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接过斗笠戴上, 饮了大半筒薄荷水,总算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冲沈麻子一笑:“谢谢你麻子哥。”

  沈麻子摆了摆手, 心虚的视线飘向顾怀瑾那边,要不是顾怀瑾吩咐他, 不要过多提及他, 这份功劳他担不起?。

  有了顾怀瑾送来的这口救命水, 沈舒的状态明显比旁人好了许多, 脸也不发红了, 病气?也消退了, 说?话也有了力气?。

  其他人顶着烈日,种田种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时间却还没到吃饭的点,或是擦了把汗埋头继续干, 或是靠在田边树荫上, 拿衣服扇风,等家人送来午饭。

  这一闲, 村妇们发现旁边那棵树下的顾怀瑾视线仿佛就没从沈舒身?上离开过,沈舒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儿,哪怕沈舒只是抬手碰一碰斗笠,他都像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愉悦勾起?唇角。

  村妇们对视一眼?,这……顾怀瑾哪是喜欢沈麻子, 分明就是喜欢她们村长!

  看这不加掩饰的炙热眼?神, 跟她们家汉子当初和她们好的时候的眼?神一模一样?,充满了渴/求和独占欲。

  也是, 整个平梁村就属沈舒长得最俊,因为读过书?气?质也相当出挑,跟顾怀瑾是挺登对。

  就是说?……顾怀瑾瞎了眼?也不可能看上沈麻子,果不其然。

  “村长!”一名村妇有意打趣沈舒,用调笑的语气?道,“如今你带领咱们村打赢了红方?村,在咱们平梁村可算是个大红人了咧,你想不想娶个正儿八经?的媳妇儿,让媳妇儿当大房,让敬和当小房啊?”

  沈舒正插着秧,闻见这话手一抖,把秧插歪了一株,看向那妇人,“凤菊姨,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您看我?是那样?的人么?”

  作?为现代社会五好青年,不论是一夫一妻还是男上加男,他都坚决信奉1v1好么!

  被称作?凤菊姨的妇人继续不依不饶的说?道:“村长,咱们村儿的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能不知道你的品性?么?只是你是太/祖这一脉的独苗苗,怎么也得给太/祖这一脉留个后代,我?看你娶两个一点不多,敬和毕竟是外乡人。”

  停了一下,她又瞄了顾怀瑾一眼?,咳了一声意有所指道,“莫说?是两个了,三?个姨也是赞同的,到时候娶一门女妻两门男妾,女妻生娃,男妾帮养,正好当你的贤内助,帮你操持家务。”

  顾怀瑾:“……”

  沈舒瞬间懵逼,他一个直男娶一个男妾都嫌多,还娶两门,嫌自己屁股太安稳?

  顿时,沈舒摇了摇头,哭笑不得道:“凤菊姨,我?将人家娶进?门,怎好一心想着人家为我?打算,理应我?照顾人家才是;我?身?弱体虚,一个都照顾不过来,何况两个三?个,凤菊姨您别再说?这样?的话调侃我?了。”

  凤菊姨见沈舒如此认真,相当没趣,又去喊顾怀瑾:“麻子他表哥,我?看你一表人才,人高马大,人也懂事,不如入赘我?们平梁村,留在我?们平梁村怎么样??”

  沈麻子在心里大喊一声“我?滴个酿”,直想扑到凤菊姨跟前,把她嘴堵上。

  她是真敢想啊,竟然让顾怀瑾入赘,凭顾怀瑾的身?份,全村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顾怀瑾竟也未恼,幽暗的视线若有似无的在沈舒身?上扫过,嘴角翘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反问:“那依凤大娘看,平梁村里我?与?谁最配?”

  凤菊姨心里一乐,果然,顾怀瑾谁都看不上,就是看上了沈舒,立刻逗趣道:“那你看我?们村长怎么样??尽管我?们村长有了敬和,但人嘛就是越多越好,凑在一起?才热闹。”

  顾怀瑾又目视沈舒,见他完全听不到他这边的动静,方?有恃无恐道:“凤大娘说?得有理,我?可以考虑一下。”

  至于?沈舒有没有刘敬和,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知道他想要就夺来,所有妄想与?他争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也不配。

  凤大娘“扑哧——”地一声,见顾怀瑾是真上了心,立刻把这话跟其他村妇说?了去。

  其他村妇听了亦是笑个不停,只道顾怀瑾是个痴心的汉子,万朵娇花不入眼?,只取沈舒这一枝。

  若不是沈舒有了刘敬和,她们还真想撮合撮合顾怀瑾和沈舒哩!

  顾怀瑾并不以陈明自己的心意为耻,对村妇们的反应万分坦然,他总归是要让沈舒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并非是完全完全当作?恩公来看待的,早日让他接受这一点,自己也好早日下手。

  沈舒只觉顾怀瑾那端递来的视线愈发炙热,仿佛一团浓稠的琥珀将他这只昆虫包裹,于?灼灼烈日下显得加倍滚烫。

  他蹙了蹙眉,抬袖拭去额角的热汗,祈盼顾怀瑾没有作?什?么幺蛾子。

  直至一天的农活干完,顾怀瑾都没未从田边离去,沈舒感觉自己被顾怀瑾炙热的视线盯了一下午,如芒在背。

  还要继续种田的村妇们道:“村长你身?子弱,快快回去休息吧,记得把树下的顾哥儿也捎上。”

  沈舒不解道:“麻子哥的表哥有麻子哥看顾,如何让我?捎上?”

  村妇们也不说?只是笑,笑完喘了口气?才道:“麻子他受不住热,早走了,是顾哥儿说?你是他恩人,非要留下来陪你报答你!”

  沈舒暗道顾怀瑾竟用这样?的方?式报答,而非给箱珠宝或是赐下官爵?——小气?!

  行吧,他爱怎么报答怎么报答,不碍着他怎么都行。

  沈舒赤脚从田里走上岸,把脚伸到旁边的小清沟里洗了洗,然后把裤脚放下,准备去穿扔在地上的袜子。

  这时,一只大掌忽然捉住他的脚踝,惊得他身?体往后一倒,堪堪扶住来人的肩膀站稳,只见顾怀瑾单膝跪在他脚边,从胸口衣襟处掏出一方?上好的绢帕,细致将他足上的水珠和残泥拭去,堪才抬起?狭长凤眸与?他道:

  “恩公,湿脚穿鞋极易寒气?入体,还是小心为好。”

  他的嗓音低醇温厚,有着诚挚入骨的关怀,使得沈舒当场一愣,片刻沈舒回过神,飞快将自己的脚从顾怀瑾的掌心里抽出来,无不尴尬窘迫道:

  “好、好的,我?知道了,我?自己擦。”

  说?完,他将地上的袜子捡起?来,三?下五除二?把脚擦了,把脚塞进?鞋子里。

  而后,顾怀瑾眷恋的拈了拈指尖,感受指尖上残存的温暖余温,眼?底划过一丝深深的晦暗,方?站直身?体。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沈舒的脸,沈舒丝毫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撇下一句“回家吧”,就匆匆从他跟前离去。

  顾怀瑾本以为沈舒会有更多反应,或是如那日醉酒一般恶狠狠的瞪他,或是因为他的行为越轨表现出激烈的防备,却没想到沈舒跟走了魂儿一样?,草草没了下文。

  他哪知道沈舒走在他前头,满脑子吐槽多得都能形成弹幕——

  这货有点变态啊,竟然喜欢摸别人的脚?!

  这货报恩的方?式要不要这么特别?

  忍不了,真忍不了,他是一个直男啊,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算了,打不过,真打不过,只要他不过分,变/态点就变/态点。

  作?为一个正直的五好青年,别人帮了我?们,我?们要说?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这段路怎么这么长,我?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淦!

  ……

  一路上,沈舒在前面走,顾怀瑾在后面跟。

  直到走到分岔路口,沈舒忽觉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顾怀瑾似乎转路回了沈麻子,岔路口就他一人。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将提起?的心放下,还好顾怀瑾没再跟过来,说?什?么要送他的鬼话,不然他真会以为顾怀瑾盯上了他。

  还好还好。

  沈舒露出一个轻松愉快的笑意。

  他自是不知顾怀瑾上了人家的房梁,换了个委婉的方?式送他回家,顾怀瑾叼着一根草屑,居高临下的立在屋瓦上,目送他到家、开门、进?屋,脸上亦是挂着懒洋洋的笑容,似是对他的天真感到可笑。

  什?么样?的人会认为猎人对猎物的追踪会轻易半途而废,舍弃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

  大约也只有他,能把猎人的蛰伏和忍耐当作?是放弃和退让。

  如此心灵澄澈干净无暇,才更想让人把他弄脏,把骨子里那些无处安放的暴戾、卑劣、无耻……放到他身?上。

  想令他哭,令他求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接近,费尽心思的讨好,最终认命般投入他的怀中任他施为……仅是想想,他便好似享受了一场饕餮盛宴,浑身?火热,欲罢不能。

  沈舒隔绝了外界的景象,也隔绝了外界的窥探,终于?感觉身?心自在。

  *

  因着红方?村要清点田地,与?村中相关村民交涉,沈舒并未派人催促红方?村给地,反而故意冷落了红方?村了几天。

  这让做好了刁难沈舒的准备的红方?村村民摸不着头脑,揣测不透沈舒的想法,不得不去征询村长方?江海的意见。

  方?江海脸色阴晦,沉寂片刻,道:“给吧,平梁村敢拖延,一定是想好了后手,咱们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能再自取其辱。”

  方?从坤心里憋屈得慌,田是从他手里出的,他最不想把这些田赔出去,可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忍着。

  方?定天与?方?江海是一个意见,这田都说?要给了还能不给么,宗老们尽管持有不同意见,但方?江海当了那么多年村长,早有办法对付宗老。

  是以,他们兢兢业业做好了等平梁村上门拿田的准备,却不想这一等就是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