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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里还活跃的咸鱼大多是大学生，平时闲得能在学校里跟猫学长单方面唠半天，期末月一到全都神秘失踪。
全都在图书馆为他们虔诚的不挂科信仰而拼搏。
还有个别脑洞清奇的，选择做法。
孔子庙位于游戏里金陵城南城门口的附近，与贯穿金陵的主干道相邻。这条路上的人流量最大，因为是其它地图来往金陵城的默认传送点。
林遐与跟江湖夜雨做日常路过，那边的大道上人头攒动，乌泱泱一堆人对着孔子像磕头。阵仗太大，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很好，更适合江湖玩家体质的赛博迷信。
这些人未必都是许愿的，有些乐子人是看一眼，好怪，再看一眼，加入行为艺术！
因为玩家太多，还有人为磕头位置大打出手。
一人说：【正面挤不下人，去背面不就好了嘛。】
另一个人怒：【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对着孔子的屁股祈祷咯？】
还有人说：【……你们又不是没干过，还有人种树活动把树种在孔子像的屁股上还起名叫痔疮呢= =】
七嘴八舌，吵吵闹闹。讨论逐渐歪成给石像植树的那位期末得连挂几门。
林遐与思索一下，觉得来都来了，让江湖夜雨也上去拜拜。
江湖夜雨发了个问号，林遐与的屏幕边缘一粉，随后收到系统消息:【您的好友江湖夜雨赠送您99朵木芙蓉】
然后他人物脚底下又炸开几朵心形特效，粉色花朵从脚向上升起，到头顶炸开成爱心。
这下轮到林遐与发问号。
他往边上挪挪，以防对面这家伙突然抽风在这庄严宝地跟他告白。
【私聊】江湖夜雨：我师父就在身边，给师父上供。
对哈，他还是向易的师父！
都怪向易屡次以下犯上，两人之间哪有什么师徒情深，被他搅得全都是粉红泡泡。
林遐与坐直：【那我开始保佑了，香香同学考第一，相信香香不会让我失望吧。】
他又紧接着说：【既然目标都是第一了，牺牲点游戏时间去卷同学们也是有必要的吧？】
江湖夜雨：【……】
万万没想到，他爱情路上的拦路石，居然是期末考。
江湖夜雨没有任何动静，手机震动起来，林遐与接通向易拨过来的语音电话，听男生在那头问：“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粘人，嫌我烦了，又想跑？”
这话怎么听得好耳熟。他大学舍友的女朋友好像就是这么指责对象，后面还接着什么感情淡了没想法了……
林遐与摸着鼻子，在他蹦出始乱终弃之前说：“你都能打电话过来问我了，我还能跑到哪去啊？”
被拿捏的明明是他好不好。
向易明显被这句话取悦到，如果画面是彩色漫画，只怕现在他的背景都是快乐的花花。
林遐与身边的这个大号黏皮糖，一起下副本绑定做日常，就差跟着他一块上厕所了。现在到期末，还想片刻不离地守着。
林遐与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被狗子叼进窝的肉骨头，狗子严防死守以防弄丢。
他幻视那个场面：“我又不至于长腿就跑了……”
闻言，向易发出意味不明的笑，让人听了心里发虚。
这人平时是小乌龟性子，唯独逃跑特别在行。何止是不至于长腿就跑，一不留神就跑没影。要不是他有万全准备，否则根本逮不到他人。还有一些他一个没看住，上线就喜提暴击的操心事。
越想心越堵，向易幽怨道：“没跑过吗？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林遐与：“……”
良心突然隐隐作痛。
最后还是达成共识，己方晕头晕脑答应了一些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每晚连麦，还有“别让我一上线看到你跟别人情缘”“不跟其他人搂搂抱抱”“要和我天下第一最最好”“要天天想我”等附属条约。
感觉签了什么黑心条约。
向易之前退游学习，林遐与就在默默准备毕业装备，等到终于攒完一套珍品装备，却没机会送出去了。
向易买的大号回来，原有的一套装备送他就不够看了，他把那套拆掉，琢磨着再添点东西，给他做个极品的香囊副武器。
《江湖》的极品装备，往往遵循一个原则：要么肝，要么氪。要想做到极致，就得又肝又氪。
缺的精淬材料，这东西已经不只是肝的问题了，手气黑的人能一年半载都刷不出来。
玩家去准备期末考了，可游戏不会停运，就像每周该扣的帮派资金要照常扣。
林遐与照常上线做任务跑商。
因为要攒材料，他下副本比平时还要更勤。
奶妈跟他几次在副本碰上，往他身后多看几眼。
【私聊】再躲奶打断腿:小鱼啊，最近怎么这么勤快啊，你不是副本能少打就少打的吗
【私聊】再躲奶打断腿:你家夜雨嘞，最近怎么没看到啊，牵出来遛遛？
林遐与说:【他期末复习呢，没怎么上游戏。】
奶妈还挺意外:【这小子看你不是挺紧的吗，居然舍得松口？】
林遐与回她:【是不舍得，所以跟他天天连麦呢。。。。。。】
被黏久了，原以为自己要略微不适应一个人的游戏生涯，结果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这家伙一等他下班回家就拨电话过来，虽然也就是两人连麦各自干各自的事，再想到什么说什么，但就氛围而言，迟钝如林遐与都能感觉到，联系更紧密了。
不单单是跟对方说话而已，对方在做什么，在跟谁说话，小到就着水杯喝水的细微吞咽声，全都顺着电流流入另一个人的耳朵。
好像敞开一扇大门，没有保留的把此处的风景展示给他，对他说:这就是我的生活，请随意。
林遐与旁听了几天向易的生活日常。比起对其他人冷淡的态度，他在林遐与面前居然能算健谈。
连食堂阿姨给他少打了一勺菜都要委委屈屈说出来，真是难为他辛苦找话题了。
以及，确定了，他有些时候根本就是在对他撒娇吧！
林遐与也跟他说，他就听，在林遐与犹豫要不要往下说的时候，适时地插入一句:我在听呢。
他不仅在听，而且听得挺认真。有时候林遐与说着忘了前因后果，他就捋好了复述一遍。
不知何时，另一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林遐与把声音放轻，最后一个音接近气音，像风一样消散在背景乐轻缓的水流声中。
他没有再说话，按鼠标、点按键的声音都尽可能压低。
语音电话挂着，虚拟网络架构出来的一方小小空间里，两个头像贴着，呼吸隔着一千多里距离，静静地交融在一起。
很奇怪，呼吸明明是最常见不过的东西，跟另一个人的叠起来，却仿佛有暧昧的气息相互挤压，相互融合，最终不分彼此。
就像一个灵魂和另一个灵魂挨挨挤挤。
林遐与不知不觉发了好一会呆。
大学有位舍友，每晚雷打不动要蹲阳台跟异地恋女朋友煲电话粥，声音夹得能腻死人，脸上的笑也是。
林遐与一连旁听了四年，直到毕业也没弄懂:只是日常琐事，打字就能说清楚的事，怎么能说个把钟头？
他现在好像有点理解那些热爱煲电话粥的人了。
向易没睡多久。一趟跑商跑完，林遐与回帮派驻地交商票，就听见麦里带点鼻音的一声“嗯？”，听起来还挺茫然。
“哥哥，我睡着了？刚才说了什么？”
刚睡醒的声音近乎呢喃，像早晨蓬松柔软的被褥。
试想，平日里冷冰冰的大男生，带点软绵绵的鼻音在这哼哼唧唧，这跟撒娇有区别吗？
林遐与承认，自己有被可爱光波击中，作为一个铁血直男（自封的），短暂地弯了0.01秒。
0.01秒过后，他告诫自己，警惕对手糖衣炮弹瓦解己方意志。
好吧，但还是心软软。
林遐与轻声说:“我说……”
“哦吼！爸爸们回来啦！”
向易：“……”
莫名腻歪的气氛戛然而止。
几个大男生一阵风似的进门，先进来的那个抱着一大包吃的晃到向易跟前，往向易桌上倒一些:“嘿嘿，爸爸给你的投喂！”
向易默默回头，漆黑的眼眸看向他。
怎么有一股杀气？他语气转了九十度，陡然谄媚下来:“……私密马赛爸爸酱，是儿子给您的进贡！”
向易还没说话，林遐与已经在耳麦里笑开了。
“怪不得养帮里咸鱼们熟练得很。”他揶揄，“原来在这偷偷当爹。”
向易说:“期末限定版。需要贡献自己笔记，给他们讲题，再定期投喂。”
另一个男生听向易语调不同以往，经过向易的位子随便一瞄，看向易还戴个耳机。
他顿时了然。
“哇，有事情哦，帅哥就是不一样，不声不响就有女朋友了。幺儿在跟她打~电~话哦？”
向易却说：“不是。”
三个大男生瞪大眼睛：“怎么不是？就是就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嗷，你自己拿镜子照照跟她说话你什么表情，你就是喜欢她！”
“我的确喜欢他。”向易微微扬唇，没管耍宝的舍友，低声跟那头的人说：“不过现在还不是，决定权在他。”
舍友彻底嗨了，大喊:“妹儿！给个准话嘛！”
林遐与本来听热闹正开心，笑到一半突然被拎起来回答问题，笑声没收完全，尾音变成个呆滞的“呃”。
他好无辜，不过他啃的是自己的瓜，不逮他逮谁？
舍友们还在吵吵嚷嚷地说答应他答应他，三个人的声音加起来非常有穿透力，震得他心发慌，脸在烧。
“我……”
耳边蓦然一静。
好像是有人把耳机的收音孔捂住，模模糊糊地听到冷淡的男声说:“别起哄了，把人吓跑怎么办？”
过一会，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四周安静下来。
向易去阳台蹲着，手搭在栏杆上看窗外。也没什么好看的，这个点夜色已经几乎吞没一切，楼下的树是静默的黑影，只有路灯下的一小截路是清晰的。
林遐与敏锐地发现:“你刚刚是不是手抖？声音好像也抖了。”
向易把微微出汗的手塞口袋里，沉默一会:“是。我怕我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到、没做好。要是没做好，我还能安慰自己还有希望。”
更怕一切都做到，答案依然不是想要的。
看似向易信心满满，林遐与消极抵抗，实则掌握主动权的永远是被爱的人。
他开口，声音很轻:“先别给答案，我不着急，你慢慢想。”
想一辈子也没关系，他不会放手。
林遐与说:“那如果答案是你想要的呢。”
向易笑了一下:“是吗？小乌龟还能这么快给出答案？”
“……”
好吧，的确给不出准话。
向易收到一张图片。是一只手，修长白皙，指甲表面干净，在手机相机自带的闪光灯下泛着一点莹润的光。这只手对着镜头比划了一下。
林遐与:“有这么一点，弯了这么一点点。”
向易愣住了。
心跳由缓变快，他张了张嘴，心中百转千回，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你对其他人……不像弯的样子。”
过了一会。
那边的人叹了口气，咕哝着。
他说:“因为那个人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