你去吃小馄饨好不好？”
“小馄饨？”宋衍面露疑惑。
“昨晚喊了三四遍要吃小馄饨，都不记得了？”
……断片醒来后，有人帮你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宋衍简直尴尬得无地自容。
沈淮禾下车要带人回家，宋衍却在七幢门口停下，“我回自己家洗…”也顾不得待会儿怎么跟家人解释了，反正现在肯定不能去沈淮禾家里洗。
“好，洗漱完了给我发消息，带你去吃小馄饨。”沈淮禾眯眼笑着。
宋衍不明白沈淮禾为什么执着要吃小馄饨，就像沈淮禾不明白，宋衍为什么凌晨三点一直在喊要吃小馄饨。
老人醒得早，看到宋衍回家时不免吃惊“不是回学校了吗？”
“今天周日圣诞节，就…呃，跟朋友在附近玩。”借口有些蹩脚，宋衍打哈哈混了过去“奶奶，我先去洗个澡，等下还要出门。”
也不知有没有被闻到身上的酒味，宋衍躲在房间浴室里有些无奈，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好在床头还有备用充电线，热水打湿发顶淋过身子，整个人也跟着清醒不少，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服，冬装的外套都在学校，没办法，所以穿的还是原来那件。
手机开机后就是几条微信消息，纪时安凌晨一点多发来的道歉，宋衍也不怨他，反倒觉得是自己酒量太差，一杯倒。
八点多的时候沈淮禾发去消息，询问好了没，好了就下来，在车里等他，打理过后看着比之前精神些，只是眼下乌青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了，沈淮禾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很是无奈。
宋衍-来了，马上。
从房间出来时撞上了周杨，应该是刚醒，还穿着厚睡衣，“小衍？”
“妈，我回来拿个东西，朋友还在等我…先走了。”宋衍说着就要绕过周杨出门。
“元旦回家住两天吗？我跟你爸也挺想你。”
“会回来住两天的。”
不像母子，更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其实奶奶之前说过，宋建明和周杨已经不怎么吵架了，让人想回来住就回来住，不用躲他们，但只有宋衍知道，是因为作为孩子的他，主动提出了让父母离婚的要求才会这样。
宋衍上车时明显心情不太好，沈淮禾并未询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将剩下的水放到宋衍手中，嘱咐小孩子再多喝点，有利于酒精代谢。
“街口转角那家可以吗？”沈淮禾驾驶着车辆行驶在路上，等红绿灯时朝宋衍问到。
“嗯，可以。”
吃东西，调节心情最简单的方式，馄饨，烧卖，还有一杯甜豆浆，宋衍吃饱喝足后一脸餍足，随即打了个哈欠。
两人都没有休息好，沈淮禾打算将小孩子送走后，回家补觉，校门口，宋衍解开安全带下车，沈淮禾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后准备离开，看着车窗逐渐合上，宋衍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喊道，“沈教授！”
沈淮禾随着声响朝车窗外看去，校门口的年轻人，眉眼温润柔和，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沈教授，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