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渡桥>第六章 牛乳海鲜锅烧

  “怎么了?”

  顾濡才方走到停车场,便接到苏玖的电话。苏玖是刑济铎的女秘书,干练又利落的一个女人,嘴牢又可靠。顾濡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并且对这个在外看来过于咄咄逼人的女人颇为投缘——因为他们共同有着敬业的优秀品格。

  苏玖的声音在电话那一头响起:“老板叫您上来。”

  顾濡皱了皱眉,看了看时间,还得有客户要谈,淡淡地回复一句“来不及了”便挂了电话。

  他九岁被刑济铎捡进刑家,过了好几年小畜生一样的日子,最终还是继承母亲的衣钵,依靠爬上刑家当家的床榻得到了保护。刑济铎疯狂地痴迷他的身体,甚至叫他坐上妻位,住进主房,并且自将顾濡金屋藏娇后,便再也没将其他床伴带回来过。

  当时的顾濡对这些只是懵懂地一知半解,也不会知道刑济铎在外面同那些子弟酒色谈天到一半突然便要回家,一群人哄笑着说你这不是要从良,藏人藏得这么严实,看都不许看一眼。刑济铎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踌躇满志,笑而不语地自罚三杯,眼神里头还带有些怜悯和不屑,仿佛是在笑话你们没法子懂,也不配懂我有什么宝贝。

  他只知道在床上等着他的刑叔叔,有时候会在睡梦中被亵玩得惊醒,找不回神智,只能迷迷糊糊地被快感填满了每一条血管,逸着破碎甜软的呻吟。

  顾濡觉得那段时间实在是荒唐,既有甜蜜又有癫狂。刑济铎太过盛宠他这个婊子的野种了,甚至就像是要和他真的当夫妻似的,这显然是不可能也不被允许的事情,尽管很多时候他都在给予着顾濡这样奢侈的错觉。

  刑济铎在顾濡成年的那一天,极其严肃正式,还带了些恳求意味地询问他,是否愿意为他诞下一个继承人。

  顾濡被吓坏了,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如同当年他第一次爬上刑济铎的床,见识到刑叔叔粗暴狠戾的另一面时的过度惊恐。

  客观而言,身体里已经发育完好的女性器官确可令顾濡正常的怀孕生子,并非无法满足刑济铎的要求。然而他的性别认知中从未把自己真的当成一个女性过,光是想想平坦小腹的隆起就令他有种错乱的恶心。

  童年时期生活在底层勾栏之处,令顾濡见过太多意外怀孕女人的苦痛,潜意识中对此有着阴影一样的回忆。

  他觉得刑济铎疯了,一时兴起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还好他的刑叔叔在这件事情上并未再强迫他——实际上他们很短暂地有过一个结晶,然而在各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消散。一周大小的胚胎不足以引起任何注意,只是在某一次交欢里产生强烈的坠痛和出血。

  刑济铎的冲撞大多数时候都粗暴,但顾濡那样嘴唇都发白的状态显然不正常。他迅速地叫来私人医生,用毯子裹着顾濡,在他的身下垫上毛巾。医生检查后的神色很是复杂,在心里嘀咕着自己的老板实在过于蛮横牲口,面上却只能公事公办地回答:“大约是受到外力冲击的自然流产,注意后续的休息……”

  对于性别的定义认知让他们从未有过保护措施,但那次起后无论是顾濡还是刑济铎都开始对这件事情小心谨慎起来。知晓顾濡可为自己产下子嗣这件事情令刑济铎在内心狂喜雀跃,然而那份喜出望外的礼物,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被上天收回,又令他百般的懊恼。首先的反应便是立刻让顾濡休学待在家,锁在房间里不停地和自己做爱,履行作为刑济铎小夫人的义务,直到重新揣上一个种为止。

  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顾濡还需要上学,青春期还未完全过完,年纪太小。他盘算着等顾濡毕业后,恰好就能空出些时间,延迟一年入学。假使有必要,他想应该是要带着顾濡去国外度过整个妊娠的。

  生理激素的紊乱让顾濡那段时间十分的情绪低落,还好有着刑济铎寸步不离的陪伴。其实顾濡并未因为失去同刑济铎的孩子而过度悲伤——那本来就不应该是他要得到的东西,只是酮素的影响让他无可避免地难以控制自我。

  回想起来,那样乱发脾气又性欲旺盛的自己真是陌生又胆大,可是刑济铎就没皱过一下眉头,还能扒着他耍要糖果一样,甜言蜜语地哄:“是我不对,都怪我。小濡不气,以后再要多少个,刑叔叔都给你,都养得起好不好?”

  顾濡心想我才不要小孩子,我只要你,然后就愤愤地啃刑济铎的手臂,推着他不要这个怀抱:他根本就不懂他!

  刑济铎等啊等,总算捱过了这小心翼翼的几年,结果没想来顾濡的反应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而是呆若木鸡地望着他。那好罢,毕竟就算是十八岁,那也还是年纪小的,反正总能等到他愿意的那一天。

  一并随着无声拒绝产生的,便是顾濡搬出了刑济铎的房间,搬出了刑家。其实原本他已经得到了推荐名额,也完成了一系列的申请和手续,过完暑假没有意外就要去英国牛津入学,攻读经济与管理。

  只是暑假期间他并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加上刑济铎送了他一份太大的礼物——那应该算是顾濡主动问刑济铎索要的。成年是十分重要的一枚生日,于是刑济铎主动地询问顾濡想要什么。

  顾濡很冷静地交出了一份文件,上头清晰地列出了刑氏旗下所有涉及灰色地带的产业和股份,其中不乏极大一部分是当年刑济铎自己带回来的,都是日进斗金的份子。刑济铎挑了挑眉,似乎对此有些意外,但还是大手一挥全部拨给了顾濡。

  这样狮子大开口的索要以及刑济铎的许可,让整个刑家都炸了锅——这狐狸精要上天了,直接伤筋动骨地把家里的钱财都卷走了!他们似乎都忘了,其实那都不是刑家自己的基石产业,而是刑济铎自己在外打拼所带回来的东西。

  处于暴风雪中央的顾濡非常冷静,反倒是刑济铎为了叫他眼不见心不烦,在外安置了新的房子,和顾濡一起搬过去。

  突然成为了小顾总的顾濡用了一整个暑假的时间随着刑济铎进出刑氏的总部,隐秘地和刑氏的掌舵人不知道在办公室内谋划着什么。

  按理所说,他只是一个实习助理,但由于他能够随意地吩咐苏玖,而作为刑济铎贴身秘书的苏玖自然是代表着老板的意思,于是刑氏下那些已经被归到顾濡的产业股份都变成了他手里的积木,由着他随意分割拼凑。

  八月,暑期的下半段,政府突如其来的查处与打击席卷而来。拔根带泥,几乎大型的财团都要受些影响,但刑家毫发无损,甚至借此得了几分政界的青睐和褒奖。

  因为顾濡敏锐的直觉让他早早的做出了判断,从刑济铎手中得来那些可能会产生危险的东西后便迅速开始处理,能保住的能革新的都滴水不漏地留下来,实在过于招摇的便干脆断尾求生。

  在洗白和剿灭这些产业的过程,刑家在账面必然是大幅度的动荡缩水,令本家的人更是愤怒不平。刑济铎对此毫无反应,要么是叫苏玖去应对,要么就是用一个鼻音回复。这样的态度更加叫人笃定,刑济铎根本不准备过问,也不准备插手顾濡这种“糟蹋”家底的行为。

  但最终结果出来后,刑家的人总算不再直接当面指着顾濡的鼻子,称呼他为贱货,而是勉强地能够客气对待这位能够赚钱的外人,只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顾濡对此是宠辱不惊的,成为刑济铎略为专宠的一个情人这件事情并未冲昏顾濡的头脑,他知道皮相与青春这种东西是会流失会厌倦的。一次放学后,他坐在苏玖的车子上,主动要求说想去刑氏的总部看看。苏玖知道这个孩子是老板藏起来的那个人,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转了方向盘。

  在刑济铎办公室的那张宽敞的办公桌上,顾濡能够放松而自在地写他的作业,也能够顺服躺下拥抱着刑济铎交媾。

  顾濡抱着厚厚的商经法书籍,揪着刑济铎的衣角:“刑叔叔,你能不能教我这个?”

  对刑氏毫无了解的人,会认为那次提早洗白的胜利是家主明智的决定,而一知半解的人则会说实际上是刑氏分部的那位小顾总的功劳,其中刑济铎只是起了签字和点头的作用。顾濡那时候实在太年轻了,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且最终圆满地完成,简直是天方夜谭一样,忍不住赞叹一句天才。

  但顾濡并不是天才,他觉得自己努力学习如何分析局势,如何管理公司,都与他当年主动勾引刑济铎一样,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顾濡的行事风格和刑济铎很相似,但更加冷更快。冷淡的性格令他不擅交际迂回,不像刑济铎一般具有号召力与威压力。比起领导者,他的位置显而易见是刑济铎身边最好的执行者和管理者。

  刑济铎教他教得很认真,并且在刑氏里有许多的实践机会,让他能更快地掌握纯熟如何调控这座层级严肃金钱翻涌的庞然大舰。他是刑济铎教出来的人,并不会比别人差到哪里去。外人还以为门后面的少年只是在学着函数象限时,实际上顾濡已经开始尝试审阅着刑济铎丢给他的可称作刑氏机密的账表。

  当然,也少不了看着看着便坐到刑济铎的大腿上去,因为练习的纰漏而被体罚的时候。

  只要是顾濡进入刑济铎的办公室后,苏玖都会非常知趣地把门锁紧——她终于知道老板抽屉里头那些巧克力和糖果是为谁准备的。在某次股东大会的前夕,刑董总是会尤其忙,办公室不熄灯,自然苏玖也不敢走。

  约莫晚上十点多,她突然接到吩咐,要去带一份蟹黄小云吞回来,加些紫菜的,接着还有贝诺饼家的高脚葡挞。这要求很奇怪,因为上司并不是个贪嘴的人,但她还是照做了。

  这个时间点正常的点心工坊都不会上工,但钱权能使鬼推磨,苏玖在等着葡挞出炉时候接到刑济铎的催促,只好先将云吞送了过去。是刑济铎开门过来取的,就一道窄缝拿了就走。

  再上去送葡挞,苏玖习惯性地直接推门。她和刑济铎是大学校友,且跟着这位学长已经有很久时间,取得完全的信任,因此刑济铎大多数时候都默许苏玖不敲门的行为,尤其这还不是一件公事。

  结果便不小心瞅见黑色大理石的办公桌后坐着两个头发半湿披着浴袍的人——刑济铎和本家关系一般,在工作上也严苛待己,因此在公司的总部有着一应俱全的留宿设施,包括浴室衣物日用品云云。

  当秘书的苏玖不可能没见过刑济铎的一摞情人,然而这样小心又宝贝地抱在怀里,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给吹吃食的模样,倒真是又肉麻又新奇。

  她立马把葡挞放到桌子上,飞快地在老板发作以前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