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燕归来>第四十九章

  《花田错》在海市大剧院排了七天的场次,网络上的票一经上线,很快就售罄了。

  《花田错》之所以能这么火,其实并不是观众突然间的血脉觉醒,而是齐乐洋参演过上几个月很火的一部电视剧,他在里面客串了一个只会唱戏的戏痴,没啥台词,也没啥镜头。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接这部戏,只觉得,露露面,或许也是挺好的。但他没想到那个角色根本没有露面的机会。

  但这并不能难倒网友,有眼尖的网友发现,宁弈视频里的柳梦梅和电视里的戏痴在某些角度上极其相似,于是有人就去扒了,这一扒才知道,原来是同一个人。

  齐乐洋在宁弈视频中露过几次脸,他比起中学时代更长开了一些,五官多了几分立体相,唯独那双杏眼还保留了稚气,镶嵌在他的面部,并不违和,相反的,给了人一种年轻的感觉。

  那张又狠又有点幼态的脸吸引了很多网友,网友们顺着网线找到了他即将要参与的一场戏,于是票在两个小时内就卖光了。说起来,这次的销售量,齐乐洋算是个大功臣。

  “宁姐,怎么样,你看我今天状态还好吧。”齐乐洋画好妆,在宁弈面前又做了几个动作。

  “除了兴奋过头,其他都挺好的。”

  齐乐洋上过这么多次台了,没有哪一次是像今天这样的紧张。算起来,他已经和舞台相伴了二十多年,虽然这之间有过几年短暂的分别,但他早就习惯于面对舞台上的灯光,也能够坦然接受台下观众们或是炙热或是打量又或是其他的目光。

  而如今所有的紧张来源,都来自于舞台下坐着的萧衍。

  是的,萧衍还是来了。他请了一个晚上的假,没有跟任何人说要来看表演。决定要来之前,他没有联系齐乐洋,而是跨过他联系了宁弈。

  他们约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萧衍给宁弈点了杯拿铁,宁弈给了萧衍一张位置顶好的票。这样的做法有着莫名的滑稽感,给他一种他们是在做某种神秘交易。

  又闲谈了几句,萧衍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快到了,他叫来服务生结账,服务生将小票递给他后很利索地转身离开。

  萧衍起身道谢:“那就谢谢宁小姐的票了,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到场。”

  “不客气,我和小齐都期待着你的到来。”

  忽然间从她嘴里听到齐乐洋,萧衍准备起身离去的动作忽然停住。他顿了顿,又坐了下来,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盯着宁弈半晌,开口问道:“冒昧地问一下,宁小姐你和他是在谈恋爱吗?”

  嚯,真的直接的吗?宁弈心头一惊。虽然她现在和萧衍算的上是朋友了,不过两人之间的交谈模式仍旧像甲方与乙方,而且还不是那种会恭维对方,一本正经的甲乙方关系,常常给她带来压力感。

  为了防止误会,也防止两人有机会重归于好最后却被她毁于一旦,她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和小齐就朋友关系。比起我和他的cp,我觉得你俩的更好嗑。”

  她这话既解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更暗示了他,他和齐乐洋之前的种种过往她都知道。于是在某个时刻,萧衍似乎在心底接纳了她一点。

  “是吗?”

  “是啊,我听小齐说过你和他的关系,你们之间……唉真挺可惜的,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倒是我觉得你们还是爱着对方的,如果有可能,希望你们能够延续少年时代那份青涩的感情。”

  她不是凭空说她觉得他们之间还是有爱的,就那一晚的见面而言,眼神是说不了谎的,他们彼此的眼里都还映着对方的身影,流露出的是隐忍的爱意。这样的感情,只有旁观者才能看得更清楚。

  萧衍当时的想法也很有意思,他想,那齐乐洋他本人呢?他本人想吗?不过这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秒,就被他掐毁了。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泥潭,如果再一次踏进去,那他真的就没有办法再全身而退了,他会陷在里面,越来越深,直至死去。

  宁弈换好衣服,拍拍齐乐洋的肩膀:“别紧张别紧张,深呼吸,你就把这场当作你过去的每一场对待,你要去想,下面坐的,都是慕名而来的观众,哪有什么萧衍。”

  但他怎么可能把萧衍当作普通观众,萧衍是混迹在人群中都会发光的那一个,耀眼的光芒根本让人无法忽视。哪怕他只是往那一坐,什么都不做,齐乐洋也能一眼就看到他,更何况,萧衍这个人已经占据了他跳动了二十多年的心脏,怎么可能做到“下面哪有萧衍”。

  舞台是有魔力的,即便齐乐洋在候场区紧张得腿都在打颤了,但到了台上,那股油然而生的紧张感很快就被聚光灯给驱散了。他站在台上,看到底下乌泱泱一片,座位上方的顶灯被关闭,借着舞台上的灯光,他看到在攒动的人群中,萧衍就坐在最前排的正中间。

  萧衍今天穿套正装,深色的西装外套挽在手臂上,内里的打底,是一件黑色的衬衫,搭配了一条暗红的领带,他的头发也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但额前有几根散落下来的,有点像刚结束了什么正式场合后匆匆赶来看演出的模样。齐乐洋透过落在他身上的微弱光源看到,黑色衬衫布料很光滑,有些贴肤,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凸起的胸肌,齐乐洋站在台上咽了咽口水,直到伴奏的声音响起,他才慌忙移开视线。

  一场结束,他所夺得的头彩*比舞台上所有人的都要多,尤其是他男扮女装那一段,无论男女都上台往他的发饰边缘放头彩,有的甚至直接塞进了他的手中。

  萧衍坐在台下,看到上舞台的男性比女性还要多时,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用力抓得青筋暴起,理智告诉他,不能上台,不能再次踏入泥潭。于是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观众一个接一个的上去,又带着笑脸或是害羞捂脸地跑下来。

  谢幕完成后,萧衍起身准备离场,却在出剧院门之前被宁弈的一个电话绊住了脚。

  宁弈说想邀请他晚上一起吃个晚饭。他觉得没必要,想要拒绝,却听到电话那头忽然间传来一个很小的、很怯弱、又很期待的询问声:“他来吗?”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声音小到微不可察,但他还是能通过那串了电流声的人声分辨出来,说话的那人是齐乐洋。

  是了,这个晚饭邀约的真正组织者并不是宁弈所,最大可能就是齐乐洋借宁弈的手邀请他。或许是想到这,萧衍内心动摇了,而后宁弈再问他去不去时,嘴在他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回道:“好的。”

  然后他就出现在了后台。

  后台乱糟糟的,一群一群卸妆的人,随地堆积的衣物行头,还有摆放杂乱的道具。这和萧衍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至少衣服应该是要挂在衣架上的,至少道具应该是有专门放置的位置的,至少演员们也该有专属的化妆台。

  “你以为这是明星的后台呢,衣服呢等大伙搞得差不多了会有人来收拾”,宁弈又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堆道具:“那也会有,只是暂时放在那儿。”

  萧衍点点头。

  两人穿过满地狼藉,终于在一处稍微空旷点的地方停下,这里的人相对较少,东西摆放的也比较整齐,而在最角落的那个化妆台前,齐乐洋正坐在那里卸妆。

  听到了脚步声,他循着声响抬头看了一眼,在看到来人是谁后,立马将头转了回来。转回来时恰巧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红唇被蹭了一截出去,从嘴角延伸到下颌线,夸张的眼线在卸妆油的化作给黑乎乎油腻腻的一团顶在眼周,像极了被人砰砰打了两拳,有些莫名的狼狈。

  靠!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齐乐洋加快手上的动作,又匆忙从桌上抽了张洗脸巾跑开了。等他再回来时,宁弈不知去向,化妆间的人也像是突然消失了,只剩萧衍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他刚洗过脸,前额的发还是湿的,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面对坐在沙发上的萧衍,他略显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在这安静又尴尬的环境里,他最先打破沉默:“阿衍,最近还好吗?”

  很俗套的开场白,和电电视剧里的场景刻画的一模一样。萧衍没有回答,齐乐洋又开始紧张起来,他在萧衍目光的注视下同手同脚地做自己的事儿。

  “你问的哪方面呢?工作?生活?还是感情?”萧衍忽然回答道。

  齐乐洋手猛地一停,萧衍这话带着刺,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去作答。是啊,是问的哪方面呢?工作还是生活?其实感情更多一些吧,但他不敢回答,或者说,他凭什么去这么问,他有什么资格去这么问?他不声不响走了九年,如今回来了,把过去的九年当作消亡的璀璨烟火,一瞬即逝,然后呢?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坦然自若地问,最近还好吗?换谁谁会不带刺?

  齐乐洋不敢直视萧衍的眼睛,他察觉到萧衍的眼神里好似藏了千万把刀子,正一刀一刀剖开他的血肉,想要探寻他的过去。巨大的压力笼罩着他,他有些呼吸不畅,良久的沉默后,他深吸一口气,说:“每一个方面。”

  还是不能做缩头乌龟啊,就像宁弈所说的,还爱着,那就去追啊,那既然要追,就不能退缩,不能因为萧衍的咄咄逼人而害怕。

  萧衍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点轻蔑的意味:“都很好。工作顺利,生活美满,感情也很好,有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很多年了。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们彼此都爱对方爱到骨子里了,不会轻易放弃,也不会随便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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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彩:观众将打赏的钱塞进演员的帽子里,俗称“头彩”。以前有这种打赏方式,以前看戏不买票,打赏和喝彩是对演员最直接的认可方式,认可度高可以登台将钱插进演员帽沿,也可以向台上扔礼物,但多见于闹市戏场,这里作者配合情节需要,写了一段,切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