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枯燥奔波到底消耗体力,徐古月扎进被子里转眼就睡着了。临寒洗完澡出来,轻手轻脚关上了壁灯,缓缓爬到了上铺。
徐古月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呼吸已然均匀。
临寒还不怎么困,她拿起刚充满电的手机,把从门口插座牵来的超长充电线接到充电宝上,开始玩手机。
她有轻微强迫症,手机上的所有软件都被按分类安排得明明白白。社交软件和负责日常支出的软件放在同一面,如视频软件文字软件等功能重复的塞进同一栏,编程相关的工作软件则专门开出一页孤零零放着。
从枕头下翻出微型手电筒,将光朝向被子里。借着刚刚好好的亮度,临寒打开浏览器,进入了一个她好久没有接触也并不太想点进的网址。生活所迫,她大概需要找点活。
试问:一睁眼看见头顶斜伸着一只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问题补充:这只手还苍白无血色,看起来跟假的一样。
徐古月很少这么快就清醒过。
她总会定三道闹铃。第一道用来吵醒自己,第二道防止自己没被吵醒,要是实在醒不来,还有第三道。如果第二道就起来了,那就把第三道取消;如果三道都吵不醒,那就放弃吧,人是不可能醒的了。
今天是个例外。
甫一睁眼,她就看到一条苍白的胳膊横在视野里。
她花了一秒钟反应过来这是临寒。
徐大小姐掀开被子,飞快地站了起来,迫不及待想看看上铺的姐妹是个什么姿势。
临寒这是一目了然的熬夜状。
——来自徐古月的自问自答。
她趴在枕头里,被子只盖到了肩头,左臂掉了半根在床铺外,右手还攒着手机。
徐古月又想笑又心疼,她摸了摸临寒的胳膊,果然一手冰凉。将之托回床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徐古月瞟着外面大亮的天色,觉得在临寒醒来前自己可以先出去踩点。
毕竟接下来好几天都要待在这里了。
昨天到达的时间是晚上,奔波了一整日,她没精力去留意路上的景色,如今睡饱了,她才有心情好好欣赏欣赏陌生的美景。
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走下楼,最先吸引她目光的是柜台旁的大盆栽。不似园林精心修养的名贵物种,这枝植物长得肆意张扬,映得人满眼红艳。乍一看满枝明媚花团锦簇,走近了才发现花瓣形状有点怪。
徐古月盯着这盆花,嗅一嗅,无味,继续盯。
一分钟后,她选择相信初中学的生物知识。那些红艳的奇形怪状的花瓣是植物的叶子,叶子中心她原本以为是花蕊的小簇才是花。
“挺好看的,看起来也好养。”徐古月于是拍了张照,盘算着回去后或许可以养一盆。
昨天接待她们的小姑娘不在,前台空无一人。大门敞开着,阵阵微风吹得满堂清凉。徐古月走了出去,发现——
她刚刚拍照的那个植物的无敌放大版就一左一右栽在门口,活像两棵看门树。
……就当她什么也没想过吧。徐古月左右环顾。大门正对着的路,那水在后面。于是她又折了回去,穿过大堂,如愿在另一边的露台上找到了美景。
清澈的湖水就在脚底浮动,远处天光山色融为一体,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大气无比,又被日光与层云修饰出几分温柔。
“可惜时间不凑巧,看不了月亮,”看了眼日历,轻叹一声表示对即将错过的名胜的惋惜,徐古月找个藤椅躺了下来。晾了一整晚风的藤椅冰冰凉凉,隔着衣服也能让皮肤一颤。徐古月拿出手机,把眼前的景色拍了下来,发给临寒,附言:
【等会儿下来一起坐坐吧,挺舒服的】
她发完这句话就收起了手机,没几秒手中突然一震,举起来一看,发现是临寒回消息了:
【这边也不错。】
她啥时候醒的?徐古月一愣,自己下来才几分钟。话说回来,“这边”是指哪里?她不自觉张望起来,寻找临寒的身影。
视野中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熟悉的,但缩小了很多的手。
她把头仰得更高了些。临寒正在比她高两层的露台上向下俯视。
披散的发丝随着微风摇摆,临寒身体倾斜,一手撑着栏杆,一手五指舒展,朝着她的方向。逆着光,那张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但徐古月隐约觉得,那人正在笑,笑得嘴角扬起,眉眼弯弯。
她怔忪,思绪恍然回到了求学时。她与同学结伴而行,在艺术中穿梭游走,那里也有一处水上天地,那时的空气亦是冰凉的,但身边人的笑声驱散了一切凉意。
风还在吹,但她只觉温暖。一股热流从心脏处流了出来,传送到四肢百骸。
蹦蹦跳跳肆意玩闹早已是她的过去式,这些记忆却倏地跳出来,不服气似地抗议着,申诉自己不该被遗忘。
时光在这一刻重叠。她知道,分明什么都变了……却又感觉,其实没什么改变。
临寒视野里,穿着休闲长裙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回头朝她一笑,一眨眼,便跑进屋子不见了踪迹。
她摸了摸鼻子,也转身走了回去。
民宿提供的是附近少数民族居民制作的当地早餐。秉着入乡随俗的习惯,两人很乐意品尝当地美食。可能本来差别不大,或是为了适应游客口味,这些当地特色早点的味道和她们在自己家旁边小食摊无甚区别。
“说起来高中毕业后我就没怎么吃过小摊了。”徐古月今天的怀旧成分有点浓。
临寒从热气腾腾的汤碗里抬起头来。
“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一样,我上的是私立国际高中。”徐古月声明前提。临寒摇头。徐古月于是找到了话题:“所以感觉和很多人还是有隔阂。”
临寒思索了片刻,认真措辞道:“也不至于吧。私立不过是听起来家境比较好,有的人认真学习,有的完全是混日子。老师管得比较松,假期也比较多……这样。”
徐古月尴尬地眨了眨眼:“八九不离十,不过也不算管得松吧,缺课两次就要警告了……”摇了摇头,“扯远了,我想说食堂来着。”
看来食堂是广大学生的通用吐槽点。临寒问道:“怎么说?”
“我们食堂算不上难吃,但学生嘛,总想追求些不一样的口味。”徐古月扒拉着记忆,“我们学校栏杆外面,每到饭店都会有些小摊,我们就隔着栏杆,把钱递过去,把小吃拿过来。”
临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身遥远的高中记忆生动了起来:“我以为只有我们普通高中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
徐大小姐嗯哼一声表示她在听。
“你们没人管吗?我们那里有值日老师和值日同学,专门抓这种违规的学生,一抓一个准。”
“问这个吗……”徐古月神秘地笑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早都串通好了,除了老师,其他都打点得清清楚楚,还有专门的群,据说是高几届的学长建的。”
这番操作令人叹为观止,临寒感慨:“还是你们厉害,我们顶多跑侧门去拿,看到老师就溜。”
“某种意义上你们也挺厉害。”徐古月真心实意地称赞。
临寒表示过奖:“不,都是同学干的。我本人最多把吃的藏在校服里带进来。”
“哎。”都不容易啊。
聊着聊着,碗底空了。临寒撑着下巴,望着还在慢慢吃的徐古月:“听起来你以前挺爱玩的,是在大学改变的吗?”
徐古月动作一顿。她本来就低着头,望不见神情,她顿得越久,临寒越觉得不妙。她刚才是质疑了徐古月的淑女性格吗?
不怎么会打圆场的临某人大脑飞速转动,嘘声。
好在她的大脑因过热而死机前,徐古月抬头了。“刚才不小心噎着了。”她说,“你刚才问我大学?大学的事情太多了,改天同你好好唠唠。”
“慢点吃吧,小心,”临寒帮她续了杯水,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可以,这个话题我能聊三天三夜。”
说是改天,听起来今晚正巧不用睡了。