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青实愣了半天:“屠掌门所言当真?只卖一两银子?”
屠兴禾捋捋胡须,笑着点头:“我已经算过账了,用前几年的收入抵平铸造成本,就可以定价一两,这样一来,穷乡僻壤也能负担得起,到时候就可以祛除尸鬼,造福万民!”
意出望外,权青实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安排,若真是只卖一两银子,那千盏仙灯就足以护佑天下百姓,连穷苦之人也能不受尸鬼侵扰。
屠兴禾:“只要百姓平安,就算我背负唯利是图之名也无所谓!”
权青实起身行礼,态度恳切:“屠掌门高义!是我误信道听途说,对多劫多难宫产生了诸多误解,方才无礼,望乞恕罪!”
屠兴禾:“多劫多难,方得始终!若真的能除尽妖魔鬼怪,我就算被误解更深又有何妨?”
他说到这里,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是老糊涂了!怎么连杯茶也没给你倒,就让你听我唠叨这么多……万贤……”
他召唤几声均无人应答,才想起万贤已经走了,不免尴尬道:“咳咳,我平时研究法器,最讨厌别人打搅,这附近连个侍从也没安排,等万贤回来,我再让他给你奉茶……”
綦妄凑近,跟权青实说了几悄悄话。
权青实随即问道:“请问屠掌门,方才万贤端着一杯鲜血离开,是有何用?”
屠兴禾并不在乎他目不能视如何得知,只在书案上翻来翻去,原本乱七八糟的书案更乱了几分。
“我在琉光盏里设置了燃血咒,需要以血绘符,再诵咒开兆。”
燃血咒?
这是个中阶仙法,因为会导致施术者也受伤,所以使用者甚少,这种冷僻咒法怎么会用来加持上等法器?
况且燃血咒绝不可能令凡人死而复生。
权青实听得心中疑窦丛生,但是屠兴禾态度十分坦率,一番言辞也真情实感,丝毫不似作伪,他一时不明白这里面是否有什么隐情。
也许只有亲眼得见琉光盏,才能知道其中奥妙吧。
綦妄轻轻搭着他的肩膀,悄声告诫:“我见此人周身灵气混沌,那仙灯恐怕也名不副实,你莫要被他骗了,还是再观察一番。”
权青实点点头,摸出那面小铜镜拿在手里。
“屠掌门,我这次拜访其实是另有一事相求。”
屠兴禾在桌子上找到一些零碎点心,一壶凉茶,都不能用来招待客人,只好作罢。
“但说无妨,咱们毕竟仙脉同源,何必客气。”
权青实递上铜镜,屠兴禾伸手去捉,可是这枚镜子却好像生了根,长在权青实手上,屠兴禾几次用力都无法拿下来。
屠兴禾擦擦汗,抱怨道:“你这是哪里得来的宝贝,脾气还挺倔。”
权青实奇怪,心道他身为掌门,如何连自家法宝都不认识,便提醒道:“屠掌门,这铜镜后面有两行铭文,您能认出来吗?”
屠兴禾弯腰眯眼看了半天:“这种金体铭文,我师尊只在早期使用,自从他脱离妙乙宗,做的东西就再也不用铭文刻印了,所以我也认不全。”
他走到书室中,在书架上翻找:“我是二代弟子,入门也晚,当年也没有机会学习金体铭文,但是这里有几本书你可以查一查,有对应的就能认出来。”
綦妄忍不住目光鄙视,好歹也是一宗掌门,如此才疏学浅,竟然连那花去病都不如。
多劫多难宫恐怕盛名难副,全靠武鹤风撑起来的空架子才能支撑。
房门开启,万贤迈步进来,放下手中茶盘,冷淡地说:“小师公请用茶。”
屠兴禾还在内间书室翻找,听到万贤声音立刻吩咐:“你来得正好,我记得有两本师祖亲手写的《铭传录》《劫心咒》,是他用铭文抄写的咒经,应该就在这个架子上啊,你看见没有?”
“师尊,我来找吧。”
万贤进去找书,屠兴禾则走出来倒了杯茶,咕咚咚喝了。
他身躯肥胖,稍微一运动就流汗不止,他擦擦汗说:“我师祖虽然离开了妙乙宗,但是他对百全真人的尊重之心始终如一,让我们每日给画像上香奉茶是他的遗命。”
书室墙壁正中挂着一副立轴画像,上面绘着一个伴鹤而立的男子,手握一个大葫芦站在磐石之前,仰头远眺白云。
“我师祖认为,如果百全真人没有耗费法力去收服那只赤要狐,肯定能渡劫成功。他创立多劫多难宫的宗旨,就是希望能用器物镇压妖魔,而不是以修仙人自身的法力作为消耗,他一生执念,就在于此。”
“嘁!”
綦妄毫无预兆地嗤笑一声。
这声音实在明显,权青实立刻装作咳嗽,将将掩盖过去。
屠兴禾没什么警惕心,万贤却朝这里看了两眼。
屠兴禾动作一顿,高呼“哎呀”,弯着腰从书桌杂物的最下面拽出两本书。
“在这呢,在这呢!我就说之前见到过,原来让我垫在这了!”
他把书随意掸掸,顺手递给权青实,“这书你慢慢看,不用还了,这枚铜镜既然与你有缘,你就好好收着,咱们两派仙门同气连枝,一脉相承,我师祖留下的宝贝交给你也不算外传他人。”
屠兴禾并不管他目盲不见物,如何能读。
权青实颔首道谢,摸了摸书籍封面,上面皱皱巴巴的,还曾被浸湿过,边角折损,保存得很是随意。
他微微一叹。
即使与屠兴禾相处不久,但已发觉此人行事糊涂,做事粗糙,拿师尊遗物垫桌脚,完全不像个精细清明之人……
这般马虎心性,如何能造出上等法器?
为何他能执掌多劫多难宫,武鹤风其他弟子呢?
心中疑问一个接一个,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说起,权青实正想与屠兴禾再聊几句,但对方已经起身送客:
“我还得给那一百五十盏琉光盏开兆,就先不留你,等明天咱们再聊,权道长先去客房休息吧!”
权青实只得起身告辞,万贤又引他原路返回。
到达客房以后,方晔辉一把捉住权青实的胳膊,左看右看,上下其手,似乎担心他缺了胳膊少了腿。
“方道友,你这是干什么?”权青实莫名其妙。
方晔辉解释道:“权道长,我刚才打听过了,这个万贤是多劫多难宫屠掌门的二弟子,他还有个外号,叫万劫不复!”
眼前丝带被摘下去,权青实揉揉眉眼,“这么难听的外号,有何缘由?”
“因为屠掌门对他十分信任,所以在多劫宫他简直只手遮天,得罪他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连屠掌门的大弟子,就是他师兄,也因为和他吵了几句就被逐出师门,听说双臂都打断,仙法也被废了!”
“仙宫大小事务都是这个万贤在打理,那个陈开岩就是他的狗腿子!”
方晔辉说着八卦,帮他脱了道服外衣,还要去脱里面两层。
权青实连忙阻止:“方道友,多谢你今日解围,之后的事我自己来,你快去休息。”
方晔辉爽快一笑:“你是不是害羞了?我们都是大男人,帮你脱衣服算什么,就算咱们睡在一起又怎么了?”
他贴过来,拉扯权青实的腰带:“綦兄呢?你们平时住在一起,怎么关键时刻他没影了,真靠不住,要不今晚我陪你睡吧?”
綦妄明明就在他身后站着。
权青实胆战心惊,哪里还敢让他久留,生怕他被打断手脚,于是连推带赶把人请走:“我累了!要睡了,你快回去!”
方晔辉在门外傻笑:“权道长,我就住在隔壁,你今夜有事就叫我,不用害羞!”
房门刚关上,权青实就被拦腰抱起,搬到床上,綦妄一言不发,三两下就脱了他道服另外两层。
权青实:“………………”
他想挣扎,但是想着綦妄拿自己撒气也好过去算计方晔辉,于是放弃抵抗,任人摆布。
等被脱得只剩一套里衣,綦妄就抱起衣服翻窗出去,再回来时两手空空,礼服已经不见了。
权青实摸不着衣服,苦恼皱眉:“好端端的衣服,你嫌弃别人碰了就给扔了?他只是想帮我,又没有别的心思……”
“我说你整天在乱想什么?”
綦妄戳戳他的脑门:“我把衣服送回去叫他们赶工缝好,难道你明天还要穿着布料去参加结缘坛会,每走一步都踩到衣角?”
“哦……”
权青实暗生惭愧,原来綦妄急着脱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感激綦妄今日相助,本想郑重道谢,又怕被借机逗弄,迟迟不敢开口。
綦妄在城中折返来回,此时也有点累了,他往床上一躺,懒懒说道:“过来,给我捏捏腿。”
权青实冷脸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感激之情顿时消散。
谁要给你捏腿!
綦妄盯着他偷笑:“快点过来,要不然我就去收拾那姓方的。”
小心眼!
权青实无声抗议,摸索着抬起手,他从小到大也没做过这种事,动作有些迟疑。
他刚一捏,綦妄突然如活鱼下油锅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急怒道:“你!你……”
被这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权青实双手无措地悬在半空,紧张应道:“怎么了?我没使劲啊……”
“你乱摸什么!”
綦妄忍着脾气,拉着他的手往下一拽,放到小腿上。
权青实就算看不见,也猜到刚才碰到了哪儿,一时间尴尬无比,他赶紧低头,匆匆捏腿。
尴尬中,他的右膝忽然被大手握住,灵气轻盈地覆盖上来,沿着皮肉打转,因勉强走路而酸胀的右腿顿时舒服许多。
权青实犹豫道:“别弄了,这里毕竟是仙门,你在此地施法有些风险,万一被发现了……”
綦妄哼笑:“多劫宫的掌门是个蠢材,其余人物更是无名之辈,这破地方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用你为我操心。”
说罢继续为他治疗。
房中安静,烛火燃燃,只有手心摩擦衣服的窸窣声响。
忍了半天,权青实还是说出了感谢的话:“今日多亏有你助我,多谢你。”
綦妄有些不自在。
袖手旁观才是他的行事原则,虽然买几件衣服这类小事不至于逆天改命,但是他明明可以作壁上观,置身事外,却被一句“尊上”热得临时起意,替权青实排忧解难。
綦妄心有所思,或许这段时间小道士都“乖乖听话”,才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对人细心照顾。
小道士比初见的时候胖了一些,气色也好多了,可是这样还不够,若是能治好了腿伤和眼睛才好。
权青实侧对着他,白色里衣领口宽松,一对锁骨在其中忽隐忽现,綦妄视线略微向下,就能看见胸前的皮肤。
一个男人,倒是比女子还要细皮嫩肉的。
綦妄制住视线,转而向上,落在权青实抿着的嘴唇上,小道士一琢磨事情就喜欢轻咬下唇,此时也是如此,齿下一松,唇上色泽如胭脂一样绽开。
嘴唇带着一行浅浅的齿痕,水盈盈的舌尖又探出来,轻轻舔过……
綦妄顿时感觉喉咙干渴,心焦火旺。
“不用按了!”
他翻身下床,走到桌边,连饮三杯茶水。茶水入腹,口渴之感稍微缓解,可是有一股烦躁搅得他身体发|硬。
他捏着茶杯,不敢回头,生怕看见权青实就会控制不住咬上去。
小道士如此乖巧,又没惹他,怎么“吃人症”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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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老婆这么乖,我怎么老想咬他?我得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