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睡了个天昏地暗，梦里的景象光怪陆离得叫她出了一身冷汗，在梦里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拽着她脚脖子往下扯，醒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脚贴到了帐篷的边缘。她动了动略显僵硬的四肢，支起来胳膊往周围一看，得，大斜坡，都怪自己刚才选址的时候没仔细看，这弄的，自己不往下出溜谁往下出溜？
她咳了两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个压得扁扁的烟盒，叼着烟，手脚并用地往外爬，睡袋随着她的动作掉在了地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没多大反应。
套在马丁靴里的脚丫子冻得冰凉，踩在草地上的时候竟然传来一阵不真实的柔软触感，陈思的脚趾在靴子里抓了抓地，她点燃烟，双手插兜，向着正传来不真切笑声的暖黄色远方而去。
没有工业痕迹的，没有光污染的，没有喧嚣人口的冬日夜晚，大发慈悲的星星终于现身，它们在银河里徜徉，然后被人们赋予悲欢离合的印记。陈思掏出来手机对准天空拍了一张，但因为手机像素的关系，那些漂亮的星星模糊成一团，在深蓝色的画布上面只能看得出片片明亮的光斑。朦胧美。反而更有意境了。她的手指在分享键上顿了顿，但最后也只是发了个不痛不痒，甚至没有配上文字的朋友圈。她把屏幕按灭，冰凉的手机蛇一样滑回口袋，继续它旷日持久的冬眠。
这是同一片天空，这没什么意思，不要去自取其辱。
虽然目睹了她刚才那种“不坚定”行径的只有无垠宇宙，但是她还是加快了脚步，好像这样就能把那种令人难堪的情绪甩在身后。柔软的烟灰随着她的动作飘落，她的身上继草梗树叶尘土之后又增添了新的重量。
小孩子们围着篝火坐成了一个圈，手里举着酒瓶或是烤糊了半边的玉米，他们像是在说着一些好笑的事情，没一会儿就会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黑暗、山谷、酒精、喜欢的人，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道德规约退化，人类的本性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声音在此刻不再被用以传达信息，他们大吼大叫，只为了抒发自己的情绪，他们东倒西歪，自由自在。
有人看到了黑暗里的一点红光，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他的动作一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紧接着就看到了走入了火光照映范围的陈思，他抚着胸口大大松了口气。
“老师！”他叫了一声，嗓子紧绷导致那声音很高很有穿透力， “老师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吓死我了！”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陈思伸出手挥了挥。
刘牧阳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贴到陈思身边：“老师您醒啦！”
“嗯。”陈思拉开一些距离，“你们玩儿着呢？”
“我们玩儿了好一会儿了！”刘牧阳拽着陈思袖子，“老师你也来吧，坐我这里，我这里暖和！”
“哎老师吃没吃啊，来点烧烤吧！”
“就是啊春儿！给咱思思姐弄点那个小羊肉！多嫩呢！”
“哎哎哎不用弄了不用弄了……”陈思摆手，“不饿呢。”
“那怎么能行呢！这都多久没吃东西了，不吃东西这病怎么能好呢。”刘牧阳去炉子边上翻翻捡捡，“不要肉的话，来点红薯吗？玉米？”
“不用了真不用，真一点不饿。”陈思叼着烟含糊不清道，“甭折腾了。”
“多少来一点啊也得，喝点奶？喝点奶吧，好消化，还补钙。我记得我带了的……”说着，刘牧阳跑去拿牛奶。
陈思没拦住，就随她去了，她感觉到起风，怕烟味儿呛到小孩儿们，就把烟扔地上掐灭了，一抬头，见小孩子们正挤眉弄眼，发出一声声怪叫。嗯？怎么了这是。
“真够体贴的啊是吧？”
“可说的是呢，多贴心呀。”
“好班长，真的是好班长。”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陈思一时之间竟然也分不出来他们这说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