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彧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岑徊家的客房,他手背上打着点滴,整条胳膊都发冷发麻。

  之前血逆流的时候他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忍不住打心里抵触输液这事,想都没想就直接给拔了。

  这回及时按住了创口贴,没流血。

  陶彧活动了几下,感觉身上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就是有点使不上劲。

  他费力地坐起来,就见房门被推开。

  岑徊黑着张脸正准备走进屋,抬眼就撞上了陶彧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岑徊停住了脚步,“醒了。”

  虽然面色有明显的缓和,但他语气仍旧这样不冷不热,像是两人之间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关系。

  不会更亲近,也不愿意亲近。

  陶彧缓慢地眨了下眼,“恩,刚醒。”

  大概是因为发烧太久,他整个人还有点木,反应迟钝。

  岑徊的目光在他拔了针的手背上略过,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把体温计递过来,“量体温。”

  陶彧乖乖照做。

  “37.2℃,我没事了。”

  那人拿走体温计亲自确认过度数,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陶彧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记得昏过去之前自己好像看到了岑徊,可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什么,他却没有印象……算了。

  陶彧翻身下床。

  等到岑徊端着餐盘进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床边换衣服,衬衫不过才系了下面三个纽扣,大片的胸膛裸.露着。

  陶彧太瘦了,以致于肋骨的线条清晰可见,身上那些淡红和淡灰色的伤痕也因为过白的皮肤而显得触目惊心。

  岑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别开视线冷着语气说:“把衣服穿好,过来吃饭。”

  陶彧没太明白他这样体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快速系好纽扣,走到桌前。

  桌上摆着一碗鸡肉蔬菜粥和一盘切好的水果,看起来倒还挺有食欲的。

  陶彧突然想起之前左郴说的话,心里多少有点别扭,问他:“左医生做的?”

  这问题显然出乎了那人的意料,只见岑徊狐疑地抬眼看他,“怎么,我一个人照顾你还嫌不够,要左医生跟着一块儿?”

  不是就好。

  陶彧摇摇头,拉开凳子在岑徊旁边坐下。

  粥碗被人往他这边推了推,清淡的香味勾着他的食欲。

  陶彧低头喝粥,岑徊就坐在旁边玩手机,两个人谁都不打扰谁。

  他是真的饿了,从昨天到现在因为生病一直都没吃东西,也没有胃口,这会儿胃里难受得发酸,就需要这么一碗暖胃的粥。

  不得不说,岑徊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起码他觉得不错。

  陶彧把粥喝干净,抬眼就见有纸巾递了过来。

  岑徊个子高,连手都比他大一圈,手指白皙修长,这会儿他食指跟中指随意地夹着纸巾,莫名还有点傲慢的意味。

  “谢了。”陶彧接过纸巾擦嘴,心里盘算着事。

  刚才这人看到了他身上的伤,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但今天他似乎看到岑徊皱了下眉头,怕是躲不过这一问了。

  “上次没来得及问,”果然,那人像是不经意地开口,目光也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岑徊说完才抬起眼来,眸子里映出陶彧躲闪的表情。

  那些伤新旧都有,有的像是磕碰有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而致,毫无章法,就像是某种宣泄一样。

  他心里有猜测,想要找陶彧确认。

  “没什么。”陶彧还没想把那些事都坦白出来,没到时候。

  他起身把餐盘和粥碗收拾好,“谢谢岑总这两天……的收留和照顾。我一会儿就走。”

  他最近说话明显连贯了挺多,偶尔也能说一些长句子。

  “……”又是这样,什么也不说。

  岑徊冷着脸看他几秒,忽然笑了,眼里的情绪又冷又淡,“离开这儿,你还有地方去?”

  陶彧没吭声。

  这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他俩心里都明白。

  岑徊关上手机屏幕,站起身来,“我这儿有套房子,挺长时间没人住了,想卖出去。”

  他端起陶彧收拾好的餐盘,话说得漫不经心,“我没记错的话,你家以前是做房地产开发跟销售的吧。这方面你应该有天赋。”

  从前只要提及有关陶家的,无论什么都会像是针一样扎着陶彧的心脏。

  他以为这七年里程泽对他的折磨早已让他百毒不侵,但当这话从岑徊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手掌还是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直至握成拳头。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帮我卖出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岑徊余光瞥着他脸色的变化,却没有半点心软,“好好考虑一下,今晚之前给我答复。”

  那人说完端着东西正准备往外走,手腕却冷不丁被人抓住。

  “不用今晚。”陶彧的声音低低的,因为刚才的隐忍而有些发颤。

  他抬眼对上岑徊惊讶的目光,一字一顿,“我帮你卖。”

  只要岑徊能够帮他揭开当年的真相,能够让他在赎完罪前留在他身边,这点可怜的尊严要跟不要也没有区别。

  他不在乎。

  “好。”那人绷直的嘴角似乎在不经意间扬起了一点弧度。

  岑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你把水果吃完,我带你去看房子。”

  陶彧皱眉去看桌上摆着的水果,刚才他喝粥的时候有人特意拿到了远处不让他吃。

  “也是我切的。”岑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太好,“左郴很忙,今早过来给你输上液就走了。”

  陶彧:“?”

  这和左医生有什么关系吗?

  他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个意思,就见人已经端着东西走出去,而门被重重关上,砸出一声闷响。

  “……”陶彧在原地愣了两秒。

  莫名其妙。

  下午岑徊临时有个会去了公司,说好的带他去看房子也就被耽搁了。

  整整一个下午,别墅里只有陶彧一个人。他没有在别人家乱逛的习惯,所以一直都坐在客厅里。

  电视关着,液晶屏幕上映出他窝在沙发上的身影。

  其实这几年无线网络一普及,像电视这种传统媒体的发展明显有所停滞,人人都抱着手机跟平板,谁还看电视。

  动力没了,电视节目质量也跟着下降,枯燥乏味的东西越来越多,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基本上就成了恶性循环。

  对于这一点,被程泽关了七年的陶彧最有发言权。

  毕竟那会儿他只能靠电视去了解外面的世界,程泽允许他出门的情况少之又少。

  这会儿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找个软件看看新闻,忽然想起那天在便利店见到程泽,之后还接到电话的事。

  程泽这个人他了解,眼下远程资产跟姚氏的联姻正处于关键时刻,程泽不会无缘无故地频繁联系他,给自己找不痛快。

  除非是联姻出了问题,而那人是为了试探这件事是否跟他有关……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陶彧思绪被强行拉回。

  微信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栏里是简单的一个字——岑。

  陶彧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不怎么习惯用聊天软件,存下岑徊手机号码后也并没有想起来要加那人的微信好友。

  这会儿他按下同意键,聊天窗口就跟着弹了出来。

  【你已经添加了岑徊,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只是同意却不说话会不会很尴尬?

  陶彧正思考着要不要给那人发条消息过去,就见屏幕弹出了视频通话的申请——

  那人的头像跟名字正明晃晃地挂在上面。

  【岑徊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台风严重,大家都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