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我的情况一直有好转。”
“嗯？”
“我说有你的功劳。”
“这么客气做什么？”临寒觉得她话里有话，暂且按住疑惑，随口回应。
“好吧，我是想问，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吗？”
“好……嗯？”临寒正在翻群聊消息，大脑处在轻松跳脱的频道上，听闻她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花了零点六秒确定徐古月的意思并不是委婉劝她去看病后，她点了点头：“没问题，你把约的时间告诉我就可。”
跟着女友走进心理诊所，临寒上下打量了几眼。这里和医院不同，虽然都是冷色调，绿植等装饰的摆放却为之削减了几分严肃。
徐古月的心理医生姓李，是个戴无框眼镜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文文静静，有种学者气息。
看得出来他和徐古月已经很熟，没多少寒暄客套，见面便直奔正题。
“上次说想带来见一见您的就是她。”徐古月揽着临寒的胳膊，两人在小沙发坐下。她附在临寒耳旁小声道，“我告诉过医生我们的关系。”
心里大致有了底，临寒点点头，与李维客气地打了招呼。
比起咨询，心理疏导的气氛更加轻松随意，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房间一角，暖气足得让人昏昏欲睡。临寒强打着精神，应付着两人偶尔抛向自己的问题。眼睛一开一阖，蓦然发现自己出局了。
“接下来的一点小问题，想和徐小姐单独聊聊，望临小姐暂时回避。”
徐古月歪了歪脑袋：“什么？”
垂死梦中惊坐起，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临寒还是乖乖走了出去。
换了个姿势，徐古月颇为疑惑地回看了眼门口，旋即一笑：“有什么是不能让她听的嘛？”
推了推眼镜，李维轻轻笑道：“没，只是做一个小调查而已，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带人一起来。可以的话，还想单独问她一些问题呢。”
徐古月悄悄打了个哈欠：“看来困意会传染，有什么尽管问吧。事先说好，某些问题我可不准备回答哦。”
“好的，那我们就从……”李维记笔记的手顿了顿，“就直接从你的恋爱经历开始吧。第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呢？”
心理医生可能比亲近之人掌握着患者更多的秘密，这个说法并非毫无根据。有些时候，人似乎更愿意向陌生人、向一个只进不出的树洞倾诉。
徐古月张了张嘴，目光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投。
“不方便回答吗？那我换个问题吧。放松点，这只是一场轻松的聊天。”
“不是。”徐古月定了定神，失笑。
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她说道：“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我和她的相遇，好像还真没什么创意。”
而且槽点颇多。
“我们是在一家清吧相遇的。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大概就喜欢上她了吧。”徐古月托着下巴，一点点陷入回忆，“其实在遇见她之前，我也尝试过重新开始一段恋情，但结果不尽如人意。逢场作戏只能缓解一时，短暂的快乐在回到家后，会被更多的空虚掩埋。但她不一样。”
说完这段话，她沉默了好一段时间：“认识她后，我的每一天都是充实的。忙的时候就忙，闲的时候想她，如果梦里被那些往事找上，想到她，心情慢慢就好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不敢承认这是爱，这也太奇妙了。”
李维微微一笑，从笔记中抬头：“然后呢？”
“她那时的情绪不太好，我请她喝了一杯酒，她就直接醉了，然后我就带着她去……”徐古月组织了下措辞，“开了一个双人的房间，共同休息了一晚上，并且留下了联系方式。”
“一周后，我又在酒吧遇到了她。”
心理医生挑了挑眉毛。
徐古月心虚改口：“好吧，是逮到了她。”
“我邀请她来我家看电影，这么一来二往就熟了。我们再一起出去旅游了一趟，更熟了。总之就是这样，我们越来越熟，于是就在一起了。”
面不改色消化掉狗粮，李维笔尖轻点纸面：“你们的关系里，谁更主动一些？”
“……是我，”徐古月暗暗对手指，“因为她比较内向，所以我需要多努力一点，毕竟喜欢她嘛，一定程度的付出是值得的。”
医生从她回国伊始便负责这个病人，怎么会反应不过来她这是在提前为对象开脱。一样的一见钟情，又是徐古月主动，对象依然是内向偏冷漠的类型。人果然是有固定审美的啊。
几个简单的问题过后，李维合上了笔记：“从目前情况来看，你这半年恢复得非常好。如果有意向的话，下个月起，来这里的频率可以降低了。”
“没事，就当唠嗑，”徐古月摇了摇头，“毕竟生活上其他压力也是有的，跟医生您聊天多开心啊。下次我们可以聊聊K.O的新电影？”
“才上映吧，我准备周末去看来着，感觉怎么样？”
“暂时别问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剧透，”徐古月笑了起来，拂过散在额头上的细发，“话说回来，今天的问题完了吧？”
李维否认。
“嗯？”徐古月有点懵。
“还有点小问题想问临小姐呢，”医生提醒她道，“很快的，三分钟就好。”
忘了这茬了。徐古月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赔笑：“那我叫她进来。”
临寒就站在走廊里，打量着暗纹墙纸包围中的挂画。徐古月甫一出门，便撞见她专注研究艺术品的模样。
职业病让她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挂画，确认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室内装饰后，迅速看向女友。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和她们初遇时一样。
双手放在兜里的女子外相是一贯的淡漠，与那时不同的是，徐古月此时早已发掘出那份平淡外表下的温柔。
她一直记得初见临寒的那个夏夜。
散漫的灯光星星点点，洒在那人肩上，如同落入沉静的夜空。
一念之差，她走上前去。那是唯一一个让她从未后悔、庆幸至今的决定。
自此决计，即使那片她以为的宁静其实致命危险，也义无反顾，甘之如饴。
“喂。”她轻轻唤道。
临寒转过头来：“结束了？”
“没呢，医生说有点问题想问你。”
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临寒点了点头。
茶几上的茶还热着，犹豫片刻后，临寒在方才徐古月的位置落座。
“您叫……临寒？”秒针自顾自走过大半圈后，李医生挑起了话题，“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确实如此，”嘴角扬了扬，临寒接过话来，“听古月说您想问我些问题，请问是什么呢？”
李维瞥了眼门锁，似乎有些纠结从何处开始：“是这样的，作为徐小姐的心理医生，我希望能最大限度地给她帮助。通常情况下，我想给您，也就是徐小姐的爱人一些建议，也能更好地配合她。”
既然说到通常情况了，那么——
“显然，现在是个特殊情况，”李维牵了牵袖口，笑了起来，“很高兴重新见到你，临小姐。听起来，你近来过得还不错。”
时间似乎停止在了这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临寒突然松了口气般笑了出来。她拿起小碟里徐古月分毫未动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口：“医生你形象改变挺大，第一眼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的心理医生是您的，”转回正题，临寒回答道，“才几个月没见而已，别这么生分呀。”
李维苦笑：“我也没想到跳槽后还会看到你啊。”
“呃……确实挺巧，”临寒又拿起一块糕点，“其实说实话，我现在的日子确实挺正常的。自从回归正常的生活后，整个人心境都变了。和她相遇也是……从未设想过的事。”
“这是好事。”李维轻轻道。
“你说事情怎么这么巧呢。”
临寒的自语响在他耳畔，李维抬头：“这就是你们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