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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待我沐浴完,裴言川已坐在房中等我。他脸色荼白,披着厚厚的裘袍,领口镶着一圈白毛,好像非常怕冷。
一只指骨明晰的手从袖中探出,在指尖即将触上我衣角的那一刻,那只手的主人仿佛有所顾虑,手又缩了回去。
裴言川眼睫轻颤,遮住了眼底的黯淡,只温柔笑道,“今日玩得开心么?”他的侧脸在暖橙灯烛的映照下,愈发柔和。
我点点头,在裴言川反应过来前,我伸手探进他的袖子,抓住了他的手。好冷,仿佛冰块一般,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温度。
裴言川神情一僵,先是轻微挣扎了下,随后任由我动作。我捧起他的手,放到嘴边,试图吹暖,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他的手还是冰的。
裴言川反握上我的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小僧和男孩的故事。我问他,“后来小僧找到那个男孩了么?”
“找到了。”裴言川凝神看着我,眸中暗涌的情愫几乎要溢出眼眶。片刻后,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已恢复一片平静。
我凝视着裴言川的脸,手指贴近他微凉的身体,慢慢攀上他的肩膀。在裴言川错愕的目光中,吻上了他的嘴唇。
唇齿相交,唇瓣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我闭上眼睛,嗅闻着裴言川身上好闻的药草香。裴言川没有回应我,也没有推开我。
呼吸声逐渐凌乱,裴言川终于隐忍不住,他伸手揽过我的腰,将我抱到了榻上,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搂着我。
我听到了一道极低的叹息声,“抱歉。”
醒来时枕边已空无一人,我盯着空荡荡的床塌发怔,若不是被褥上还留有淡淡药草香,我甚至以为裴言川从未来过。
推开窗柩,冷冽的风扑面而来。昨夜忽降大雪,院中的花树被积雪压塌了,纯白花瓣零落满地,仿佛丧礼上撒的白色纸钱。
我看着院中凋零破败的景象,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心脏仿佛被一根随时会断的鱼线勾住,悬吊在半空中。
再后来冰雪初融,春意盎然,裴言川带我去陵山踏青。陵山风景极好,但山势险峻,沟壑纵横。
裴言川原本不同意,但耐不住我日日熬。他走在前面探路,牢牢牵着我的手,似乎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样。
山壁上的花开得正好,我问他能否去采一朵给我。裴言川犹豫片刻才同意,他嘱咐我不要走动,待在原地等他。
“你不是裴言川。”待他松开我的手,离我远了,我抬眸看向白衣青年,语气淡然,“真正的裴言川已经死了。”
青年身体顿时僵硬,那张和裴言川一摸一样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慌张,“阿渺你在说什么呢?我就是裴言川啊。”
我摇摇头,后退几步,身后掩映的绿丛下是万丈悬崖。青年脸色猛地一变,声音陡然拔高,“你先回来!不要再后退了!”
“你是把眼角的泪痣点掉了吧。”我看着面前神情激动,不复往日平静的青年,缓缓开口,“陆昭明。”
“师兄……你都记起来了?”陆昭明瞳孔蓦地一缩,里面翻涌着痛苦和悲楚,声线颤抖,“师兄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你回来好不好?”
我点点头,陆昭明面露欣喜之色,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向我伸出了手。
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上我的身体那一瞬,我浅浅一笑,转身跳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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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尘不染的房间中,一只铝合金球凭空出现,“江愿别睡了!出大事了,世界线全乱了!”无机制的电子音中仍能听出焦急。
“球儿你别说胡话了,世界树的脉络坚不可摧,除非有巨大的精神力或者极强的执念,世界线才会变动。”
江愿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不以为意道,“我在穿越局干了几百年了,一次都没遇到过。”
“你快去看任务列表,真的都乱了!”
“啊?”江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点击手环,召唤出电子屏幕一看,困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惊愕道,“怎么会这样……”
“你现在快点穿越回最初的时间节点,别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球体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突然间宕机一样,它愣怔道,“等等……世界线……它自己动了……”
“你说什么!”江愿难以置信地看向房中央的三维投影,纯白色的树干上长出了第三根枝杈———第三条世界线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